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识到这一点,是吗?”
“当然。我离开汉普顿的父母,一个人来到这里。这是我的错。伙计。”他微微一笑。“但如果你落到我的手中,我会用靴子踢你的腰的。”
“我会试试的。”格莱克说。他打量着艾里曼,他们俩都很高兴。他认为艾里曼比他重四十磅,但其中很多都是啤酒肌肉
“我能打败你,索尼。”
艾里曼的脸很和气地皱成一团,“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
们是这么干的,伙计。”他向前探过身,好像要说一个大秘密。
“现在,谈谈我个人。每当我拿到妈妈的一块苹果馅饼时,首先在上面撒尿。”
“索尼,你这张臭嘴。”格莱克温和地说。
“你想要我干什么?”索尼问。“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地说呢:你会错过国际青年商会的会议的。”
“不,”格莱克说,仍然很平静,“星期四晚上才开国际青年商会的会议。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艾里曼发出一声让人厌恶的喘气声。
“现在我所想的是,”格莱克继续说,“你会想从我这里得到某些东西。”他打开桌子抽屉,从中拿出三个塑料大麻袋,除了大麻里面还有一些胶囊。“在你的睡袋里发现的,”格莱克说。
“讨厌的,讨厌的索尼。坏孩子。不用宣判。直接进新罕布什尔州立监狱。”
“你没有任何搜查证,”艾里曼说。“甚至一个初出茅庐的律师也能让我被判无罪,你知道这一点。”
“我不知道任何这类事,”格莱克·斯蒂尔森说。他靠到转椅上,把脚放到桌面上。“我是这个镇里的大人物,索尼,几年前我来新罕布什尔时很穷,现在我在这里干得很好。我帮镇议会解决了一些难题,其中包括怎么处理那些被警察抓住的吸毒孩子……我指的不是像你这样的坏蛋,索尼,我们知道怎么处理像你这样的流浪汉……我指的是当地的好孩子。没有人真正想伤害他们,你知道吗?我为他们想出办法,我说让他们为社区计划工作,而不把他们送进监狱。这很有效。我们现在让吸毒最厉害的家伙训练棒球队,他干得非常好。”
艾里曼显得很厌烦,格莱克突然站起来,抓起一个瓶子向索尼·艾里曼的鼻子扔去。瓶子擦鼻而过,飞过屋子,砸在角落的档案柜上。艾里曼第一次吃了一惊。有那么一瞬,格莱克那帐成熟而智慧的脸又成了踢死狗的那个年轻人的脸。
“你要认真听我说,”他轻声说。“因为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以后十年你的职业,如果你不想终生在别人车牌上贴‘不自由毋宁死’标语的话,你最好认真听着,索尼。你要假装这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索尼。你要第一次就听明白,索尼。”
艾里曼看看砸碎的瓶子,眼光又落到斯蒂尔森身上,他刚才的冷漠消失了,真正产生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对什么感兴趣了。他拼命喝啤酒,因为他感到无聊;他一个人跑出来,因为他感到无聊。当这个高个儿家伙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用一个手电筒照他汽车的仪表盘时,索尼·艾里曼以为他只不过是又一个小镇官僚,在保护自己的地盘。但这个家伙不同。他……他……他疯了!索尼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他墙上有两张公共服务奖状,还有几张他跟扶轮社社员和国际狮子会会员谈话的照片,他还是这个狗屁小镇国际青年商会的副主席,明年他就会是主席人他像他妈的臭虫一样疯狂!
“好吧,”他说,“我洗耳恭听。”
“我曾经从事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格莱克告诉他。“我成功过,我也失败过。我曾犯过法。索尼,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没有成见,不像当地人那样。他们从《工会领袖报》上读到你和你的朋友今年夏天在汉普顿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拿一把生锈的吉列剃刀阉割了你。”
“我们从纽约到海滩玩,伙计,”索尼说。“我们在度假。我们并没有去酒吧闹事,那里有一群舞女在扭屁股,你知道是谁在闹事吗?一群大学生。”索尼撅起嘴唇。“但报纸不这么报道,是吗?他们宁愿拿我们当替罪羊。”
“你们很引人注目,”格莱克和气地说,“另外,《工会领袖报)的威廉·罗勃不喜欢摩托车俱乐部。”
“那个秃顶的狗东西,”索尼喃喃道。
格莱克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瓶领袖牌威士忌酒。“我要喝酒。”他说,接着他打开封口,一口气喝了半瓶。他长出一口气,眼睛水汪汪的,把酒瓶从桌上推过去,“你要吗?”
索尼把剩下的全喝完了。一股火辣辣的热气从胃一直升到喉咙。
“伙计,可以把我点着了。”他喘着气说。
格莱克仰面大笑。“我们会处得很好的,索尼。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会处得很好。”
“你要我干什么?”索尼再次问,手里抓着空瓶子。
“不干什么……现在不要干什么。但我有一种感觉……”格莱克的眼睛变得很恍惚,几乎像是困惑,“我告诉过你,我是里杰威的大人物。下次我将竞选市长,我会赢的。但那是……”
“只是个开始。”索尼接上说。
“对,只是个开始,”那种困惑的表情仍留在脸上。“我很能干,人们知道这一点。我非常能干。我觉得……前途远大,不可限量,但我对此不是……很确信……你明白吗厂
索尼只是耸耸肩。
那种困惑的表情消失了。“但有一个故事,索尼。说的是一个老鼠从一个狮子的爪上拔出一根刺,它这么做是为了报答几年前狮子没有吃它之恩,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我小时候也许听说过。”
格莱克点点头。“啊,那是几年前……不管是什么,索尼。”他把塑料袋从桌子上推过去。“我不会吃你的。你知道,如果我想的话)是可以做到的。一个初出茅庐的律师救不了你的命。离这个镇不到二十英里的汉普顿正在闹事。在这个镇上,谁也救不了你,小镇的人很愿意看到你完蛋。”
艾里曼没有回答,但他怀疑格莱克的话是对的。他袋子里的毒品并不多,但这个小镇的人肯定很想把他送到监狱服苦役。
“我不会吃你的,”格莱克重复道。“我希望你记住,如果以后我的爪子有一根刺的话……也许我会让你替我干点儿事。记住了吗?”
索尼·艾里曼不知感激为何物,但他感到好奇和有趣。这就是他对这个斯蒂尔森的感觉。他眼睛中的疯狂暗示了许多东西,但没有一样是枯燥乏味的。
“几年后谁知道我们在哪儿呢?”他喃喃道。“我们可能都死了,伙计。”
“记住我,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
索尼看着瓶子的碎片。“我会记住你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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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971年过去了。新罕布什尔州的海滩暴乱结束了,海滩企业家的抱怨被他们增长的银行存折平息了。一个叫乔治.麦克加文的无名小卒宣布要竞选总统。了解政治的人都知道,1972年民主党的候选人是爱德蒙·穆斯基,有人认为他会打败麦克力,文那个小丑的。
六月初,在学校放暑假前,莎拉又遇到了年轻的学法律的学生。她在商店买一个烤面包机,他在为他父母结婚周年买礼物。他间她愿不愿跟他一起去看电影,镇上正在放映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新片(肮脏的哈里》。莎拉去了,两人玩得很愉快。瓦尔特·赫兹列特留起了胡子,一点儿也不像约翰尼了。实际上,她越来越记不清约翰尼的长相了。他的脸只有在她的梦中才很清晰,在梦中,他站在命运轮前,看着它旋转,他的脸冷冰冰的,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深紫罗兰色,有点儿可怕,他看着轮子,好像这是他私人的一样。
她和瓦尔特开始经常见面。他很好相处。他很少提要求,即使提的话,也是非常委婉,几乎意识不到。十月时,他问她是否能给她买个小钻石戒指,莎拉要求让她在周末好好考虑一下。那个星期六晚上,她去东缅因州医疗中心,在接待处得到了一张特别的红边通行证,走到楼上的特别护理室,她在约翰尼床边坐了一个小时,窗外,秋风在黑暗中呼啸着,预示着寒冷,预示着即将下雪,预示着一…个死亡的季节,乡村博览会,命运轮,车祸,差十六天就整整一年了…
她坐着听窗外的风声,看着约翰尼。绷带已拿走了,有一条伤痕从他的左眉上方一寸开始,一直延伸到他的发际。他发际的头发已经变白了,使她想起87街故事中那个虚构的侦探考顿·哈维斯,莎拉在他身上没有看到退化的迹象,只是他体重减轻了,而这是必然的。他是一个她几乎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在熟睡。
她俯身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像她的吻能像童话中那样唤醒他。但约翰尼仍然睡着。
她离开了,口到自己的公寓,躺在床上哭起来。外面狂风呼啸,把黄色和红色的树叶吹得四处飞舞,星期一她告诉瓦尔特,如果他真想给她买一个小钻石戒指,她会很乐意戴的。临,他们获得了精神感应能力,被送回地球召集一些信徒——准备乘第一艘飞船去天堂,于是他们十人聚集在一起,买了圣约翰布雷北面的一个农场,在那里住了七个星期,等着飞碟把他们带往天堂。
“这听上去……”莎拉开口道,又连忙闭上嘴巴。
“我知道这听上去像什么,”赫伯说,“这听上去是发疯了。买那地方花了他们九千美元。那只不过是一间破烂的农舍,加上两亩灌木丛生的土地。维拉分担了七百元,那是她所有的钱了。我根本拦不住她……除非把她监禁起来。”他停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该在你的婚礼上谈这些事,莎拉。你和你丈夫会非常幸福的,我知道。”
莎拉尽力也微笑着。“谢谢你,赫伯。你会……我的意思是,你认为她会……
“会回来吗?噢,会的,如果到冬天这世界还没有完蛋,我想她会回来的。”
“啊,我真心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她说,拥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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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佛蒙特的农场没有火炉,十月底,飞碟还没有来,维拉就回家了。她说,飞碟没有来是因为他们还不完美——他们还没有彻底消灭他们生活中的罪恶。但她意气昂扬,精神状态非常好。她在梦中得到了一一个暗示,她可能不会乘飞碟去天堂。她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她的儿子需要她,当他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时,需要也向他指明正确的方向。
赫伯接纳了她,尽可能地爱她——生活继续着。约翰尼在昏迷状态中已两年了。
尼克松再次宣誓就任美国总统。美国的年轻人开始从越南回来了。瓦尔特·赫兹列特参加了一次律师资格考试,过段时间还要再考一次,莎拉在他复习的时候仍在学校教书占她刚开始教书时的那些笨头笨脑的新生,现在已是高年级学生了,胸脯平平的姑娘们变得丰满了。那些在楼里瞎撞找不着门的无名小辈现在已在大学打篮球了。
第二次阿拉伯——以色列战争爆发又结束了。石油危机来了又去了。汽油价格却高居不下。维拉·史密斯相信基督会从地球南极回来。这一信息来自一本新的小册子(十六页,定价四块五),题目叫《上帝在热带的地下》,小册子的作者做了一个惊人的假设,说天堂实际就在我们脚下,最近的人口就是南极。小册子有一章的标题是“南极探险者的超自然经历”。
赫伯指出,不到一年前,她还确信天堂就在牧夫星座。“我更愿意相信在牧夫座而不是这个有关南极的废话。”他告诉她。“毕竟(圣经》上说天堂在天上。热带的下面应该是……”
“住口!”她严厉地说,嘴唇抿成一条缝,“不要嘲弄你不理解的东西。”
“我没有嘲弄,维拉。”他平静地说。
“天知道为什么不信教的人喜欢嘲弄上帝,异教徒为什么流行。”她说,眼睛里一片茫然。他们正坐在餐桌边,赫伯面前是一个旧水管,维拉面前是一叠《国家地理》杂志,她正从书中收集南极图片报道。屋外,云在从西向东飞驰,树叶从树上哗哗落下。又是十月初了,十月总是她状态最差的一个月。在这个月里,她的眼睛经常一片茫然。在十月,他总是想要逃离他们两人:他的妻子和他昏迷的儿子,他儿子实际上可能已经死了。现在他手里摆弄着管子,望着窗外乌云滚滚的天空,想:我能打点起行李,把我的东西扔进汽车后座,离开这里,也许去佛罗里达州.或尼布拉斯卡州,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好木匠在什么地方都能赚到钱。站起来走吧。
但他知道他不会的。只有在十月他才会想要逃走,就像维拉在这个月会发现有关耶稣和她惟一儿子最终苏醒的新消息一样。
现在他把手伸过桌面,握住她的手,这手瘦得吓入——个老女人的手。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我很爱你,维拉。”他说。
她冲他微微一笑,在那一刹那,她非常像他求婚时的那个姑娘,那个在他们新婚之夜用毛刷捅他屁股的姑娘。这是一个温柔的微笑,她的眼睛在刹那间非常清澈,温馨。可爱,屋外,太阳在乌云后时隐时现,大百叶窗的影子在地上掠过。
“我知道你爱我,赫伯,我也爱你。”
他把另一只手也放在她的手上,紧紧握着。
“维拉。”他说。
“嗯。”她的眼睛极为清澈……突然,她完完全全和他在一起了,这使他意识到这三年来他们的隔膜是多么的可怕。
“维拉,如果他永远不醒来……上帝保佑不要这样,但如果他不……我们仍然互相拥有,是吗?我是说……”
她猛地抽开手。他的手一下子空了。
“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说约翰尼不会醒来。”
“我只是说……”
“他当然会醒过来,”她说,看着窗外的田野。“这是上帝的安排,啊,是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相信我。上帝要让我的约翰尼干大事呢,我在心中听到上帝的声音。”
“是的,维拉。”他说。“很对。”
她伸手去摸(国家地理)杂志,找到后又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着。
“我知道。”她以一种孩子气的,固执的声音说。
“对。”他平静地说。
她看着她的杂志。赫伯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阳光和阴影,想到金色的十月后,冬天很快就要来到。他希望约翰尼会死去。他从小就很爱这孩子,当他把一只小树蛙带回来,放到孩子的小手中时,看到他小脸上惊奇的表情。他教约翰尼怎么钓鱼。滑冰和射击,1951年,约翰尼得了可怕的流行性感冒,高烧到华氏一百零五度,他整夜不睡照顾这孩子,当约翰尼作为中学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不用讲稿流利地致词时,他曾使劲用手擦去眼泪。关于约翰尼他有许多回忆:教他开车;教他怎么在船头站稳,那年他们一起出去度假,约翰尼八岁,船的剧烈摆动令他兴奋得大笑起来;帮他做家庭作业;帮他做树上小屋;教他使用指南针,所有这些回忆并不是按时间顺序连在一起的——约翰尼是惟一把它们串起来的线,约翰尼急切地探索着外部世界,这世界最后严重地伤害了他,现在他希望约翰尼死掉,非常希望他死掉,希望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希望脑电图上的波纹变平,希望他像一根融化成一摊蜡的蜡烛一样熄灭,希望他死去,使他们得到解脱。
1973年独立日后不到一周的一个炎热的下午,在新罕布什尔州萨默斯沃斯的凯西酒吧,来了一位避雷针推销员。离那里不远的地方,一场风暴正在逐渐形成。
他非常渴,进凯西酒吧是想喝两杯啤酒解解渴,而不是为了推销避雷针,但出于长期的习惯,他抬头看看低矮的,农庄式详建筑的屋顶,看到酷热灰暗的天空下,屋顶上什么也没有,于是伸手去拿套着皮子的样品箱。
凯西酒吧里面光线很暗,也很凉快,除了墙上的彩电声外很安静,几个常客在那里,吧台后面是店主,和他的顾客一起在看电视。
避雷针推销员坐在一张酒吧凳上,把样品箱放在他左边的凳子上,店主转过头:“你好,朋友,想要什么?”
“一杯啤酒,”避雷针推销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来一杯。”
“我总是很愿意的,”店主说。他拿来两杯啤酒,收了推销员一元钱,把找的三角钱放到酒吧台上,“我叫布鲁斯·卡立克。”他说,伸出手。
避雷针推销员握住他的手。“我叫杜黑,”他说,“安德鲁·杜黑。”他一口喝干了半杯啤酒。
“很高兴认识你,”卡立克说。他走开把一杯龙舌兰酒送到一位板着脸的年轻妇女那里,然后又回到杜黑那里,“从远地来?”
“是的,”杜黑承认说。“我是推销员。”他向四周扫了一眼。“这里总是这么安静吗?”
“不。周末非常热闹,私人聚会很赚钱——如果有人来开的话。我没有饿肚子,但也没有开一辆卡迪拉克车。”他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杜黑的杯子。“再来一杯?”
“你自己也再来一杯吧,卡立克先生。”
“叫我布鲁斯,”他笑了。“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当卡立克拿着啤酒回来时,避雷针推销员说:“我进来休息一下,不是推销任何东西的。但既然你提到了……”他把样品箱提起来放到吧台上,那里面发出订订挡挡的声音。
“啊,开始了。”卡立克说,笑了起来。
两个下午的常客走过来看杜黑在推销什么,一个是老人,他的右眼睑上有颗疙瘩,另一个是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年轻人。那个板着脸的女人继续在看电视。
社黑拿出三根杆子,一根长的顶端有个钢球,一根短点的、还有一根是陶瓷的。
“这到底是什么?”卡立克说。
“避雷针,”那个老头说,哈哈笑起来。“他要拯救这个酒吧,使它免遭上帝的谴责,布鲁斯,你最好听听他的话。”
他又笑起来,穿灰色工作服的人也跟着他笑,卡立克的脸阴沉下来,避雷针推销员知道他本来有可能做成的一笔生意现在泡汤了。他是个优秀的推销员,知道个性和环境的奇怪组合有时会使得生意完全不可能做成,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坦然接受这一现实,不过还是开始说后了,这主要是出于一种习惯。
“我刚从我的汽车出来时,偶然注意到这个漂亮的建筑物没有安避雷针,而且这栋房子是用木头建成的,现在以很低的价格,我可以保证……”
“保证今天下午四点雷电要击中这个地方。”穿灰工作服的人咧嘴一笑说。那个老人哈哈笑起来。
“先生,我不想冒犯你,”卡立克说,“但你看到那个了吗?”他指指电视旁一块小木板上的金色钉子,钉子上是一叠纸。“那些都是帐单。它们必须在每月十五日付清。你看到这里喝酒的人有多少了吧?·我必须小心。我必须……”
“这正是我的观点,”杜黑插话说,“你必须小心。买三四根避雷针并不是浪费。你长期在这里营业。你不想在夏季的某一天让雷电把你的房子夷为平地吧,是吗?”
“他才不在乎呢,”老头说,“他会得到保险金,然后去佛罗里达。是吗,布鲁斯?”
卡立克厌恶地看着老头。
“好吧,让我们谈谈保险金,”避雷针推销员插话说。穿灰工作服的人已失去兴趣,走开了。“你的火灾保险费会降低……”
“保险费是一次付的,”卡立克坦率地说。“瞧,我就是付不起这笔钱。对不起,如果你明年再跟我谈的话……”
“好吧,也许我会的,”避雷针推销员说,他放弃了努力。“也许我会的。”在被雷电击中这前,谁都认为自己不会被击中的,干这一行总是碰到这种情况。你无法使卡立克这样的人明白,买避雷针是他能购买的最便宜的一种火灾保险。但杜黑很看得开,毕竟,他本来只是想进来休息一下的。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在乎,他又要了一杯啤酒。但这次他没有为卡立克也要一杯。
老头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
“大约十年前,有个家伙在高尔夫球场被雷电击中,”他说,“一下子击死了他。现在,一个人头上可以插根避雷针,对吗?”他哈哈笑起来,一股酒气喷到杜黑的脸上。杜黑客气地微微一笑。“听说,他口袋里的硬币都烧化了。雷电是个很有趣的东西,真的。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