果然沈逸之只是一愣,然后便什么都没提了。还半天才叹一句:“算了,丢就丢了。反正我人都到天下山庄来了,那张图再画一张也不迟。”
沈暮欢是多庆幸他没问自己丢在哪里,要是让沈逸之知道这张图落到了李重皓手里。完了,哪怕她病倒在床,也逃不了一顿棍子。
沈暮欢哼哼唧唧:“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你以为‘偷生蛊’这种蛊毒是跟麻药一样说解就解的?”
“这不是李庄主请来了苗疆的人么?”沈暮欢垂脸,当天她被李铭抱进山庄,然后沈逸之得了消息便来了。倒是这李庄主够意思,派人去请了一个早已归隐在京郊的苗疆巫医,又差人请了苏烟。
反正是好弄歹弄,将她鼻血止住,过了一炷香时间就醒了过来。
沈暮欢不得不叹,还是大门大派办事效率高啊…
李铭庄主吩咐,这两天她沈暮欢只管躺在床上喝药吃饭就成了。救命恩严肃正经地吩咐,沈暮欢硬生生地将一个“不”字咽了下去。
苏烟说:沈姑娘饮食要极其清淡。于是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小米粥加两根青菜。吃得她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更他娘的要命的是,沈逸之这死老头还不省心的,时不时地就在她眼前啃啃鸡腿,嚼嚼红烧肉。
沈逸之每日油光满面,沈暮欢日日面黄肌瘦。
沈暮欢有时候真想将沈逸之赶出去,这饥肠辘辘、病痛与刺激交加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沈逸之安稳:“阿欢啊,不要急,慢慢来慢慢治,总归能治好的。”
沈暮欢怒极攻心,立马呸他:“苏烟早就说了!我这蛊毒,没两年就小命不保了。还治什么治!治得好么!”
沈逸之瞪她:“为师怎么教你的!好死不如赖活!要用尽一切方法活下去!”
沈暮欢气得直拍床板:“治来治去都是治不好的,还不如让我舒舒服服地活两年呢!”
“呸!你想这两年里,动不动就一命呜呼的死样?!时不时就流一大滩血?!”
即使不想,又能怎么办?沈暮欢转个身就往床里面钻,就用一个背对着沈逸之。
一室寂静,好一会儿都没声音。沈暮欢以为沈逸之已经走了,恨得一掌推开被子,狠狠地又踢了两脚,似乎是在泄愤。
沈逸之叹气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哎,阿欢,你放心,李庄主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沈暮欢吓了一跳:“你怎么还不走?”
沈逸之替她盖上被子:“这就走。你放心,你死不了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你活下来。”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沈暮欢还没搞清楚,正打算好好让沈逸之解释清楚,哪里知道沈逸之摆摆手就踏了出去。
沈暮欢刚想喊住他,苏烟却进来了。
她一见沈暮欢这张牙舞爪,一幅要从床上扑下来的样子。好看的脸一沉,一把就拉住沈暮欢,凶巴巴的:“沈姑娘,你现在不能下床!”
沈暮欢对着美人,一股子气势如何也发不出来,只好眼巴巴看着苏烟端进来的一碗乌黑的药汁。她苦着脸问:“又要喝啊…”
苏烟理所当然:“自然要喝了。”
沈暮欢觉得自己嘴里顿时涌出来一阵一阵苦涩之感,眼前乌黑乌黑的药汁一幅要将她吸进去的模样。她都要哭了,只好央求:“待会儿喝,好不好?”
苏烟这种情况看得多了,一点都不通融:“不行,现在就喝。”
沈暮欢顿时想死了。然后她便一抚额头“哎呀”一声,“咚”的一声就昏倒在了床上。
一看就是装晕。可是苏烟却笑了,扔了药碗就走了。
沈暮欢呼出一口大气,卷了卷被子又开始无聊地数绵羊。
“这种死样子,值得你费心?”苏烟出了门,就对着早就侯在一旁的小厮说。
那小厮个头矮小,瘦骨嶙峋。只有一双丹凤眼格外的亮,长睫毛忽闪忽闪。他只是说:“我去看看。怎么样了?”
“即使你将雪蛮巫医请了出来,现在也只能暂时控制住子蛊。要拔除,还是困难。不过,李重皓,你刚刚也听见了,她自己都不想活了,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她,匆匆地就往里面走。
沈暮欢听到有脚步声,连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个头矮小的小厮进来,便摆摆手:“我不要什么,你出去。”
可是那小厮却只是站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
沈暮欢不耐烦:“出去啦!”
李重皓突然低低出声:“阿欢姑姑。”
又那么一瞬间,沈暮欢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或者是自己在做梦。可是李重皓又喊了一句:“阿欢姑姑。”
他终于抬起头来,沈暮欢看得一清二楚。面容已经改变,身形都已不同,只是他的眼与浓而密的睫毛却从来没变。
沈暮欢顿时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就往他身上砸:“你他娘的还敢来?!”
李重皓接住,突然笑眯眯地问:“阿欢姑姑,你是要把碧湖给我么?”
沈暮欢这才看见刚刚自己扔出去的竟然是碧湖剑,她伸手一摊:“还给我!”
李重皓还是带着笑,一步一步地超床前走去。沈暮欢看着他一双眼盈盈笑意的样子,顿时心里就那么一阵一阵“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李重皓将剑交到她手里,却一个翻身就谁在了她的身侧,又拉住她的手,问她:“好一点没有?”
沈暮欢真要笑起来:“你也不问问当时是谁给我下的蛊?”
李重皓望着她,眼里都是柔柔的光:“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沈暮欢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涌出了一股泪,“啪嗒啪嗒”地就滴在枕头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泪滴。
李重皓伸过手去摸她的泪,轻声说道:“我任你处置,你还哭什么?”
“你欺负我!”
“好好好。我欺负你了,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沈暮欢一擦眼泪:“你为什么要敲昏我!你盗走的那张图给我交出来。”
李重皓抓住她的手,突然叹气:“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索性做绝了算了。”可是他又将头一转:“只是,那张图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沈暮欢灵光乍现:“你给了阿醉了?!流觞宫要捣乱武林大会?!”想到这她突然就拔出了剑,一把就抵到了李重皓的脖子上:“你就没想过我会把你抓起来么?”
李重皓又将一双丹凤眼对着她,望了她好久,只望到沈暮欢心里都在发虚。突然他便说:“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想让我死,我就死。”说着便眼一闭,一幅任你宰割的模样。
这样一来,沈暮欢倒下不去手了。脸都憋红了,剑却越来越握不稳。
“阿欢,你不想杀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闭嘴!”沈暮欢虽然骂,碧湖剑却已经扔了下来。”
“你从来只会对我又打又骂,只会拿剑指着我。从来不会对沈朝醉做这些。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们俩到底也是不同的呢?是不是你觉得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才能这样糟糕地对我?”
他的眼又亮又黑,直直地盯着你。沈暮欢炸毛:“才不是!”
李重皓笑:“那我敲昏你之后,你大清早的就哭什么呢?!”
“我没哭!”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沈暮欢突然明白,指着他就问:“那个店小二就是你!是不是?!”
李重皓还是笑:“承认吧,沈暮欢。你早就相信我是喜欢你的,而你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地喜欢我,是不是?!”
然后,李重皓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吻过
作者有话要说:扑倒之路进行中~阿欢姑姑,你等着吧!哈哈哈~
瞬息万变
沈暮欢稀里糊涂被人吃了一顿豆腐,还没搞清楚状况,李重皓就已经一脸餍足地看着她。一双丹凤眼里全是满足而温柔的光。
“你、你、你!”沈暮欢瞪大了眼,双唇是鲜红欲滴。
李重皓一看她这幅傻样,又瞧见她诱惑力十足的双唇,顿时觉得好笑又好玩。他一挑眉:“嗯?怎么啦?”
此时他说什么话,听在沈暮欢的耳朵里都是极其暧昧而危险的。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他的尾音都在上扬,她吞吞吐吐地商量:“那个,能不能把面具撕掉啊?”
虽然已经认出了他,可是这种被陌生人强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重皓登时便瞪了她一眼,然后就随她的意笑眯眯地撕了面具。
瓷白细腻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浓而密的睫毛,凤眼、薄唇。沈暮欢一掌拍下来:“我靠!你个死孩子!”
李重皓竟然欺上前来,一手就握住她的手。沈暮欢下意识地就撇过脸去,吓得双目紧闭。李重皓就想着要逗她,故意就在她耳边吹气,见着她因此而涨得通红的侧脸与小耳垂,他更是心里痒痒,用鼻尖轻轻蹭沈暮欢的脸。
又是这么痒,沈暮欢终于是受不住,可怜兮兮地求饶:“不要啦。重皓啊,我以前对你多好啊,你不要再欺负我!”
“嗯?我怎么欺负你了?”
这还不叫欺负?!沈暮欢欲哭无泪,于是用手使劲掐了李重皓的胸口一把。
这二货还不知道这会子她使得上什么劲,掐一把就跟挠痒痒一样,对于处于血脉膨胀这种危险时刻的李重皓就他娘的跟闺房用品一样,顿时就是一个刺激。
李重皓暗暗咬牙,一口气呼出来。他轻轻地喊:“阿欢?”
满脸通红的沈暮欢还说:“嗯?”
鲜嫩欲滴的模样,再加上她这一个“嗯”字。李重皓眼一黯,抄起一旁的药碗,诱哄道:“阿欢姑姑,来,我们喝药。”
一碗药喝得见底,沈暮欢的脸颊上有一道残留的药汁。李重皓一脸盈盈笑意:“阿欢姑姑,要不要我帮你喝掉?”
沈暮欢好不容易敢睁开眼,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瞪瞪就问:“啊?”
李重皓伸出修长的手指,握刀的手有细细的薄茧,他轻轻地抚上去。
沈暮欢再次欲哭无泪,只好举手投降,承认:“痒!”
李重皓突然一瞬间就捧住她的脸,朝着那药汁就一路吻过去,细细地啄,慢慢地啃。
沈暮欢想,吃我口水还不够,还要把我的脸都吃掉么?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咳咳,血气方刚啊…
李重皓好半天才停下来,然后便侧躺在她身边,可却一手臂悄悄伸到沈暮欢的脑袋后面,然后十分满足地说:“好啦。我们睡觉吧!”
谁还能睡得着?沈暮欢默默捶床,好在是整个山庄都知道她在养病,不会轻易打扰她。要不然这躺在她床上的死孩子估计早就被人抓了起来。
沈暮欢睡不着,李重皓却睡得香,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如何就与他混在一起了?与这个下蛊与己的仇人,与这个流觞宫的邪派?还是,与曾经阿醉的亲生弟弟?
脸上的余热还在,脸依旧是烫的,沈暮欢啊沈暮欢,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到底爱不爱他?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是那么可信,那么温柔。
就像死孩子说得一样,如果她不相信他,又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为他如此提心吊胆?
沈暮欢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于是一想就什么都不闻不问了。
连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都没有发现。
那人气势汹汹,沈暮欢愣在当场,然后下意识地就往床里面躲,她的手开始发抖,全身的血液都僵住然后慢慢变冷。
李重皓被她这冰凉的手一推,迷迷糊糊地醒了,哑着声音问:“阿欢,怎么了?”
回答他的不是沈暮欢,而是李铭冷硬的声音。他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重皓,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拿出配剑,剑带寒光,眸带厉色,他一字字皆如冬日里最冷冽的风,一刀一刀刮在旁人的身上,溅出血光。
李重皓一个翻身,拿了碧湖剑就将沈暮欢护在身后。
岂料李铭开口便说:“沈姑娘,还不赶快将这畜生拿下!”
李重皓笑:“李铭,阿欢是你叫得动的人么?想要拿下我,何不先问问我手中的剑?”他剑锋一指,碧湖发出莹绿的光。
碧湖在很多年前是为本朝一皇子所用,它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使剑者将内力注入,碧湖就会如同有灵性一般,会直取对方命脉。
但是这个度最难把握,内力放得太少,碧湖不能驱动。内力注入太多,碧湖本身受不住,而使用者也会因内力流失过快反被对手占了上风。
碧湖这种剑在沈暮欢手里就仅仅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而已,而在李重皓手里,那就是另一个极其强大的帮手,跟人没有半点分别。
李铭显然是了解到这一点的,他立马剑一挥,也不多言,直接攻上前去。
李重皓自然驱动内力,直接冲上前,拿剑劈开他的剑。
森森剑气,两人速度极快,沈暮欢只看见“嗖嗖”的人影。她手里出了一层细汗,腻得很,一颗心又七上八下起来。
李铭突然一声大喝,偏偏叫了一声沈暮欢,他剑锋一偏,却直直向沈暮欢取去。
沈暮欢整个心思都在李重皓身上,哪里想得到这等变化?身形还没动,剑气已经袭到她的脸上。她连后退都忘了,尖利冰冷的剑刃几乎要触到她的脸上。
那是剑,是杀人的剑。不是李重皓细密的轻吻,不是他温柔的爱恋。剑一旦砍上来,便再没有活路。
李重皓一看她那吓呆的模样,心里大叫不好,已是满脸的焦急之色。硬生生便转了身,连忙将碧湖缠过去。
纵使碧湖乃软剑之王,也快不过李铭几乎落到沈暮欢脸上的剑。
见此情形,李重皓已是大急,立马大喊:“阿欢!”
沈暮欢听见他的呼唤,心头一震,连忙看向他。却见得他纵身扑过来,也不知是哪家心法,竟然一时间速度提快百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挡在她的胸前,已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接下那一剑。
剑锋没入他的胸膛,“嘶”的一声,也不见衣帛裂开,却只有汩汩鲜血冒出来,顺着泛银光的剑一滴滴落下来。
“重皓!”沈暮欢连忙抱住他。
李铭一剑恐怕是带了八分内力,李重皓的脸色顿时煞白,额角青筋冒起。
李铭见状,又是“噌”的一声就将剑拔出。而鲜血顺着他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跟下雨一样,洋洋洒洒。
沈暮欢觉着她的一颗心顿时就是一揪,然后便是疼,一波一波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的疼。
李铭又是举剑,李重皓拉住沈暮欢的手悄悄地问她:“阿欢,你要不要跟我走?”
可是沈暮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他一把握住了手。他又再次举起剑,带着她势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沈暮欢红了眼眶,有泪水聚拢来。
李重皓已经拼尽全力,李铭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就到门口那么一点的距离,沈暮欢却觉得那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最长的一段路。
他胸膛已经被鲜血染红,可是他的手却依旧强劲有力,他紧紧地牵着她,没有丝毫松动。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就在此刻突然闯了进来。他高声呼喊:“阿欢!”
他的下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沈暮欢见了连忙喊:“师父!”
沈逸之眼一黯,却只问她:“沈暮欢,你答应我什么?!”
她答应过什么?她说过的,再也不要与他们有牵连的。可是怎么办?她做不到怎么办?
沈逸之恨铁不成钢,随手抄了茶杯就往她身上扔。沈暮欢一个躲避,却已经从李重皓挣脱了开来。
沈逸之见此情形,突然一笑,大喊:“阿欢,做得好!李兄,赶紧擒住他!”
李铭一听,连忙加快攻势。沈逸之立马走到沈暮欢跟前,一把就拽住她。
李重皓大喊:“阿欢,过来!阿欢!”
沈暮欢想动,沈逸之立马穴位一点,她便再也不能上前一步。沈逸之再喊:“李重皓,你休想!你也不想想,沈暮欢中蛊这么久,为何现在才医治?为何偏偏要在天下山庄医治?”
李重皓的眼看过来,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沈暮欢知道,他是想让她否认,想让她解释。可是她却已经丝毫动弹不得。
“你武功本出自李家,这世上制得住你的只有这山庄的庄主!现如今你已中了一剑,还想往哪里逃?!”
沈暮欢只看见李重皓的攻势突然变弱,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突然转过头来问她:“阿欢,你知道雪蛮巫医是我的人?”
这是一场引他前来的局,沈暮欢此刻已是再明白不过,可是她想要头,却已经动不了一分了。
李重皓见她如此,一个恍神,背上又被刺伤一剑,终于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死孩子啊,这辈子就栽在阿欢姑姑手上了…
救人不得
碧湖剑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叮”。李重皓满是血的胸膛贴在地上,便有血将乌青的地面染红。
沈暮欢亲眼看见他耗尽心力,亲眼看见他失望透顶。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脚步都不能动。
上一秒他还拉住她的手,他是信任并且爱恋她的。可是就是这样,他的爱就成了淬着剧毒的刀,一旦握在旁人手上,便能徒手解决他,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暮欢的眼泪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来,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任着眼泪就那样流。
“沈姑娘,做得好!”李铭从地上一把捞起李重皓,就跟扛货物一样扛走了他,临走前倒还不忘夸她一句。
沈逸之看见他们走远,才又伸出手解了穴道。
沈暮欢一旦能动了,却全身瘫软下来,身子往下一倒,“咚”的一声,满头满脑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沈逸之只是站着,丝毫没有拉她的意思。
“阿欢,你好好养病,武林大会之前就不要出去了。”说完,他便一脚踏出门外,还不忘紧紧的栓住了门。
变相的软禁,沈暮欢的身子一分一分地冷下去,贴在坚硬的地上,更加冷,可却不想起来。
她就这样躺着,默默地留着泪。她想起小的时候,冬日里,她在雪地里抓麻雀,支起一个框,框里放了些野果、小鱼干。她牵着线,然后便是等,麻雀一进去,她只要轻轻一拉线,那只麻雀如何扑腾都插翅难飞,丝毫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现如今,她成了那野果鱼干,而李重皓就成了那麻雀。线的另一端在李铭的手上,而这天下山庄就是专为李重皓准备的牢笼!
天色渐渐暗下来,光斑从沈暮欢的身上划过,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墙边移,最后悄悄地消失不见。
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下来,没有人来也没有人走,在这一室的空旷之中,只有沈暮欢一个人。
她不敢闭上眼睛,一旦闭上了眼,满目皆是李重皓浑身是血被李铭扛出去的情景。如果没有她,他怎么可能落入正派的手中?沈暮欢咬咬牙,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受了凉气,她刚一起来,喉间便涌上一股血腥之气,她低下头,果然就“哇”一声吐出一大滩的黑血来。
她脑袋昏沉,双眼浑浊。可是她咬牙想,她要出去,她要将麻雀放走,并要告诉它以后千万要走远,最好不要再来。
她走到门前,手狠狠地磕在门阀上。她要将这门打开,却总也使不上力气。最后她颤颤巍巍将门打开的时候,却发现门口站了两个手持大刀的家丁,一看见她出来,二话不说,伸手就将她一推。眼见着她仰面倒去,又将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沈暮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一分力都使不出来,只要人一推,连躲避都来不及,就只能往后一倒。
可是怎么办?她再一次爬起来,环顾一周,最后决定爬窗。既然门口已经有人守着,那么她也不指望能够从窗口轻而易举地出去。她爬上窗边的桌子,透出一个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窗口居然没有人。沈暮欢第一反应是:有诈。可是当她整个身子翻过窗口,一脚踏在外面平地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制止她。顺利得让人心慌,她驼着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还没绕过屋子,果然就有人拦住她了。沈暮欢低着头,她的视野里突然闯进一双白底绣花的鞋子。她的第一个动作是连头都没抬,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跑。
那人也是看出她的意图,劈手就拦住了她,叫出声:“沈暮欢!”
这个声音太熟悉,沈暮欢立马太出头,坚定决绝:“苏姑娘,你不要拦我!”
苏烟笑:“我为何要拦你?我是想跟你一起去救他。”
沈暮欢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说不清道不明。苏烟一见她这般模样,又道:“就这一下午,江湖上早就传开了,人人都知道李重皓已经被天下山庄逮住了。你知道现在他们最想看到什么?”
“最想看到他死。”沈暮欢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事实。
“错。最想看到他跪地求饶,然后将‘天下归元’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