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估计一下呢。”
“不多吧。服务员们都走了,可能只剩下多丽丝了。日班服务员三点下班,夜班的要到六点钟才来。”里卡迪先生双唇紧闭。“这是个节省开支的尝试,不能说是种办法,因为一点效果都没有。至于说住客……”
他思考着。
------------
脉冲手机CELL(22)
------------
“下午是我们的休闲时间,很空闲。昨晚的客人已经都退房走了——亚特兰大旅馆的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而今晚住店的客人要到四点左右才会来,通常下午就是这样。当然今天下午除外。那些一连待好几天的客人都是来出差的。比如说你,里多尔先生。”
克雷懒得纠正里卡迪念错了他的名字,点了点头。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来出差的人都在波士顿城里某个地方办事呢。所以你看,这里就我们几个人。”
突然一阵响声又从上面传来,又有更多的玻璃制品被打碎了,还有一声微弱但凶狠的嚎叫。似乎和里卡迪刚才所说的话在作对。他们一起抬头张望。
“克雷,你听,”汤姆说。“如果楼上那个人找到了楼梯……我不知道那些疯子会不会思考,但是——”
“据我们在街上看到的情景,把他们叫做人可能是错误。我觉得楼上那个人就是被困在窗户和屏蔽门之间的虫子。陷入这种困境里的虫子可能会爬出来——如果它找到一个洞的话——我想楼上那个可能会找到楼梯,如果他真能找到的话,那也是出于偶然。”
“那等他顺着楼梯下来发现通向大堂的门被封住了,他可能会穿过消防门走到小巷里,”里卡迪先生还是带着他特有的渴望说。“我们就注意警报——凡是有人去推那个门闩,警报就会响——我们就知道他跑了。这样就少一个疯子让我们担惊受怕了。”
这时从他们的南面又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他们都缩起了脖子。克雷想他总算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住在贝鲁特1是什么感觉了。
1贝鲁特是黎巴嫩首都,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在此爆发。“我想说说我的观点,”克雷耐心地说。
“我不这么想,”汤姆说。“你怎么都要离开这里的,因为你担心妻子和孩子。你想说服我们因为你想找人做伴一起上路。”
克雷吐出一口闷气。“是啊,我想找人做伴,但那并不是我想说服你们离开的原因。浓烟的味道越来越重,可是大家还记得上一次听到警报声是什么时候吗?”
没有人回答。
“我并不这样想,”克雷继续说。“我并不认为波士顿城里情况在好转,我从没这么想过。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如果真的是由于手机——”
“她想给爸爸留个口信,”爱丽丝突然开口,语速很快,仿佛要和记忆赛跑,在自己忘却之前把每个字都抢着说出来。“她只是想确认爸爸把干洗店里的衣服拿回来了,因为她想穿那件黄色羊毛裙出席委员会会议,我也要在星期六的比赛中穿我的替换校服。那是在出租车里,然后我们就撞车了!她掐住了司机的脖子要置他于死地,还打他,司机的穆斯林头巾掉了下来,他的半边脸上都是血,然后我们就撞车了!”
爱丽丝环顾四周那三张目瞪口呆的脸,把自己的脸埋进手里,开始抽泣。汤姆正要过去安慰她,可是令克雷倍感意外的是里卡迪先生抢在汤姆前面,绕过写字桌,用细长如烟枪般的胳膊抱住了女孩。“好了好了,”他说。“我想这一切都是误会,年轻的女士。”
她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点疯狂。“误会?”她指着自己裙子上胸口前那已经干了的血迹。“这个也叫误会?我都用上从初中自我防卫课上学来的空手道了。我用空手道来反抗我母亲!我把她的鼻子弄破了,我想……我肯定……”爱丽丝飞快地摇着头,头发四处乱飞。“还有,如果我没有及时打开我身后的门……”
“她肯定会把你杀了,”克雷直截了当地说。
“她肯定会把我杀了,”爱丽丝呢喃着。“她根本认不出我是谁。我的亲妈妈。”她先看看克雷,再看看汤姆。“就是手机弄的,”她仍然低声耳语着。“对,就是手机弄的。”
------------
脉冲手机CELL(23)
------------
“那么,整个波士顿到底有多少部手机?”克雷问。“市场渗透得如何?”
“想想吧,大学生数量庞大,我敢说手机多得无法想象,”里卡迪先生回答道。他又回到桌子后面的座位上,他现在看上去活泼了点,可能是因为去安慰了一下女孩,也可能是问到了一个有关商业的问题。“当然,拥有手机的绝不局限于富有的年轻人。一两个月前我曾经在Inc.杂志上读过一篇文章,说中国大陆的手机数量和美国人口一样多。你们能想象吗?”
克雷根本不想去想象。
“好了,”汤姆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得出什么结论。某个人——某恐怖组织装备——在手机信号上做了手脚。不管是打手机还是接手机,大家就会接收到某种……怎么说呢?……某种对潜意识有影响的信息,我想……就是那东西让人们发疯。听上去像科幻小说,但我想十五年或二十年前,如今大家使用的手机在那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讲不也是像科幻小说吗?”
“我相信就是类似那样的某种东西,”克雷说。“即使你是无意中听到别人的手机对话,你听到一定程度也会疯掉。”他边说边想起了黑发小仙子。“但更阴险的就是当人们发现周围不对劲的时候——”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汤姆接着说。
“对,”克雷继续。“我看见有人就是这样。”
汤姆沮丧地看了他一眼。“我也看到了。”
“可是,我不明白,这些和你要离开这个安全的酒店有什么关系呢,特别是夜幕就要降临了,”里卡迪先生说。
突然一阵爆炸声响,似乎赶着来回答这个问题,接下来又是六七下,往东南方远去了,如同一位巨人踏着步子渐行渐远。他们顶上又传来砰的一声,还有微弱的怒吼嚎叫。
“我觉得疯子们不会聪明到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就像楼上那个永远找不到楼梯在哪儿一样,”克雷说。
有那么一会儿,他认为汤姆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可接着他又觉得那表情其实不是。可能是讶异吧,又似乎看到希望来临。“哦!上帝啊,”他说着,还用手扇了自己半边脸。“他们不会离开。我怎么从来没想到呢?”
“还有一点,”爱丽丝说话了。她咬着嘴唇,眼睛朝下盯着自己的手,双手不停地缠绕着。她强迫自己抬头看着克雷。“其实天黑了再走也许会更安全。”
“为什么,爱丽丝?”
“如果他们看不到你——如果你能躲在什么东西后面,如果能躲起来——他们马上就忘记你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亲爱的?”汤姆问道。
“因为刚才那个男人追我的时候,我就躲起来了,”她低声说。“就是那个穿黄T恤的。就在我看见你们之前。我躲在一条小巷里,就躲在那种叫什么来着的大垃圾箱后面。我很害怕,因为如果他追进来抓我,这里可能没有什么退路了,但我只想到这一招。我看见他站在巷口,到处张望,走来走去——踱着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是我奶奶的说法——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戏弄我,你知道吗?因为他肯定看到我跑进巷子了,我只在他前面几步……只有几英尺……差一点他就抓住我了……”爱丽丝开始浑身发抖。“可是我一旦躲起来了,就好像……我不知道……”
“看不到也就想不到,”汤姆说。“可是如果他离你那么近,你又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因为我跑不动了,”爱丽丝说。“我真的跑不动了。我的腿已经瘫软,感觉好像自己要虚脱了。可结果是我居然不用跑就甩掉了他。他在那里转了几圈,嘴里不停地说着疯话,然后就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他使诈骗我出来……可是同时我也明白了这样的疯子不可能这么聪明。”她瞟了克雷一眼,然后还是把视线拉回到自己手上。“可是后来我又撞上了他。第一次碰见你们我就应该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时候我真是傻得没治了。”
“你太害——”克雷的话音未落,迄今为止最大的爆炸声从东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卡哇嘣”让大家全都缩起来捂住耳朵,大堂里的窗户摇摇欲坠。
“天……哪,”里卡迪先生惊魂未定。他那光头下眼睛瞪得像铜铃,看起来很像漫画《孤儿安妮》里安妮的恩人华百克老爹。“那可能是壳牌石油在尼兰德新建的超级加油站,所有的出租车和观光鸭船都在那里加油,就是那个方向。”
克雷也不清楚里卡迪说的对不对,他闻不到汽油燃烧的味道(至少目前还没有),但是他那擅长形象思维的大脑勾勒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座三角形城市混凝土建筑在暮色沉沉中如丙烷火炬一样熊熊燃烧。
“现代都市烧得起来吗?”他问汤姆。“基本上都是混凝土、金属和玻璃材质?能像芝加哥那次那样吗?欧利里夫人的奶牛一脚踢翻了油灯,整个城市成了火海。1”
11871年10月8日晚芝加哥发生大火,持续了30小时,无数人无家可归。那时的建筑大多为木结构,据说肇事者就是一头奶牛。
“那个奶牛踢翻油灯的说法只不过是坊间传言而已,”爱丽丝边说边揉脖子后面,好像头疼得厉害。“我们美国历史老师迈尔斯女士说的。”
------------
脉冲手机CELL(24)
------------
“当然有可能烧起来,”汤姆说。“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不就是被飞机撞了以后就烧起来了吗!”
“那可是加满燃油的飞机啊,”里卡迪先生很尖锐地指出。
好像是这秃头接待员里卡迪吐了个魔咒,那燃烧的汽油味道开始扑面而来,从破碎的大堂窗户里飘进来,如同厄运一样从门缝里溜进里间办公室。
“我猜你刚才说到壳牌加油站还真说中了,”汤姆说。
里卡迪先生走到他办公室的门和大堂之间,开锁再把门打开。克雷眼前的大堂空荡、阴沉还有点和周围的环境脱节。能听到里卡迪先生使劲用鼻子吸了几下,再关上门并锁上。“已经淡了一些,”他说道。
“自欺欺人吧,”克雷说。“要么就是你的鼻子已经习惯了那种‘香味’。”
“我想里卡迪可能是对的,”汤姆发话了。“外面刮起了很大的西风——也就是说空气都往海洋方向移动了——如果刚才那声响来自于尼兰德和华盛顿交会处那个新修的加油站,就在新英格兰医疗中心隔壁——”
“就是那个,没错,”里卡迪先生说。他的脸上带着阴郁的满意神情。“噢,当时很多人反抗示威,最后被那些老奸巨猾的投资者给搞定了,相信你——”
汤姆打断了他。“——那现在那个医院也着火了吧……还有那些留在里面的人,当然也……”
“不,”爱丽丝叫起来,一只手捂住了嘴。
“我认为是这样。接下来就是王安中心。天黑了,风到处吹。如果王安中心没事,那么麻省高速公路以东的所有一切到晚上十点以前都会成为烤奶酪。”
“我们正好在西边,”里卡迪先生马上指出来。
“那么我们就安全了,”克雷说。“至少不会受那加油站的影响。”他走到里卡迪办公室的小窗跟前,踮起脚尖朝外观望埃塞克斯街。
“你看到了什么?”爱丽丝问。“有人吗?”
“没有……有了。一个男人,在街对面。”
“是那种疯子吗?”她接着问。
“看不出来。”但克雷想他应该是疯子,看他跑步的样子,还有如同痉挛一样不断回头向后望的动作。还有,他刚刚走到街角拐到林肯大街的时候,差点撞倒了一家杂货店门口的水果摊。尽管克雷听不到他说什么,但他能看到那人的嘴唇在动。“他走开了。”
“没有别人了吗?”汤姆问。
“至少现在没有了,但那里在冒烟。”克雷顿了一下。“还有黑烟和烟灰。说不出有多少,风把烟吹得到处都是。”
“好了,我相信了,”汤姆说。“我一向学起东西来比较慢,但绝不是学不进去的那种。整座城市都要烧起来了,除了那些疯子,没人能幸存下来。”
“我认为你说得对,”克雷说。而且他认为目前这个状况并不只局限于波士顿,可是现在他也只能将心思集中于波士顿。只有等他知道儿子约翰尼是否安全的时候,他才有可能考虑波士顿以外的局势。也可以说,克雷可能从来就不善于认清事情的全局,毕竟他是靠画一幅幅小小的图画为生的。可是,除开这一切,他心底里那始终坚守岗位的自私的小人给了他一条清晰的思路,这个想法似乎是彩色的,蓝中带着闪耀的暗金色。为什么这一切偏偏要在今天发生?为什么正好是我最终取得了成功的时候?
“如果你们要走的话,能带上我吗?”爱丽丝问。
“当然了,”克雷回答。他抬头看了看接待员。“你也跟我们一起吧,里卡迪先生。”
“我还是坚守我的岗位,”里卡迪先生说,语调显得崇高而傲慢,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快,看了克雷一眼就飞快地躲开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锁上大门然后离开旅馆,到时候也不可能让你和管理层来分摊损失吧,”汤姆柔和地说道。克雷开始喜欢这种语调了。
“我还是坚守我的岗位,”他又重复了一遍。“日班经理多内利先生下午出去到银行存钱时把这里交给我负责。如果他回来,可能……”
“拜托,里卡迪先生,”爱丽丝开口了。“待在这里没什么好处。”
但是里卡迪先生又一次将双臂合抱在他瘦弱的胸前,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拒绝。
------------
脉冲手机CELL(25)
------------
他们把一只仿伊丽莎白式高背椅挪到一边,里卡迪先生帮他们把前门的锁打开。克雷向外张望,不论哪个方向都没有人影,但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现在空气里都是黑灰,就像黑色的雪花在微风中舞动。
“跟着,”他说。他们开始的第一步只是想先到隔壁去,到大都会咖啡馆里去。
“我要把门重新锁起来,再用椅子抵上,”里卡迪先生说,“但我会注意听着动静。如果你们碰到麻烦了——如果街上那种……人……比你们想象的要多,比如说躲在隔壁的有很多——你们必须往回撤,记住大声喊我的名字,‘里卡迪先生,里卡迪先生,我们需要你帮忙!’这样我就知道开门是安全的了。明白吗?”
“明白,”克雷说着,紧紧拥抱了一下里卡迪先生那瘦弱的肩膀。里卡迪后退了一步,然后站稳(尽管对于如此的敬意他仍没有表示出愉悦)。“你真好。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看来我错了。”
“我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个秃头僵硬地说。“一定要记住——”
“我们会记住的,”汤姆说。“我们大概十分钟就到那边了,如果你这里有什么危险情况,你就大喊一声。”
“好的。”但克雷并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一个人身陷麻烦之中却不会大叫一声寻求别人的帮助来摆脱危险,其实说不过去,但克雷就这么想。
爱丽丝说:“请别那么固执,里卡迪先生。波士顿并不安全,你到现在应该也明白了。”
里卡迪先生仍旧双眼看着别处。克雷忍不住好奇:这大概就是当人们衡量到底是死亡更危险还是变化更危险的典型表情吧。
“走吧,”克雷说。“我们趁着还有电,赶快做点三明治。”
“别忘了还要些瓶装水,”汤姆说。
------------
脉冲手机CELL(26)
------------
当他们在大都会咖啡馆那铺满白色瓷砖的整洁的小厨房里打包最后一块三明治时,突然断电了。在这之前,克雷试着给缅因州的家里打了三次电话:一次打给他的老房子,一次打给莎朗执教的肯特塘小学,最后一次打给约翰尼就读的约书亚·张伯龄中学。可是都没有接通,每次一拨到缅因的区号207,电话就断了。
大都市咖啡馆里的灯刹那间全灭了,克雷觉得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爱丽丝惊叫了一声。不一会儿,紧急照明灯亮了。可爱丽丝还是觉得不安,一只手紧紧抓住汤姆,另一只手正挥舞着刚才切三明治用的面包刀,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毫无光彩。
“爱丽丝,把刀放下,”克雷说,语气比自己预想的要更严厉。“当心伤到人。”
“当心伤到自己,”汤姆还是以那种温和舒缓的语气说着。在那刺眼的紧急照明灯光下,眼镜片也闪烁着光芒。
她放下了那把刀,突然又把它拿起来。“我要这个,”她说。“我要随身带着。克雷你已经有一把了,我也要一把。”
“好吧,”克雷回答,“但是你没有皮带。我们现在就给你用桌布做一条,但你这样拿着刀要小心。”
有一半三明治是烤牛肉和奶酪,剩下一半是火腿和奶酪,都由爱丽丝用保鲜膜仔细包好。在收银机下面克雷找到了一叠袋子,一面写着DOGGIEBAG1,一面写着PEOPLEBAG。他和汤姆取了三个,两个塞满三明治,第三个里面装了三瓶水。
1餐厅为客人打包准备的袋子。
咖啡馆里的桌子已经铺设好,看上去是迎接晚餐到来的样子,可是这晚餐永远不会有了。除了两三张桌子被人掀翻了以外,大多数都整齐完美地立在原地,在墙上的紧急照明灯那刺眼的灯光下,桌上的玻璃器皿和银质餐具都在闪光。那种整齐和井然有序刺痛了克雷的心。那折好的餐巾雪白干净,每张桌子上还有一盏精巧的小灯。然而这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湮没在黑暗里,克雷觉得要等到这咖啡馆里华灯重上,映亮这一切恐怕还要很久。
他看见爱丽丝和汤姆左顾右盼,脸上那难过的神情谁都看得出。突然一股想要让他们开心起来的愿望涌上他心头,那愿望十分迫切,近乎疯狂。他想起自己曾经用来让儿子开心的小伎俩。他又开始惦记着约翰尼的手机如何了,一阵恐慌像老鼠一样撕咬着他全身。克雷多么希望那该死的手机被约翰尼奇扔到了床底下,躺在一团团灰尘当中,电池已经用光,用光,用光!
“仔细看好了,”克雷说着,把装三明治的袋子放到一边,“请注意我的手绝不离开我的手腕。”他抓住了那垂下的桌布角。
“这可不是你玩把戏的时候,”汤姆说。
“我想看看,”爱丽丝发话了。自从遇上她,他们第一次在她脸上发现绽开的笑容,尽管那只是微微一笑,但她的确笑了。
“我们需要桌布,”克雷说,“就一秒钟,况且这位女士想看看,”他扭头对爱丽丝说。“但你得说出一个有魔力的词,说‘变’就可以了。”
“变!”她叫道,克雷迅速地用双手一拉。
他有两年,可能甚至三年都没有玩这个把戏了,所以魔术并不成功。就在那一刻,他双手拉动的时候略有些迟疑,但正是这个错误给这个小把戏增添了一些吸引力。在桌布不可思议地从桌上的东西之下消失的那一刹那,桌上所有的东西并没有纹丝不动,而是向右移动了大约四英寸。结果离克雷最近的那只玻璃杯的圆形底座一半在桌子上,一半悬在桌子外。
爱丽丝鼓掌大笑了。克雷双手展开鞠了个躬。
“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吧,伟大的魔术师?”汤姆说话了,其实他也笑了起来。克雷看见他那细小的牙齿在紧急照明灯下闪着光。
“等我把这个弄好,”克雷回答。“她可以把刀挂在一边,然后把三明治袋子挂在另一边,这样你就可以提水。”他把桌布对折成三角形,然后很快地把它卷成一条带子,再把带子一头从三明治袋子的提手处穿过,将桌布腰带在爱丽丝那纤细的腰上围起来,围了一圈半,然后在后面打了个结,保证挂着的东西不掉下来,最后将有着尖尖锯齿的面包刀稳当地插在腰带的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