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说到这一切的时候是如此地轻松!我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我又下到地下室去了,检查那些东西。这些正在写的内容让我激动起来了,让我觉得恐惧、不安。我走出大门,在西斜的炎热的阳光下,一条响尾蛇跨过了小径。如果需要的话,这就能证明我所担心的是真的。也许我盼的就是这个?不管怎样,我把那条蛇杀死了。那些声音颤动着,"诞生一半的世界,异域的宝球,黑暗中的轻轻摇动,有罩的形状,如夜般漆黑的海洋,闪闪发光的涡旋,紫色的烟雾……"
第二天,当我平静了一些之后,我给维尔马斯写了一封长信,肯定了他所有的猜测,承认我对此感到极为震惊,请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做到的。我愿意尽我所能协助那个跨学科的项目,并且邀请他在来西部的时候到我家作客。我简单地给他写了我的生活情况和我的睡眠异常,还提到了我母亲的死。当我把信寄出去后,并且怀着一种混杂着焦急和犹疑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回信诗,我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回信来了,厚厚的一封,它再度令我兴奋起来,但无论如何没有满足我的全部好奇。维尔马斯还是倾向于把他和他的同事对我的选词、梦境和幻想的推断看成是幸运的猜测,但他告诉我的关于那个项目的事还是足以激起我的好奇心--尤其是这个项目发现,在那些想像中的生命和在遥远的地方的考古发现之间存在着模糊不清的关联。他好像对我从不做梦和睡眠奇长这两件事特别感兴趣。他不住地感谢我的合作和我的邀请,允诺说等他开车来西部时,一定会来找我。他还给我准备了一大堆问题。
接下来的几个月很不一般。我过的还是我正常的生活--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继续读我的书,做我的研究,去图书馆,有时甚至还写上几首新诗。我依然去山上散步,但有了一分新添的小心。有时,我走着走着会停下来,注视着我脚下干燥的土地,像是要在那里找到一个活门的轮廓似的。有时,当我想到我父亲就是在那儿陷进去的,当我想到我母亲的可怕的死亡时,我会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发狂的悲痛和内疚感吞噬掉;我会觉得,不管怎样,我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去找他们。
可是,在那同时,我又只是为了维尔马斯的信而活着,为那些信在我内心唤起的那些惊奇、稀奇古怪的思索和恐慌--几乎是有趣的惊恐--而活着。除了写那个项目的事,他还会写各种各样的事--我的诗和我新读的书,还有我的看法(他有时会在这儿扮演一个专业导师的角色),世界上发生的事,天气,天文学,海底世界,他的宠物猫,米斯卡托尼克大学里的政治斗争,在阿克汉姆举行的集会,他的演讲,还有他在当地的旅行。他把所有的事都写得有趣极了。显然,他是一个写信成癖的人,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变得和他一样了。
当然,我最最着迷的还是他时常写到的和那个项目有关的内容。他给我讲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有关于米斯卡托尼克大学在1930-31年间进行南极探险的事--说他们动用了5架道尼尔大飞机,还有去年不知为何流产的那次澳大利亚探险--心理学家皮斯利和他曾经是经济学家的父亲一起参加了探险。我记得,我在报上看到过对这两次探险的报道,但那些报道极不完整,难以令人满意,就好像那些新闻机构对米斯卡托尼克大学有偏见似的。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维尔马斯非常希望能参加这两次探险,而且对没能(或没被允许)参加感到非常气愤,但他在多数时候都漂亮地掩饰了他的失望。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他"令人遗憾的神经过敏,"对冷的敏感性,剧烈的偏头痛,还有每次都会让他卧床好几天的"反复的健康状况不佳。"有时,他会羡慕地提到他的几个同事所具有的充沛的精力和强壮的体格,比如,发明地球探测仪的艾特伍德和帕波迪耶教授,善于发现大目标的摩根博士,就连耄耋老人阿米塔奇都算在内。
偶尔地,他的回信不是很及时,而这时我总是会觉得焦躁、不安,有时他是因为出现了上面那些症状,有时是因为他的旅行比预期的时间要长。有一次,他是去普罗维登斯和他的同行谈事,并协助调查罗伯特·布莱克--一个像我一样的诗人、短篇小说作家兼画家,他的作品为那个项目提供了许多材料--被闪电劈死的神秘事件。

  第24节:不由自主的防卫行为

  就在他从普罗维登斯回来之后,他用一种很怪异的谨慎和勉强的态度提到他去拜访了那里的另一个同行(那人的健康状况很差),一个叫霍华德·P·洛夫克拉夫特的人,他把阿克汉姆的一些流言蜚语,还有米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一些研究内容和项目活动都写成了小说(维尔马斯告诉我说,他写的还相当生动)。这些小说都发表在一些低廉的通俗杂志上,尤其是一本名为"诡丽幻谭"的耸人听闻的期刊(维尔马斯向我保证说,我要是买了这本期刊,肯定会想要把它的封面撕碎)。我记起曾经在好莱坞和韦斯特伍德市中心的报摊上见过这本杂志。我没觉得那些封面讨厌。大部分封面上都是出自某位多愁善感的女艺术家之手的裸体的女性形象,但都是高雅时髦的彩色蜡笔画,而她们的行为只是有点玩笑似的堕落。另外一些封面出自一个叫森夫的人之手,用的是一种绚烂的民间艺术的手法,令我想起了我父亲的石雕。
从那以后,我开始频频光顾旧书店,想找刊有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的"诡丽幻谭",我找到了几本,并且读了那些小说--一篇是"克苏鲁的呼唤"。让我告诉你们,当我在那种很怪异的情形下,在一本廉价的通俗杂志上清清楚楚地再次看到那个名字时,我开始战栗了。真的,我完全推翻了我对真实事物的判断力,如果洛夫克拉夫特以一种异乎寻常的严肃和魄力讲述的那个故事是事实的话,那么克苏鲁就是真的了,就是一个来自另一个空间、来自外星体的恶魔,一个沉睡在沉没于太平洋的一个疯狂的大都市里的恶魔,而且还能自由自在地向世界发出心理讯息。在另一篇叫做"暗夜私语者"的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就叫阿尔伯特·N·维尔马斯,而且其中也提到了阿克利。
这一切都可怕地令人心神不定,迷惑不解。如果我没在米斯卡托尼克上过学,没在阿克汉姆住过的话,我肯定会认为这都是作者不由自主的防卫行为。
我又去光顾那些到处都是灰尘的书店了,我还连珠炮似的问了维尔马斯一些很疯狂的问题。他很平静地敷衍着我。是的,他担心我会变得太激动,但又不能拒绝告诉我那些事。洛夫克拉夫特确实是经常过分渲染一些事情。等我们能真正坐在一起谈话时,他会当面向我解释,到时候我就能更好地了解每一件事了。没错,洛夫克拉夫特的想像力特别丰富,有时都有点乱了。没有,米斯卡托尼克大学从未试图禁止那些小说的发表,或是采取法律行动--因为项目组成员认为,如果那些小说里的一些骇人的假设被证实的话,它们可以让世界有一个很好的准备。洛夫克拉夫特是一个很可爱、很好心的人,但有时他做得太过分了。等等,等等。
这时已经是1937年了,维尔马斯写信告诉我说,他终于要开车来西部了。"奥斯汀"已经进行了大修,被地球探测仪、无数的书和报纸以及其它设备和材料塞得"满满腾腾的"了,其中还有摩根刚提炼出来的一种药,"他令人信服地说,这种药能催梦,可以增强洞察力和透听力。它可能都可以让你做梦--如果你同意试一剂的话。"
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在索顿斯托尔街118号的房子会给他的一个名叫丹佛斯的好朋友住,他会帮他照顾他的那些猫,包括他最喜欢的"澳洲土人,"在过去的5年里,丹佛斯一直住在一家精神病医院里,疗养他在南极"疯人山"的可怕经历带给他的创伤。
维尔马斯写信说,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特别是他很担心洛夫克拉夫特日益恶化的健康状况,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上路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拖了有两个月)对我来说是特别紧张、焦虑和预支兴奋的一段时间。维尔马斯有太多的人和地方要去探访、调查(包括使用地球探测仪),多得超乎我的想像。现在他寄来的大多是明信片,有些是风景的,接二连三地到达(除了有两次令人焦虑的间隔)的明信片上密密麻麻地都是他的小字(连那些风景明信片都一样),有时我都觉得我是在和他一起旅行,担心着他的"奥斯汀"的车况,仿照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金色探险号的名字,他给"奥斯汀"起名叫"白锡母鹿"。他给我留了一些地址,这样我就可以提前把给他的信寄出去--巴尔的摩;弗吉尼亚州的温彻斯特;肯塔基州的鲍林格林;孟菲斯;新墨西哥州的卡尔斯巴德;图森;还有圣地亚哥。
首先,他得在新泽西州的汉特顿县停一站,那里有奇特的、落后的农场社区,他要去调查一些可能是殖民时期以前的废墟,还要用地球探测仪探寻一个传说中的山洞。接着,在去过巴尔的摩之后,他要探寻弗吉尼亚州的大规模的石灰岩山洞。他穿越阿巴拉契亚去克拉斯克斯堡时,路上的急转弯肯定让他过足了瘾。在去路易斯维尔时,巨大的俄亥俄山洪差点把"白锡母鹿"吞没了(新闻广播一连好几天都在关注这场洪水;我就没离开我的超外差式收音机),而他也没办法去那儿看洛夫克拉夫特的一个新笔友了。随后,他的地球探测仪在"猛犸洞"附近做了好多探测工作。实际上,山洞似乎成了他的旅行的主题了,因为,在去新奥尔良和某个法国血统的神秘学学者谈过之后,他就去"卡尔斯巴德洞穴"和附近不太出名的地下洞穴了。我越来越想知道我的隧道的情况了。
"白锡母鹿"很皮实,除了在穿越德州的时候爆了一个缸("我保持高速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这使他浪费了三天修车的时间。

  第25节:很高兴见到你的真人

  在这期间,我还在找寻并阅读洛夫克拉夫特的新小说。有一本是我在一家旧书店里找到的,但却是很近期的科幻通俗作品,很感人地写了那次澳大利亚探险--尤其是老皮斯利的那些梦。在那些梦里,他和一个锥形的魔鬼互换了人格,始终在长长的石头通道里游荡,被一些隐形的、吹口哨的东西困扰着。这使我想起了我的那些恶梦,在梦里,我和一条嗡嗡作响的、长着翅膀的蠕虫之间发生的是同样的事,我空邮了一封很绝望的信去图森,把一切都告诉了维尔马斯。他在圣地亚哥给我回了信,全是让我放心和敷衍我的话,还提到了老阿克利的儿子和他们正在观察的一些海底洞穴,并且(在最后!)定下了他到达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在他到达之前的最后一天,我在我最喜欢的好莱坞狩猎场有了珍贵的发现。那是一本画有引人入胜的插图的小书,洛夫克拉夫特的《因斯茅斯上空的阴影》,是"幻景出版社"出的,管它是谁呢。我用了半宿的时间把书看完了。讲故事的人发现了一些阴险的、长着鳞片的人类,他们生活在新英格兰外海深处的一处海底城市里,他认识到自己正在变成他们中的一个,最后决定(不论好坏)潜到海底去和他们在一起。这使我想到了我曾经有过的一些疯狂的幻想,我不知怎么钻到了好莱坞山的地底下,去救或是去陪伴我死去的父亲了。
在这期间,写着由我收转的、寄给维尔马斯的邮件开始来了。他已经征得我同意,把我的地址写在了发给其他联系人的游记里。邮件里有信和明信片,从邮戳上看,有阿克汉姆来的,有他沿途经过的那些地方来的,还有海外来的(大部分是从英国和欧洲来的,只有一件是寄自阿根廷),还有一个小包裹是从新奥尔良寄来的。这些邮件的退信地址大都是他自己的地址--索特斯托尔街118号,这样的话,即便他在旅行中错过它们了,他最终还是能收到它们的。(他让我给他寄信时也这么做。)奇怪,维尔马斯好像什么都能想出来似的--这几乎又唤起了我最初对他和那个项目的怀疑。(在最后一批邮件里,有一封很厚的信,上面很奢侈地贴着一张6分的航空邮票和一张10分的特快专递邮资,收信人写的是乔治·G·阿克利,加州圣地亚哥市快乐街176号,然后在左上角又写上了转我的地址。)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4月14日,星期天--我的25岁生日的前夜,真巧),维尔马斯到了,那情形和我在看完他的第一封信后所设想的几乎如出一辙,除了"白锡母鹿"比我想像的还要小一点儿之外--喷了亮蓝色的漆,但现在太脏了。在他的副座上有一个怪异的黑盒子,但上面还有好多别的东西--多数是地图。
他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并且立刻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当中加着许多俏皮话,还时常会轻轻笑一下。
真正令我感到震惊的是,虽然我知道他不过才30多岁,但他的头发全白了,而且表情比我以前记得的样子还要不安。他非常焦虑--开始的时候,他连安静地呆一会儿都不行。没过多久,我就确定了我之前从未生疑的一件事--他的轻松和妙语连珠,他的玩笑和开怀大笑,都是用来掩饰他的担心的面具,不,掩饰的是他真正的恐惧,否则的话,他就会完全被这种恐惧控制住了。
其实,他最先开口时是这么说的,"是费希尔先生吧,我猜?很高兴见到你的真人!--并且和你分享你这儿最有益健康的阳光。我看上去需要阳光,不是吗?--一副令人讨厌的样子!这里的风景有一种独特的、带有空洞的隧道特征的面貌--我都快成判断地理的老手了。丹佛斯写信说,'澳洲土人'的小病彻底好了。可洛夫克拉夫特正在住院--我不喜欢。你昨晚看到壮观的天体交会了吗?--我喜欢你这儿的晴朗,晴朗的天空。不,我来拿地球探测仪(没错,那个就是);它看着有点儿怪模怪样的。你可以提这个小旅行袋。真的,太高兴了!"
他没对我扭曲的右脚发表意见,就像没注意到它似的(有的事我没在信里提到过,但他可能还记得6年前的我),又或许他是通过坚持让我拿那个小旅行袋暗示他知道我的脚的问题。这让我喜欢上了他。
在和我一起进屋前,他停下来赞赏着这个不寻常的建筑(这件事我也没告诉他),当听我说起这是我父亲一手建造的房子时,他好像实实在在地被感动了。(我还担心他会觉得怪异,也来问我,一个人是如何能够既做工匠,又做绅士的。)他也很喜欢我父亲的石雕,每看到一处,就会评价一番,并且站在那儿仔细地审视它们,还掏出他的小本,匆匆地记着什么。没办法,直到让我带他看完整所房子之后,他才同意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把旅行袋放在我为他安排好的卧室里(当然,就是我父母的那间卧室),但他却始终把那个装地球探测仪的黑箱子带在身边。那是一个形状古怪的箱子,高度超过宽度和长度,它有三个可以调整的短支脚,这样不论在哪儿,它都可以垂直地竖立起来。
听了他对我父亲的石雕的赞许后,我壮着胆子给他讲了西蒙·罗迪亚和他在沃茨建的那座美得出奇的塔楼的事,而他又掏出小本,写了些东西。尤其是当我说起我在罗迪亚的塔上发现的那种与海有关的特征时,他好像深受感动。
当他在地下室(他也不得不去那儿)里看到我父亲刻在地板上的"梦想的大门"时,他很感动地审视着它,比在别的地方看的时间都长。(我还曾经为它直白的题刻和怪异布局感到不好意思呢。)最后,他指着那个在城堡里观望的章鱼的眼睛说,"说不定是卡特鲁吧?"

  第26节:他一开始就把鞋脱掉了

  这是我们见面后第一次提及和那个研究项目沾边的问题,而且竟让我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但他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继续说着,"你知道,费希尔先生,我很想用艾特伍德和帕波迪耶的魔盒在这儿扫一遍。你会反对吗?"
我告诉他当然不会,便向右前方走去,但我提醒他说,房子下面只有坚硬的石头(我跟他说了我父亲能探矿,甚至还提到了哈雷·沃伦,并且发现维尔马斯曾经听一个叫伦道夫·卡特的人说起过他)。
他点点头,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探一探。咱们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吧,你知道,"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支仪器,以使它能通过三个脚垂直地竖立在那些石雕的整中央。他一开始就把鞋脱掉了,免得破坏那些相当精美的石雕。
随后,他打开了地球探测仪的顶盖。我瞥见了两个刻度盘和一个很大的目镜。他跪下来,眼睛凑近目镜,抻出一个黑布罩,罩在了他的头上,特别像过去的照相师照相的样子。"抱歉,我要看的那些指示很不容易看到,"他闷闷地说。"喂,这是什么?"
在接下来的稍长的停顿中,再没有出现什么情况,除了他稍稍动了动肩膀,以及响起了几声滴答声外。随后他便从黑布罩下面钻了出来,把布罩又塞到了黑箱子里,盖好箱子,开始穿鞋。
"探测仪出毛病了,"他回答着我的询问,"看的都是没用的重影。不用担心--它只是需要换新的预热电池了,我想我带了,到明天探测的时候,它就会没问题了!也就是说,明天--?"他笑着冲我挤挤眼睛,征求着我的意见。
"当然,我会带你去山上我喜欢的那些小径的,"我向他保证说。"其实,我都快等不及了。"
"好极了!"他由衷地说。
但当我们离开地下室时,我觉得,听上去,那些石头地板在他脚下发出的声音有点空洞(他穿的是皮底、皮跟的高统靴,我穿的是便鞋)。
天快黑了,在给了他一些冰茶之后,我开始准备晚餐,而他往茶里加了好多的柠檬和糖。我做了鸡蛋和小块的牛排,从他憔悴的样子来看,他需要最能恢复体力的食物。为了抵御晚上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寒冷,我还在一个大壁炉里升起了火。
我们在噼啪作响的、跳动的火苗陪伴下吃着晚餐,他大致给我讲着他这次西部旅行的一些印象--新泽西州南部阴冷的原始松林,和那里表情阴郁的居民,而且他们几乎满口讲的都是伊丽莎白时代的英语;西弗吉尼亚的那些漆黑的道路;俄亥俄州洪水结冰的水面平静、沉寂,如战舰般灰暗,在低矮的天空下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威胁;静寂异常的"猛犸洞";中西部地区南部的景象和那里由大萧条酝酿的、已经成为传奇的银行劫匪;新奥尔良地区恢复重建的法国人居住区里那些强健的克里奥耳白人展现出的魅力;德州和亚利桑那州那些人迹罕至、长得令人无法相信的公路让人觉得他正在看到无限;长长的、蓝色的、充满神秘色彩的太平洋巨浪("如此不同于大西洋的细浪滔滔"),他在那里和乔治·G·阿克利一起观浪,而乔治已经长成为一个非常结实的小伙子了,而且知道好多有关他父亲在佛蒙特进行的可怕的研究工作的事,超出了维尔马斯的设想。
当我提到我找到了《因斯茅斯上空的阴影》时,他点点头,喃喃地说,"那个青年英雄的原型已经失踪了,还有他的堂兄弟,从坎顿精神病院。去Y'ha-nthlei了?谁知道呢?"当我想起来告诉他有好多他的邮件时,他只是点头道了声谢谢,显出有点畏惧的样子,似乎不愿意去看那些东西。他确实是显得非常疲惫。
但当我们吃完晚餐,他喝完了他的黑咖啡(还是加了好多的糖)之后,当壁炉里不断跳动的火焰此时已变成黄色和蓝色的时候,他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友好的微笑,高高地扬起了他的眉毛,平静地说道,"现在,你肯定正在期盼着我,我亲爱的费希尔,把关于那个项目的一切都告诉你,那些我迟疑着不写出来的东西,那些我不愿意给出的、解答你的尖锐的问题的答案,那些我拖延着要到我们见面后才揭示的新发现。真的,你已经够耐心的了,我谢谢你。"
随后,他若有所思地摇着头,眼神变得冷淡起来,缓缓地,很细微地,像是不情愿地耸了耸肩,他那副肩膀就像是一对矛盾体,脆弱,但宽阔,他轻轻做了个鬼脸,像是尝到了什么特别苦的味道,接着,以愈发平静的语气说道,"真希望我告诉你的更多是已经被确切地证实了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我们总是半途而废。噢,那些人工制品已经足够真实可靠了--因斯茅斯的珠宝,南极的皂石,布莱克的'发光的偏方三八面体',但它已经被丢进了纳拉甘塞特湾,沃尔特·吉尔曼从他的梦幻世界(或非现世的第四维空间,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带回来的带钉子的圆头饰物,甚至是那些未知元素,流星体的及其它方面的,那些完全无法分析的东西,甚至是这个新的磁光学探测仪,它给我们找到了87号元素和砬元素。几乎可以肯定是,所有,或几乎是所有,那些地球之外的、宇宙之外的神秘生物的确曾经存在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让你去看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尽管那些故事很耸人听闻,这样你就能对我将要跟你说的那些存在体有个印象。只可惜它们和能证明它们的东西以一种发狂的方式灭绝了,从所有的记录中消失了--威尔伯·沃特利被损毁的遗体,他兄弟庞大、无形的死尸,冥王星的老阿克利被杀死了,而且无法照相,1882年6月的那颗流星,就是它撞击了那鸿·加德纳的农场,并且让老阿米塔奇(当时还很年轻)去研读《死灵之书》(发生在米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每件事的起因),而且艾特伍德的父亲还亲眼看见了它,并且想要去研究它,还有丹佛斯在南极看到的东西,当时他正回头看着"疯人山"后面的那座恐怖的、更高的山峰--他的心智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但他对那些事患上了健忘症……所有的,所有的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