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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生在这夹缝里受人排挤。”
淮真这下真没办法了。只有心里默默想着,我还不如你呢。否则我也不会在船上做下顺着洪流前来华埠的决定,只因为不想做战争与灾难的乱离人。假如让这群知识愤青知道她这逃兵式的龌蹉想法,还不知该怎么唾弃她。
那彩色舞龙倏地过去,后头两名年轻学生挥挥旗子,“鼓乐队集合了。”
云霞抹抹眼泪,扭头道,“来了!”
淮真“喂”一声。
“冰淇淋你帮我拿着,或者自己吃掉!”
一溜跑进红彤彤的少女鼓乐队伍里去的云霞紧了紧腰鼓,歪头一笑,再次成为灿烂明媚、无所不能的华人女孩鼓乐先锋。
早川捧着一只相机,在人群远处寻找合适角度为她拍照。
淮真手里捧着三只冰淇淋,颇有些无奈。
一路躲避行人,坎坷的返回去寻找西泽与安德烈。
安德烈笑了,“看来龙伞女孩遇上了点小麻烦。”
对上两人目光,淮真尴尬笑笑,“来一点吗?香橙柠檬冰。”
安德烈:“我很想尝试一下。”
淮真又看向西泽。
安德烈干脆取过两只,自己先舔了一口,又以胳膊撞撞西泽。
“绝不。”刚要躲闪,一只柠檬冰已经凑过来,沾到他嘴唇上。
西泽:“你他妈的……”
“No F words.”安德烈微笑着嘘了一声,递过冰淇淋,“现在是你的了。”
西泽当然没有接,但是舔了舔嘴唇。
就在黛西与凯瑟琳手里拿着一纸袋金门饼店新鲜出炉的色情曲奇,笑着跑过来。
“玩得开心吗?”安德烈问。
“还不错,谢谢……呃……”
“淮真。”西泽插话
凯瑟琳纠结了一下那个饶舌的发音,决定还是跳过这一步,“推荐的曲奇店。”
“下次会再来吗?”安德烈问。
黛西先答道,“我不认为。”
凯瑟琳道,“下次你邀请我,就跟你一起来,但你从没有过——噢,ice cream,want some Daisy?”
“你记得我在减肥。”
凯瑟琳顺手要去接安德烈手中的西泽舔过那支柠檬冰。
淮真补救似的递过手去:“新的一支加利福尼亚橙。”
“噢谢谢。”
市德顿街边诡异的四人组合,一对精致的白人情侣突然莫名其妙的吃起了冰淇淋。
安德烈伸出那支拿了冰淇淋的手,放在淮真与西泽中间,自然而然的说,“你们恐怕得分享这一支了。”
黛西率先翻了个白眼。
淮真心想,我还想翻白眼呢姑娘。
西泽没则声。
气氛一度尴尬。
凯瑟琳再度用夸张口气说,“你们知道吗,刚才那边有人打起架来。”
“噢,有叫警察吗?”
“已经结束了,没人叫警察,这是最有趣的事。所有人都在拍照,甚至有记者过来,但没人叫停。因为太帅了,实在……太帅了。那华人男子在揍一个比他壮起码四倍的白种商人,据说他强奸了他的黑白杂种女友。他刚才正在舞狮,突然扔开狮头,暴怒的冲向人群,动作好快,又狠又灵活,我描述不出来。你们应该去看看的……”
听着凯瑟琳的描述,淮真抬头,望见正在远处十字街道,两台广式红色狮头正踏着鼓点从市德顿街奔过来。
一行人让自路边,在凯瑟琳略有些激动的讲话声中,为首那台,孔武有力,在将狮头举过头顶时,同时露出一张汉涔涔的华人男子俊逸面孔。
就在那一瞬,洪凉生动作缓慢下来,侧过头,目光扫过街边的淮真,而后移向后侧,上方,顿住,一笑。
狮尾没预料到他的动作,一个急刹,险些重重扑到他身上。
众人惊呼声中,就在那一瞬,狮头落下来,将他半张脸罩住,只留下侧脸上微弯的笑唇;狮头猛地一挑,左探右探,又游鱼似的落地,踩着锣钹一溜而走,动作活灵活现,一下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目光。
淮真轻声问,“刚才你们看到的,是那个人吗?”
凯瑟琳也被那舞狮表演吸引,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是啊。”
淮真说,“你说的那个‘又狠又灵活’的招式,是功夫的一种。”
安德烈接着问,“哪一种功夫?”
“这个人在华埠很有名,擅长佛山拳法,尤其是蔡李佛。”
沉默良久,西泽突然问,“刚才他是在看我吗?”
淮真回头看他一眼,轻声说道,“嗯。”
西泽大概对华人脸盲,不记得洪凉生长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籍华人提起黄柳霜都很伤心。这是个典型那个年代唐人街的女孩子,这是为什么我一定固执要让淮真降落时是被拐卖身份,为什么一定要去妓院走一趟,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回归一家华人洗衣铺家庭,而这家人的祖父是早一辈修筑太平洋铁路的华工,这些都是这个年代的符号。
写这篇文能让更多人动手搜一搜黄柳霜,认识一下这个笑起来很美的女孩子,知道华人当年挣扎辛苦。这几乎就是写作目的。
第40章 吕宋巷
安德烈笑了, “可是为什么?”
因为回去客栈的路上淮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假如西泽的仇华情绪是一种偏见,洪凉生也许是另一种。
她想起他上次说过, “要是再见到那白鬼,一定给他点苦头”,没想到他竟真记住了西泽。
她倒不觉得那禀性顽劣不堪, 与自己仅有一两面之缘的小六爷真像他说的那样对自己有兴趣。搞不好他可能对一万个姑娘说过“你可比她有意思多了”这类话。
她不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不太会是友善的。西泽大概不大记得背上挨的几棍子是出自谁之手, 现在一点警惕都没有,她不知该怎么提醒他。
晚餐按照淮真推荐的广式餐点菜单准备。几人都邀请她共进晚餐, 但是淮真以相同理由拒绝了。黛西与凯瑟琳在香港,以及圣玛丽游轮上对中餐都有过一些了解, 一开始只是间或询问她几句, 直到晚餐正式开始,又不时有人前来同身为华埠小姐大赛评委之一的安德烈交谈,淮真则适当退开一些, 与这群亲密友人保持一定距离。
领班偶尔叫她帮忙替别的侍应向客人解释一下并不见诸于英文报纸上的菜式,一两次经过时,她都听见凯瑟琳在低声同黛西谈论自己:“其实你得承认, 那女孩看上去很有涵养, 不是吗?你不该保有偏见。”
她听见黛西说:“那又如何,我们和她又不会很熟。她永远不会和我们很熟。我们谁能像安德烈一样,自然的在朋友们异样的眼神里, 介绍一个‘有涵养的’‘体面的’亚裔女孩子?学校老师都说,她们再优秀也不会进入我们的生活圈, 连司机也不。”
安德烈在凯瑟琳身侧,总不时有人前来打断他用餐。他也不气恼,彬彬有礼的一一回应;西泽则离女孩子们更远些,压根不知道也不关心她们究竟在聊什么。
西泽与黛西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场合,晚餐结束,那墨西哥石油商人来邀请安德烈明晚去大中华戏院观看《思凡》,而邀请是由作为石油商人女伴、今夜除华埠小姐外最亮眼的丽人叶垂虹亲自提出来的——以演出主角身份,以一口流利牛津腔。
叶垂虹与安德烈交流的全过程,淮真推着餐车经过时也远远瞥见一点。看得出,安德烈很欣赏她,各个方面都是,牛津腔仅仅是很小一部分。淮真不太喜欢中国女孩将自己打扮的像个白人小妞,然后用尖尖的嗓音模仿她们讲英文时的口气。很多人都不喜欢。但是趋近一个文化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从模仿开始的。叶垂虹却不会。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地道的东方女郎气,讲起英文时,却又不会让你有疏离感,这才是淮真最佩服她的地方。
但佩服的也绝不会只有淮真一个。到后来,淮真明显感觉到凯瑟琳有些不开心——也许是气恼自己没有牛津腔,也许只是吃醋。
到后来,淮真又忙起来,没有机会去注意西泽与他的朋友们都在做什么。
因为陈贝蒂又不见了,那对商人夫妇找领班抱怨了数次,领班气急败坏,只好找淮真与另一个女孩代替她的工作。
手忙脚乱了一阵,直至淮真独自将脏盘撤到空荡荡的后厨,终于发现陈贝蒂消失去了哪里。
她在忙着调情。
准确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比调情还要更进一步的阶段。
陈贝蒂穿着那身绿色旗袍背身立在水池台前,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卷曲棕色头发的男人从后面紧紧搂着她,手不安分的隔着衣料揉搓,一边难耐的低声咒骂,“FUCK,宝贝,你的胸好软……”
陈贝蒂嗔怪道,“John,该死的,你先告诉我,Hueng和我更喜欢谁……”
淮真立在货架后头震惊了。
两秒后,她将餐盘轻轻搁在桌上,从货架后头沉默的退了出长廊,大着步子离开。
剧团来了,外头音乐声也已经响起。离后厨远一些,淮真仍觉得有点犯恶心。
直到背后口哨声响起,长廊那头一个男声轻笑,然后问,“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淮真放慢脚步,回过头。
她看到洪凉生人模狗样一身灰色西装,握着一个着露背礼服、身材姣好的黑发拉丁姑娘的腰,渐渐走到亮处来。
淮真看了眼那女孩,问洪凉生,“这是你那名女友?”
他弹了弹洋妇细长耳坠,英文问道,“是吗?”
洋妇叹了口气。
他笑着说,“不是?下午我才将那不付钱还欺负你的蠢货揍的他妈也不认识,不承认了?”
洋妇娇羞地下头,“……是?”
“你还真信以为真了,”洪凉生低声笑起来,笑得那女孩脸红透顶。过了会又说,“今天要是你办了好事,我真得好好夸你。”
一双眼盯着她,脚步却没停,直直经过淮真,回头,脸上带着笑容,像警告,又像威胁:“到了夜里,唐人街脏事多着呢。没事别带白人来,带来了,叫他当心着点,别惹上什么腌臜破事。”
洪凉生搂着洋妇渐行渐远。
淮真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蹦出“仙人跳”三个字来。
想到这里,她大步冲到舞厅外头,沿着舞池最外空旷走廊寻找了数个来回,却没找到西泽一行人。
慌里慌张撞上领班,领班捉着她险些一通骂道,“安德烈先生找我寻你好几次,你去哪里偷懒了?”
淮真忙问,“他们人呢?”
“在门口,就要走了,还不去道个歉!”
淮真错开领班,快步跑去客栈门外。
入夜人少了一些,一些轿式自备车已经可以开进来。淮真远远望见第一次搭载她去九曲花街那辆福特车,以及立在车外,同车内人送行的绀青外套红裤子,淮真松了口气。
稍走近一点,她便听见西泽在安慰一脸委屈的凯瑟琳,“牛津腔有什么好听?”接着真的有模有样换了口可爱的牛津腔,“Do you love this…this British accent?”
凯瑟琳又破涕为笑,“打住!”远远看见淮真,“嗨,呃……”
淮真笑道,“你可以叫我sophie,或者ana,如果乐意的话,别的什么也行。”见西泽回头看他,又询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一手揣裤兜打量着她,没说话。
淮真觉得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脸上挂起微笑来。
“所以,Sophie……”
西泽重复,“她叫淮真。”
凯瑟琳挥挥手,一脸抱歉,“明天见。”
淮真笑着同她说再见。
等车开远一些,淮真问西泽,“你不回去吗?”
西泽问,“你是在逐客吗?”
第41章 吕宋巷2
时值九点。男人们结着伴从赌场迈步出来, 接着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去杂货铺“下馆子”;醉鬼接二连三被酒馆老板叫人扔到大街墙角放着,恰逢扒手经过, 一弯腰,只从衣襟里摸出一只干瘪的钱袋——要么就是赌光了,要么在酒馆里给人摸了去, 总之没剩下什么。
华埠街边路灯点亮了,天上一轮新月高悬。月光照不到的胡同里, 间或传来有节奏的男女喘息声;扒手一无所获,背着手骂骂咧咧离开, 徒留街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又一具酒气熏天的尸体。
两人不知谁踢飞一粒石子,咕噜咕噜滚进吕宋巷, 一对纠缠不清的男女吓得立刻分开了, 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正经人家女孩该回家睡觉,而这里热闹的夜才刚开始——夜里什么脏事都有,正是这知名红灯区里寻欢作乐的好时候。
洪凉生讲的没错。
“你记得戏院那个唐装青年吗?”淮真问他。
“唐装?人人都穿唐装。”
“他下手极狠, 在察觉你是个白人前甚至想要你的命。”
过了会儿,西泽终于想起来,笑了, “舞狮那个。”
“我会建议你与安德烈一起回去。”
“今晚这里有无数加州警察。”
“他向来无所顾忌, 今天甚至当众打架也没人阻拦。下手又极狠,你……”淮真想说你打不过他的。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改换成:“你见识过的。”
西泽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 笑着总结,“嗯, 唐人街里没有法律,帮派组织横行霸道……这是我应该感到害怕的理由。”
说实话淮真也不确定洪凉生到底要做什么。提醒西泽小心一些没错。但男人这生物很奇怪,对他大喊“敌人杀来了快逃命啊”,有时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她只好劝说:“小心拉丁女人。不要轻易让任何人进房间,还有……”她仔细想了想,“我仍想劝你今晚离开唐人街。”
“请放心,”西泽突然地笑了,“我没有那种轻易让人进房间的习惯。”
淮真有点懊恼:她要说的和他理解的完全不是相同的意思。
她现在只想踹他两脚。
残了正好,死了不亏,连带把这八千美金外债带进坟墓里,爱谁谁,老娘懒得管了。
但她到底没法像骂一个寻常大学男同学一样轻而易举把这番话骂出来。假如可以,效果可能拔群。
这种情绪并没有很好藏住,些许气恼的神情出现在那面部表情略微匮乏的小脸上,像个被压住了肉垫的猫。
西泽垂头偷偷看了两眼,突然有点开心。
被个该死的女人吵醒,一整天只睡了不足两小时。心情一放松,困意就卷上来。
他现在只想睡个好觉。即便约翰·加尔文来了也别想让他离开唐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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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西泽已经睡下了,中华客栈舞会却才刚开了个头。在旧金山绝大多数中国饭店从舞池顶灯到管弦乐团都足够新潮的时候,中华客栈的舞池灯光沿用大上海那种老式荔枝红顶灯,“以旧仿旧”,用以带给来客那种在纵情享乐的东方舞池感。
回到大堂时,乐队正在演奏经典城市蓝调Hit the road Jack,在这爵士时代已经结束两年后,也不知道是否合时宜。跳跃的节奏里,一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古铜色肌肤、身段曼妙的露背礼服女郎从人群中带进舞池。拉丁女孩踩着银色高跟鞋,随着鼓点,缓慢跳动起来,衣服上粼粼光点随之跃动,像个精灵;男人动作也还算优雅,但碍于凸起的大肚皮与摆动的燕尾服,稍显灵活的动作会使他显得有些滑稽。于是,这一对组合轻易博得众人的视线。
笑声与掌声里,淮真认出那拉丁女郎的面貌。身旁有人说拉丁女郎是天生尤物,说她很美,同时也在说:“她的舞伴是这次大赛对东华医馆的主要投资商。这老头今晚艳福不浅,他今年六十了,也不知吃不吃得消。”
旁边人问,“她太太呢?”
“既然都陪着丈夫来了华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巴史克先生受朋友邀请去了自由剧院,那里可是有全旧金山最著名的脱衣舞女郎的表演,巴史克太太还不是得呆在客栈,高高兴兴,不能表现出一点不得体。”
淮真在舞池周围的人群里寻找一阵,没有找到洪凉生。几步寻到个熟人询问:“有见到小六爷吗?”
一名少年大笑起来:“找小六爷恐怕得等会儿,现在那地方你去不了。”
另一人见淮真疑惑,立刻解释道,“他在‘紫禁城’。”
紫禁城是个内华达州的中国商人开办的夜总会,从华埠闻名到整个加州,无数白人慕名前来成为这家夜总会会员,据说提供项目“远不止观看脱衣舞女郎表演”。
她问,“那他还回来么?”
一个说“我不清楚”,另一人过了会儿又告诉淮真,“你可以等等他,小六爷说他晚些时候还有点事情得回中华客栈,恐怕不会玩到太久。”
三人还没聊一阵天,突然有人来替领班传话,叫所有侍应都过去一趟。
领班说,因为预计客人们会玩到很晚,老侍应不太讲英文,所以也许需要留三人在客栈三层楼值夜,值夜的可以额外补贴两美金。
两美金听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很吸引人的津贴,二十来个人面无表情听完,也没有半点反响。隔了好一阵,人群最后头弱弱举起一只手,领班一看笑了,“没想到这种时候,贝蒂倒是很能帮上忙。”
淮真没想这时候陈贝蒂居然有心情准时出现在这里,倒有点刮目相看。
领班接着说,“这样,也没给老板商量过。我补贴一美金,每人三美金。如果遇上客人,晚上也会有额外多的小费——你们知道的,来中华客栈的客人出手都不会吝啬。”
淮真举了举手,“加我一个。”
陈贝蒂看了她一眼,一笑,抱着胳膊没说话,一脸不屑。
过了会儿,那告知淮真洪凉生去了紫禁城的男孩也留下来,在大堂值夜。陈贝蒂自告奋勇去三楼,好巧不巧,留下淮真守在二层客房。
第42章 吕宋巷3
约莫十点半钟时, 客房服务按钮不时揿响。二楼住的都是女孩们,因为参赛者身份不方便抛头露面;长途跋涉过后, 又有些紧张,以致内分泌失调,唤淮真上楼, 多是找她帮忙带一些月经带抑或安眠药片一类的小物件。
彼时药铺已经关门,由因安全起见, 领班也犯了两难。淮真思索半晌,建议:兴许可以熬一些甘草薏米安神鸡汤。领班一高兴, 立刻通知后厨值夜的夜宵师傅开火动工。一小时后,由淮真盛好, 推着车一一带上楼去, 这才算将事情办的两全其美。
仍余少许鸡汤,经过黄文心的房间时,淮真敲响她房门。
黄文心裹着头发开门, 笑着询问有什么事。
淮真说,“要来一点鸡汤吗?其他女孩都有。”
黄文心谢过她,又摇摇头, “我立刻要睡了, 不用,谢谢你。”
她头发仍湿润,显然刚才洗过头, 不会立刻睡下;又遮掩着房门,显然房中有人。淮真有话也难讲, 只稍稍提醒:“如果有事可以揿铃,我随时都在;若我不在,也可以去找贝蒂——今夜她值守三层。”
黄文心点点头,看起来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淮真只好请她睡个好觉,祝她明天一切顺利,尔后识趣推车离开。
至于西泽,淮真觉得他是那种有要求会直接提出来,不会允许旁人擅自替他做决定的人,所以她也没有自作主张打扰他的睡眠。
临近十二点,云霞来找她。
一见淮真,喋喋不休讲了今天走了哪些地方,有多少游客,甚至有人从宾利车上下来要求与她们合影;除了《中西日报》这类中文报,甚至《旧金山纪事报》与《半岛日报》记者也拍照采访了她们。
她累了一整天,妆都化在脸上,但并不难看——她显然有些兴奋过度,抱着腰鼓,脸上红彤彤的,正好映衬这身红衣服与掩藏在头发中,若隐若现的红色头绳。
脸上笑意掩藏不住,甚至在中华客栈门外街扭腰,摆胯,回头,铛次铛次敲了好几下,引得夜路人频频回头。
淮真问她,“早川有送你回来吗?”
她咬着嘴唇笑道,“他一个日本人,我怕回去路上有人揍他,将他赶上末班电车,没让他送我。”
淮真看她眼睛亮亮的,脸上神情异样美,又试探问道,“所以……他吻你了?”
云霞一惊,拿鼓槌敲她。
淮真一躲,立刻醒悟过来,“哎呀,初吻。”
云霞立刻脸红了个透顶。
从对门夜总会出来脚步飘忽的男人们,眼神直勾勾往两个少女身上打量过来。
淮真见状便不闹了,将她扯到一旁,同她说,“你快些回去。”
云霞问,“你不同我一起回去?”
淮真说,“今夜我值夜。”
“为什么得是你?”
淮真便将洪凉生花钱请拉丁女郎,特别留意西泽,以及在长廊警告她的事都一一讲给云霞听。
“小心些当然好。小六爷做事向来由着性子,今天高兴,同你笑呵呵称兄道弟;改日见你不顺眼,叫人将人拖进巷子不由分说揍个半死的事情也不是没出过。见有你在,小六爷再要做什么也得顾忌洪爷面子,不敢太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