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夫搭了锦帕给顾锦朝听脉,过了会儿却松了口气:“没事没事!”
“那究竟是怎么了?”顾锦朝连忙问。
季大夫笑起来:“尊夫人这是喜脉,病状倒是相重了!”
是喜脉…竟然是喜脉!
顾锦朝一时间愣住了,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陈三爷还不敢放松,又让季大夫再听了一次,季大夫这次更肯定了:“就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了!老夫行医多年,这是不会弄错的。”
宋先生也笑了笑:“是喜脉就好,既然是喜脉,夫人应该没有中毒之虞!”
陈三爷这才放松下来,让两人先出去了。
顾锦朝看到他眉心微皱,忍不住去抚了抚。陈彦允抬头看她,拿下她的手亲了亲:“怎么了?”
“这些天是不是太忙了?”顾锦朝说,“你总是挺累的。”她挨着他坐下来。
陈彦允只是道:“你不要担心我。现在老师忌惮我,朝堂上也多有辖制。做事比平时累是应该的。娘现在又中毒了。我是真怕你有事,才把你叫回来的…我耽搁你喝喜酒没有?”
顾锦朝却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一手环住顾锦朝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背,低声跟她说:“夫为天。我总要为你撑着天的。是不是?”
顾锦朝嗯了声,难道是因为怀孕了,她觉得自己情绪又丰富起来,忍不住因为他的话眼眶发红。她说:“又是喜脉…长锁还没有一岁大,就要给他添弟妹了吗?”
“要生下来,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大。”陈三爷却很温柔地摸着她平坦的小腹。“一会儿你去看娘,也给她说说,她肯定会高兴的。”
顾锦朝没事,他也就放下心了。
只是现在多事之秋,这孩子选择在这时候来。却也是麻烦。
但孩子的到来总是让人高兴的。
顾锦朝去见了陈老夫人,秦氏和葛氏正在伺候她。王氏自己这几天不方便,就没来照顾老夫人。
陈老夫人前几个月起就一直身体不好,但请大夫来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大病,人老了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多,所以本来也没当回事,结果中毒至深才发现。现在余毒很难清除。幸好那姓宋的非常厉害,说慢慢调养,还是能好转的。不到要人命的地步。
顾锦朝看到陈老夫人的手背,瘦得连青筋都看得到,一阵心惊。却也不敢告诉陈老夫人,只是笑着陪她说话,服侍她喝药。
等到了晚上,陈三爷才说木樨堂没有问题。她可以回去了。
俞晚雪来给她请安,也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顾锦朝和她说了会儿话。等陈三爷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顾锦朝连忙问他事情的进展。
“…伺候娘的下人都一一盘问过了。吃食、日常用物也都仔细检查了,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陈三爷告诉她,“既然找不到,只能先把娘挪个位置,暂时到半竹畔去住。”
顾锦朝又问:“那些枕头、被褥、香囊什么的呢?”她曾经在宋姨娘的枕头里下毒,立刻就想到了。
陈三爷笑了笑:“放心吧,说到怎么下毒,他们比你精通。”
他手下那群人也是训练有素的,这些日常接触的东西自然会考虑在内。
顾锦朝就服侍陈三爷睡下了。
他把她抱着怀里,摸她的小腹:“现在时候乱,我怕没有精力照顾你和我的孩子。”
顾锦朝笑笑说:“我和你的孩子自己活得好好的,不要你照顾。”
他在她耳边叹息:“你真的不要我照顾?”
她想到他的所谓照顾,脸也薄红。别过身往被褥里钻去,要睡觉了。
他连被褥带人整个抱在怀里,微笑着说:“好吧!你现在有身孕,我暂时放过你。等你什么时候要我照顾了,再来和我说吧!”
顾锦朝已经不答话,不一会儿却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就这样也睡着了,果真是累了…
她回转身子为他盖上被褥,看着他的脸相对而眠。
…
第二天陈三爷把搜查范围扩大到整个檀山院,护卫差点把檀山院翻个底朝天。
锦朝再去照顾陈老夫人,她气色已经好些了。
因为陈老夫人的病来得急,陈三爷也请了几日假,过来陪她。
陈老夫人拥着被褥,半躺在温暖的炕床上和两人说话。
陈三爷为她削梨,又一块块地喂,陈老夫人叹道:“这么多年了,你也就这时候喂我吃过东西!”
陈三爷笑笑说:“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常来就是。”
陈老夫人伸手要接过他削剩下的半个梨:“内阁的事这么忙,我拖你几天已经不好了,你可不要常来…”
陈三爷却突然捉住母亲的手,看到她袖子里露出一串檀木的佛珠,质地应该很老了,颜色发黑。
顾锦朝注意到陈三爷脸色有变。
陈三爷把这串佛珠解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陈老夫人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这珠子,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是我送给你的,那个时候,颜色还没这么黑。”陈三爷缓缓地说,“这东西,是有人转送的。”他站起身说,“锦朝,你先陪娘说话吧,我有点事要解决。”
顾锦朝点点头,他拿着那串佛珠出去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佛珠
难道是那串佛珠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顾锦朝心里一阵疑惑。
再过一会儿,秦氏就带着几个儿媳妇过来了。
半竹畔风景虽然好,但是地方毕竟是偏远了些,屋内的陈设也很奢侈,老夫人住不习惯。秦氏还指挥着几个婆子把屋子里的围屏、象牙拣花、杭绸织金的垫子给换了。摆了老夫人常摆的那尊檀木佛。
等人坐定了,秦氏和顾锦朝说话:“三弟妹,眼看着年关来了,等二老爷他们回来了,府里面又该忙碌起来。现在娘生病了,倒不如我照顾娘,外院的事就由你单独打理…你觉得如何?”
顾锦朝点头:“二嫂照顾娘,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怕我有管得不好的地方,还要你提出来才是。”
陈老夫人笑眯眯地道:“我倒觉得你管得很好。我人老了,就喜欢热闹了,还盼着他们回来呢。”她慢慢叹了一句,“要是我这身子骨有什么不适,恐怕她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沈氏连忙说:“祖母有佛祖保佑,自然是福人天相!”
陈老夫人只是摇头笑笑,“而且老四这几个月也沉闷得很,我这病成这样,他也没有来看我…”
沈氏笑着说:“四叔许是太忙了。”陈四爷究竟出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但没有人敢说。
顾锦朝觉得陈彦文也的确过分了,陈老夫人怎么说也是生养了他,竟然连看都没来看。
陈老夫人又问沈氏:“献哥儿没跟着你来吗?”
“献哥儿昨日去找他八哥玩,今天非要吵着跟他八哥一起去陶峰馆读书。我想着让他去听听也好,就让嬷嬷领着他去了。”沈氏答道。
等过了年。献哥儿也要跟着去陶峰馆了。
陈老夫人点头:“没来也好,我还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秦氏听着陈老夫人的话,笑容有些勉强。
顾锦朝喂了陈老夫人喝药,想到自己那里还有事,这里有秦氏伺候。就不着她操心。先向陈老夫人告退离开了。
等顾锦朝回到木樨堂,正好看到那个擅长用药的宋先生过来,这人笑着给她拱手请安,进了前一进的书房里。顾锦朝想了想,先让婆子嬷嬷回去了,只带着采芙往书房里去。
书房外面守着陈三爷的护卫。为首的客气拦下她,说是陈三爷正在里面和人商量事情。
顾锦朝只能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着正堂那块春和景明的匾额喝茶。
那宋先生出来之后,却脸色凝重,脚步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护卫才过来请她进去。
顾锦朝看到陈三爷坐在书案前面。面前摊开着本像账本一样的东西。他闭目仰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那串颜色微黑的佛珠。
顾锦朝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拿下他手里的佛珠串看了看:“这质地像是老山檀的…”
陈三爷却把东西从她手里拿走:“你不要碰这个。”
“您怎么…”顾锦朝略一停顿,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
这串佛珠有问题?
“您刚才说,这佛珠是您送给娘的。可是这佛珠有问题?”顾锦朝有点疑惑。既然是陈三爷经手,那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陈三爷笑着叹气:“这东西是别人送给我的…你猜是谁?”
他把玩佛珠串的手慢慢停下来,目光冰冷。
顾锦朝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别人送给陈三爷的东西,他自然要防备的。但是陈三爷同时也是个很重视家族的人。他不会防备自己的亲人…
难道这佛珠串是陈四爷送的?
“两年前陈彦文去山西五台山,就给我带了这串珠子。说是请灵岩寺觉悟法师开光的,那就是相当珍贵的佛器了。”陈彦允慢慢说。“但那时候…我正好刚遇到你,后来又娶了你。这东西我就没有用了,转送给母亲了…”
他可能怒到极致,顾锦朝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愤怒。
她抬头看着陈三爷,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容,眼神暗沉。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心也冰凉冰凉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陷害。都不会好过的。便是运筹帷幄如他,又怎么敌得过亲兄弟这背后的一刀?
“也是我连累了母亲!”陈三爷叹了一句。“我本来还以为,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总不至于到手足相残的地步…现在想想,还真是我小看他了。”
顾锦朝沉默了好久,才问:“是因为我…您才没有用它的?”
陈三爷颔首:“我本来也不是真的修士。”
只是陈老夫人觉得佛经让人宁静,他耳濡目染的,也跟着信佛罢了。
这东西是慢毒,不会真的要人性命。但是能让人的身体越来越差…顾锦朝觉得自己可能想明白很多事情了。为什么陈三爷后来身体越来越差,为什么他会最后死在谢思行手里。
他最后离开的时候,顾锦朝没有去送他。
但是他经过自己住的院子外,顾锦朝看到了他清瘦的背影。
那时候好像真是很单薄。幸好他骨架大,还撑得起那件斗篷…
顾锦朝一时有点失神。
陈彦允低垂着眼看着这串佛珠,镂刻佛祖金身的那颗珠子,上面还印着佛号,他缓缓地用手指摩挲着。
其实在他身边就是这么可怕。就连亲兄弟就能抱有杀心,更何况是师生呢?对着你笑的手,转手就能再给你一刀。今天还能把酒言欢,明天就是刀剑相向。
残忍得一点余地都没有。
“锦朝,你先回去歇着吧。”陈三爷把佛珠收起来,“我去找陈四有点事。”
顾锦朝嗯了声,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过衣架上的灰鼠皮斗篷给他系上。
陈三爷出了书房,外面陈义带着人等他。
她站在堂屋外面,看着他带着人消失在暮色中,四周林立的护卫如此肃穆。木樨堂里半点声音都没有。
最后一丝亮光湮没天边,屋檐上只留余晖。
…
王氏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天了,躺得头都晕了。
月信这几天她总是虚软无力,就不好动弹。尤姨娘倒是过来服侍她,陪着在旁边做一些针线活。
王氏由小丫头服侍着喝了一碗红糖水,叫了蒋妈妈问:“四爷呢?”
蒋妈妈答道:“好像是在书房里,您要是有事,奴婢去通传一声?”
王氏只是摇摇头,她就是随便问问。
她靠着潞绸面掺金丝的迎枕,看到灯光下尤姨娘的侧脸。娇嫩又美艳。
王氏模模糊糊地想起顾锦朝的样子,竟然觉得这两张脸略有重合。她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再这么躺下去精神就要不好了。伸了手对尤姨娘说:“你扶我起来走走。”
尤姨娘忙放下针线。有些惊讶,仍然伸手去扶起王氏。
陈四爷有四个姨娘,最受宠的是她,而且她也生了个儿子。但就算如此,她敢在陈四爷面前邀宠撒娇,也不敢在主母面前造次。
王氏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她,她来伺候王氏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没想到王氏还真的要她伺候。
她细声问王氏:“夫人想去哪里走?”
王氏指了指外头的回廊,沿着回廊过了夹道,就是陈四爷的书房了。
尤姨娘就虚扶着王氏出门了。身后跟着端杌子、拿汗巾的丫头,回廊两旁种了好些棕竹,王氏驻足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书房那头有动静。
蒋妈妈探身看了一眼:“好像是鹤延楼的护卫…”
王氏皱了皱眉,让尤姨娘扶着自己再往书房那头走了几步。却正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书房里。正是陈彦允!平日跟着他的幕僚江严也进去了…护卫就把守在门外了。
发生什么事了?
王氏心里觉得瘆的慌,陈彦允亲自来找陈四爷就算了,还带这么多人过来。
前不久就说要剥夺陈四爷的管家权?现在陈三爷还想干什么!陈四爷做什么事惹到他了?
她推开尤姨娘的手,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书房里有重物摔落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怒喝:“你究竟要干什么!”好像是陈三爷的声音。
王氏吓得手脚发软,连忙扶着廊柱,不敢再靠近一步。
蒋妈妈过来扶她,她喘了口气说:“赶紧和我去老夫人那里!”
这事得要陈老夫人来说,不然就凭陈四爷…他还能斗得过陈彦允吗!
蒋妈妈连忙扶着她去了半竹畔。
…
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到地上了。青釉冰裂纹的笔筒摔得粉碎。
陈四爷怔了怔,这才抬起头看陈三爷。“我能干什么…我这都被你软禁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我知道你现在朝堂不顺,难道你想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不成?”
他从来没见三哥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彦文心里有些惧怕,却握紧了颤抖的手,继续笑道:“这该我问你才是!”
陈三爷却什么都没说,啪的一声,那串珠子扔到了案桌上。
陈四爷一看这串佛珠,脸色都变了。
“虽然没什么意思了。我还是想问你,这东西究竟是谁的主意。你还是张居廉?”陈三爷淡淡地问。
第三百三十七章:软禁
陈四爷默默的不说话。
陈彦允背着手走到他身前,刚才陈四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一时发怒拂落了他书案上的东西,手被笔山的缺口划破了皮,那口子割得还挺深的,血慢慢地渗出来。
江严看到后也不敢说出来,更不敢拿东西去堵。
他只看到陈三爷手上的血滴在地上。
“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被发现的吗?”陈彦允说,“母亲病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她?”
“我已经这样,看不看又何妨。”陈四爷不耐烦地抬起头,“你又想说什么。”
陈彦允笑了。
“老四,当年你送我这串佛珠,我还念你是兄弟情深。又想既然是觉悟法师开光的,就转送给了母亲。”他叹息道,“却没想到差点要了母亲的性命!你这东西既然是为我准备的,恐怕也是算计好了的。母亲身子太弱,受不起这毒性侵蚀。要是我的话,顶个五六年还不成问题。是不是?”
陈四爷怔住了。
“你…转送给了母亲?”
他闭了闭眼睛:“我说母亲这病怎么如此蹊跷…还是你陈三爷的福分啊!连母亲都能代你受过。”
陈彦允静默良久,轻轻地问他:“你就是这么想的?”
陈四爷淡淡地说:“我没有想害她,我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孩子。养儿方知父母恩,我虽然对她有不满,却没动过这个心思…这难道不是也有你的错?你要是不要佛珠送给母亲…”
他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陈三爷扬手一巴掌打得偏过脸。
无比响亮,打得他半个脸都木了。
陈四爷尝到嘴巴里的腥甜。目光冰冷阴狠地看着陈彦允。心里的屈辱、愤怒、不甘心不断翻腾。
“你凭什么打我!”他压低声音,不断地喘气,“你当我是的手下还是儿子,这家里你是爷,我难道就不是?用得着你教训我?”
“长兄如父。我代父亲教训你。”陈彦允冷冷地说,“更何况你简直畜生不如——”
陈四爷站起来,他慢慢笑起来。
他摸了摸脸,竟然摸到了血。
“你不是想知道谁提的主意?那我告诉你好了,就是张大人的主意。其实三哥你不必如此,你常年习武。这慢毒是杀不死你的。张大人还不想害死你,我也不忍心真的看着你死…你看,张大人是不是什么都想到了?”
“其实在你刚入内阁的时候,张大人就想压制你了。张居廉首辅的地位是从曾安桧那里夺来的,他最忌惮这样的事了!他许诺过我的位置…我当然知道张居廉是利用我。他说的那些未必会应允。但就算是利用吧!我也不太在意了。”陈四爷反问他,“三哥,你断我前程的时候,想没想到有今天?你看不起的弟弟也有可以害死你的时候?”
“我确实没有想到,”陈彦允也笑了,“就算你赢了吧。那你知道赢了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知道你发现后我肯定没有好下场。三哥,你要杀我就杀吧。”陈四爷反而坦诚了,成王败寇。他一点都不惜命,“杀了我一了百了,以后你弑亲的名声传出去。你说谁还敢惹你呢?”
“我不会杀你的。”陈彦允抬头看着陈四爷。
“——不过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屋子一步了!”
他不会杀他,也不打算杀他。比死还痛苦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陈彦文什么都没有尝过,他就敢说想死了?他辛苦了半辈子护着这大家子的人,看看他面前的弟弟是什么样子?
他觉得什么事都简单,对什么都不满。殊不知没有他护着。他陈彦文就算个屁!
那就让他尝尝这种日子好了。
陈彦允接过江严递过来的汗巾擦手上的血。吩咐说:“以后陈四爷身边不准人伺候,一日三餐你们送过来。就给我关在这里。不准出一步。也不准别人来看他——除非经由我同意了。”
…那就相当于是软禁了。
陈四爷瞪大了眼睛,陈三爷却不想再理他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他走出了书房。立刻就有护卫进来了,把他书房里的瓷器、铁器,但凡能造成伤害的东西都搬出去了,几个多宝阁也没剩下,书房就变得空落落的。唯余下炕床和一张长几。
江严亲自搬着一尊紫檀木的佛像进来,放在了长几上。笑着拱手说:“三爷说了,您以后要是没事,就多多念经拜佛,好打发时间!”
陈四爷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江严说完就出去了,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陈四爷住的院子和王氏的院子是通过夹道相连的,寻常时候仆人往来都很频繁。
院子里的仆人很快就被清理出去,夹道也有人把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但这时候已经过都过不去了。
王氏去和陈老夫人说了,陈老夫人却没有在意,她是知道两兄弟有矛盾的。让王氏好好看着陈四爷,寻常的小事就不要再管了。王氏回来看到不对,这把手严得连她都过不去!心里火急火燎的,绞着帕子站了一会儿,觉得事情太严重了,又要朝陈老夫人那里跑。
这下陈老夫人听了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刚开始还只是闹矛盾…怎么现在又软禁起来了!让秦氏扶她坐起来,伸手直道:“快…找老三过来!”
说得太急,还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陈三爷刚去前院片刻,还没来得及把陈四爷的事吩咐下去。陈老夫人就派人来喊他了。
他用汗巾扎了手上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就匆匆赶完陈老夫人那里。
如果陈老夫人知道是儿子害了她,恐怕还会伤心。她本来就身子弱了,要是再气得好歹该怎么办!陈三爷想等她缓缓再跟她说。知道陈老夫人找他过去,恐怕是有人去说了。
他先跟娘说几句,她也应该能理解的。
陈三爷到半竹畔的时候,陈老夫人半躺着。丫头喂她喝冰糖炖梨汤。
他坐在她身边,顺手就接了小丫头手里的碗,让她退下去。
陈老夫人一勺勺喝下汤,这冰糖的滋味实在太甜了。等剩下半碗的时候,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喝了。
陈三爷站起身替她理了被褥:“要是困了您就先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陈老夫人点头后却不肯休息。扯住了陈三爷的衣袖说:“老三,你老实告诉我…你想怎么对彦文?”
陈三爷沉默了一下,只是说:“等您养好了身子我再跟您说吧。眼下他的事不要紧。”
陈老夫人旋即苦笑。
“老三,从小到大我就觉得你有主意,想要什么、想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自己的章法,原则性很强,从不会因为别人劝阻你而改变。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从来没有管过你…”
她闭上眼睛,重重地叹气:“但你又为什么…要把这套用在自己兄弟身上!彦文他便是有错,也就是勾结司礼监贪墨罢了,剥了他的管家权已经够了,又何必再把他软禁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