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朝笑了笑,安慰她:“你不用紧张,我母亲现在身体有恙,侍奉父亲又要操劳家事难免忙不过来,便想为父亲寻一门合适的妾室。能不能麻烦您跑一次泰和县,把我们的意图向您侄女的长辈说清楚。若是他们同意这门亲,我们顾家自然会出一笔丰厚的聘礼。”
如果只是收一房妾室,那肯定是不能说为聘礼的,表小姐这是客气话。
纪吴氏也开口道:“你若是去泰和县,我让郑管家与宋妈妈和你一同去,如果你这位侄女还没有出嫁,便把人带回来。县丞的孙女,能给顾家做妾室,那也是十分荣耀的。”
太夫人这话,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第二十九章:冬趣
云姨娘也是个在内院浮沉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能看得通透。这表小姐与太夫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分明是没有商量的事。只是适龄的美貌少女多不胜数,说一声适安顾家的名号,多少人会趋之若鹜。怎么非要找自己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侄女呢…
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不过,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无论从什么方面说,这件事对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她现在不得宠,日子也不好过,要是帮表小姐促成这门亲事,太夫人肯定会奖赏自己,二老爷也会善待自己,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顾家表小姐看在这件事上,也会帮自己一把。
云姨娘站起来,恭敬道:“太夫人、表小姐放心,能在顾家做妾,也是这孩子的福分,不如我今日就出发,去一次泰和县。”
是个听话的,顾锦朝便暗自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她怕这次一大帮丫头婆子中有宋姨娘的人,提前回去通风报信会让宋姨娘有所准备,自己倒是想亲自去一趟。
不过有宋妈妈陪同,此行应该没有问题。
纪吴氏去了涉仙楼的会客处。
十数个管事和掌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都各自拿着账簿或者田产地租的租赁,备着算盘的账房先生曾先生站在外祖母身侧。要是有掌柜支出什么银子有问题,他就能立刻核实。
见到顾锦朝来,曾先生也笑着同她请安。
锦朝坐在旁看着,外祖母言语清晰有度地处理这些事,无论多复杂棘手,外祖母总能最先抓到问题的关键处,给出头绪,一旁几个大管事便很快讨论出意见。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外祖母处理事情,自己就爬在她怀里捣乱,还非要抓账房先生的算盘玩。
曾先生早年中过秀才,后来乡试考了数次都没过,索性凭着一手算盘绝活来纪家做事。也是外祖母身边的红人,每个月能拿几百两的月例,那把随身携的算盘还是纯金的,却被小锦朝拆开当成珠子玩,他也不恼,等锦朝玩过了,再一颗颗装回去。
管事们退下后,纪尧带着纪昀、纪粲与顾锦荣,过来给外祖母请安。
外祖母就笑着问顾锦荣昨晚与表兄们做什么。
顾锦荣苦笑道:“…几位表兄同我下围棋。可惜没人下得过二表哥,他的棋艺确实厉害!”
纪尧笑道:“侥幸而已。”
一旁有个大管事便笑道:“别看咱们二少爷处事温润,心思谋略可是很多的。谁要是暗地里惹了二少爷,那也是要吃亏的!”
他说起早年纪尧管理杭绸铺子的事情:“…二少爷在香河的杭绸铺子管事时,对面便是一家专供蜀锦的铺子。那掌柜见我们二少爷年少好欺,多次指了伙计到我们店外揽客…二少爷倒也不恼,回来就下令让铺子里的伙计去把市面上的菘蓝全部收购起来,存积在库房里…我们还奇怪呢,却没想几月后菘蓝草价格翻了好几倍,二少爷却不为所动,没有想卖的打算。”
顾锦荣觉得奇怪:“这菘蓝草是做什么用的?为何要存积?”
纪尧便笑笑,解释道:“菘蓝草是一种蓝色染料,蜀锦中有一种珍贵的蓝泰锦就必须用菘蓝草染色。当时正是每年蜀锦商到通州贩货的时候,四川不产菘蓝草,所以那些供应蜀锦的商人来通州之后,必须要购买的就是这种原料。”
大管事继续道:“正是如此,那些来此贩卖蜀锦的遍寻不到菘蓝,又听说二少爷手里有大量积货,就上门求购…二少爷答应卖给他们。但是,需要用同价值的蜀锦来付账。那些蜀锦商只能将所有的蜀锦抵给了二少爷…后来对面那家蜀锦铺子的掌柜寻不到货源,整日焦头烂额,最后还要腆着老脸来给二少爷赔不是,求他卖蜀锦给自己。”
纪粲就拍了拍纪尧的胳膊,笑着道:“我倒觉得麻烦,那蜀锦送到通州来,用的还不是咱们纪家的商船!二哥只需要在给船上管事下令一声,他们自然愿意把蜀锦奉上,又何必这么麻烦呢。”
纪尧想了想:“倒还真是好办法!”一时间大家都笑起来。
外祖母笑道:“尧哥儿心思活,适合做这些。明天便是你大侄的抓周礼,不如你今天带你表弟表妹去宝坻看看,为你大侄买些小玩意儿。”
顾锦朝看到纪尧脸上的笑容微收,眼帘也垂下了。
不过他又点头应诺,道:“此时去宝坻也好,正是要开灯会的时候,玉城坊应该会格外热闹。”
顾锦朝不想让他为难,而且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去宝坻,她还忧心云姨娘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她和外祖母说:“…天寒地冻的,还要一大帮人舟车劳顿,不如我陪您在暖房里说话,我还想多和外祖母在一起呢!”
纪吴氏本想着锦朝能到外面散散心,见她也没这个心思,自然就算了。
回到栖东泮,正好下起雪。纪吴氏从??扇里看着雪越来越大,和锦朝说:“幸好没去,不然下这么大的雪,马车都回不来…”
锦朝看着燃得正旺的炉火,却想起原来和宛素住在一起的时候,她爱就着炉火做蟹壳黄,那个时候她们过冬的炭火不够,这样既能取暖还能做饼。便和外祖母说:“雪大也有雪大的好,能吃热腾腾的烧饼最不错了!不如我做给您尝尝。”
外祖母有些好奇:“我的朝姐儿什么时候学这些了,你原来可是连厨房都不肯踏进一步的。”
锦朝笑而不语,吩咐青蒲去外院厨房取发好的面,自己又在栖东泮的小厨房亲自泡好梅干菜,剁了馅儿料。包好饼之后,用斗彩白瓷的大盘装着,带回暖房。
外祖母却从没觉得锦朝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看她端着一盘饼进来,还笑着帮她揭开炉盖。
烧饼很快就放进去了,不一会儿就香味就慢慢散出来。
宋妈妈在一旁说:“…连我闻着都觉得香!”
丫头婆子们都争大眼睛看着锅,大家都不擅庖厨,也没见过在暖房里烤烧饼的,看着都新鲜。
锦朝拿着一双长长的玉竹筷,揭开炉盖之后,里面的烧饼都已经烤得金黄,上面的撒的芝麻也香味四溢。她把饼夹起来放进盘子里,先端给外祖母:“您试试看怎么样。”
又分给宋妈妈、青蒲、采芙,还有外面站着的小丫头。
青蒲已经见识过锦朝的厨艺,自然不觉得稀奇。采芙却很惊喜:“又酥又香的,很好吃!”
纪吴氏试了一块,面皮层层剥落,入口化渣,满口都是梅干菜的咸香,味道确实很好。
暖房里正一片热闹的时候,有婆子隔着帘子通传:“太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还有表少爷一起过来了。”
纪吴氏笑着道:“他们也正巧了!快请进来吧!”
纪粲先挑帘子进来。“祖母,您这儿做什么这么香!我老远就闻到了。”
纪吴氏指了指炉火:“你表妹用炉火烤了蟹壳黄给我们吃,你也来尝尝,味道十分不错呢!”
几个人都进来了,纪尧一眼就看到了顾锦朝。
锦朝还专心地倚在炉火旁看着,火光映得她一张脸暖黄,眼眸清澄,宛如汪了一池的春水。细密的睫毛有层淡淡的暖黄光晕,更显得她容色摄人。她穿着荼白蓝色缠枝镶边的缎袄,因为侧着头,看得见颈部肌肤晶莹如玉,也泛着微光…
纪尧连忙回过头,心想无论顾锦朝品行怎么低劣,她的模样倒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原来倒还不觉得,现在却不知为何更有风韵了…
锦朝抬头看向几人,也微微笑了:“这炉马上就好了。”她低下头继续烤着烧饼,格外专注。
“…我们是来给祖母送梨水甜羹的。”纪尧把手上拿的食盒放下,“刚带着荣表弟去府中转转,就在地窖挖了些冻梨出来,吩咐厨房给您做的。”
纪吴氏很高兴:“今天一个个都要送吃的给我了。”
锦朝把这一炉饼烤好,几人却要告辞了,大舅要叫他们去见一个通州很有名望的先生,要一起谈论制艺。锦朝便让青蒲找了食盒来把这一炉饼给他们包上,带着回去吃。
拎着食盒进去,又拎了食盒出来。纪粲迫不及待从食盒里挑出一个来吃:“闻着真香,想不到表妹还有这手功夫。”
纪昀摇摇头嫌弃纪粲:“瞧你这样子,真是十足的饕餮…不过顾家表妹也是个趣人,竟然在暖房里烤烧饼,丫头婆子还都有得吃!”
纪粲哈哈大笑:“吃到美味就足矣了,我可不在乎这个!”
纪尧笑了笑:“要是你敢在暖房烤烧饼,祖母肯定要罚你跪几天的祠堂。”
顾锦荣却沉默不语。
他是想到了那盘云子麻叶果糕。
今天看到她如此专心地烤着烧饼,他便想起那日,顾锦朝只给自己一人做了糕点。自己却只顾质问她青蒲的事情,她当时会不会很失望,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人白白糟蹋…
他看着顾锦朝时觉得她不是顾澜说的那种人,但是事实又正如顾澜说的那样…
顾锦荣思索了很久,夜里一个人对着大雪发呆。
清修过来叫他去睡,他就问他:“清修,你说,一个人看表面能看出好坏吗…”
清修想了想:“奴才觉得,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字,说不定往往长得慈眉善目的,心肠最是歹毒了。人家不是都说,要是行走江湖,最要防的就是老人、孩童和僧人了吗。”
顾锦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罗素
隔天就是纪安淳抓周的日子,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已经能唤人了。
锦朝笑着抱了侄子,孩子很好动,抱着她的脖子还要四处转头看,又要抓她头上一根莲花纹银发簪。年轻的乳母连忙想把他抱回来:“淳哥儿,可不能抓表小姐的簪子!”
刘氏怕惹得锦朝不痛快,连忙笑道:“孩子是喜欢表姑呢…”
锦朝被孩子扯痛了头发,可抱不住这猴子一样的孩子了,把孩子还给了乳母抱着,又把簪子取下来递给淳哥儿玩。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蛋:“淳哥儿喜欢,就给淳哥儿玩!”
孩子抓着银簪子十分高兴,挥着手向着刘氏说:“娘亲,给…给…”
纪吴氏看着有趣:“淳哥儿才这么大点,就知道借花献佛了!”
一时间会客堂内的人都笑了。来参加孩子抓周礼的人很多,通州富庶人家、纪家的姻亲、顾家也是派了管家带着礼物过来的。
…父亲却没有来。
锦朝瞧了一眼管家拿出的一尊赤金弥勒佛。
很快大炕前就陈设了大案,上面摆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又加了算盘、钱币、帐册等物件,淳哥儿被放在了大案前,他爬了一圈,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又看着乳母和刘氏,大家都觉得他好玩,他自己又哇哇地说话,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蹭蹭往那个方向爬去,怀里的银簪子就掉出来。
淳哥儿终于抓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把会响的算盘,他抱起来使劲儿摇,玩儿得十分开心。刘氏放松了些,也露出一丝笑容。
女眷都恭喜纪吴氏和刘氏:“…淳哥儿以后可是会算账经商,成就陶朱事业的!”
淳哥儿玩儿了一会儿算盘,却又丢了它往回爬,捡起刚才锦朝给他的簪子。
怎么捡了表小姐的簪子…刘氏有些不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祖母,两人均没有什么异样。淳哥儿却怎么也不松手了,兴高采烈地伸着手,要乳母抱他
顾锦朝也很诧异,孩子嘛,抓周自然喜欢拿那些好看的东西。
好在纪吴氏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道:“淳哥儿也知道要抓值钱好看的!”
“这孩子也是喜欢表姑的。”刘氏轻声说,果然发现祖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才松了口气。
抓周完了,淳哥儿就被抱到了外院,女眷们都聚在一起私话、打马吊。不一会儿却看到一个婆子走进来,在纪吴氏旁边说了几句话,纪吴氏点了点头,招手让锦朝过去。
“…云姨娘先回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这么快就回来了!从通州到泰和县,那也是要走小半天的,更别提是来回了。估计是日夜兼程,先回来报个信…既然是先回来,就说这事多半是谈成了!
锦朝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就点了点头,跟着外祖母回了她的院子,云姨娘正等在西次间里。
她看上去十分疲倦,眼下一片乌青,正端着斗彩茶杯喝一盅甜汤。
外祖母免了她行礼,让锦朝来问话。
云姨娘笑了笑:“我们去泰和县,知县先出来迎接我们,听了我们的来意,连忙请了罗县丞过来。这罗县丞家里有四子,我姐姐嫁给了罗县丞小妾的儿子。”
“侄女名素,半年前及笄,长得水嫩清秀,性情温和,比起姐姐当年也是丝毫不差的。本来早定好了本县的一个秀才。不过听说我们的来意之后,罗县丞亲自去秀才家退了亲,几个时辰就把事情办好了。侄女现下正在拾掇,傍晚应该能赶过来。”
锦朝点了点头,问她:“那秀才就爽快答应了?”
云姨娘嘴角微翘:“便是不想答应又能如何,他可不敢得罪纪家。不过他也没反对,他一个穷秀才,还要继续参加乡试,我们给了一千两银子,他什么话都没说。”
锦朝心里松了口气,人没出嫁就好办。等到她过来了自己再看看,给罗县丞一笔钱,以后他女儿要是有能力说动父亲,给她父亲升个官什么的,这就全凭本事了。
能搭上顾家,多少人求之不得。
外祖母道:“走这一路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
云姨娘应诺退下了,外祖母又招过一个婆子:“到库房拿两套婴戏莲纹的金鬓花、嵌宝石累金丝金簪、上好的蜀锦杭绸、一根五十年人参给云姨娘送去。再让李妈妈收拾一间厢房出来。”婆子退下去准备了。
云姨娘办妥了这件事,以后的富贵还多得是。
锦朝就握着纪吴氏的手道:“外祖母,您也多为我费心了…”
纪吴氏看着她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外祖母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这怎么算费心。”
锦朝握着这双温暖粗糙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等到傍晚,一辆青帷马车静悄悄的驶进了内院,到了栖东泮,从车上下面的却是太夫人身边的红人,宋妈妈。随后,一个纤弱的披着藕荷色斗篷的身影踩着轿凳下来了。
随着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丫头,梳着两个包头,面黄肌瘦的,却拎着一个与她身材不符的包裹。宋妈妈引着两人进了栖东泮的暖阁。
外祖母先去招待宾客了,锦朝在暖阁看着自己给祖母带的几株洛阳红,宋妈妈挑帘子进来:“表小姐,人带来了。”身后跟着的两人鱼贯而入。
锦朝嗯了一声,继续给洛阳红修剪枝桠,也没有看她们。
等她把花枝整理好,才对宋妈妈说:“这洛阳红娇贵,离不得暖房,您得吩咐下人看好,到了春末必定开花百朵,璎珞满身。”
宋妈妈笑着应诺。锦朝这才由青蒲服侍着洗手擦干,坐到太师椅上看着这两人。
站在前方的少女身弱如柳,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我见犹怜。青丝只梳了小攥,簪了云纹素银簪。她低着头看自己的缎子鞋鞋面,身上穿着水蓝色袄裙,看得出来是新制的,有些不合身,更显得她瘦弱。
锦朝淡淡地道:“连人都不懂得喊,先报家门。”
少女手心出汗,攥紧了袖口行礼小声说:“顾大小姐安好,我姓罗名素,爷爷是泰和县县丞。”
她身后的小丫头扑通就跪下了:“奴婢二丫,今年十三岁,是泰和县赵家沟人,昨天被宋嬷嬷买来给罗小姐当丫头的。”这小丫头倒是大胆机灵,也不愧是宋妈妈选的人。
锦朝点头道:“既然都成了罗小姐的丫头了,就换个名字好了,以后叫晴衣吧。”
小丫头没有丝毫不情愿,清脆回答:“谢大小姐赐名。”
锦朝又让青蒲带着晴衣去把行礼放下,给她洗个热水澡,穿件能保暖的棉袄再过来伺候。
锦朝觉得震慑已经差不多了,才笑着对罗素道:“先坐下再说,你可别怕我。”
罗素毕竟是个才十五的小姑娘,刚进到纪家就被纪家的豪奢和成群的仆人威慑住,看到锦朝时又觉得她气定神闲,果然不愧是大家小姐,十分气派…自己就忍不住害怕了。
罗素道:“…小女也不是怕,只是觉得大小姐华贵逼人,心生敬畏。”
锦朝苦笑,别人把这句话当成夸奖,她可不会。
请罗素坐下,锦朝让采芙上茶,又问她:“你可知,跟我回顾家是要做什么的?”
罗素点了头道:“家父说,是去伺候顾老爷的。”白净的脸蛋上出现一丝红晕,声音又弱下去了。
看来是讲清楚了的。
锦朝继续问她:“你会伺候人吗?都学过些什么?”
罗素答道:“我学过女红、中馈…还跟着姨娘学过琵琶,姨娘曾经是歌妓…来之前,教了我怎么伺候别人…”
话说得磕磕巴巴,这个伺候和上一个显然是不同的。
只要能把父亲留在她那儿,她会什么锦朝都没意见。锦朝很满意此人,除了相貌的优点之外,她性情很温顺,虽然有些胆小懦弱,但是调教一番也能堪大用。
只是不知道时间长了,见得多了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顾锦朝端起茶杯喝茶。这个罗素,肯定是要牢牢掌握在她手中的。
第三十一章:劝诫
事不宜迟,锦朝第二天就向外祖母请辞,准备带着罗素回去。
外祖母也知道她心中的打算,没有挽留。锦朝便让罗素化妆成一个普通丫头,跟着上了自己的马车,顾锦荣也没有注意到,他拿了好些大舅二舅送的书和砚台,径直上了前面一辆车。
等到了顾家,锦朝带着罗素去见母亲。
纪氏打量了罗素很久,让她退下后闭目点头:“人还是不错的,安排住处了吗?”
锦朝笑了笑:“母亲放心,先安排在鞠柳阁旁边的静安居了,打算明日就和父亲说。”
纪氏沉思了片刻:“她母亲那边,可给了礼?”
锦朝答道:“我先封了一千两过去,等到父亲正式纳了她,再封几十担彩礼。虽然是做姨娘,不过也是原先云姨娘的侄女,她伺候您十多年了,侄女出嫁也该风光些。”
纪氏叹了口气:“云湘当年侍我也是忠心。”又吩咐徐妈妈去静安居教导罗素礼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总没有大家闺秀礼节周到。
锦朝看母亲不再说话了,就让墨玉把母亲的药端过来自己亲自喂,她才走了几日,竟然觉得母亲又瘦了一些,下巴尖得能凿破纸一般。知道她在家里肯定又愁又苦,除了两个姨娘,谁又来陪她说话呢。喝完了药,她拉着母亲的手为她修剪指甲,有毛刺的地方细细为她打磨。
纪氏看锦朝低着头十分仔细地为自己剪指甲,心里一片柔和。
她的锦朝,现在多懂事。做这些事考虑周到,不用她费心指点。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今天是一个碧蓝的晴天,柔柔的阳光洒在雪地上。“…你父亲喜欢谁,好像都是真心的,用尽力气去喜欢。当年喜欢我、喜欢云湘、喜欢宋姨娘,都是这样的。但是这种喜欢都是随着时间渐渐消弭的,那个早死的…反而成了他心中刻印最深的人。她肯定是没有想到的…”
锦朝的手顿了一下,母亲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云湘才是你父亲最喜欢的人,因为在他最想得到的时候得到她,又在他喜欢得最深的时候死了,他对云湘的喜欢就永远不会变了…”纪氏喃喃地说,她转过头看到锦朝正看着自己。反握住她的手,“锦朝,防备着宋姨娘,别的事她或许不会管,这事她肯定会阻止。”
“她容不得别人分去她的宠爱…”
顾澜正和宋妙华在亭榭里学针黹女红,她拉着母亲的手,和她说那日在祖家的事。
宋妙华听完后摇头笑道:“想不到咱们大小姐竟然也知道耍心机了…倒是比以前聪明不少。”
顾澜皱了皱眉,细声道:“母亲,您也不急吗,顾锦朝现在我越来越猜不透了…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她身边出了什么能人,那个青蒲,还是佟妈妈?”
宋妙华拿过小绷,小绷上绣着一对黄色鲤鱼,鱼头尾相连,甚是可爱。
她继续在鲤鱼旁边绣上荷苞,淡淡地道:“你管她做什么,人总不会一辈子笨下去…现在夫人久病未愈,要是一不小心香消玉殒了。我便最有可能被扶正,到那个时候,饶是顾锦朝本事通天,她也翻不起波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