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滤光镜蓝色滤光镜上的黄色斑纹黄色斑纹——

穿着深蓝色的滑雪衫,上面有淡黄色的条纹。

约翰尼的嘴巴张开了。对,这就是斯蒂尔森。老虎,但他现在在滤光镜后面。

这是什么意思?约翰尼尖叫,但没有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

这时母亲尖叫起来·,但约翰尼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汤·米!把他还给我!汤米!把他还给我,你这狗杂种!”

约翰尼的脑袋像个气球一样胀起来。一切都开始消退了。惟一的亮点就是枪的准星,现在枪的准星正对着那件蓝色滑雪衫的胸口。

开枪,噢,天哪,你必须开枪,否则他就要逃掉了——

现在——也许是他的眼睛模糊起来——蓝色的滑雪衫开始蔓延,蓝色把一切都淹没了,那种黄色的条纹也淹没在其中。

在滤光镜后,是的,他在滤光镜后,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安全还是他已逃脱了?这是什么?

下面火光一闪,约翰尼隐隐约约觉得那是照相机闪光灯的闪光。

斯蒂尔森推开女人,向门口退去,他的眼睛邪恶地眯成一条缝。他紧紧抓着扭动的小男孩的脖子和裆部。

不能,噢,上帝,原谅我,我不能。

这时,又有两颗子弹击中他,一颗击中胸口,打得他撞到墙上,又弹了起来。另一颗击中他身体左侧,打得他在栏杆上转了个身。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他的枪掉了。它掉在地板上,一枪打进墙里。然后他的大腿上部撞在栏杆上,摔了下去,市政厅在他眼前打了两个转,他哆地一声摔在两个凳子上,摔断了背脊和两条腿。

他张开嘴要喊,但却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躺在撞碎的凳子碎片上,心想:完了。我是个废物,弄砸了。

手狠狠地抓住他。他们在把他翻过身,艾里曼,穆齐和另一个家伙在那里。是艾里曼在把他翻过身。

斯蒂尔森走过来,把穆齐推到一边。

管这家伙,”他声音沙哑地说。“找到拍照的那个狗杂种。砸碎他的照相机。”

穆齐和另一个家伙走了。旁边什么地方黑头发的女人在哭喊:”……在一个孩子后面,躲在一个孩子后面,我要告诉所有的人……”

“让她闭嘴,索尼。”斯蒂尔森说。

“是。”索尼说,从斯蒂尔森身边走开。

斯蒂尔森蹲在约翰尼身边:“我们认识吗,朋友?没有必要撒谎。你已经完了。”

尼低声说:“我们认识。”

“在特里姆布尔集会上,是吗?”

约翰尼点点头。

斯蒂尔森猛地站起来,约翰尼用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抓住他的脚踝。这只不过一秒钟,斯蒂尔森很容易就挣脱了。但这已经够长了。

一切都已改变了。

人们现在开始围在他身边,但他只能看到脚和腿,看不到脸。这没有关系。一切都已改变了。

他开始哭起来。这次摸斯蒂尔森就像摸一个空白。没电的电池。伐倒的树。空房子。光秃秃的书架。放蜡烛的酒瓶。

消失,离去。他周围的脚和腿变得模糊不清。他听到他们兴奋的揣测声,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甚至那也在消失,成为一片嗡嗡声。

他回过头,看到很久以前他走出来的那条走廊,他走出那条走廊,来到这个照亮的地方。只是那时他母亲还活着,他父亲在那里,他们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回到他们身边。现在该回去。

我成功了。我不知怎么成功了。我不知道怎么成功的,但我的确成功了。

他让自己飘向那个有着钢墙的走廊,不知道那尽头是否有什么,满足于让时间来告诉他。嗡嗡的声音消失了。模糊的亮光消失了。但他仍然是他——约翰·史密斯——没有变。
进入走廊,他想。好吧。

他想,如果他能进入那个走廊,他就能行走了。

  ─── 死亡区域 ───

34


朴茨茅斯,新罕布什尔州

1月23日, 1979

亲爱的爸爸:

这是一封不得不写的可怕的信,我努力说得简洁些,当你收到信时,我可能已经死了。一件可怕的事在我身上发生了,我现在认为它在车祸和昏迷前很早就开始了。当然你知道特异功能的事,你可能还记得,妈妈临死前说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有使命要我来完成。她要求我不要逃避,我答应了她, 并不是很认真的,只是想让她心灵获得安宁。现在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对的。我并不相信上帝,不相信有一个真正的上帝为我们安排一切。但我也不信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纯属偶然。

爸爸,1976年夏天,我去特里姆布尔参加格莱克。斯蒂尔森的一次集会,、特里姆布尔在新罕布什尔川的第三选区,那时他是第一次竞选,你可能还记得。他在走向讲台时,和许多人握手,其中就有我。你可能觉得这部分很难相信,虽然你亲眼见过我的特异功能。我有一种“意念”,只是这次不是意念,爸爸。它是一种洞察。

奇怪的是,它不像我其它的“洞察”一样清晰一总有一种让人不解的蓝色笼罩着一切,以前从没这种情况——但它非常有力。我看到格莱克·斯蒂尔森成为美国总统。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我不知道,只是他的头发大都脱掉了。我觉得大概是十四年或十八年后。现在,我能看到却不能解释,在这件事上,那种奇怪的蓝色滤光镜妨碍了我的视线,但我已经看到足够的东西了。如果斯蒂尔森成为总统,他将开始使国际局势恶化,那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斯蒂尔森成为总统,他将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核战争。我相信这场战争的导火线是南非。我还相信,在这场短暂、血腥的战争中,不仅是两三个国家扔核弹头,而是有二十多个国家会发射——再加上恐怖组织。

爸爸,我知道这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我也觉得难以相信,但我毫不怀疑,不想欺骗自己说事情不会有那么严重。你从不知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从柴沃斯家逃走并不是因为那家餐馆的火灾,我是在逃避格莱克·斯蒂尔森和我应该做的事。就像以利亚躲在洞穴中,或约拿躲在鱼腹中。你知道,我只想等待观望。等着看看这种可怕的预言是否会实现,我本来可能还在等待,但去年秋天,我的头疼加剧了,我在工作时发生了一次意外,我想监工凯思·斯特朗会记得……

摘自在“斯蒂尔森委员会”上作的证词。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缅因州的参议员威廉·科亨。提问者是诺尔曼·k维瑞泽先生,委员会的法律顾问,证人是凯思·斯特朗先生,他住在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沙漠大街1421号。

证词日期:8月17日, 1979。

维瑞泽:这时。约翰·史密斯受雇于菲尼克斯公共建设部、是吗?

斯特朗:是的,先生,是这样。

维:这是1978年12月初。

斯:是的,先生。

维:12月7日发生了什么给你留下很深印象的事吗?有关约翰·史密斯的事?

斯:是的先生,的确发生了。

维: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委员会。

斯:嗯,我回到车库去拉四十加仑的橙色油漆。我们在路上画线。约翰尼——就是约翰·史密斯——那天在罗斯蒙特大街画一条新的道路标记。我回到那里时是四点十五分——离下班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你们已经谈过的那个赫尔曼·乔林走过来对我说,“你最好去看看约翰尼,凯思。约翰尼出问题了。我想跟他说话,他就像没听到。他差点儿撞上我。你最好让他清醒起来。”那就是他说的话,我说,“他出什么事了,赫尔曼?赫尔曼说,“你自己去看吧,那个家伙有毛病了。”于是我开车过去,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然后——哇!

维:你看到什么了?

斯:你是说在我看到约翰尼之前?

斯:他画的线开始乱七八糟。开始只有一点儿,不是很直。约翰尼一直是队里最好的画线员。接着真的变得很糟了。路上开始出现圆圈,有几处好像他在反复画圆圈。有大约一百码,他把线全画到泥地上了。

维:你怎么办呢?

斯:我让他停下。那就是说,我最后让他停了下来。我把车开到跟画线机并排,开始冲他喊叫,大概喊了有五、六声。他好像没有听到。然后他把画线机向我推来,咚地撞在我正在开着的汽车的一侧。那也是公路部门的财产。我使劲按喇叭。又冲他喊叫,他似乎听到了。他把机器开到空档,看着我。我问他,他到底在干什么。

维:他怎么回答呢?

斯:他说你好。“你好,凯思。”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维:你的反应是……

斯:我的反应非常严厉。我生气了。约翰尼站在那里,四处张望。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他一直很瘦,你知道,但现在他看上去像纸一样白,,他的嘴的一侧有点儿……你知道……向下耷拉。开始他似乎不明白我的话。然后他向四处望望,看到他画的线——路上的所有的线。

维:他说……

斯:他说他很抱歉。然后他有点——我不知道——摇晃,一只手捂住脸,于是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科亨:“斯特朗先生,委员会对史密斯先生所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那些可能对本案会有帮助。你能记得他说什么了吗?

斯:开始他说没出什么事,只是闻到像是燃烧的橡胶味,橡胶着火了。然后他说,“如果你要拿下电池,它会爆炸的”。还有……

维:诸如“我把土豆放在箱子里,两个收音饥放在太阳里。所以到树那里去”。我就记住这些。就像我说过的那样,这些都毫无意义。

斯:接着发生了什么?

维:他开始倒下。于是我抓住他的肩膀和手——他的手捂着脸一他的手松开了。我看到他右眼全是血。然后他就昏过去。

斯:但他昏过去之前还说了一句话、是吗?

维:是的,先生,他说了。

斯:说了什么?

威:他说,“我们以后会为斯蒂尔森烦恼的。爸爸,他现在在死亡区域。”

斯:你确信那就是他说的话吗?

维:是的,先生,我永远不会忘记它。

※※※

……当我醒来时,我在罗斯蒙特地下室一间效设备的小屋里。凯思说我最好马上去看病,在此之前不要上班。我”下坏了,爸爸,但并不由于凯思认为的那种原因。十一月初,山姆·魏泽克在一封信中曾提到过一位神经科专家,现在我跟这位医生预约好。我跟山姆写信,告诉他我不敢开车,因为我有重影现象。山姆马上回信,告诉我去看这位范恩医生——说他认为这些症状很危险,但不愿隔着这么远进行诊断。

我没有立即去。我想人总是喜欢欺骗自己,我不断地想- 直到发生了画线机事故——那可能只是必经的 一个阶段,会好起来的。我只是不愿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但是画线事故大明显了,我去看医生了,因为我害怕——不只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我所知道的。
于是我去看这位范恩先生,他给我做了检查,然后他详细地告诉了我。结果是我没有原以为有的那么多时间了,因为……

※※※

摘自在“斯蒂尔森委员会”上作的证词。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缅因州的参议员威廉·科亨。提问者是诺尔曼·D维瑞泽先生卜委员会的法律顾问。证人是昆丁·M·范恩医生,家住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帕特兰德街17号。

证词日期,8月22日, 1979。

维瑞泽:在你做完检查得出结论后,你在你的办公室跟约翰。史密斯会面,是吗?

范恩:是的。这是一次很让人难受的会面,这种会面总是很让人难受的。

维:你能告诉我们你们之间谈了什么吗?

范:可以。在这些不同寻常的情况下,一般的医生——病人关系可以放弃。我一开始就向约翰尼指出,他曾有过一次非常可怕的经历。他承认了。他的右眼充血仍很厉害,但它好些了。他的一根毛细血管裂了。如果我能用图表……(在这里对资料做了删节)

维:在向史密斯做了解释之后呢?

范:他问我最坏情况。这是他的原话,“最坏情况”。他的镇静和勇气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维:那么最坏情况是什么,范恩先生?

范:嗯?我想现在已经很清楚了,约翰·史密斯大脑半球的顶叶有个恶化很快的脑瘤。(旁听者中一阵骚动;短暂的休会)

维:医生,很抱歉打断你的话,我要提醒旁听者,本委员会在开会,这是在进行调查,不是怪物展览,如果不安静下来的话,我要让警察清场了。

范:没关系。维瑞泽先生。

维:谢谢你,医生。你能告诉委员会史密斯听到这消息后的反应吗?

范:他很镇静。极为镇静。我相信在他心中,他也做了诊断,他的诊断和我的刚好相同,但是,他说他很害怕,他问我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维:你怎么说?

范:我说在这个阶段,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还有选择。我告诉他他需要做一次手术。我应该指出,我那时不知道他的昏迷和奇迹般的康复。

维:他的反应是什么?

范:他说不做手术。他非常平静,但也非常坚决。不做手术。我说希望他再考虑一下。因为不做手术,就等于签了自己的死亡判决书。

维:史密斯对此有何反应?

范:他要求我告诉他,不做手术的活,他能活多久。

维:你告诉他了吗?

范:是的,我告诉了他一个大约的估计。我告诉他肿瘤生长方式很奇特,我知道有的病人的肿瘤可以潜伏两年不动,但那是比较罕见的。我告诉他,不做手术的话,他大概可以活八到二十个月。

维:但他仍拒绝做手术,是吗?

范:是的,是这样的。

维:史密斯离开时,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吗?

范:我要说发生了极为异常的事。

维:如果你愿意,请告诉委员会。

范:我摸摸他的肩膀,想要留住他。我很不愿意人们在这种情况下离去。当我这么做时,我感到他身上传来什么东西……就像受到电击,也像被吸住了,好像他在从我身上吸什么东西。我要承认这是一种非常主观的描述,但它来自一个受到察训练的人。那种感觉并不愉快,我向你们保证。我……我缩回手……他建议我给我妻子打电话,因为草莓受伤了,伤得很厉害。

维:草莓?

范:对,那就是他的原话。,我妻子的弟弟……他名叫斯坦伯雷·理查德。我最小的儿子小时候总是叫他草莓舅舅。顺便说一下,我后来才明白这个联想。那天晚上,我建议我妻子给她弟弟打个电话,他住在纽约的库兹湖。

维:她给他打电话了吗?

范:打了。他们谈得很愉快。

维:理查德先生——你的妻弟——没事儿吗?

范:是,他没事。但第二周他刷房子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背脊。

维:范恩医生,你相信约翰·史密斯看到那发生了吗?你相信他对你妻子的弟弟有一种预感吗?

范: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可能是这样。

维:谢谢你,医生。

范: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维:当然可以。

范:如果他真的受到诅咒一是的,我要称之为诅咒我希望上帝对那人受折磨的灵魂宽大为怀。

※※※

……我知道,爸爸,人们会说我那么做是因为肿瘤,但是爸爸,不要相信他们的话。那不是真的。肿瘤只是一个意外事件,我现在相信它早就有了。肿瘤就在车祸中受伤的那个位置,就在我小时溜冰摔伤的那个位置。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有了“意念”,虽然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了,在车祸前,我又有一个“意念”。问莎拉、她一定记得。肿瘤就在我称之为“死亡区域”的地方。那地方的确是死亡区域,对吗?真是不幸言中。上帝……命运……不管你怎么称赞它……似乎一直在伸出它的铁手使天平再次恢复平衡。也许我在车祸中就该死去,或更早,在小时候溜冰摔倒时就该死去。我相信,当我完成了必须完成的事后、天平又会完全恢复平衡。

爸爸,我爱你。我相信枪是惟一解决目前难题的途径,这使我觉得很难过,另外,我很难过留下你忍受痛苦和那些人的憎恨,那些人毫无理由地相信斯蒂尔森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摘自在“斯蒂尔森委员会”上作的证词。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缅因州的参议员威廉·科亨。提问者是阿尔伯特·伦儒先生,他是委员会的法律顾问。证人是山姆·魏泽克医生,家住缅因州班戈尔,哈罗考德街26号。

证词日期:8月23日, 1979。

伦儒:我们快要休会了,魏泽克医生,我代表委员会感谢你长达四小时的作证。你提供了许多有益的信息,使我们对这一件事有了更好的了解。

魏泽克:不用客气。

伦: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魏泽克医生,我认为这问题是最重要的;约翰·史密斯在给他父亲的信中自己也提出这问题,这封信已作为证据交给委员会。这问题就是……

魏:不。

伦:你说什么?

魏:你要问我,是不是肿瘤引发了约翰尼那天行为,是吗?

伦:准确地说,我认为……。

魏:回答是不。约翰·史密斯到死都是一个善于思考,很理智的人。给他父亲的信表明了这一点,给莎拉的信也表明了这一点。他是一个具有上帝般可怕能力的人——也许这是一种诅咒,就像我的同行范恩医生说的那样一但他没有发疯,也不是凭着脑压力产生的幻想行事——如果这件事是可能的话。

伦:但是被称为“得克萨斯塔狙击手”的查尔斯·魏特曼不是。

魏:是的,是的,他得了肿瘤。几年前在佛罗里达州坠毁的东航飞机的驾驶员也有肿瘤。在这两件事中,从没人说过肿瘤是决定性因素。我要向你们指出,别的臭名昭著的人物——像理查德·斯派克和阿道尔夫·希特勒——那样倒行逆施,并不是因为有脑瘤,约翰尼自己在罗克堡发现的凶手弗兰克·杜德也没有得脑瘤。不管委员会可能认为约翰尼的行为多么错误,它都是一个精神正常人的行为。他也许处在痛苦的精神折磨中……但是正常的。

※※※

……最重要的,别以为我没进行长时间的、痛苦的反思。如果杀了他、人类可以获得四年、两年。甚至八个月的时间进行反思,那就值得做。这是错的,但也可能最后证明是对的,我不知道,但我不愿再拖延了。我知道斯蒂尔森是多么危险。

爸爸,我非常爱你,相信这一点。

你的儿子 约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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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摘自在“斯蒂尔森委员会”上作的证词。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缅因州的参议员威廉·科亨。提问者是阿尔伯特·伦儒先生,他是委员会的法律顾问。证人是斯图亚特·克劳森先生,家住新罕布尔州约克逊镇黑带大街。

伦儒:你说你刚好带着你的照相机,克劳森先生?

克劳森:是的!我一般出问部带着。我那天差点儿没去,虽然我喜欢格莱克·斯蒂尔森——在这件事之前,我很喜欢他。我只是讨厌市政厅,你知道吗?

伦:因为你的驾驶员考试?

克:对。没考及格真是大糟了。但最后,我说那算什么,再说我拍了照。哇!我拍到了。那张照片会使我发财,就像伊瓦·吉玛的升旗照片一样。

伦:我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整个事件是为了让你发财,年轻人。

克:噢,不!·决不是!我的意思只是……嗯……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但它就在我面前发生,而且……我不知道。我只是很高兴我带着我的尼康相机。

伦:当斯蒂尔森举起孩子时,你刚好拍下,对吗?

克:对。

沦:这是那张照片的放大?

克:是的,这是我的照片。

伦:在你拍了后,发生了什么事?

克:那两个恶棍追我。他们喊着“把相机给我们,小子!把它扔下”这类的话。

伦:你就跑起来。

克:我跑了吗?天哪,我猜我跑了。他们一直追到镇停车场。其中一人差点儿抓住我,但他在冰上滑了一下,摔倒了。

科亨:年轻人,当你甩掉这两个恶棍时,我认为你在你一生中最重要的赛跑中赢了。

克:谢谢你,先生。斯蒂尔森那天的行为……也许你不得不那样,但……举起一个小孩挡在身前,这非常卑鄙。我认为新罕布什尔州的人们不会选那家伙做捕狗人;不会……

伦:谢谢你,克劳森先生。证人可以退席。

※※※

又到十月了。

莎拉很久以来,一直避免这次旅行,但现在时机成熟,不能再拖了。她这么觉得。她把两个孩子交给阿卜拉纳普太太——他们现在有一个佣人,两辆车,瓦尔特的年收入将近三万元——一个人穿过晚秋的骄阳来到波奈尔镇。

现在她把车开到一条很窄的乡村小路边,下了车,走向另一边的小公墓。一块石柱上钉着一块很小的;日金属片,上面写着:“榨树公墓”。一圈不很整齐的石头墙把公墓围绕起来,地上很干净。五个月前阵亡将士纪念日插上的小旗还在,、已经退色了,它们很快会被埋在雪下面。

她慢慢走着,风吹起她的深绿色裙子,上下摆动。这里是波登斯几代人的坟墓;这里是马斯登斯一家人的坟墓;这里,围着一块大墓碑是皮尔斯布斯一家的坟墓,最早到1750年。
在靠近最后的墙边,她发现了一块比较新的墓碑,上面很简单地写着:“约翰·史密斯”。莎拉跪在它旁边,停了一下,然后摸摸它。她的手指慢慢从它光滑的表面移过。

1月23日,1979

亲爱的莎拉:

我刚写完给我父亲的一封很重要的信,我几乎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写完。我没有力气再重复了,所以我建议你一收到这封信,就给他打电话。现在就打,莎拉,在你往下读之前……
现在,你都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最近我常常想起我们一起去艾斯帝镇游艺场的情景。如果要我猜哪两件事给你留下最深的印象,我会说我赌命运轮时的运气(还记得那个不停他说“我很高兴看到这家伙被打败”的男孩吗),和我戴着吓你的假面具。那是开玩笑,但你很生气,我们的约会差点儿完了。如果真的完了,也许我现在不会在这里,那个出租车司机可能还活着。另一方面,也许未来没什么不同,一周。一月或一年之后,我还是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嗯,我们曾有过机会,但最后仍是输了。但我要你知道,我很想念你。我从没想过别人,那个晚上是我们最好的一个晚上……

※※※

“你好,约翰尼,”她低声说,风轻轻地吹过骄阳中的树林,一片红叶飘过晴朗的天空,悄悄落在她的头发上。“我来了,我终于来了。”

对一个坟墓中的死人大声说话,这是一种丧失理智的行为,她过去会这么说。但现在强烈的感情涌上她的心头,她喉咙发疼,两手突然合拢。也许对他说话没什么错,毕竟九年了,现在结束了。以后她关心的是瓦尔特和孩子们,她将坐在丈夫讲台的后面微笑;无数的微笑,星期日增刊中将偶尔有一篇关于她的报道,如果她丈夫真像他预期的那样青云直上的话。以后她的白发会越来越多,以后她不戴文胸就不能出门,因为乳房下坠了;以后她会更注意化妆;以后她会参加健美训练,会送丹尼上学,送杰妮去幼儿园;以后就是新年晚会和戴可笑的帽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将步入中年。

以后她再也不会去游艺场了。

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噢,约翰尼,”她说。“一切都应该不同,是吗?最后不应该这样的。”

她低下头,使劲抑制自己的喉咙——但没有用。她呜咽起来,明亮的阳光变得五颜六色。像夏天一样温暖的风吹在她潮湿的脸上,像二月的风一样寒冷。

“不公平!”她冲着寂静的公墓喊道,“天哪,不公平!”

这时,一只手摸摸她的脖颈。

※※※

……那个晚上是我们最好的一个晚上,虽然我有时仍然不敢相信有那么沸腾的一个1970年,尼克松是总统,那时没有计算器,没有家用收录机,也没有朋克摇滚。有时候那段时间似乎又近在眼前,我几乎能摸到它,似乎如果我能抱住你。摸你的面颊或你的脖颈,我就能把你带进一个不同的未来,没有创伤。黑暗或痛苦的选择。

啊,我们都尽力而为,希望一切都好……如果不够好,必须尽力使它好起来。我只希望你想念我就像我想念你一样,亲爱的莎拉。给你我全部的爱。

约翰尼

※※※

她吸了口气,挺直背脊,眼睛睁得大大的: “约翰尼……”

它消失了。

不管它是什么, 它都消失了。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当然什么也没有。但她可以看到他站在那里,他的手插在口袋里,轻松调皮地咧着嘴笑,瘦长的身体靠着一个墓碑或一棵树。不好,莎拉——你还吸可卡因吗?

到处都是约翰尼。

我们都尽力而为,希望一切都好……如果不够好,必须尽力使它好起来。没失去什么,莎拉。没有什么不能找到的。

“还是过去的那个约翰尼。”她低声说,走出公墓,穿过小路。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去。十月的风使劲吹着,世界上似乎全是光和影。树木沙沙作响。

莎拉钻进汽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