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玉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她方才这么对他,还打他的小厮,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锦玉知道她这本书是给薛闻玉收集的,否则何以修整得这么用心。而且也一定非常重要,否则刚才他抢这本书的时候,她不会那般生气。他拿着这本书,心里生出了破坏的念头。将这本兵书揣在怀里带了出去,枣儿跟在他后面,被他训斥了回去。
走到池塘边的时候,薛锦玉就把这本书扔进了池塘里。
这样发泄一通,他才好受了一些,准备回去睡午觉了。
等到元瑾从闻玉那里回来,发现书不见了。她把书房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正叫丫头婆子在屋子里搜的时候,枣儿回来了。
元瑾问了枣儿才知道,晌午的时候薛锦玉又来过一次。
她当即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叫人去把薛锦玉带过来问话。
薛锦玉来的时候满脸不情愿,问她“你又想如何”
元瑾这时候却是面色沉静,她问锦玉“你方才来过,我放在书案上的书,你是不是拿走了”
“谁要拿你的破书”薛锦玉却把头别向一边,根本不承认。
元瑾几步走到薛锦玉面前来,道“你拿了就是拿了,现在把书交出来,我最多责备你两句。你若是做了什么别的事,那就别怪我了。”
薛锦玉听到姐姐的语气,难免有一丝害怕,却仍嘴犟“我就是没有拿过,你再问也没有拿过”
元瑾却已经肯定是他拿的,抓住他的手,冷冷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再不说实话,我便把你的小厮打死了扔出去”
薛锦玉面色游移不定,终于还是扛不住了,大声道“我就是拿了怎么样”
“现在在哪儿”元瑾问他,她怕的不是他把书拿走了,而是他毁坏了,这样她去哪里找第二本出来。
“我已经扔进池塘里了。”薛锦玉说,“想要你就自己去捞啊”
元瑾听到这里,气得手都有些抖。这弟弟平日里便是乖张跋扈,她都念着他年纪小没有计较过,现如今却为了几句口角做这样的事。这书是她找了许久无果,最后才通过徐先生找到的。并且她修整了好几天,有些破损之处更是重新拿纸蒙着抄了一遍。他说扔池塘便扔了。即便捞出来,那也再不能要了。
元瑾头一次对这个弟弟大动肝火,训斥了一通。
薛锦玉毕竟年纪还小,吓得红了眼眶
这样一番,自然将崔氏招来了。一看儿子这般模样,立刻将他搂入怀中,问元瑾“你这究竟是怎么了瞧把你弟弟吓的”
“你自己问他”元瑾已不想再提。
薛锦玉一边哭一边把过程述说了一遍,然后说“她帮那傻子,都不帮我,明明我才是她的亲弟弟,她为何有好事就想着那个庶子。我不服气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她为什么要这样骂我”
元瑾听到这里冷笑,帮傻子却不帮他,这弟弟可想的真有趣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元瑾沉声问。
薛锦玉年纪还小,自己是想不出这样的话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他。
薛锦玉便道“我遇到元珍姐姐,她便是这么说的。元珍姐姐是心疼我,她说过了,傻子都能入选,为何我不能”
元瑾又是冷笑,她这好弟弟,简直快比得上认贼作父了。
“薛元珍是为了你好,你当真以为,选世子是件容易的事情”元瑾说,“你可知道云玺是怎么被刷下来的”
薛锦玉迟疑片刻,倔强地说“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元瑾却继续说“他是被薛云涛的小厮绊倒,大哭不止,老夫人才没考虑他。你又知道,你哥哥怎么被他们算计的么薛云涛见你哥哥被定国公赏识,在他的食盒里放了毒蛇,要不是你哥哥聪明机敏,现早该被毒蛇咬死了”
薛锦玉已是脸色发白。
毒蛇这个事,他是听小厮们提起过的。
“你觉得闻玉现在入选过得很轻松”元瑾一句句地接着问他,“他每晨寅正就起床念书,下午要去国公府学骑马射箭,晚上还有先生继续给他授课。因为他没读过几年书,不比另外几人。幸好他足够聪明,书读过就能记得,但即便如此,他每天也只能睡四个时辰。他在读书的时候,你可能还没起床,你想去争吗”
薛锦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求救一般地看向崔氏,却发现母亲竟也不帮他。
崔氏以前是不知道,但这几日跟着元瑾帮忙,她如何能不知道这选世子真的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事。如果当初是送的薛锦玉过去,可能还没入选就被老夫人刷下来了。即便侥幸入选,也可能面对着各方危险。幸好承受这件事的是元瑾和闻玉,如果是薛锦玉,他是根本就承受不住的。
所以即便一开始她也有点这样的心思,但看到薛闻玉的日常和可怕的天分之后,她就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元瑾步步紧逼,说道“如今有旁人帮你努力,闻玉若成了世子,自然不会不管你,你只需要坐享其成。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有什么资格说他是傻子”
“我”薛锦玉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从未指望过你能帮忙,只希望你别添堵就是万幸了。可你呢,听信了薛元珍的挑拨,却要来搞破坏她要是真的为你好,回头就应该告诉她哥哥,把这世子之位让给你当,她会吗她跟你说那些话,就是希望能离间我们,而你却当真蠢得被人家当刀使你方才分明看到我在那里修书,便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却还蓄意毁坏”
“你之前千般万般不好,我从未想过怪你,觉得你毕竟还小不懂事。现在你却真的做出这样的蠢事,当真是让人寒心”
最后一句说完,薛锦玉已是后退得靠着墙,眼泪积蓄在眼眶里,不肯掉下来。
他听了元瑾的话,也有些后悔了,但他又不想说。只能盯着元瑾。
他知道,其实姐姐之前从未真的跟他计较过。但是今天,她是真的生气了。
元瑾深吸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气狠了,所以才忍不住骂了他这么多。
崔氏见两姐弟僵持,走上前去道“锦玉,你还不跟你姐姐道歉,你知道她那本书,修了几天了么”
薛锦玉抿着嘴不说话,元瑾摇头道“罢了,你带他出去吧,我现在实在是不想看到他。”
如今事态越来越紧张,各房都恨不得拿出自己最大的精力来应对。大房便以极高的价格另请了个幕僚给云海讲兵法,但凡有名望的幕僚怎么会愿意来,就这个尚可的,还要四十两银子一个月,估计卫家那边也没闲着。但她想为闻玉找的兵书却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元瑾一时也有些疲惫。
她让崔氏和薛锦玉先离开,她自己好生想想。又派人去问了徐先生,徐先生这次也真的无可奈何了,这本当真就是他竭尽所能找到的,再没有别的了。自然,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本,字全部晕花了,的确不能用了。闻玉倒是安慰了元瑾几句,叫她不必忧心此事。
元瑾想去找陈先生问问,但去了两次,他都不在寺庙中,不知道去了何处。
没过几天,就传来了靖王殿下大败袄儿都司部,得胜归来的消息。整个山西行省都喜气洋洋,皇帝还特地赐下黄金五千两,嘉奖靖王得胜之功,之前袄儿都司部毕竟是山西之大患。如今得以除去,乃是民之大幸。
所以到七月初二,今年的晋祠庙会开始的时候,便办得格外的隆重。
崔氏见元瑾心绪不佳,便说带她去庙会上看看。
元瑾哪里有心情看庙会,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兵书的问题,但还是被崔氏拉着带出了门。还说外祖母家正好在晋祠附近,带她回去看看外祖母。
晋祠庙会是山西最大的庙会,百姓把圣母当作晋源水神祭祀,春夏祈雨,以祷丰年。每逢庙会时便格外热闹,周围的大街小巷都高棚林立,而祠庙以及附近的街道农商云集,货品琳琅,人山人海。到了晚上,更是到处点灯,亮如星海。
这次出行还不止崔氏和元瑾,崔氏还叫了姜氏,和三房的元珠云玺,一行加上丫头婆子这么十多人便坐了三辆马车出发了。除了闻玉,他要留在家中继续读书。元瑾不想和锦玉一个马车,便和元珠云玺两姐弟在一起。
山西土地贫瘠,风沙较大,夏天又热的不得了。小孩子们正是聒噪的年纪,又遇到这样好玩的事,一路上说个不停,还总是撩车帘看到没有。元瑾的心情便没有好过。
因崔氏的娘家就是乡绅,所以便在乡下,离晋祠倒是真的不远。家里有几十亩的玉蜀黍正好成熟,一眼看去,热风吹来,那真是碧波万里,叫人神清气爽。崔家屋后还有一片沙果林,这时节枝头累累地挂满了红黄色的果实。
崔老太太便叫仆人去摘了些回来,用井水冰镇了给她们吃。
元瑾是第一次吃,这果子不过比李子大些,酸甜可口。崔老太太笑眯眯地说“过些时日会更甜的,姐儿记得再来。”
姜氏也是出身世家,从未来过乡里,一开始难免被家中养的牲畜吓到,但习惯了以后却非常喜欢这里。其他几个孩子早闹着要亲手去沙果。崔老太太乐呵呵地派了几个长工跟着他们去。
崔家修得宽阔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元瑾有两个舅舅,崔老太爷早去了。一家子人都很热忱,对于嫁去薛家的崔氏也挺好的,毕竟也算是嫁入了与定国公府沾亲带故的薛家,对元瑾也极好。
元瑾靠着垫了软垫的椅子,乘着夏日的阴凉,听着身边崔老太太和崔氏说一些家长里短,说家里二舅母如何懒惰不勤快,倒是真的放松了心情。
崔氏说大家是来看庙会的,崔老太太便让大舅晚上带他们去晋祠。
大舅带大家去了个酒楼,让薛家众人坐在酒楼临街,看着抬圣母像的人游街。只是大家怎么坐得住,不一会儿元珠便央着要下去玩,姜氏不放心,叫了两个婆子和元瑾一起陪她下去。
元瑾就笑着戏弄她“你可别像上次一般把我弄丢了。”
元珠笑嘻嘻地答应了,她想立刻下去买楼下喷香的葱油烤饼吃。
靖王却正坐在旁边的酒楼中喝酒,定国公陪着他。侍卫将酒楼二楼封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定国公喝了会儿酒说“殿下,我有一事不明。”
朱槙看了他一眼,继续喝酒“问吧。”
定国公才说“殿下莫怪我多嘴,您这次尽灭袄儿都司部精锐,是得胜归来,陛下也赏赐您黄金五千两。这山西百姓,都奉您为神明。”他压低了声音“只是您哪天将边疆真的清理干净了,倘若哪日陛下对您有了别心,恐怕会无所顾忌。”
朱槙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定国公道“我实在是忧心殿下,想请殿下自己有防备之意。上面那位毕竟是天子,阴晴不定是常有的。”
朱槙却沉默片刻,把着酒杯说“你知道我和皇上是一母同出吧”
定国公道“知道,您生母是现当今的淑太后。”
朱槙淡淡地道“其实前萧太后,当真不是个多坏的人。当时她过继皇上做了继子,却也没有杀当年的淑贵妃,也就是如今的淑太后。皇上十岁之前,是没有过继的。而淑贵妃照顾不过来两个皇子,便将我交给了当时的孝定太后养大。后来,皇上被过继,孝定太后甍逝,我虽然回到了淑贵妃身边。淑贵妃的重心却在即将继承皇位的皇兄身上,故我虽是皇子,自小在宫里是没什么人管的。这倒也没什么,我跟着宫里的教习师父,走马斗鹰的长大了,年轻的时候还很是过了一段荒唐日子,直到分封到西北。”
定国公听到这里问“您还曾有荒唐的日子”
朱槙眼睛一眯“大概十六七岁吧,时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定国公实诚地说“那我真想认识那时候的殿下。”
朱槙就笑“我现在不好”
定国公只能打哈哈“给您岔开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朱槙就继续道“后来我便想,找自己喜欢的事做吧,行军打仗我是喜欢的,的确这也是我所长。这十年都在钻研此道,不说战无不胜,至少也有五年没打过败仗了。从此我便替皇兄巩固疆土所以,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何必考虑太多。”
定国公被靖王云里雾里地绕了一通,最后得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结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槙却不想跟他喝酒了,这家伙喝酒喝多了会撒疯。他让定国公先走,自己一个人留下慢慢品酒。
定国公走后不久,下属送来了一封密信。
朱槙捏了蜡丸,打开一看,是淑太后写来的除你皇兄心腹大患,功成卓越,何时回京
朱槙漠然。
他除袄儿都司部,固然是为了山西百姓的康定,却也有淑太后的请求在里面。淑太后几次三番写信来告诉他,皇上近日为了袄儿都司部寝食难安,倘若他能除去,便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朱槙要怎么除去,这并不是淑太后关心的。
只是如今一除,皇上怕是睡得更不安稳了吧。
他示意下属将旁的蜡烛台拿来,他将这密信烧了。然后投在窗棂挂的花灯里。
只是一侧头,却看到了旁边楼下站着个熟悉的少女。
微红的灯笼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娇软明媚的面容,清亮的眼眸,清秀得如同三月枝头的杏花。只是似乎仍然探头探脑的,好像在找什么。
朱槙看到她这个样子,便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经常在寺庙里迷路,这里人多,难道是又迷路了
朱槙看了眼她周围,也没见谁跟着。就告诉了属下“找个店小二,将那姑娘请上来,就说是陈幕僚请她。”


第21章
店小二应声下去,不过片刻,元瑾就带了个丫头上来。收藏本站一眼便看到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的人,果然是陈先生。
恰好这时候到了圣母游街的时候,各大酒楼的人都下去看热闹了,所以二楼冷冷清清。也没个人陪他喝酒,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外面花灯映照进来,映照着他的侧脸,繁华而又清冷。
“先生怎的不要个雅间,既是喝酒,外头人多吵杂岂不是影响心情”元瑾说完,却自然地反应过来,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生活穷困么。她也不多问了,招手叫了店家过来“劳烦给我和陈先生一个雅间,银子我出。”
店家一愣,这二楼此座是殿下经常来的,是个正好的,能看到三条街道交错的地方,且也不会嘈杂,所以殿下才常坐在此处。殿下一来的时候,往往二楼不许任何人上来。不过恰好赶着圣母游街,酒楼的二楼都没有人罢了,这位姑娘想必是不知道殿下的身份。
“这雅间”店家有些为难,殿下没有表态,他一时不敢动作。
朱槙就淡淡道“既说要雅间,你们给个雅间就是了。”
店家才笑了“那二位这边请”
元瑾看到这里有些好奇,这店家怎么好像对给雅间不大情愿的样子。
她跟着陈先生进了雅间中,才问他“我瞧着,人家似乎不愿意给你雅间的样子”
“是吗。”朱槙不甚在意,继续端起酒杯。
元瑾便心生猜测,继续问他“莫不是因你常在此处吃喝,拖欠人家的酒钱不给,所以人家才不愿意”
朱槙听到这里,差点被一口酒呛住,咳嗽了好久。
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元瑾就笑了笑“先生不必担忧,今日你的花销,我全包就是了。”
朱槙有点哭笑不得。但既然都已经装成了幕僚身份,又如何能告诉人家小姑娘真实身份,恐怕说了才会把她吓到。朱槙就说“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银子,我每月束脩虽然不多,但一顿茶钱还是付得起的。”他招了店家过来,告诉他们,“给她一壶碧螺春。”
元瑾却把桌上的酒壶提起来,轻轻一闻“原是秋露白,此酒以秋天兰草上的露水酿造而成,若不温着喝,便是伤身了。的确是佳酿,这壶该有五六年的窖藏了。”说着准备给自己倒一杯。
朱槙却伸手拦住了酒壶“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喝酒。”
这有什么不能喝的,元瑾心想。太后爱饮好酒,她就从小跟着喝。自然也是杯即可,贪多伤身。更何况她自那之后,再也没闻到过这么好的酒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她之前能喝,未必现在能喝。元瑾还是放下了酒壶,等着她的那壶碧螺春上来,却难免有些不舍。
朱槙也注意到了她依依不舍的眼神,笑道“放心,他这里的碧螺春也是极好的。”
不一会儿,店家以一紫砂小壶,泡了一小壶酽酽的碧螺春上来。
元瑾端起来举到鼻尖,果然扑鼻一股茶香,微带着清淡花香。品一口,茶味淡雅,如雨后山岚。回韵有种微甜的果香。果然是好茶
只是这样的好茶好酒,似乎不是寻常酒楼能买到的。
元瑾又看向朱槙。
他如往常一般衣着朴素,浓眉如刀,下颌干净,整个人有种俊雅之感。宽肩大手,却是看得出身强体健,但气质却透出一股和气,很好说话的感觉,面对旁人时常是笑眯眯的。
只是她一时有了一丝疑虑,这样极品的碧螺春,比之贡品也不差了。这酒楼哪里来的
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贫穷啊。
她暂没说此事,而是问他“对了,先生这几日去哪儿了,我又去寺庙找过你两次,都不见你踪影。”
前几日袄儿都司部攻击山西边境,大同军情告急,所以他要立刻赶去大同。朱槙就说“老家出了点事,回去了一趟。”
老家有事想来他二十七八的样子,应该也成家了吧。元瑾迟疑问他“可是先生的妻儿有什么事”
听她这么问,朱槙垂下眼把玩茶杯,依旧淡笑说“我没有妻儿。”
怎的二十七八了还没有妻儿,亦或是妻儿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了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家不愿意提起的伤心之事。元瑾品着茶,遥望街外人群涌动沉默。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世种种,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总有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她。
而她又能怎么办呢,对于那些背叛她欺骗她的人,她何尝不想挫骨扬灰,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朱槙看着她,她在遇到他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可是遇到什么了。”他说,“小小年纪,可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
元瑾叹了口气“不过是遇到不好的事罢了,人总是会遇到不好的事。”她收回目光看向他,“比如先生才华横溢,为何屈居为一个普通幕僚,你若是去科考举业,或是征战沙场,决计是能出头的。为何不去呢”
朱槙本想让她不要不高兴,她反倒说到了自己身上。他笑了笑说,“我自生来就不受家里重视,所以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元瑾听了就笑“旁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便加倍出头,非要让那些不重视他的人好看。先生却避世而居,反倒和凡尘俗世不沾染了。”
朱槙听了也一笑。
他不争,那是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没有再争的必要了。
只是,已经对小姑娘说了谎话,似乎就要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圆下去了。
元瑾却继续说,“我见惯了权欲熏心的人。很不喜欢这些人。但是先生你不争这些名利,清净而居,却是极好的。”
元瑾当真挺喜欢陈先生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多次帮过她,而且永远这般和煦,也很好说话的样子。让她觉得很舒服。
朱槙看着她清亮的眼神,突然问“要是有一天,你知道我不是你想的样子呢”
“只要先生不骗我,我便能接受。再说你这般好性子,又能做什么坏事不成。”元瑾笑着道,又说,“对了,先生日后可唤我元瑾,莫要小姑娘地叫着了。”
朱槙笑容微敛。她不喜欢旁人骗她,看来他这身份,一时半会儿是不能说破了。
“你却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烦恼的。”朱槙继续问她。她若是有什么小麻烦,他可以顺手帮她解决。
元瑾正好想到了被毁坏的书,说不定陈先生有门路呢。她就说“我倒是有一事想求先生再帮忙,不知道先生还肯不肯帮”
她有一张细白的脸,五官精巧,眼睛如澄亮的宝石般嵌着脸上。求人的时候便叫人不忍拒绝她。虽然这其实是她的表象,她之前没有事求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而是张牙舞爪的,如同一只小老虎般。
朱槙看着她笑了“要我帮你什么”朱槙向后仰靠,手随意交叉,“你直说罢,上次舆图的事你也对我有恩,但凡说了我能做到,便不会拒绝你。”
元瑾才问“你可知齐膑兵法详要一书”
元瑾一问,朱槙便觉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其实这书很多将领都悄悄收藏,齐膑此人非常擅长攻克异族,对边防极有意义。
“是一个先生告诉我的。”元瑾自然是随意找了话搪塞他,“他在教我弟弟兵法,十分需要此书,只是此书是,我找到的一本也无意中被毁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
其实元瑾一说,朱槙就知道她在说谎,寻常人是不知道这本书的。自然,也因元瑾的确只是个官家小姑娘,若是个陌生男子向他试探,他早就将他抓起来了,因为很可能是边疆部族的探子。
他沉吟说“我虽然手里没有这本书,但我知道哪里有。崇善寺藏经阁中就有此书,只是毕竟是,寺庙从不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