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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头那些树木的树叶掉落状况,足以使芭比与茱莉亚从缝隙间看见主街。现在街上还空无一人——大多数人仍待在北斗星酒吧,讨论着他们亲眼目睹的一切——但人行道上很快就会挤满准备回家的镇民,他们全会一脸目瞪口呆、充满怀疑的模样。届时,无论是男是女,绝对没人敢问彼此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
茱莉亚叹了口气,用双手把头发往后拨去。
“老詹·伦尼认为,只要他能继续抓着控制权不放,事情最后就会好转,至少对他和他的朋友们来说会是如此。他是最恶劣的那种政客——自私,做事过于自我为中心,只为自己那群人着想。在他那副虚张声势、仿佛无所不能的外表下,只不过是个懦夫而已。要是事态变得恶劣之至,他甚至愿意把整个小镇送给魔鬼,只要能保护自己就好。
懦弱的领导者是最危险的,所以你才是那个应该负责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我很感谢你信任——”
“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你那个寇克斯上校或美国总统希望你掌管一切,就算有五万人挥舞着有你相片的标语牌,在纽约第五大道上示威游行也不行。只要这个该死的穹顶还罩在我们头上,就完全没有办法。”
“我只要一听你开始发表意见,都会觉得你听起来没那么共和党。”芭比回答。
她用让人吓一跳的力道,捶了他的二头肌一拳。“我不是在开玩笑。”
“对,”芭比说,“我也不是在开玩笑,是时候重新选举了。我认真建议,你应该站出来竞选次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这个位置才对。”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只要穹顶还在,你觉得老詹·伦尼会允许大家进行选举吗?你到底是住在什么世界啊,我的朋友?”
“别低估了整个小镇的意愿,茱莉亚。”
“你别低估了詹姆斯·伦尼。他掌管这里很久,大家早就认可他了。再说,他在找代罪羔羊这件事上头实在很有才华。一个外地人——事实上,还是个流浪汉——会是现在这情况最完美的选择。
我们还认识另外的这类人选吗?”
“我更期待你提出什么点子,而不是政治分析。”
有这么一刻,他以为她会再打他一拳。但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缓缓吐出,露出笑容。
“你看起来一副无害的模样,但是却很有两把刷子,对吧?”
镇公所的警报器开始发出一连串短鸣,在温暖而无风的空气中回荡。
“有人通报火灾了,”茱莉亚说,“我想我们都很清楚位置在哪儿。”
他们望向西方,升起的烟雾熏黑了晴朗的天空。芭比认为,烟雾一定来自穹顶外侧的塔克镇,但就算如此,那股热气也难免会在切斯特磨坊引发一场小型火灾。
“你想要点子?好吧,我倒是有一个。我去找布兰达——她不是在家,就是和大伙儿聚在北斗星酒吧——然后建议她发起灭火行动。”
“要是她拒绝呢?”
“我敢说她绝对不会。现在没风——至少穹顶里没有——所以可能只烧到草地和灌木丛而已。
她会去找一些应付得了这件事的正确人选,人选肯定跟霍伊亲自挑的一样。”
“我敢说,里面绝对没有那些新进警察。”
“这我就不敢说了,不过我的确不认为她会找卡特·席柏杜或马文·瑟尔斯。也不会找弗莱德·丹顿。他当了五年警察,但布兰达跟我说过,说公爵准备要遣掉他。弗莱德每年都会在小学里扮圣诞老人,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学圣诞老人的笑声很像。不过呢,他也有脾气暴躁的那一面。”
“接着你会去伦尼那里。”
“对。”
“你可能只会换来一声婊子。”
“如果情非得已,我的确能让自己像个臭婊子。要是布兰达恢复以前的模样,就连她也可以。”
“加油。顺便请她先问一下波比百货店那家伙。要是火势烧到灌木丛,我相信他那边会有派得上用场的东西,而且肯定比消防队留下的东西还多。他那间店什么都有。”
她点点头:“这是个好点子。”
“你确定不用我跟着?”
“你还有其他事得做。布兰达给你公爵那把辐射尘避难室的钥匙了吗?”
“给了。”
“那么这场火灾或许能帮你转移注意力,让你顺利拿到盖革计数器。”她朝自己那辆油电车走去,随即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找到穹顶发动器——要是真在里头的话——那台发动器可能是对镇上最有帮助的东西,说不定还是唯一能指望的事。还有,芭比?”
“是,女士。”他说,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但她没有笑:“直到你亲耳听过老詹·伦尼的竞选演说,千万别小看他。他能一直连任是有原因的。”
“我敢说,他善于挥舞烈士先驱的血衣。”
“对。而且这回衣服上的血可能还是你的。”
她开车找布兰达和罗密欧·波比去了。
踏入陷阱
2
那些目睹空军尝试摧毁穹顶却惨遭失败的人们,离开北斗星酒吧的模样就跟芭比想象的差不多:脚步迟缓,低垂着头,彼此不太交谈。许多人靠在一起,有些人甚至还哭了出来。有三辆警车停在北斗星酒吧对面的路上,还有六名警察面对酒吧,站在一块儿,预防有麻烦的状况发生。
但什么事也没有。
绿色警长用车停在更远一点的布洛尼商店前(橱窗贴着一张手写标语,上头写着:停止营业,直至可以补货,大家重获自由为止!)兰道夫警长与詹姆斯·伦尼坐在车内观察一切。
“你瞧,老詹一副显然志得意满的模样,”“我希望他们全都开心得很。”
兰道夫好奇地看着他:“你不希望导弹成功?”
老詹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就像肩膀酸痛引发的疼痛一样。“当然希望,但我早就知道不会成功。那个名字跟小妞一样的家伙,还有他的新朋友茱莉亚,搞得每个人都那么激动,满怀希望,不是吗?喔,没错,就是这样。你知道她那份破烂报纸从来没有认同过我吗?一次都没有。”
他指向朝镇中心走去的人潮。
“看清楚了,伙计——这就是无能、带着错误希望,还有过多信息会给你的下场。他们现在满肚子不高兴,失望透顶,不过一旦他们走出这种情绪,就都会变得疯狂起来。我们需要更多警力。”
“更多?非正职的人手再加上新警员,我们已经有十八个人了。”
“还不够,我们得——”
镇上的警报器开始发出短鸣。他们望向西方,看见烟雾升起。
“我们要让芭芭拉和沙姆韦为这件事负起责任。”老詹把话说完。
“或许我们该做点什么来扑灭火势。”
“那是塔克镇的问题。当然,也是美国政府的问题。他们那枚他麻的导弹引发了这场火灾,让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
“要是热气在我们这边引发火星——”
“别像个老太婆般唠叨,带我回镇上。我得去找小詹,有些事得跟他聊聊。”
踏入陷阱
3
布兰达·帕金斯和派珀·利比牧师在北斗星酒吧的停车场里,一同站在派珀那辆斯巴鲁旁边。
“我一直不认为导弹能奏效,布兰达说,”“但要是我说自己不觉得失望,那就是骗人的。”
“我也是,”派珀说,“真让人难过。要不是我得去探望一个教友,我就可以顺便载你回镇中心了。”
“我希望他家不是住在小婊路那里。”布兰达说,用大拇指朝升起的烟雾一比。
“不是,在另一头,在东切斯特区那边。我要去找杰克·伊凡斯。他在穹顶日那天失去了妻子。那是场诡异的意外。不过就现在这情况来说,也不算太诡异吧。”
布兰达点点头:“我在丹斯摩农场那里看到过他,还带着一块挂满他妻子相片的标语板。可怜,真是可怜。”
派珀打开驾驶座的车窗,苜蓿就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离去的人群。她从口袋中翻出一块零食给它:“走开,苜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上次驾照路考没过。”接着,她又对布兰达说:“它在路边停车的部分搞砸了。”
牧羊犬跳到副驾驶座去。派珀打开车门,看着烟雾方向。“我想塔克镇树林那边的火势一定延烧得很快,不过我们这里倒是不用担心。”她对布兰达苦笑一下,“我们有穹顶保护。”
“祝你好运,布兰达说,”“帮我向杰克致意。”
“我会的。”派珀说,接着开车离去。布兰达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走出停车场,想着自己该怎么打发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就当这个时刻,茱莉亚·沙姆韦开车抵达,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踏入陷阱
4
导弹撞上穹顶的爆炸声并未吵醒珊米·布歇。
让她醒来的,是不牢靠的木制婴儿床崩塌后,小华特传来的疼痛哭喊。
卡特·席柏杜与他的朋友离开时,拿走了冰箱里的全部大麻,但他们并未搜遍这里,所以那个画有骷髅头与交叉骨头的鞋盒,还好好地安放在衣橱中。鞋盒上有着菲尔·布歇以潦草粗体字写下的信息:我的东西!敢碰你就死定了!
鞋盒里并没有大麻(菲尔总是嘲笑说,大麻是鸡尾酒派对才会拿出来抽的玩意儿)。她对安非他命没兴趣,但确定那些“警察”肯定很爱。
珊米认为,安非他命这疯玩意儿只有疯子才爱——否则谁会想把纸火柴打火处那泡过丙酮的残渣一起吸进肺里?鞋盒里还有个小袋子,但里头只放了六颗梦船。卡特那群人离开后,她用放在床底下的温啤酒,配着服下一颗。除非她把小华特带到床上一起睡,或是小桃过来陪她…否则如今她只能孤单入眠。
她想吞下所有安眠药,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糟糕、不开心的生活;要不是为了小华特,她可能早就这么做了。如果她死了,有谁会照顾他?他可能会就这么饿死在婴儿床上,光想到这点就令人害怕。
自杀的念头离开了,但她这辈子却从来没有这么沮丧、难过、受伤的感觉。她还觉得自己很肮脏。天知道,她以前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儿,有时是菲尔主导(在他还没完全失去性趣前,很喜欢在嗑药后来场三人行),有时是其他人,有时甚至还是她自己——珊米·布歇从来没有建立起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观念。
当然,她也有过许多一夜情的经验。有一次是在高中。当时野猫篮球队赢得D组冠军,在庆功宴上,她和四名先发球员都做了爱,一个接一个地来(第五个先发球员已经醉倒在角落里了)。
那次就是她自己提出的傻点子。过去,她也曾在卡特、马文和弗兰克·迪勒塞的强迫下,收钱让他们上过。其中最常跟她做爱的,就是布洛尼商店的老板费里曼·布朗。由于布洛尼商店愿意让她赊账,所以她大多会去那里买东西。他年纪很大,身上气味不太好闻,但他非常好色,这点正是值得加分的部分,也使他总会迅速完事。他在储藏室里的床垫上头,顶多在抽插六下后,便会气喘吁吁地一泻千里。和他上床从来不会成为她那周的生活亮点,但是在月底手头短缺、小华特需要帮宝适尿布时,却能让她确定自己还有地方赊账,因此感到安心。
更别说布朗从来不曾伤害过她。
昨天晚上的事不同以往。迪勒塞还没那么糟,但卡特打伤了她的头顶,还让她的下体流血。更糟糕的还在后头。马文·瑟尔斯脱下裤子时,他那根东西看起来就像菲尔的毒瘾还没完全追过性趣时,会看的那些色情片里的道具一样。
瑟尔斯对她非常粗暴,虽然她试着回忆两天前与小桃做爱的那次体验,却一点用也没有。她的下体原本和八月的无雨季节一样,一直都是干的,直到卡特·席柏杜在她体内磨破一个大伤口,让那里变得润滑为止。她觉得下体一阵烧灼,开始变得湿热,就连脸上也一样,泪水紧贴面颊滑下,流至耳窝之中。轮到马文·瑟尔斯时,时间仿佛变得永无止境,让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这么死在他手中。要是她真的死了,小华特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乔琪亚·路克斯不停鬼吼鬼叫的声音,冲散了她的所有念头:上她,上啊,搞死这个婊子!
让她尖叫出来!
于是,珊米这下非叫不可了。她一直不停地尖叫,也让小华特在婴儿房中不断哭喊。
结束时,他们警告她,要她不准说出去,并把受伤、但还活着的她留在染有血迹的沙发上。
她看着他们的车灯光芒扫过客厅天花板,随即消失无踪,朝镇中心的方向前去。接着,屋子里只剩下她与小华特两人。她抱着孩子不断来回走动,中途只停下来穿上内裤(不是粉红色那条;她再也不想穿那条内裤了),并用卫生纸垫在裤裆。
她有卫生棉条,但那时要把任何东西塞进体内的念头,全让她感到畏缩不已。
最后,小华特的头沉沉地靠在她肩膀上,她感觉到他的口水沾湿了皮肤——这是他真正睡着的迹象。她把他抱到婴儿床上(一面祈祷他今晚不会再醒过来)从衣橱里拿出那个鞋盒。
,梦船——她一直搞不清楚,这其实是种强力镇静剂——先是削弱了她下体的痛楚,然后阻绝一切。她足足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
直到现在。
小华特的哭喊像是一道穿破浓雾的强光。她跌跌撞撞地下床,跑进他的卧室,知道菲尔在嗑药后的恍惚状态下所组装的那具该死的婴儿床,总算还是塌了。昨晚那群“警察”忙着强奸她时,小华特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所以今天早上,当他起床时,一定更容易受到惊吓——小华特躺在地板上的婴儿床残骸里。他朝她爬去,额头上还有一道不停流血的伤口。
“小华特!”她尖叫着,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她转过身,被坏掉的婴儿床绊了一下,单膝落地,又旋即站起身来,抱着在她怀中嚎啕大哭的宝宝冲进浴室。她转开水龙头,由于没有电力启动抽水马达,所以自然没有半滴水。她抓起一条毛巾,就这么干擦着他的脸颊,以便能看清伤口——伤口不深,但却很长、不平整,显然会因此留下疤痕。
她用她敢使出的最大力道,以毛巾紧压伤口,试着不理会小华特因另一波刺激发出的疼痛与生气的尖叫。如同硬币般大小的血珠滴落在她赤裸的脚上。她低头时,看见她在“警察们”离开后所换上的那条蓝色内裤,已被浸湿成为混浊的紫色。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小华特的血,却不晓得自己的股间早已流下了许多血。
踏入陷阱
5
不知为何,她一直抱着小华特不放,以这样的姿势,帮他沿着伤口贴了三个印有海绵宝宝[1]图样的创可贴,接着帮他穿上内衣,以及他剩下的唯一一条干净的吊带裤(围兜上还用红色缝线写着:妈咪的小恶魔)。她换衣服时,小华特就在她卧室里的地板上爬来爬去,原本的哭吼已变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她把被血浸湿的内裤丢进垃圾桶,换上一条新的,在裤裆处垫了块折过的抹布,并多拿一条,作为稍晚的备用品。她还在流血。并非泉涌而出,但也比过去量最大的生理期更严重。血已流了一整晚,把床都弄湿了。
[1]海绵宝宝(SpongeBob),美国知名卡通《海绵宝宝》的主角。
她背上小华特的外出包,抱起他来。他很重,让她觉得下面又开始痛了起来,感觉像是吃坏了东西,因而腹部抽痛一样。
“我们要去健康中心,”她说,“放心,小华特,哈斯克医生会医好我们。再说,男孩子不需要在意疤痕。有时女孩们反而觉得这样才性感。
我会尽量开快一点,一下子就到了。”她打开门,“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她那辆又老又旧的丰田,可离没事远得很。
那群“警察”没对后轮动手脚,却把两个前轮都刺破了。珊米看着车子好长一段时间,情绪被更深的沮丧所淹没。有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但画面却清晰无比:她可以跟小华特一同吞下剩下的梦船。先帮他磨碎,放进那个他称为“馒馒”的奶瓶里,接着用巧克力牛奶盖过药味。小华特最爱巧克力牛奶了。随着这个想法浮现的,则是菲尔一张旧唱片的专辑名称《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1]。
[1]《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NothingMattersandWhatIFItDid?),为摇滚歌手约翰·梅伦坎普(JohnMellencamp)发行于一九八〇年的第五张专辑。
她把这个念头抛开。
“我不是那种妈妈。”她告诉小华特。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模样,使她想起了菲尔,不过是好的那一面:在离她而去的丈夫脸上,这像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蠢样子,但在她儿子脸上,则变成惹人怜爱的傻气。她亲了一下他的鼻子,让他露出微笑。很好,是个很棒的笑脸。但他额头上的创可贴开始变成红色。这点就没那么棒了。
“计划有点小小的改变。”她说着,回到屋里。一开始她还找不到育婴背带,后来才想起来,原来是放在那张之后只要她一想起,便会联想到强暴这件事的沙发后头。她好不容易才把不断乱动的小华特放进里头,只是背起他时,又着实地疼了一次。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内裤里那条抹布湿了,然而当她检查裤子的裤裆时,却没看见血渍。好极了。
“准备好要去散步了吗,小华特?”
小华特只是把脸颊依偎在她的肩窝里。有时,他不太讲话这件事,会让她感到忧心忡忡——她那群朋友的孩子,在十六个月大时,就能不太清楚地说完一句完整的句子,但小华特至今只会说九到十个单词——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今早,她还有别的事得担心。
以十月最后一周来说,今天倒是出乎意料得温暖,头顶上的蓝天像是被东西遮住,显得十分黯淡,阳光则不知为何有些模糊。她觉得脸上及颈部的汗水像是一口气全流了出来,胯下抽痛得厉害,每跨出一步似乎就会更痛,而她不过才刚走了几步路而已。她想回头拿阿司匹林,但吃了之后,会不会反而使出血更为严重?再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阿司匹林。
同时,另一个想法也阻止了她,而她甚至难以承认自己竟会有这种念头:要是她走回屋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再度踏出屋外的意愿。
那辆丰田的左侧雨刷夹了张白色纸条。纸条最上方写着只有珊米能看,四周还用潦草的圆圈给圈了起来。这张纸是从她的餐巾纸垫上撕下的。
这个发现又使她起了一股疲惫的愤怒感。在圈起来的文字下方,潦草地写着:要是告诉任何人,你身上的游泳圈会比轮胎还惨。而在下方,有另一个笔迹写下的内容:或许下次我们会把你转过来,从另外一边玩你。
“操你妈,做你的大头梦吧。”她说,声音虚弱而疲惫。
她把纸条揉烂,丢到其中一个破掉的轮胎旁——这辆可怜的旧车看起来几乎就与她一样疲惫哀伤——继续朝车道尽头走去,中途还靠着信箱休息了几秒。贴在她皮肤上的金属信箱热乎乎的,炽热的阳光照在她颈子上,几乎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十月的天气应该凉爽得足以让人振奋精神才对。也许是因为全球变暖的关系,她想。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念头,但也并非最后一次。只是,这个词后来从全球变成了本地。
她眼前的莫顿路一片荒凉,死气沉沉。在她走了一英里路后,左边出现了东切斯特区那些漂亮的崭新住宅,屋主全是那些生活水平较高的双薪家庭。等他们从刘易斯顿—奥本的办公室、银行、工作室下班以后,才会回到这里,结束一天的生活。
在她右方的,则是切斯特磨坊的商业区与健康中心。
“准备好了吗,小华特?”
小华特没有回答好了没,只是靠在她的肩窝打鼾,口水滴落在她那件印有唐娜水牛乐队[1]的T恤上。珊米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下体的抽痛,抓紧育婴背带,开始朝镇中心走去。
[1]唐娜水牛乐队(DonnatheBuffalo),为美国乡村摇滚乐队。
当镇公所屋顶的警报器响起象征火警的短鸣时,她还以为是脑中的幻听,同时对这看法有种异样的坚信,接着才看见烟雾。不过,火势在遥远的西边,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和小华特…
除非有人走过来,想看清楚火势。要是这情况真的发生,他们一定愿意在去看热闹的路上顺道载她去健康中心。
她开始唱起詹姆斯·麦克穆提那首今年夏天十分流行的曲子,唱到了“我们在七点四十五分聚在人行道上,这是个小镇,怎么能不卖啤酒”时停了下来。如果要唱歌的话,那么以她的嘴巴来说,实在太干了些。她眨了眨眼,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走在水沟的边缘,随时有可能摔进去。而且,从她出发至今,路上甚至没遇到过半个人。她摇摇晃晃地跨越马路,实在很有可能突然被来车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