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作者:[美]斯蒂芬·金/译者:朱力安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2月 1

内容推荐
本书是美国惊悚悬疑小说大师斯蒂芬金的新作。讲述了一个亦正亦邪的牧师,在妻儿遭遇车祸不幸遇难后,试图利用自己对于电学的掌握,达到跟死亡世界沟通的徒劳目的。当坚持信仰换来的却是灭顶之灾,是继续坚守对光明的信仰,还是决心投身黑暗,一窥究竟?跟随Jamie Morton的脚步,我们将见证亦正亦邪的牧师Charles Jacobs窥探生命另一端未知世界的惊悚之旅。


I 第五先生/骷髅山/太平湖


我们的生活至少有一个方面像极了电影。主演阵容由家人和朋友构成。配角由邻居、同事、老师和日常见面的熟人来充当。还有其他客串演员:超市里笑容甜美的收银员,当地酒馆里友善的酒保,还有你在健身房里一周三天一起健身的伙伴。然后就是成千上万的临时演员——那些人就像水流过筛子一样从我们的生命里经过,只打过一次照面,然后再不相见。在巴诺书店里看漫画小说的少年,你必须侧身挤着过去(小声说句“借过一下”)才能到杂志专区;旁边车道上,那个趁着红灯停车赶紧补一下唇彩的女人;你在路边餐厅吃个快餐,旁边那个为小宝宝擦掉脸上雪糕的母亲;棒球赛上卖了包花生米给你的小贩。

但有时候,有这么个人,他归不进上面任何类别,却走进了你的生命。这就是打牌时偶尔抽到的大小王,往往在危急关头才出现。在电影里,这类角色被称为“第五先生”或“促变者”。他在电影里出场的时候,你知道他绝对是编剧有意安排的。但谁是我们生活的编剧?是命运还是巧合?我多么情愿相信是后者。我发自内心出自灵魂都希望是这样。当我想到查尔斯·雅各布斯——我的“第五先生”、我的“促变者”、我命中的劫,我不愿相信他在我生命中的出现跟命运有任何关系。因为这就表示所有这一切——这些恐怖事件——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根本不存在光明,我们对光明的信仰只是一种愚蠢的妄念。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是活在黑暗之中,像活在地穴里的动物,或是藏在小丘之中的蚂蚁。

而且我们身边还有别的存在。

在我六岁生日时,克莱尔送了我一套玩具士兵。1962年10月的一个星期天,我正排兵布阵谋划一场重大战役。

我来自一个大家庭——四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总能收到很多礼物。克莱尔送的礼物一直是最棒的。或许因为她是老大,或许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或者两方面原因都有。不过那些年里所有她送我的宝贝礼物中,那支军队是最棒的,完胜其他礼物。有200个绿色塑料士兵,有的持步枪,有的持机枪,有12个士兵焊到了像管子一样的东西上(她说那些是迫击炮)。还有8辆卡车和12辆吉普。这套士兵最酷的地方就是那个包装盒了,那是一个用硬纸壳做的军用小型手提箱,涂着黄绿色迷彩漆,正面印着“美国军方财产”字样。下面是克莱尔自己印的:杰米·莫顿,指挥官。

就是我啦。

“我在特里的一本漫画书背面看到的广告,”等我欢喜地一阵狂叫过后,她说道,“他不让我把广告剪下来,因为他就是坨鼻屎——”

“没错。”特里说道,他那时八岁。“我就是鼻屎哥。”他伸出手,将食指和中指分开,捅进自己的鼻孔。

“住手,”妈妈说道,“过生日的时候不许兄弟之间起争执,劳驾,谢谢。特里,把手指拿出来。”

“反正,”克莱尔说道,“我把优惠券复印之后寄了回去。我还担心不能及时寄到,结果真到了。你喜欢我就满意了。”她亲吻了我的太阳穴。她老喜欢亲那里。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能感觉到那温柔的亲吻。

“超爱的!”我把军用手提箱抱在怀里说道,“我会永远爱它!”

当时是早餐过后,那天的早餐是蓝莓薄饼和培根,我的最爱。我们几个过生日的时候都能吃到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礼物都是早餐之后送,就在厨房里,一个壁炉,一张长桌子,还有那笨重的洗衣机,坏了又坏。

“杰米说的‘永远’就是……5天的样子。”阿康(康拉德的昵称)说道。他当时10岁,身材修长(后来发福了),那时候就热衷于理科了。

“说得妙,康拉德。”老爸说。他穿着干净的工作服,他的名字——理查德——用金线绣在左胸的口袋上,右胸写着莫顿燃油。“很了不起。”

“谢谢,老爸。”

“鉴于你这么能说会道,帮妈妈清理早餐碗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明明轮到安迪了!”

“现在不是了。”老爸边说边给最后一块薄饼浇上糖浆,“拿块抹布去,口才大师。别打碎东西。”

“你把他都宠坏了。”阿康回嘴说,不过还是拿了块抹布。

康拉德对我“永远”的说法倒也不完全错。五天之后,安迪送我的“小小手术台”游戏就在床底下积灰了(反正身体器官本来就不齐,安迪是在尤里卡田庄杂物甩卖上花15美分买回来的)。特里给我买的拼图也是。阿康送了我一套插胶片看的立体眼镜,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但最终还是进了我的储物柜,从此无影无踪。

爸爸妈妈送了我衣服,因为我的生日在8月末尾,而那一年我该上一年级了。我觉得新衣服新裤子就跟电视信号测试图一样无趣,但我还是尽量满怀热情地谢了他们。我料想他们肯定一下子就看穿了,对于一个六岁小孩儿来说,热情不是这么好装的……不过说来可悲,这项技能我们大多数人都学得太快。不管怎样,衣服就在洗衣机里洗了几回,挂在院子侧面的晾衣绳上,最后折好放进我的衣柜里了。不用说,这些衣服眼不见心不烦,一直搁到9月份才拿出来穿。我记得有件毛衣挺酷的——棕色带黄条。穿上去的时候我假装自己是个名叫人肉大黄蜂的超级英雄:坏蛋们,当心我的刺!

不过关于那个装着士兵的军用手提箱,阿康倒是说错了。我一天到晚都在玩那些士兵,通常在前院的边上,在我们家的草坪和卫理公会路之间的那条狭长的泥沙带上。卫理公会路那时候其实也就是一条泥土路。除了9号公路和通往山羊山(那里有个富人的度假村)的双车道之外,哈洛镇上那时候所有的路都是泥土路。我记得有好几次妈妈因为夏天干燥尘土吹进家门而苦恼。

我和比利·帕克特和阿尔·诺尔斯——两个我最要好的朋友——一起玩塑料士兵度过了许多个下午,但是查尔斯·雅各布斯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天,我是自己一个人。不记得为什么比利和阿尔没跟我在一起,不过我确实记得当时自己一个人玩还挺开心的。其一,这样就无须把士兵分成三队了;其二——这一点尤为重要——我不用再跟他们争这次该谁打胜仗了。其实,我觉得我根本就没有打败仗的道理,因为这可是我的士兵,还有我的军用手提箱。

就在我生日刚过不久的一个夏末,我跟妈妈透露了这个想法,她握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双眼,我立刻就知道她要给我讲人生大道理了。“杰米,这世上半数问题都来自这种‘这是我的,我说了算’的心态。当你跟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士兵是你们大家的。”

“即便我们扮演敌对方?”

“是的。当比利和阿尔回家吃晚饭,你把士兵收进玩具盒之后——”

“是军用手提箱!”

“对,军用手提箱。当你把它们收拾好之后,它们又是你的了。待人不善的方式有千万种,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但我觉得所有不好的行为都源自最根本的自私。孩子,跟我保证你将来不会做个自私的人。”

我做了保证,但我还是不乐意让比利和阿尔获胜。

1962年10月的那天,全世界命悬一线,全看那名叫古巴的热带一隅,我一个人指挥两边打仗,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会赢。平路机早前开过卫理公会路(“弄得石头到处都是。”我爸老这样抱怨),四处都是松土。我拢了好些土,先是堆成一个小土堆,然后是一个小丘,再后来就是一座大山,几乎高到我的膝盖。一开始我想称之为山羊山,但这样似乎太没创意也太无趣了(毕竟真正的山羊山就在12英里之外)。深思熟虑过后,我决定将它命名为骷髅山。我还试着用手指在上面戳出几个像眼睛一样的山洞,不过土太干,戳出来的洞老是塌下去。

“好吧,算啦,”我对军用手提箱里的塑料士兵们说,“世界如此艰难,哪能全如你愿。”这是我爸的口头禅,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他绝对是有理由信奉这句话的。“就假装这些是山洞吧。”

我把一半儿的部队部署在骷髅山顶上,势力强大。我对迫击炮兵在山上的样子尤其满意。这一支是“德国酸菜”。我把美国军队安排在草坪的边缘。吉普车和卡车都归他们,因为开着车冲上陡坡的阵势一定很帅。有几辆会翻车,这个可以肯定,但至少会有几辆能冲到山顶。然后碾过迫击炮兵,让他们尖叫求饶,但决饶不了他们。

“受死吧,”我喊道,拿着最后几个英勇的美国兵,“希斯莫,下一个就是你!”

我控制着它们保持队形逐排上前,还发出漫画书里机关枪的声音,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战场。我抬起头,看到有个人站在那儿。他把午后的太阳挡在身后,留下一个被金色光芒描出的轮廓——一个人形日食。

家里有事儿在忙,周六下午家里老有事儿。安迪和阿康在我们家长长的后院里,跟一帮朋友玩“三人投球六人接”,大叫大笑。克莱尔跟她的几个朋友在自己房间里,用她的公主唱片机放唱片:《火车头》《士兵男孩》《帕利塞兹公园》。车库里还有敲敲打打的声音,特里和老爸在修那辆1951年的福特老爷车,老爸管它叫“公路火箭”,或叫“那个项目”。有一次我听他管它叫“那坨屎”,如获至宝,这个词我沿用至今。如果你急需改善心情,就找样东西,骂它是“一坨屎”,通常很管用。

家里很热闹,但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我知道这只是某种记忆失实造成的幻觉(更别提一个手提箱所能承载的黑色联想),但那段记忆非常深刻。突然后院孩子们的大呼小叫消失了,楼上的唱片停了,车库里也没有敲敲打打了。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那个人弯下腰来,西斜的太阳从他肩上刺入我的眼睛,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举起手来遮住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他边说边挪步一旁,好让我看他的时候不用正对太阳。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教会用夹克和一件黑色缺口领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磨旧的休闲皮鞋,看上去就像他同时想做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六岁的时候,我把成年人归入三类:年轻人、大人和老人。这个家伙归入年轻人。他手撑着膝盖,以便端详对战中的部队。

“你是谁?”我问道。

“查尔斯·雅各布斯。”这名字似曾相识。他伸出了手。我立刻跟他握了握手,虽然才六岁,我还是有教养的。我们全家的孩子都这样。爸妈在这方面是不遗余力的。

“你的领子上为什么有个孔?”

“因为我是个牧师。等你以后星期日做礼拜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如果你周四晚上去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的话,也会看到我。”

“我们以前的牧师是拉图雷先生,”我说道,“不过他死了。”

“我知道。很抱歉。”

“不过没关系,妈妈说他死前没受折磨,直接上了天堂。不过他不穿你这种领子。”

“那是因为比尔·拉图雷是个非神职布道者。也就是说,类似于志愿者。没有其他人去打理,但他却一直保持教堂开放。真是个好人。”

“我猜我爸认识你,”我说,“他是教堂的几个执事之一。他得收集募款,不过是跟其他执事轮流来。”

“分享是好事。”雅各布斯边说边在我身旁跪下来。

“你是要祷告吗?”这让我有点儿警惕。祷告是在教堂和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里做的,我的哥哥和姐姐管团契叫周四补习班。雅各布斯先生重新恢复团契的时候,是我参加团契的第一年,也是我读正规学校第一年。“如果你想找我爸,他正跟特里在车库里。他们正在给‘公路火箭’装新的离合器。至少我爸是在装离合器。特里主要是负责给他递工具和在一旁看。他八岁,我六岁。我妈可能在房子后廊,看别人在玩‘三人投球六人接’。”

“我们小时候管这叫‘滚拍球’。”他说着露出微笑,笑得很灿烂。我立刻就喜欢上他了。

“真的?”

“嗯,因为接球后得用球拍来击球。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杰米·莫顿。我六岁。”

“你刚才说过。”

“我从没见人在我们家院子前面祷告过。”

“我也没打算祷告,我只是想凑近看看你的军队。哪边是俄国人,哪边是美国人?”

“地面上的是美国人,没错,不过骷髅山上的是‘德国酸菜’。美国人必须抢占山头。”

“因为山挡住了去路,”雅各布斯说,“骷髅山后面是通往德国的路。”

“说对了!还有‘德国酸菜’的首领!希斯莫!”

“诸般罪恶的创造者。”他说。

“嗯?”

“没什么。介不介意我改口把坏人叫德国人?‘德国酸菜’好像有点儿刻薄。”

“没关系,随你叫,‘德国酸菜’就是德国人,德国人就是‘德国酸菜’。我爸也参战了,不过是最后一年。他在得州修卡车。雅各布斯先生,你参战了吗?”

“没有,我那时太年轻。朝鲜战争也没去。莫顿将军,美国人准备怎么拿下山头?”

“冲锋啊!”我喊道,“机关枪扫射!砰!吧嗒吧嗒吧嗒!”然后我压低喉咙:“嗒咔嗒咔嗒咔!”

“将军,直接攻击高地听上去有点儿危险。要是我的话,就会兵分两路……就像这样……”他把一半儿美国人分到了左边,一半儿分到了右边。“这就造成了钳子攻势,看到没?”他把拇指和食指捏到一起,“两面夹击。”

“可能是吧。”我说道。我喜欢正面迎击——富于血腥场面——不过雅各布斯先生的提议也很吸引人,比较狡诈。狡诈也是很过瘾的。“我想弄一些山洞出来,不过土太干了。”

“我明白了。”他用手指戳进骷髅山,看着上面的土坍塌下来把洞埋住。他站起身来,掸掉裤子膝盖上的泥土。“我有个小男孩儿,估计再过个一两年,他也会喜欢玩你的士兵。”

“如果他想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来玩啊。”我力求做到不自私。“他在哪儿呢?”

“还在波士顿,跟他妈在一起。有好多东西要打包。我猜他们星期三就能到,最迟星期四。不过要说玩具兵,莫里还小了点儿。他只会捡起来到处乱扔。”

“他几岁?”

“才两岁。”

“我敢打赌他还尿裤子呢!”我叫道,开始笑起来。或许不大礼貌,但我忍不住。小孩儿尿裤子的样子太搞笑了。

“他确实会,”雅各布斯微笑着说,“不过迟早会好的。你说过你父亲在车库里?”

“对。”我这会儿想起在哪儿听过这人的名字了——爸妈在餐桌上,说有个新牧师要从波士顿过来。是不是太年轻了点儿?妈妈这样问。是的,看薪水就知道了,爸爸回答道,说完咧嘴一笑。他们还谈了点儿他的事儿,不过我没听。安迪霸着土豆泥不放,他老这样。

“你试试交叉火力。”他边说边往外走。

“哈?”

“钳子。”他说道,把他的拇指和食指夹到一起。

“噢,对。好的。”

我试了试,效果很不错。“德国酸菜”全死了。不过战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惨烈,所以我又试了试正面攻击,卡车和吉普在骷髅山的陡坡上滚落,加上“德国酸菜”从后面坠崖,带着绝望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我这边战事如火如荼,妈妈、爸爸和雅各布斯先生则坐在前廊,喝着冰茶,聊着教会的事儿——除了我爸担任执事外,我妈是妇女辅助团的一员。不是老大,不过仅次于老大。她那时候那些花哨的帽子可真值得看看,绝对不下一打。我们那时候好欢乐。

妈妈把我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朋友们叫过来,一起见见这位新牧师。我起身准备过去,不过雅各布斯先生挥手让我回去,他告诉我妈我们已经见过面了。“继续作战,将军!”他说道。

于是我继续作战。阿康、安迪和他们的朋友们也回去继续玩了。克莱尔和朋友们回到楼上继续跳舞(不过妈妈跟她说,把音乐关小点儿,劳驾,谢谢)。莫顿先生、莫顿太太和雅各布斯牧师继续聊了好一会儿。我记得自己常常惊诧于大人之间居然这么能聊。感觉好累。

我都记不清了,因为我用好几种不同方式把骷髅山战役打了一遍又一遍。最爽的一幕——根据雅各布斯先生的钳子攻势改编而来——一部分美国大军在前方牵制德军,其余部队绕到后方突袭。“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中一人尖叫道,然后头部中枪毙命。

我开始有点儿玩腻了,想回屋里吃块蛋糕(如果阿康和安迪的朋友们吃完还有剩下的),就在这时,阴影再次笼罩我和我的战场。我抬头看见雅各布斯先生,他手里拿着一杯水。

“这是我从你母亲那里借来的。我给你展示一样东西好不好?”

“好啊。”

他再次跪下,把水从骷髅山顶往下浇。

“是雷暴雨!”我叫道,开始发出打雷的声音。

“嗯哼,随你。还有闪电。看好啦。”他伸出两根手指,就像恶魔头上的犄角,然后往打湿的土里戳。这次洞穴没有坍塌。“瞧,”他说,“洞穴好啦。”他拿起两个德国士兵,放了进去。“将军,要将他们连根拔除,必然是很艰难的,但我相信美军一定能当此重任。”

“嘿!谢谢!”

“如果再倒下来你就再加点儿水。”

“我会的。”

“打完仗记得把水杯拿回厨房。我可不想刚到哈洛第一天就得罪你妈。”

我跟他保证了,然后伸手一指。“雅各布斯先生,搁那儿。”

他笑着做了,然后朝卫理公会路走去,朝着牧师宅邸走去,他和家人后来在那儿住了三年,一直到他被开除。我看着他走远,然后注意力又回到骷髅山。

但我还没开始,又一道阴影笼罩了战场。这次是我爸。他单膝跪下,很小心没有压到任何美国士兵。“嗯,杰米,你怎么看我们的新牧师?”

“我喜欢他。”

“我也是。你妈也喜欢他。对这份工作来说,他太年轻了,如果他干得好的话,我们这个教会只是他的开始,不过我觉得他肯定行。尤其是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年轻人能感召年轻人。”

“看,爸爸,他教了我怎么挖山洞。只要把土打湿,弄成泥巴的样子就行了。”

“不错。”他抚弄了一下我的头发,“吃晚饭前你可得好好洗干净。”他拿起水杯:“要我帮你拿回屋里去吗?”

“好的,劳驾,谢谢。”

他拿起杯子往屋里走。我回头看骷髅山,却发现泥土已经干了,山洞塌了下来,洞里的士兵被活埋了。不过我无所谓,反正他们都是坏蛋。

如今,大家对性骚扰敏感过头,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家长敢让一个六岁的孩子跟一个刚认识的男性走,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即便只是短短几天)的男性。不过我妈就这么干了,那是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一下午,而且她完全没有犹豫。

雅各布斯牧师——妈妈让我这样称呼他,不叫先生——大概在三点差一刻的时候来到卫理公会丘,敲了敲纱门。我正在客厅地上填色,妈妈在看《打电话赢大奖》。她给WCSH电视频道寄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赢得本月大奖,一台伊莱克斯吸尘器。她知道机会不大,不过她说,希望永“债”。她是在说笑。

“能把你的小儿子借我半小时吗?”雅各布斯牧师问道,“我的车库里有样东西,我猜他会感兴趣的。”

“什么东西?”我问道,已经站了起来。

“一个惊喜。你可以回来再慢慢告诉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