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詹打开冰箱,凝视着黑暗的冰箱内部。“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拿到丙烷?我应该这么想吗?”
老詹被这话稍微吓了一跳,接着放松下来。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问题,并不代表小詹知道了些这是心中有鬼,什么。自己吓自己,老詹提醒自己。
“倒不如说,在这个时间点这么做的话,显然也太不精明了。”
“嗯。”
小詹关上冰箱门,在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老爸,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好让老詹有所误解)。
我们这一家全杀过人,竟然还能这么站在同一阵线,小詹想,至少现在如此,至于之后嘛…
“精明。”他说。
老詹点头,看着他那一大清早就喝可乐、吃牛肉条的儿子。
他没问你到哪里去了?也没问你究竟怎么了?就算无情的曙光照亮了整间厨房,他明知发生过什么事,却也还是连问都没问。他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些尸体。不只一具,对不对?”
“对。”小詹咬了一大口牛肉条,用可乐冲进胃里。厨房里有种古怪的寂静,没有冰箱嗡嗡作响,也没有咖啡机的汩汩流动。
“所有尸体都能算在芭芭拉先生账上?”
“对,全部。”又咬一口,吞下去。小詹从容地看着他,一面揉着左太阳穴。
“你有办法在今天中午左右,合情合理地发现那些尸体吗?”
“没问题。”
“还有指向我们那位芭芭拉先生的证据?”
“有。”小詹微笑,“那可是个很棒的证据。”
“今天早上就别去警察局了,儿子。”
“我好多了,”小詹说,“要是不去的话,事情反而不太对劲。再说,我不累。我睡了一下,跟…”他摇了摇头,“总之睡了。”
老詹同样没问你跟谁一起过夜?这个问题,比起他的儿子跟谁鬼混,还有更值得他关心的事;再说,他也十分庆幸,自己的儿子没跟他那群朋友跑到莫顿路那辆破烂拖车里,干出那些下流勾当。跟那种女人做那档事,肯定是染上某些疾病的绝佳途径。
他早就病了,一个声音在老詹脑中喃喃说着,听起来像是他那已然离世的妻子,看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了。
那声音或许说得没错,但今天早上,他有比小詹·伦尼饮食不正常这种小事更值得关心的事。
“我没打算叫你睡觉,是要你去开车巡逻一下,有件差事得交给你办。不过,记得巡逻时离美食城远一点。我想那里应该会出什么乱子。”
小詹的双眼亮了起来:“哪种乱子?”
老詹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找得到山姆·威德里欧吗?”
“当然。他一定又窝在神河路上那个小棚子里。他通常都在那里睡得死死的,不过今天,他肯定会因为没酒喝,酒瘾开始发作,然后自己醒过来。”小詹因为这个想象感到一阵窃喜,随即又脸部抽搐一下,再度揉起太阳穴。“你真的要叫我去跟他谈?他现在可没那么支持我,说不定还把我从他的脸书朋友名单里给删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只是句玩笑话,老爸。当我没说。”
“要是你给他三夸脱威士忌的话,他不就又友善起来了?要是你告诉他,只要事情干得妥当,之后还会给他更多酒呢?”
“只要给他半杯便宜红酒,那个讨厌的老浑球一定就会变得对我友善得很。”
“你可以去布洛尼商店那里拿威士忌。”老詹说。布洛尼商店是磨坊镇上三家酒类经销商里的其中一个,而福利社与书报摊则是另外两家。
警察局有这三个地方的钥匙。老詹把钥匙滑过桌面:“从后门走,别让任何人看见你进去。”
“懒虫山姆得做什么事换酒喝?”
老詹向他解释。小詹面无表情地听着…唯一有反应的,只有他那布满血丝、不断颤动的双眼。
他只有一个疑问:这真的会成功吗?
老詹点点头:“会成功的。我感应到了。”
小詹又咬一口牛肉条,配着另一口汽水吞了下去。“我也是,老爸。”他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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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小詹离开以后,老詹走进书房,身上的浴袍如同海浪般翻腾着。他从书桌的中间抽屉里拿出手机,只要可以的话,他通常总会把手机放在里面。
他认为手机是个邪恶的东西,除了鼓励人更常闲聊与说废话以外,根本毫无用处——有多少工作时间就这样消失在那些没用的七嘴八舌里?有多少可恶的电磁波,就在你鬼扯时射进了你的脑袋里头?
但就算这样,这东西还是相当便利。他猜,山姆·威德里欧应该会照小詹的指示去做,但他也知道,不事先做好保险措施,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
他在手机那个设定了密码的隐藏目录里找出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六声后,对方接起电话。“干吗?”基连家众多孩子的父亲大吼。
老詹皱着脸,把电话从耳朵旁移开一会儿。
当他把电话放回耳旁时,听见那里隐约传来咯咯咯的声音。“罗杰,你在鸡舍吗?”
“呃…对,老詹,我是在鸡舍。天塌下来了,鸡也还是得喂嘛。”罗杰·基连的态度,从老大不高兴,一百八十度地转变为毕恭毕敬。毕竟,老詹让他成为了百万富翁。要是他为了每天黎明时都能起床喂鸡,因此放弃了用投资方式换来的富裕生活,那肯定是上帝的旨意。罗杰笨得可以。
这是他的天性,也让他愿意毫不迟疑地帮老詹做事。
还有帮这个小镇做事,他想,我是为了这个小镇才这么做的,是为了这个小镇好。
“罗杰,我有份差事要交给你和你三个最大的儿子去做。”
“只有两个在家。”罗杰说。在他那浓重的北方佬口音中,家听起来就像掐。“瑞奇和蓝道尔在,不过罗兰在那天杀的穹顶掉下来那时候,正好去了牛津市买饲料。”他停了下来,思索刚才所说的话,背景中还听得见鸡群发出的咯咯声。
“抱歉,我说了些对上帝不敬的话。”
“我相信上帝一定会原谅你。”老詹说,“那就你跟你那两个最大的儿子吧。你可以带他们来镇上吗?时间大概是——”老詹陷入思索中,但时间并未太久,当你有所感应时,做什么判断都是对的。“就九点吧,最晚九点十五?”
“我得把他们叫醒才行,不过当然没问题。”
罗杰说,“我们要做什么?要散播一些——”
“不,”老詹说,“上帝爱你,先别说话。
听我说就好。”
老詹告诉了他。
受到上帝疼爱的罗杰·基连静静地听着。
在后方,约莫有八百只鸡正一面咯咯叫着,一面狼吞虎咽着那些加了类固醇的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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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啊?什么?为什么?”
杰克·凯尔坐在美食城超市那个狭窄的经理办公室中。办公桌上散放着他与厄尼·卡弗特弄到凌晨一点才整理完的存货清单,要不是那场流星雨,他们原本预计应该会更早完成。此时,他一把抓起那叠清单——全都是手写在长形的黄色拍纸簿表格上头——在彼得·兰道夫面前摇晃着。
兰道夫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这位新上任的警察局警长为了此行,还特地穿上整套的标准制服。“彼得,在你做出傻事前,先看看这份清单。”
“抱歉,杰克。超市得先停业。超市会在星期四重新开放,作为粮食库使用,让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会把一切全都记录下来,美食城超市不会损失一毛钱,我向你保证——”
“这不是重点。”杰克的声音几乎算得上是呻吟。他拥有一副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娃娃脸,以及一头浓密粗硬的红发,但此刻却显得神情憔悴,几乎抓不住手上的黄色纸张…但就算如此,彼得·兰道夫还是没露出任何“这件事可以商量”
的迹象。
“这里?这里?我天杀的老天爷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彼得·兰道夫?”
厄尼·卡弗特从地下储藏室里冲了上来。他有一个肥肚子与红通通的脸颊,灰白的头发剃成了平头,这辈子也没留过其他发型,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美食城防尘外套。
“他想叫超市停业!”杰克说。
“老天在上,食物还充足得很,你干吗非做这种事不可?”厄尼气愤地问,“你干吗要做这种事把每个人都给吓坏?要是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大家肯定会担惊受怕。这到底是哪个人的笨主意?”
“这是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会投票的结果。”
兰道夫说,“要是你对这项措施有任何意见,到了星期四情况还没改变的话,你可以在那天召开的特别镇民大会上发表看法。”
“什么措施?”厄尼大喊,“你是说安德莉娅·格林奈尔也赞成这么做?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才正确!”
“我只知道她得了流行性感冒。”兰道夫说,“所以不知道这项决议。这是安迪的意见,而老詹也附议了。”没人叫他得这么说,也没人需要这么做。兰道夫很清楚老詹想让他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配给措施在某些特定时候可能有意义,”
杰克说,“但为什么要是现在?”他再度摇晃着手上的清单,脸颊涨得就如发色般通红。“为什么得在我们还有那么多存货的时候?”
“现在就是开始节约资源的最佳时刻。”兰道夫说。
“对于一个在赛巴戈湖那里有艘游艇,后院还有辆豪车的人来说,这话可真是说得冠冕堂皇啊。”杰克说。
“别忘了把老詹那辆悍马车算进去。”厄尼补充。
“够了,”兰道夫说,“这是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会的决定——”
“是其中两个人的决定吧。”杰克说。
“我想你指的是其中一个,”厄尼说,“而且我们都知道是哪个。”
“——我只不过是来传达消息的,所以讨论到此结束。放块牌子在橱窗里,就写超市停业,直至另行接获通知为止就好了。”
“彼得,听我说,我们讲讲道理。”厄尼似乎不再那么生气了,如今的口气近乎哀求。“这会把大家都吓坏的。要是你非这么做不可,那我把标语写成超市因盘点暂停营业,很快便会重新开张如何?或许我们还可以加句抱歉暂时造成您的不便,然后把暂停这两个字用红色特别标注起来如何?”
彼得·兰道夫缓慢而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行,厄尼。就算你跟他一样,还算是正式员工也不行。”
他用头朝杰克·凯尔比了比。此时,后者已放下手上的清单,好让双手可以不停地扯头发。“停业直至另行接获通知为止,这就是公共行政事务委员的交代,也是我要转达的命令。再说,说谎只会害你们被反咬一口而已。”
“嗯,好吧,要是公爵帕金斯的话,肯定会叫他们把这种荒唐命令拿去擦自己的屁股。”厄尼说,“你应该感到羞耻,彼得,连这种狗屁不通的话都说得出口。他们叫你跳,你顶多只会问句‘要我跳多高?’而已。”
“要是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没坏处,那你现在就该去关门了。”兰道夫指着他说,手指还轻轻晃了几下。“要是你不想因为不敬的罪名,而在监狱里度过余生,那就给我闭上嘴,听命行事。
这可是紧急状态——”
厄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敬的罪名?这是畜生!”
“就是这样。要是你不信的话,大可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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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到了稍晚以后——也就是晚到有办法做任何事的时候——茱莉亚·沙姆韦才开始整合美食城暴动的所有信息。只是,她始终没机会把这个消息印在报上。就算可以,她也会把这件事当成单纯的新闻事件处理:也就是“何人”“何事”“何、、地”“何时”“为何”以及、、,“该怎么处理才好”。
要是诉诸情绪来写这则报道,她肯定会深感迷惑。
要怎么去解释那些她认识了一辈子的人——她尊重、深爱的那些人——竟然会变成暴动分子呢?
她告诉自己:要是我从事情开始时,就在现场目睹一切的发生经过,就能用更好的方式来写这篇报道了。然而,那会是一篇过度诉诸理性、拒绝面对失序情况的文章,会变成是一则形容受到惊吓的民众,在愤怒情绪的推波助澜下,变成失去理性的野兽的新闻。她曾在电视新闻中看过这种野兽,地点通常是在别的国家。她从来不希望自己居住的镇上发生这种事。
这里不需要这种事。这就是她坚持回到这里的原因。整个小镇的资源开始被严格管控,不过才过了七个小时而已,更别说粮食其实还充足得很;顶多只有丙烷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供不应求罢了。
后来她会这么表述:就是这个时刻,这个小镇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想法或许是真实的,但却说服不了她自己。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的是(当然是对着自己说而已),自己看见了这个小镇失去理智,而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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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最早看到那块牌子的两个人,分别是吉娜·巴弗莱诺与她的朋友哈丽特·毕格罗。两个女孩都穿着一身白色护士服(这是吉妮·汤林森的点子;她觉得白色比彩色条纹的连衣裙更能鼓舞患者),看起来相当可爱。尽管她们年轻、活力充沛,但此刻模样依旧十分疲惫。这两天相当难熬,她们前一晚只睡了一下下,接下来几天似乎也会同样如此。她们是来买糖果棒的——打算分给每个患者吃,除了可怜的糖尿病患者吉米·希罗斯以外——同时还一面聊着那场流星雨的事,而这场交谈,在她们看见门上挂着的标语时告一段落。
“超市怎么能停业?”吉娜难以置信地说,“现在可是星期二早上。”她把脸凑向玻璃,用双手挡在两侧,以便遮住明亮的晨光。
正当她忙着这么做时,载着萝丝·敦切尔的安森·惠勒开车驶进超市停车场。在早餐时间结束后,他们便让芭比先离开蔷薇萝丝餐厅了。在安森尚未熄火前,萝丝便从小货车印有她名字的那一侧走出车外。她拿着一沓用订书机钉起来的购物清单,打算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而且动作越快越好。接着,她便在门上看见写有超市停业,直至另行接获通知为止的告示。
“这是什么鬼?我昨晚还碰到杰克·凯尔,他连半个字都没提过这事。”
她这话是对自她身后走上前的安森说的,回答的却是吉娜·巴弗莱诺。
“店里的东西还是满的,每个架子上都还放着东西。”
其他人也抵达了超市的停车场。超市原本再过五分钟就要开门,而萝丝并非唯一一个准备赶紧补货的人;全镇的人在醒来后,发现穹顶依旧还在,于是决定要开始囤积物资。要是之后问萝丝会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囤积冲动,她会说:“每年冬天,只要气象局发布警报,提高暴风雪等级的时候,这种事情都会发生一次。桑德斯和伦尼怎么能挑上这种错误日子,来发布这样的狗屁命令?”
首先抵达现场的,是切斯特磨坊镇警察局的二号与四号警车。紧接而来的,则是开着他那辆新星汽车的弗兰克·迪勒塞(他事前撕掉了那张写有本车提供伴聊、性爱与大麻的贴纸,觉得内容实在不适合执法人员)。二号警车里的是卡特与乔琪亚,四号警车内则是马文·瑟尔斯与弗莱德·丹顿。他们先前一同停在勒克莱尔花店前的街道上,完全按兰道夫警长的命令行事。“没必要太早过去,”他这么做出指示,“等停车场里有十几辆车的时候再过去。嘿,说不定他们看到告示后,自己就会回家了。”
当然,这事不会发生,就像老詹·伦尼预料的一样。警察出面——尤其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们还占了其中的大多数——只会煽动大家的情绪,而不会有任何让人冷静的效果。萝丝是第一个开始对他们滔滔不绝的人。她指向弗莱德,让他看了她那份长长的购物清单,接着又比向窗户另一侧,指着那些整齐放有她所需物品的货架。
弗莱德一开始还很客气,知道大家(目前人数还不能算是“群众”,还不算)都在盯着他看。
但任凭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矮女人大放厥词,实在让人很难压抑脾气。难道她不知道他只是奉命行事吗?
“你觉得是谁给这个小镇提供餐饮的,弗莱德?”萝丝问。安森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但萝丝把他的手甩开。她真正的感觉是不安恐惧,但也清楚弗莱德眼里的她只是充满怒火而已。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觉得食品公司那些装满食物的货柜会这样挂着降落伞从天而降?”
“这位女士——”
“喔,是这样吗?什么时候我变成你口中的女士了?这二十年来,你每周都会有四五天在我那里吃蓝莓松饼与软趴趴的培根,然后一直都只叫我萝丝不是吗?不过你明天别想吃到松饼了,除非我能买到面粉、酥油、糖浆…”她停了下来,“总算!这才对嘛!感谢老天爷!”
杰克·凯尔打开了一扇门。马文与弗兰克就站在门前看守,让他只得从他们中间挤过。那些准备要买东西的人——纵使离超市开门营业的早上九点仍有一分钟,但现在已聚集了二十人左右——原本一拥而上,但杰克从系在腰带上的一串钥匙里挑出一把,把门再度锁上,使他们又停了下来。每个人全发出了一声哀鸣。
“你这是在干吗?”比尔·威克愤怒地叫,“我老婆叫我来买蛋!”
“去问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与兰道夫警长。”
杰克回答,头发乱成一团。他朝弗兰克·迪勒塞瞪了一眼,怒气甚至连马文·瑟尔斯都感觉得到。
马文没能成功掩饰脸上的笑容,甚至还发出了他那知名的呦—呦—呦笑声。“我是一定会去问个清楚,但现在,我受够了。我跟这事没关系。”
他低头大步穿过拥挤的人群,脸颊涨得甚至比头发还红。莉萨·杰米森才刚骑着脚踏车抵达(她购物清单上的东西,用装在后挡泥板上的牛奶箱就装得完;她要买的都是些小东西而已),转了个弯,避免直接撞上他。
卡特、乔琪亚与弗莱德在巨大的玻璃橱窗前站成一排,也就是平时杰克放手推车与化学肥料的位置。卡特的手指还包着绷带,衬衫底下则包着更厚一层。在萝丝持续对着弗莱德唠叨的期间,弗莱德的手一直放在枪柄上,而卡特则暗自希望自己能反手甩她一巴掌。他的手指还好,但肩膀疼得不行。想买东西的人数逐渐增多,有更多车辆驶进停车场中。
在席柏杜警员真正察觉到人数有多少以前,奥登·丹斯摩便已走到了他面前。奥登看起来十分憔悴,在他儿子过世后,似乎瘦了二十磅。他左臂系着一条黑色丧带,看起来神情茫然。
“我得进去,孩子。我老婆叫我来买罐头,放在家里做好准备。”奥登没说是什么罐头,或许哪种都行。或者,他只是不断想着楼上那张再也不会有人躺在上头的床铺,那张再也没有人会朝它看上一眼的幽浮乐队[1]海报,而那架放在桌上的模型飞机也永远不会完成,会被这么完全遗忘。
“抱歉,丹斯戴尔先生,”卡特说,“你不能进去。”

[1]幽浮乐队(FooFighters),美国摇滚乐队。

“是丹斯摩。”奥登茫然地说。他开始朝门走去。门是锁上的,他根本无法进去,但卡特还是重重地推了这个农夫的背后一把。这是卡特第一次对高中那些叫他放学后留校反省的老师感到同情,那根本是种无意识的烦躁举动。
除此之外,天气也热得很,他吃了两颗母亲给他的止痛药,但肩膀依旧疼痛不已。在十月里,上午九点还会出现华氏七十五度这种温度,实在罕见得很。褪色的蓝色天空,像是在说到了中午只会更热,而且还会持续到下午三点为止。
奥登绊了一下,后背朝吉娜·巴弗莱诺撞去,要不是彼德拉·瑟尔斯稳住他们——她的体重可不属于轻量级——只怕他们全都会跌倒在地。奥登看起来并不愤怒,只是迷惑不解。“我老婆叫我来买罐头。”他对彼德拉解释。
群众响起一阵抱怨。那并非愤怒的声音——现在还不是。他们是来这里买生活杂货的,但此刻门却锁上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被一名上礼拜还是汽车维修工的高中辍学生给推了一把。
吉娜睁大双眼看着卡特、马文与弗兰克·迪勒塞。她指着他们:“这几个家伙强奸了她!”
她这么告诉她的朋友哈丽特,丝毫没降低音量,“这几个人就是强奸了珊米·布歇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