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说,您这样好像在形容一个妓女——羊脂球。
博士笑了一下,说可不是吗?中国男人是杀手,中国女人是妓女——西方人永恒的刻板印象。在西方人眼里,中国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个妓女、嫖客、皮条客、苦力……等一切下等的、乱离之人的总和。我不是在贬低东方,我只是在描述一个误解过的印象的总和。
淮真说我知道。
博士接着说,所以,比起看到一个谢了顶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者一个油嘴滑舌的小伙子,我想会场会有很多人更愿意看到一个俏丽、活泼的女孩来述说这古老的中国,这会为这份发言增添更多华彩。虽然这样讲也许会使你不不甚愉快,好像所有人只在意年轻的外表,而不注重内涵。事实上,这两者根本不能剥离开来。你天真、自然、本能、直率,看上去像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毫无束缚、不羁洒脱,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所期待看到的,从烂泥朽木堆里开出一朵自在的花儿,脆弱,却有着无穷的生命力——这恰恰是你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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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在堪萨斯城的市政厅停下,距离那传说中Casino区神秘的费丽达旅店还有一条街区的步行距离。时值傍晚,差一刻六点,淮真顺着独立大街与密苏里河慢慢往卡普里岛溜达过去,路上起码经过了三个公园,四个喷泉。城市看起来十分悠闲,一家三口在下班后,在余晖下的公园草坪上坐着看报,或者玩一些简单的互动游戏。等待过街时,一辆载满旅客、满带笑声的旅行巴士从淮真面前慢悠悠开过,巴士红色身躯上用喷漆喷了:Kansas City - Heart of America!
是不是但凡不临海,不临国,左右不着的内陆中心,恰好有知名河流流过城市中央,就统统可以叫作xx之心?譬如塞纳河流过的布鲁塞尔和多瑙河分割城市的布达佩斯,不知为着什么,也统统自称为“欧洲之心”。
堪萨斯城跟布达佩斯也很相似:一条河流分割,这边属于堪萨斯州,那一头属于密苏里州。赌场区正好在区域的正中心——尚未过桥,夜幕还没升上来,赌场区的霓虹灯率先亮了起来。桥上有许多推销霓虹灯管的小贩,胸前挂了只皮箱,打开的皮箱里摆着五六种颜色与弯曲度灯管,灯管接在箱中的电路上,他一摁,像打开了七彩魔盒似的。但这一招并没有为他吸引周遭的商户前来,反倒有不少孩童围在周围,为霓虹灯的炫彩惊呼驻足。
按照陈教授写的地址,找到费力达旅社时,天已近黑透,街道却热闹到近乎拥堵。除开赌场,这里应该还有许多别的产业。几乎每经过两家Casino,就能看见一家旅舍、酒吧或者将器具明目张胆摆在外头的成人用品店。Casino街边多得是招徕顾客的站街女,大冬天穿着单薄的深v衣衫与色彩斑斓的高跟,在橱窗外使劲想将胸脯抬得更高一点,竭尽所能搔首弄姿。
一个穿鳞片长裙的站街女撅起臀部,在八音盒礼品店的橱窗前涂抹紫黑的唇膏。淮真走过时,那橱窗也清晰映出她的侧影:粉蓝格纹衬衫在橱窗里看起来近乎是紫色的,蓝色的毛线外套也染成近乎天幕的黑蓝,唯独她的脸颊与那双鞋显得格外的白。今早虽然洗过头,但经历了飞机舱那场风吹,后脑勺翘起了两簇不争气的呆毛。
那橱窗好似有魔力,使得淮真也驻足停下,用掌心试图将倔强的呆毛压下去,试了几次都有点无果。她又端详了一下自己:衣服虽然是女孩的,但因为生理特征不甚明显,所以倒也有点雌雄莫辩。既然如此,那簇不羁的毛发,此时倒也并不十分影响观瞻。
停留了十秒,淮真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那紫黑嘴唇的女郎正从橱窗里看着自己。视线在镜面相会,她看到了一双略微有些虚焦的灰蓝色眼睛。她应该有一点近视。
紧接着,她听见女郎很小声很小声的对自己说了句:“One dollar for once. Two dollar for a night. 50 Cent more, we can try something else. I may give you a surprise.”
(干一次一刀,两刀一夜,多50分,有特殊项目
听声音,女郎似乎还很年轻,搞不好甚至和自己同岁。
淮真呆了一下,很快的摇了摇头。
女郎回头又看了眼橱窗,这下似乎对自己失掉了信心。她用手背抹掉了嘴唇上一大半的紫黑色口红,又破不甘心的抿了抿,似乎觉得这样会使她看起来好很多。她接着说,“Maybe we can talk.”
周围都是流浪汉,兴许有扒手或者瘾症患者。淮真不敢掉以轻心的讲话,只对她微笑了一下,越过她看见路牌,199号。
又转头看向对面,对面有一家很大的Casino,灯火通明的,将老虎机都摆到了街边。
她抬头,在Casino的霓虹招牌旁边,看见了二楼挂着Frida Hotel的花花绿绿霓虹招牌,比起Casino来说不甚显眼。二楼以上似乎都是旅店的房间,但很诡异的是,亮着灯的旅店窗玻璃透出的光是那种很暧昧的荔枝红色。
街边除了站街女郎,还有三五扎堆的流浪汉,肮脏街道上随时散发着一股一群男子汉一年没洗澡的臭味,还夹杂着随地大小便的骚臭味。
淮真一边过街,一边心想,美国人究竟哪里来的脸去嫌弃唐人街?
Frida Hotel在街面上只有很窄的一小块门面,里面用砖砌了个柜台,过道很窄,几乎只能容两人侧身经过。
墙壁与柜台都是一色的粉红,柜台后面坐了个红头发女人,听到有响动也当没听到,甚至头也不肯屈尊抬一下,因此淮真只能看见她的脑袋尖。
更引人瞩目的是她背后的柜子,玻璃柜上陈列了许多模拟男女人体的逼真玩具,但是似乎用了夸张手法,尺寸都大的有点惊人。
她站在柜台前咳嗽了两声。
女人懒洋洋抬起头来,惜字如金的问,“yourself?”
她说no,然后说他们昨天有预订房间,预订人留下的名字是Cea(西泽昵称)。
不等她说完,那女人噢了一声,“发电报来订的。两人一晚的山莓套间,我看看——”
女人哗啦啦的翻起订房记录本来,淮真趴在柜台上,脑子里思索着山莓到底是哪种草莓,为什么要拿来做房间的名字。
紧接着女人说:“预订人是西,是个男的。但他似乎还没到。”
淮真抬头看了眼钟,时间是七点一刻。
女人说,“估计也快了,你要不要在大厅等一会儿,里头有椅子,或者——”
淮真说不必了,又说,“等Cea来了,能否告知他,我在门口Casino玩老虎机等他?”
女人说,“好的,这没问题。不过请当心点,这里每天都有人输的倾家荡产——你看门口的流浪汉们,其中有不少都受过我的告诫。”
淮真在旅店楼下,穿着毛线外套和牛仔裤,在吃角子老虎机前踌躇了一下。
不同的老虎机玩法不同,价位也不同。她从前只玩过吃角子水果老虎机,欧洲很常见的土耳其烤肉店里往往都会摆上一两台。水果老虎机门口有三架,一架二十五美分一次,一架一美金一次,一架五美金一次。
店里灯红通明,里头有更大的机器,每一台机器前都围满了人。里头有一面很大的中奖墙,有六个跑堂的马不停蹄的波动六排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更换张贴新报上柜台的中奖者的名字与中奖金额,最上头那个六位数巨大金额始终没有动过,巨大彩金金额为赌场吸引无数前来的赌徒。
淮真在门口驻足观看了一下,看跑堂忙碌的滚动彩金张贴的牌子,数十分钟,这一夜致富的神奇机器前坐着的人已更迭了两轮。
这数十分钟里,也有人坐如钟。一个中年太太拎着手包,在一台巨大钓鱼机前不动如山的稳坐着,动辄上百美金,赌的面不改色。
观望完毕,她就着今早买热可可的几枚硬币,投了一枚到二十五分角子机里,打算试试自己还有没有新手运在。
等待香蕉苹果排列组合时,她又去看那中年太太,这回她终于赚了,她用手包都接不住,筹码哗啦啦往地上滚,听声响就觉得很值钱,是大筹码。
一旦诞生幸运儿,Casino里总会骚动一场。人人仿佛备受鼓舞,试着往自己面前那台机器投更多的钱。可是没人意识一旦小概率事件发生了,短时间内发生第二次的概率几乎是零。
淮真面前那一台也是,角子投进去,立刻被老虎吃掉,无声无息。
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说,“看来今天你运气不佳。”
似乎在背后偷窥已久。
不及淮真转身,一顶帽子迎头罩下来,将她眼睛都挡住。
坐的高脚凳被转过去,连带淮真人也转过去。
一顶帽子遮挡,好像两人在一个窄窄屋檐下躲雨似的。西泽埋下头,凑近来亲了她一下,痒痒的,将淮真亲笑了。
她将鸭舌帽摘下来,看见帽檐上欲盖弥彰的印了三个字母:BOY。
淮真又笑起来,将帽子戴回去,拉着他的手说,“六百万分之一的几率,要不要看看你运气怎么样?”
西泽问,“赌博比赛吗?”
她说是的。
他又问,“赌注是什么?”
淮真歪着头想了一下,说,“输几个筹码,脱几件衣服?”
西泽敲了她一下,“你真的很色。”
淮真说,“你勾引的。”
他妥协,说OK,“但是首先,我们得先回旅店,看看房间什么样。”
她很高兴的点点头,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穿过Casino的人群回到旅店。
红头发女人还在那里,似乎刚吃了热狗,正对着镜子剔牙。看见两人走进来,直接说,“ID,please.”
两人将身份卡递上去。
女人也没留神看,翻开来,草草将住客信息誊写到记录本上,漫不经心的问,“安全套要不要吗?”
西泽说NO.
女人大概忘记刚才和淮真有过对话了,又或许有点脸盲,惊鸿一瞥,将她当成了个亚裔男孩。
她垂着眼睛说,“男人跟男人那个也要那个的。”
西泽,“……”
淮真叫西泽转过身,从他背的旅行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只硬币装的,很得意的说,“我们有!”
“哦,亚裔女孩,对不起,很多亚裔男孩也很可爱,我不太分得清。”她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摸出一包纸包安全套,拆开来向他们展示:“我们连锁旅店生产的,不仅便宜,质量还很好,比这种好得多。”
淮真突然来了兴趣,“真的吗?”
“那当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说完,她拆开两种安全套,像扯面一样暴力拉扯起来,将它扯得比一条胳膊还要长时,硬币包装的安全套撕裂了,旅店那种仍然顽强的存活着,看起来还弹性十足的样子。
演示完毕,女人问,“要吗?”
淮真说,“有什么尺寸的?”
她说,“L,XL,XXL,XXXL……你要哪种?”
淮真说,“从L开始的全部都给我。”
女人突然对西泽投去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然后躬身在柜台里找了找,数出四个递给淮真,一边说,“一共一美金五十分。”
西泽:“…………”
淮真很高兴的拉开旅行包,将它们全部装了进去。
女人又问,“别的玩具要吗?”
淮真眼睛一亮,“有什么?”
“房间里大部分都有,如果还要别的,我可以给你们special discount。”


第112章 堪萨斯城6
房间在五楼。为了使电梯内狭小空间显得大一点, 四面都是镜子。成片的玻璃是很贵的,电梯里的镜子是一片一片装贴的, 有些地方不够平整,让人显得四肢这里长了一截,那里又短的像个侏儒。镜子魔力并没有发挥作用, 又或许是因为西泽个子太大的缘故,两人稍稍一动手脚, 就碰到了电梯的墙壁,显得内部空间更逼仄了。地上铺着红色地毯, 因为潮湿,通风又差, 踩上去有种可疑的黏腻感。
西泽低头看着女孩儿, 女孩儿在低头研究那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略厚的纸浆质地,上面印刷着蓝色英文字母:“SUPER READY!”
右下角很含蓄的标注了一个“L”。
中间凸起个比二十五美分略大一圈的小环,她捏了捏, 有点莫名的问,“有胳膊那么长的弹性,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但是仔细想想, 又有什么用呢?”
“……”西泽想了会儿, 说,“也许他们以前是生产气球的。”
她“哈”地一声。
西泽说,“你可以试试。”
她偏过头看着西泽。
西泽说, “……我是说试试吹气球。”
“三十美分可以买十只气球。”
“没关系,这只本身也没用。”
淮真抬起头。
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会。
“小了。”他说。
“……真的吗?”她问。
“真的。”
淮真想起上小学时, 有天男同学在打水球仗,装水的是个颜色很怪的气球——棕黄色,半透明。到了十多年以后,她恍然想起那一幕,才惊觉那天下午体育课满操场乱窜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拆了一只叼在嘴上。
电梯不知为什么开了这么久,突然门叮咚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连衣裙的电烫卷发白人少女,门内一个年轻白人和戴鸭舌帽的亚裔少年,少年鼓着腮帮子,一只半透明棕黄气球吹得比他脑袋还大。
两对人都是奇怪的组合。
八目相对了一阵,谁都忘了按电梯钮,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
楼下似乎有人揿扭。
电梯门合上前那一瞬间,鸭舌帽少年松了嘴,那只棕黄气球“咻——”地一声从门缝飞出去,在狭窄阴暗的走廊里四处乱窜,有一次甚至拍到中年男人屁股上,最后终于像失掉了生命一样,回复它原始的形状,奄奄一息的躺在红地毯的边缘。
西泽伸手挡了一下,用手握住电梯门,再度按了一次四层按钮。
门开了,所有人都像刚欣赏完一场演出,进场的进场,退场的退场。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
淮真说,“对不起,让你被迫成为一名同性恋者。”
西泽无所谓的说,“跟你在一起之后,已经挑战了从前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绝不可能’。”
淮真说,“另外百分之二十是什么?”
他说,“在你开发出来之前,我绝不会告诉你。”
淮真“嘁”了一声,躬身将地上的安全套拾起来,在走廊里逡巡半天也没找到垃圾桶。
西泽用钥匙将房门打开,往里瞥了一眼,说,“房间里应该有。”
淮真两只指头拎着长条轻薄橡胶,先于他快步钻进房间。
西泽在立在门口将灯打开。
稀疏的红色弧光灯从百叶窗后头亮起来,照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嫩粉色。在这种稀疏的红光照射下,什么东西都是粉红色,它们原本是什么颜色已经不重要了。
粉色的窗帘,粉色的衣柜,摆满物件的床头柜,粉色的双人床上正中摆着深红色桃心形状的法兰绒枕头。十几片透明玻璃镶嵌在浴室的门板和墙框上,里面的白到发蓝的弧光灯也亮着,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构造:墙上铺满瓷砖,扣掉的六面瓷砖里嵌着一面镜子;浴室里有淋浴设备和抽水马桶。
房间里并没有垃圾桶。淮真直奔浴室,在盥洗台下面找到黑色垃圾桶。然后她被抽水马桶吸引了。水箱上像叠罗汉似的叠着十八卷卫生纸,马桶的水箱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很粗(“而且很丑。”西泽说)的英文写着:
NOTICE:
NO TRASH DISPOSAL HERE!
INCLUDING CIGARITTEs,SANITORY TOWELs,BEER CANs,CARTONs and ABORTION INFANTs.
(请勿将垃圾扔进马桶!包括香烟、卫生巾、啤酒罐、纸盒和流产的婴儿。)
盥洗室正对房间那一面玻璃后面挂着彩虹的帘子,帘子只有到淮真肩膀那么高。这意味着,如果有人害羞的话,他只能遮住从脚底往上不到一米五的高度,但好像也足够了。
因为要更换卫生巾,她趁机用了一次马桶。她没有刻意去拉窗帘,其实坐在马桶上,外面也什么都看不到——顶多看到两条小腿。但她能看到西泽,视线好像有点不知如何安放,最后背对她,低头研究起了床头柜子上摆满的那堆东西。
“What are these?”她问。
“Some…something like liquids and apparatuses.”他回答得很模糊。
“Apparatus!”
“Ok…”他妥协了,用了更通俗那个词,“Organs.”
紧接着淮真感觉震了一震,抽水马桶突然发出剧烈的隆隆抽水声,简直可以用震天巨响来形容,连带墙体内的水管都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
西泽回过头来。
淮真并没有动。她说,“不是我,是隔壁的抽水马桶。”
巨响消失之后,水箱蓄水声又响起来。
淮真侧过身,按了按自己身后那只马桶,只有涓涓细流流淌出来。
西泽听见响动,先笑了起来,绝望的总结:“看来水管与马桶水箱都是跟隔壁共享的。”
淮真耸耸肩。
在马桶上胆战心惊的坐等了一阵,等蓄水声终于停下,谢天谢地,隔壁没有中途斩断她的生命之源。
她已然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所谓的Organ都是些什么,一出盥洗室,便奔去西泽身旁。
西泽伸胳膊捞了一下,将她截在怀里转了个弯,连哄带骗地问,“饿不饿?”
她说不饿。
西泽说,“我还没告诉你路上遇到了什么……”
她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遇到了什么?”
西泽扶着她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走,“那我们先去Casino,然后去吃点Kebab,附近有很多土耳其烤肉店。”
淮真觉得这提议还不错,被他裹挟着往外走的途中,突然想起什么来:“我吃了Kebab会消化不良。”
“会吗?”
“也许是肉质的缘故。你们也许不会,但亚洲人的胃没那么好消化土耳其烤肉……”
作者有话要说:
就作者个人而言这章内容是全文灵魂所在……不知你们能不能体会到
堪萨斯城结束进度条走得有点快了


第113章 堪萨斯城6.5
淮真本想借旅店电话打给陈教授。经过前台时, 红发女人捧着电话机热切的煲着电话粥,红发染到两腮上去了, 一口一个哈尼达令,声音甜的能滴出蜜来,淮真实在没忍心打扰。
最后她花十美分借用烤肉店的电话机打回盐湖城, 告知陈教授已经在旅店和西泽汇合了。
陈教授问,“感觉旅店怎么样?”
淮真说, “嗯……”
“不要嫌弃,能住就行。”
“不会, 很友好,也很干净。”
陈教授过会儿又说, “请千万别让那两丫头知道。This is my secret.”
淮真哈哈笑, 说,“当然不会的。”
挂了电话,那股子八卦劲上来了, 总忍不住琢磨,看起来正经严肃的学究陈教授,究竟从哪里结识这么厉害的朋友?
等待土耳其小伙片烤肉时, 收音机放着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条条滚动播送着新鲜出炉的新闻:斯宾塞的书盘持续踞畅销榜二十三个星期;“劳联”和“联合工会”又组织起了一场宾州的发电工厂旷工大会;“总统委员会”这周将进行第四百七十二场工会听证, 减少工人工时至每周九小时,工资提高10%,假如报告不能及时提出, “实用主义法学”的政治新秀安德烈·克劳馥将跟随霍姆斯大法官在白宫进行接下来的听证……
淮真侧耳听了一会儿,问西泽, “安什么时候结婚呢?凯瑟琳一直跟着他,从香港到旧金山,又去华盛顿。”
西泽皱眉想了想,说他也不确定。
淮真也皱起眉,想起过春节在唐人街杂货店那一幕。
紧接着西泽就说,“他年少时有过一个情人。”
“嗯。”
“死了。”
“……”
“是个披露街的中国妓女,在他十二岁时认识的。几乎大部分白人少年都是从妓女那里得到启蒙,也许我说的不对——”
那片着烤肌肉的小哥,英文发音里也带着股烤肉味:“No doubt!Yes!Yes you are right!”
西泽接着说,“有一天他用中文问我,‘小先生,您得动一动’是什么意思。”
“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很久以后才知道。”
对此淮真也蛮有感触。十五岁以前她也以为只要放进去就完成了全过程,安安静静的放着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动呢?
淮真说,“唐人街的妓女寿命都很短,几乎活不过二十岁。”
“是。他十三岁时,她就已经十七岁了。”
“他爱她?”
“难以置信吗?”
淮真仔细想了想,说,“如果她能活得久一点,比如现在仍活着,也许他没那么遗憾。但她死了。活着的人,没有谁能战胜一个死人。”
上面这段对话都是用国语夹杂广东话进行的,所以也没法聊得更深。
两人打包两盒附带烤薯条的Teller,坐在吃角子机前边玩边吃。
商量好玩法:每次只投二十五分的筹码,看谁当次赚得筹码多就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