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与杰罗德共过事,我们相处不错。可是,事务所里还有许
多人不是这样。他是世上最有控制力的怪人。这样的想法一点不使我吃惊,
那就是:和被手铐缚在床上的女人做爱激起了他的全部性欲。”
他这么说时,我迅速看了他一眼。这是夜晚,只有我的床头灯是开着
的。他坐在那儿,肩膀以上都处于阴影中。可是我确信布兰顿·米尔哈伦,
市镇上年轻的法律专家,脸在发红了。
“如果我冒犯了你,我感到抱歉。”他说。听起来他出人意料地尴尬
起来。
我几乎笑了起来,笑可不太友好。可是当时他听起来就像是刚出了预
备学校的十八岁青年。“你没有冒犯我,布兰顿。”我说。
“好,那我就安心了。可是警察的工作至少得考虑一下谋杀的可能性
——考虑这个想法,那你可能不仅仅是希望丈夫发作了行话中所称的‘性
兴奋型心脏病’。”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我说,“显然,保险公司也不知
道。如果知道,他们决不会开出保险单的,是不是?”
“任何人只要愿意缴纳足够的费用,保险公司就会为他上保。”他说,
“杰罗德的保险代理商没看到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大口大口地喝酒。这
你也看到的。撇开一切声辩,你一定知道他有随时发作的心脏病。警察也
知道。所以他们说,‘假定她邀请了一个朋友去湖边别墅而没告诉她丈夫,
假定这个朋友碰巧跳出壁橱,在对她而言正恰当的时刻,而对她老公非常
不适合的时刻狂呼乱叫,会怎么样呢?’如果警察发现这种事情的迹象,
你将深陷麻烦,杰西。因为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拼命狂叫可以被看做一级
谋杀行为。你在手铐里度过了两天时间,几乎剥掉了手皮才逃脱,这一事
实大大影响了你合伙犯罪的看法。可是换个角度看,正是你戴着手铐这一
事实使得合伙犯罪似乎合理……嗯,比如说,在某种类型的警察看来。”
我出神地盯着他看。我感到像是个刚刚意识到自己在深渊边沿跳舞的
女人。直到那时之前,看着床头灯光影那边布兰顿的脸部轮廓,我脑中只
有几次出现那个念头,即警察认为也许是我谋杀了杰罗德。我只当那是个
令人恐怖的玩笑。露丝,谢天谢地,我从来没和警察开这玩笑!
布兰顿说:“你可懂得为什么不提及房子里有闯入者也许更明智?”
“懂。”我说,“最好不去惹睡着的狗,对吗?”
我一这样说,便想到了那该死的狗用前爪在地板上拖着杰罗德的形象,
我能看见那块脱落下来。挂在狗嘴上的皮肉。顺便说一句,几天后他们抓
获了那只该死的可怜的野狗,它在离湖岸半英里处的莱格兰的船屋下面为
自己做了个窝。它把一大块杰罗德的肉运到了那里,所以当我用梅塞德斯
的车灯和喇叭将它吓走后,它一定至少又回去了一次。他们射杀了它。它
戴着个铜牌——不是那种标准狗牌,以便动物管理部门可以找到它的主人,
予以重罚。更让人怜悯的是,牌上写着“王子”的名字。王子,能想象出
吗?当梯盖顿出来告诉我,他们杀死了狗时,我感到欣慰。我并不为它的
作为责怪它——它的境况并不比我好多少,露丝,可是,我依然为此感到
欣慰。
然而,这些都离题了——我正向你叙述的是,当我告诉了布兰顿当时
房子里也许有个陌生人以后,我们之问有一段对话。他同意了,并着重强
调,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我想我能接受那一点——只要把这事告诉了一个
人就是个很大的宽慰了,可是我仍然没有完全准备放弃这件事。
“令人信服的事情是电话。”我告诉他,“当我脱离了手铐,试图打
电话时,它死得像亚伯·林肯,打不通。我一意识到那一点,我就确信我
是对的了——是有个人在那,他在某个时刻割断了从公路上连结过来的电
话线。正是那使得我挣扎着出了门,进了梅塞德斯车。布兰顿,你不知道
什么叫恐惧。除非你经历一次,突然意识到你待在树林深处,和一个不请
自到的客人在一起。”
布兰顿在笑,可是这一次恐怕不是那种令人信服的笑容了。这是男人
们似乎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笑,那笑表明他们在想着,女人们多么愚蠢,让
她们不受约束地自由活动真的是违反规律。“你检查过一个电话——卧室
的电话,发现它不通后,就得出结论,电话线被割断了,是不是?”
那并不完全是所发生的事,也不完全是我想到的,可我还是点了点头
——部分原因是这样做似乎容易些,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当一个男人脸上
挂着那种特别的表情时,和他谈话是没多大用处的。那种表情在说:“女
人!不能容忍她们!也不能杀了她们!”露丝,除非你已完全改变了性格,
我确信你知道我讲的那种表情。要是我说在那一刻我真正想要的便是结束
整个谈论,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电话插头拔掉了,就这么回事。”布兰顿说。这时,听起来他就像
罗布德先生了。他解释道,有时真的好像床底下有怪物,天哪,可是真的
并没有。杰罗德从墙上拔下了接线盒,也许,他不想让他休假的下午受到
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的干扰。他还拔掉了前厅的电话插头,可是厨房里的插
头还插着,工作状态良好。我是从警察的报告里得知所有这些的。”
露丝,当时真相大白了。我突然懂得了,他们所有的人——调查湖边
发生之事的所有男人,都肯定了那种假设,我是如何应付那种局面的,为
什么做了所做之事。他们中大多数人做了对我有利的判断,那肯定简化了
事情经过。可是他们的大多数结论不是根据我所说的话,以及在房子里发
现的证据得出的,而只是根据我是个女人这个事实,以及不能期待女人以
某种可以预见的方式行事得出的。意识到这一点既让人恼火,又有点吓人。
当你以那种方式去看时,穿着漂亮的三件套西服的布兰顿·米尔哈伦,
和穿着蓝色牛仔裤、戴着消防站红色背带的梯盖顿警察根本没有区别。男
人们仍然像他们往常一样看待我们,露丝,我确信这一点。他们中许多人
学会了在恰当的时机说恰当的话,可是正如我妈妈过去常说的那样:“即
便食人生番也能学会背诵几条基督的教义。”
而且你知道吗?布兰顿·米尔哈伦欣赏我,他欣赏我在杰罗德倒地身
亡后处理自己的方式,是的,他欣赏我。我时不时在他脸上看到这一点。
如果他像往常一样,今晚到我这儿来,我自信又能在他脸上看到。布兰顿
认为我做了件相当好的事,相当勇敢的事——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此。事实
上,我想,等到我们第一次谈起我假想的来访者,他有些认定,如果他处
于相同的局势,他也会采取我的行为方式……也就是说,如果他在发着高
烧的同时,试图处理一切别的事情时。我认为,这就是如何大多数男人相
信大多数女人的看法:就像发疟疾的律师。这肯定能为他们的许多行为作
出解释,是不是?
我在谈论着屈尊俯就——一件男人对女人的事情,可是我也在谈论着
某件大得多、吓人得多的事情。你看,他不理解,那和两性之间的差别毫
无关系。那是做人的磨难。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孤独的,那是最确切的
证据。露丝,那座房子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我到事后才明白有多么可怕。
可是他却不理解。我将我做的事告诉他,是为了防止那种恐惧活活吃了我。
他笑着,点着头,表示同情。我想结果对我有些好处。可是他是男人中最
优秀的,却根本没有进入可以听见事实呼唤的范围……那种恐惧似乎在不
断增大,直至在我的头脑内变成这个黑色的、鬼魂出入的大房子。它仍然
在那儿,房门在开着,邀请我随时回去,我决不想回去了。可有时我发现
我还是回去了。我一踏进门,门就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自行上了锁。
嗯,没关系。我想,知道了我有关电话线的直觉是错误的本来应该使
我宽心,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头脑中的一部分相信——而且仍然相信——
即使我爬到椅子后面,再插上插头,卧室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的。也许厨房
里的电话后来能用了,可当时的确是打不通的。事情是:要么开着梅塞德
斯车离开房子逃命,要么死于那东西之手。
布兰顿身体前倾着,床头灯照在了他的整个脸上。他说:“杰西,房
子里没有别人。就这个想法你能做的最好事情就是不再提及。”
当时我几乎把我丢失戒指一事告诉他了,可是我很累,手很疼,最终
我没说出来。他走以后,我在床上躺了很久没睡着——那一夜甚至止疼片
也不能使我入睡了。我想着第二天要做的植皮手术,可想的并不像你可能
认为的那么多。我主要想的是我的戒指,我看到的脚印,以及是否他——
它——也许会回去矫正那些事情。在我最终睡着之前,我认定根本没有脚
印或珍珠耳环,某个警察发现戒指躺在书房里书柜旁的地板上,然后拿走
了它们。我想,此刻它们也许在刘易斯顿的某个当铺里呢。也许,这个想
法会使我感到愤怒,可是没有。它使我产生的感觉如同那天早晨我在梅塞
德斯车里醒来时的感觉——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宁静与祥和。没有
陌生人,没有陌生人,任何地方都没有陌生人。只是个善于扒窃的警察回
头迅速一看,确信无人碍事,于是“嗖”的一声,戒指进入了他的口袋。
至于戒指本身,我不在乎它们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最近几
个月以来,我越来越相信,人们在手指上戴戒指的惟一理由,是因为法律
不再允许他们把它穿在鼻子上。然而,别管它了。早晨已变成了下午,下
午欢快地向前移,这不是讨论妇女问题的时间。该谈谈雷蒙德·安德鲁·
于伯特了。

  杰西向后靠在椅子上,又点了根烟。她没有意识到过度的抽烟使她的舌尖刺疼,头也作痛,肾脏在抗议她坐在电脑前的这番马拉松会谈,强烈抗议。房子死一般地寂静——这种寂静只能意味着,吃苦耐劳的麦吉·兰迪丝会超市和干洗店了。杰西感到惊讶,麦吉没有至少再作一次努力,把她从电脑屏幕前拉开就走了。转而她猜想,那管家已经知道那样只会是浪费精力。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最好让她放出体外吧。麦吉也许是这样想的。
毕竟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件工作。这后一个想法使杰西心中产生一阵微痛。
楼上一块板发出了吱嘎声。杰西的香烟停在了离嘴唇一英寸的地方。
他回来了!伯林格姆太太尖叫道,噢,杰西,他回来了!
不过他并没回来。她的目光移向从一堆剪报里向上看着她的那张刀子脸,心里想着:我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你这无赖!难道我不知道吗?
她知道,但是她脑子里有一部分坚持认为它还是他——不,也许不是他,是它——太空牛仔、爱情幽灵、怪物,它又回来赴约会了。它只是在等待房子空了的时机。如果她拿起桌角的电话,她会发现线路不通。就像那天夜里,她在湖边别墅里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一样。
你的朋友布兰顿可以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可是我俩知道真相,是不是?
她突然伸出她的那只好手,从电话支架上拿过电话,放到耳边。她听到了令人安心的嘟嘟的拨号音。放回电话,她的嘴角闪现出忧郁的微笑。
是的,我确切知道你在哪里,操你妈的。不管我头脑里的太太或其他那些女士们会怎样想,宝贝儿和我知道,你穿着橘黄色的连衫裤工作服,坐在寂黑的监狱里呢——布兰顿说,在那老房子的尽头,这样就不会接近你,在州警官将你拖到与你地位相等的陪审团之前,其他的囚犯会揍死你——如果说竟有与你这样的东西地位相等的人的话。我们也许尚不能完全摆脱你,但是我们会的。我保证我们会的。
她的眼睛移回到电脑终端,尽管药片与三明治混合作用产生的模糊睡意已经消失,她感到透骨的疲乏,她对写完她已开了头的信的能力完全缺乏信心。
该谈谈雷蒙德·安德鲁·于伯特了。
她已这样写了,是时候吗?她能谈吗?她这样疲倦。她当然疲倦。几乎一整天她都在电脑屏幕上操纵着光标。如果你做得太久,太累,就把它结束了,也许最好上楼去睡个午觉。迟做总比不做好,还有所有那种胡话。她可以把这些存档,明天早晨再调出来,继续往下写,然后——
宝贝的声音打断了她。现在这个声音不经常出现了。当它出现了,杰西就非常仔细地倾听。
杰西,如果你决定现在停手,就别烦心去存盘了,只把它清除好了。我俩都知道,你根本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于伯特——并不是以人们面对自己写到的一个东西的那种方式。有时,要写写某个东西需要勇气的,是不是?也就是从你脑海深处放出那个东西,然后将它显示在屏幕上。
“是的,”她嘟哝道,“需要很大的勇气,也许更多。”
她抽了口烟,将抽了一半的烟揪灭,她最后一次翻阅了一下剪报,然后向窗户外的东部大街斜坡看去。雪早已停了,太阳明晃晃地照耀着,尽管它照射时间不会太长。缅因州的二月天气,吝啬、不叫人感动。
“宝贝儿,你是什么看法?”杰西问空空的屋子。她模仿小时就崇拜的伊莉莎白·泰勒的语调,那语调曾使她妈妈发疯,“我们继续写,好吗,亲爱的?”
没有回答。可是杰西不需要回答。她坐在椅子里朝前倾去,又一次移动起光标来,很长时间里,她都没再停下,甚至没停下来点根香烟。

─── 杰罗德游戏 ───

37


该谈谈雷蒙德·安德鲁·于伯特了。虽说不是个轻松的话题,但我还是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所以,再为自己倒杯咖啡吧,亲爱的。如果你手边有一瓶白兰地,也许你想在咖啡里掺一些。下面是第三部分了。

我旁边的桌子上堆着所有的剪报。可是那些文章与一条条的消息并没有讲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我怀疑于伯特所做之事是否真的有人知道一星半点。那也许是件幸事。报纸所能暗示的以及未曾披露的大多数事情,我是在上个星期从布兰顿·米尔哈伦谦恭有礼的言辞中获悉的。布兰顿令人奇怪地沉着,说话有节制。在于伯特的故事和我的故事之间、的联系变得显而易见,不容视而不见时,我便请布兰顿过来。

“你认为这就是那家伙,是不是?待在你房间里的人”他问。

“布兰顿,”我说,“我知道是那家伙。”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那是早上九点钟,没有灯影这避他的脸。“我该向你道歉”,他说,“当时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我尽量友好地说。

“——现在我信了,上帝啊!你想知道什么情况,杰西?”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说:“你能查明的一切。”

他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说,这是你的事,我应该停止干涉。我想我会接受的。可是你在要我重新开启事务所认为已封档的事,如果有人知道去年秋天我监护你,现在注意到我今年冬天到处探听于伯特的事,那么——”

“你可能陷入麻烦。”我说。这一点我的确没考虑过。

“是的,”他说,“我对那一点并不特别担心,我是个大男孩,能照管自己——至少我认为能行。我要提醒你,杰西,在我们尽可能努力使你迅速、无痛苦地摆脱此事后,你可能最后还是登上了报纸头版。即便那也不是主要的——那离主要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呢,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新英格兰北部发生的最可怕的刑事案件。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非常令人毛骨悚然,具有放射性,你不应该毫无道理地让自己卷入事件余波中去。”

他有点紧张地笑了,“见鬼,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也不应该涉足此事。”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用我的左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我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了什么。”我说,“可是我想,我能告诉你那样会起什么作用,至少作为开端。

他轻轻地将他的手捂在我的手上,点了点头。

“有三件事。”我说,“第一,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真实的。第二,我需要知道他所做的事是不是真实的。第三,我需要知道,我再不会在醒来时发现他站在我的卧室里。”露丝,这些话使我想起了往事,我开始哭了起来。这些眼泪决不是一种诡计或策略,它们是自发产生的,我怎么也止不住。

“请帮帮我,布兰顿。”我说,“每当我关上电灯,他就站在房问的黑暗中我的对面。我恐怕除非用聚光灯照他,那种事还会永远发生下去。没有别的人能帮助我了,我必须知道事情真相,请帮帮我。”

他放开我的手,从那件整洁得惹人注目的西服某个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为我擦擦脸,像我妈那样轻轻为我擦着泪。当我的膝盖碰破了皮,大哭着到厨房里时,我妈就那样做过——那还是早年时期,你懂得,在我成为家庭中嘎吱作响的轮子之前。

“好吧,”他终于说道,“我要尽可能查明一切,然后把一切都传达给你……也就是说,除非或直到你让我停止。可是,我有个感觉,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系上安全带。”

他发现了相当多的事情。现在我想转告给你听,露丝。不过,你也得有点思想准备,他说系安全带是对的。如果你决定跳过下几页的部分内容,我会理解的。但愿我能跳过去不写它们。不过我有个想法,那也是疗法的 一部分。我希望,那是最后一部分了。

故事的这一部分——我想我可以把它称做《布兰顿的故事》,发生的时间早在1984年或1985年。那时,在缅因州西部的湖区开始出现一些野蛮破坏墓地的案件。沿着州界,进入新罕布什尔州,有五六个小镇也有类似案件的报道。像弄歪墓碑、乱涂乱画、偷窃纪念旗之类的事相当普通。当然,11月1日时,在当地的墓地上,总有一些砸烂的南瓜要清除。可那些罪行比这些恶作剧或小偷小摸走得更远。上个星期末,布兰顿带给我第一次报告时,用了亵渎神圣这个字眼。到了1988年,这个字眼开始在大多数警察的罪行报告中出现。

对发现及调查那些罪行的人来说,罪行本身似乎反常。可是罪犯的一贯手法却是够正常的,经过了组织,目的十分明确。某个人——也许两三个人,可是更可能是一个人,破门而入小镇公墓的地下室或陵墓,其效率如同高明的盗贼闯入屋宅或商店。显然,他装备有钻子、螺丝切割机、重型钢锯,也许还有绞车——布兰顿说,这些日子里许多四轮货车都有这种装置。

罪犯总是将目标指向作为墓穴的地下室和陵墓,从来不碰单独的坟墓。几乎所有的罪行发生在冬天,那时地面太硬挖不动,尸体得以保存起来,直到浓霜渗入地下。一旦罪犯进入作案地,他便使用切割机和电钻来打开棺材。他有条不紊地将尸体下葬时穿戴的珠宝首饰摘下来,他用钳子拔下金牙和填了金子的假牙。

这些行为很卑鄙,可是至少能让人理解。然而,盗窃只是这个家伙的初步行动。他将死者的眼睛挖出来,扯掉耳朵,割断喉咙。1989年2月,人们发现切尔顿纪念公墓的两具尸体没了鼻子——显然他是用锤子和凿子将它们凿掉的。发现那事的警察告诉布兰顿:“那样做很容易——那里像个冷藏柜,它们也许像冰棍似地被折断了。真正的问题是那家伙得到两个冻鼻子后用来做什么呢?把它们放在钥匙链上?也许把它们混在烤干酪辣味玉米片里,然后嚓的一声放进微波炉?做什么呢?”

人们发现几乎所有的遭受亵渎的尸体都缺了手脚,有的还没了胳膊大腿。在好几起案件中,这个罪犯还拿走了尸体的头和性器官。法医的证据表明,他的主要工作是用斧子和屠宰刀干的,较精细的活用的是各种解剖刀。他也算不错,是个“有才华的业余专家”。康伯兰县的一个警官助手告诉布兰顿:“我不会想让他取走我的胆囊的,但是我想让人从我的胳膊上去掉一个痣,我会信任他的,他是个有天分的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