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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怎么说呢,换做是她她会愿意的。对方得给她一点儿好处,那是自然,但是——
我惟一想要的好处就是事实真相,苏珊娜冷冷地说。
有人轻轻碰了碰站在店门前的米阿。米阿倏地转过身,抬起双手,做好准备,如果对方是敌人、威胁到她的小家伙,她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对不起,”一个黑发女子笑着说。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她递来那个方形会发光的东西,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玻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米阿。她看见了自己的脸,又小又暗,满脸困惑。“帮照相,请你?我和我的朋友照相?”
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她到底想怎么样,那发光机器是做什么的?米阿没有一点儿概念,惟一知道的是这儿嘈杂混乱,到处都是人。透过窗户米阿看见酒店外面的马路上同样挤满人,许多黄色汽车和装有不透明车窗的(但毫无疑问里面的人肯定能看见外面)黑色长轿车也停在外面。两位身穿绿色制服的人站在街上,嘴里含着银色的口哨,附近传来突突的震动声。对从没见过手提钻的米阿来说,电钻声简直就像机关枪,可是街上没有人倒地,甚至没人显出一丝惊讶。
她自己该怎么去迪克西匹格餐厅?理查德·P·赛尔说过苏珊娜肯定能帮她,可苏珊娜现在坚持一言不发,米阿觉得自己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时苏珊娜再次开口。
如果我现在帮个小忙——把你带到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喘口气,换件衬衫——你能不能跟我实话实说?
说什么?
说说这个婴儿,米阿;说说他的母亲,你自己。
我说过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说你自己是魔头,可我觉得你甚至还没我像……我要的是真相。
为什么?
我要的是真相,苏珊娜最后重复了一遍,再度缄默,拒绝再回答米阿的任何问题。当又一个矮个男人拿着又一个发光机器朝她走来时,米阿终于崩溃了。单单穿过酒店大堂这一件事儿她一个人都完成不了,更何况单枪匹马赶到迪克西匹格餐厅?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
(法蒂)
(迪斯寇迪亚)
(悬崖边的城堡)
现在却突然置身人群中,她真想尖叫。为什么不把她自己知道的告诉这个肤色黝黑的女人?毕竟她——米阿,无父之女,一子之母——才是真正的控制者。来点儿真相又能有多少损失?
好吧,她终于答应。照你说的做,苏珊娜、奥黛塔、管你到底是谁,只要你帮帮我,让我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
①日语中表示“朋友”的意思。
8
钢琴的角落旁有一座酒吧,旁边有一间女盥洗室。两个黄肤黑发、眼角上翘的女士站在水池前,一个在洗手,另一个梳理头发,互相用鸟语唧唧喳喳聊着天(奇*书*网.整*理*提*供),没一个注意到一位美国妇女经过她们走进小隔间。片刻之后,她们走了出去,终于留给她一丝安静。当然,并非全然寂静,轻盈的旋律从头顶的扬声器里缓缓流泻出来。
米阿琢磨了一会儿,弄明白了门闩的用途,关上了隔间门。她正要坐下来时苏珊娜命令道:把里面翻出来。
什么?
我是说衬衫。把里面翻出来,看在你父亲的面上!
米阿愣在当场,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她身上这件衬衫用粗布织成,属于农耕地区秋凉下来以后男女皆宜的套头衫。领口的样式照奥黛塔·霍姆斯的话说叫做船领,没有扣子,所以,对啊,很容易反过来穿,可是——
苏珊娜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不是打算一整天就这么呆站在这儿?快把里面翻出来!把衬衫塞进裤腰。
为……为什么?
换个造型,苏珊娜迅速回答,可那并非真正的理由。其实她是想看看自己腰际以下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两条腿是米阿的,那就非常有可能见到两条白腿。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黑白混血,她忍不住惊讶(甚至有些恶心)。
米阿顿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尖使劲揉搓起左胸心脏上最深的那块血渍。把里面翻出来!当时在大堂里时她的脑海里闪过至少一打主意(用小乌龟雕像迷惑商店里的人或许只是其中最接近可行的之一),但她做梦都没想过能把这件该死的衬衫反过来穿。这大概也能有力地证明她当时的确手足无措。可现在……
现在她身处的城市同城堡里的寂静房间和法蒂的安宁街道可是大相径庭,这儿闹闹哄哄,几乎人满为患。可她是不是真的需要苏珊娜?需要她带着她们从这儿走到六十一街和莱克星沃斯大道?
莱克星顿,困在她体内的那个女人更正道。莱克星顿。你怎么老是说错?
是,的确,她总是说错这么简单的一个词儿,实在找不到任何借口。也许因为她从来没上过学堂,可是她并不愚蠢。那又为什么——
干吗?突然她质问道。你偷偷笑什么?
没什么,体内的那个回答……可米阿能感觉到她还在笑,嘴咧得愈发开了,她非常不高兴。刚才在1919房间里苏珊娜还惧怒交加,尖叫着指责她背叛了她的爱人和首领。米阿的确觉得有些羞耻,也并非情愿,可她宁愿体内的那个女人咒骂哭泣、情绪失控,此时的微笑反而让她紧张,让她觉得这个黝黑肤色的女人想要扭转乾坤;也许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扭转了乾坤。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她有血王的保护,可是……
告诉我你到底在笑什么!
噢,没什么,答话的人换成了米阿更厌恶,甚至有些害怕的那个叫做黛塔的女人。没什么,小甜心,只不过以前有个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家伙——一个混账白鬼,不过倒还算聪明。他说过如果有人不停地忘记一件事儿,很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刻意想要忘记。
荒唐,米阿冷冷地反驳。就在这心灵对话进行的同时,盥洗室的门又被推开,走进两位女士——不,至少三位、甚至四位,唧唧喳喳地说着鸟语,夹杂着咯咯的笑声。米阿紧咬住牙关。我为什么要刻意忘记那个我能找到帮手顺利分娩的地方?
呃,那个弗洛伊德——抽雪茄的维也纳混账白鬼——据他说,我们的意识下面还有一个意识,被他称做无意识、潜意识什么的,反正是一种见鬼的意识。我不是说真的有,只是他说有罢了。
(尽量拖延时间,埃蒂告诉她。她很肯定他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也一定会尽力,只是她暗暗祈祷希望不要因为她这么做却最终导致杰克和卡拉汉丢了性命。)
那个老家伙弗洛伊德,黛塔继续道,他说很多情况下这个潜意识或者无意识比上面的那个聪明百倍,可以更快地理解复杂情况。也许你的那个意识同意我一直对你说的话,你的朋友赛尔只不过是个谎话连篇的混蛋,他最终会偷走你的孩子。说不定会把他活生生撕成两半喂给那群吸血鬼,让他们美餐一顿——
闭嘴!你快给我闭嘴!
隔间外面那群唧喳不停的女游客突然暴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米阿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在颤动,仿佛快要在眼眶中融化了似的。她有一股冲动想冲出去猛揪住她们的脑袋狠狠向镜子砸过去,一遍接着一遍,直到连天花板都溅满鲜血。她们的脑浆——
忍耐,忍耐,体内的那个女人这时又换成了苏珊娜。
她说谎,那个贱人说谎!
不对,苏珊娜唇边镇定地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宛如一支恐惧之箭倏地插进米阿的心脏。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不要试图争辩,她根本没有说谎。米阿,现在赶快把衬衫反过来。
那群女游客最后又大笑了一阵,终于离开。米阿把衬衫脱了下来,暴露出苏珊娜的双乳,深棕的肤色就像掺了点儿牛奶的咖啡。原本浆果一样娇小的乳头如今变大了许多。等待婴儿吮吸的乳头。
衬衫里子上的血迹淡了许多,米阿重新套上衬衫,解开牛仔裤的扣子把衣角塞进去。苏珊娜着迷地盯着自己的大腿根部,那儿的皮肤变得像掺了一点儿咖啡的牛奶。下面那两条白皙的大腿明显属于在城堡幻境遇见的那个白种女人。苏珊娜可以想象,假如米阿一路脱下裤子,她肯定能看见在米阿——真正的米阿——身上见到的疤痕累累的小腿。当时米阿正站在迪斯寇迪亚眺望远方那片标志着血王城堡的赤霞红光。
这番景象让苏珊娜异常害怕,她思索片刻,想通了原因。如果米阿只是单纯补上当初奥黛塔·霍姆斯被杰克·莫特推下站台而失去的一双小腿,那么白的只应该是膝盖以下的部分。但现在她的大腿已经是变成了白色,连腹股沟也正在变白。这种换肤变身术简直匪夷所思!
她在偷你的身体,黛塔在一旁幸灾乐祸。很快你会有一个白肚子……白胸脯……白颈子……白脸颊……
快别说了!苏珊娜警告她,可黛塔·沃克在意过她的警告吗?在意过任何人的警告吗?
然后,最后一步,你会换上一副白脑子,姑娘!一副米阿的脑子!太有趣了,可不是嘛!他妈的,你就完全变成了米阿!到那时即使你想跑出来驾驶汽车也没有人会搭理你!
米阿把衬衫放下来,遮住臀部,重新扣上牛仔裤,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正前方门板上胡乱涂写着一行字:班戈·斯干克期盼血王到来!
这个班戈·斯干克是谁?米阿问。
我也不知道。
我想……很困难,但米阿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我想我欠你一句谢谢。
苏珊娜瞬时冷冷地抛出回答。用真相谢我。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我,然后我才……
这回轮到米阿说不下去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勇气过人——至少在保护小家伙的时候 但这回她真的说不下去了。
在你背叛我的爱人、投靠了血王的走狗之后?在你说出只要能保护你的宝贝杀死我也无所谓的那种话之后?你还想知道为什么?
赤裸裸的指控在米阿听来非常刺耳,但她还是忍了下来。不得不忍下来。
是的,女士,请告诉我。
接着回话的又换成了另一个,那声音——尖酸粗嘎,带着胜利的笑意,同时恨意正浓——比起那群唧唧喳喳的女游客发出的尖锐笑声更加可怕。可怕得多。
因为我的哥儿们逃了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他妈的,他们还真强!伏击他们的家伙全被炸成了碎片!
一阵不安袭上米阿心头。不管到底是真是假,这个坏笑的女人显然一门心思相信这是事实。而假如罗兰和埃蒂真的还活着,那有没有可能血王并非像她听说的那样强大、天下无敌?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误导——
停下,快停下,你不能那么想!
我帮你还有另一个原因。尖酸的那个消失,原来的又回来了。至少暂时。
什么?
它也是我的孩子,苏珊娜说。我不想它没命。
我不信。
但实际上她是相信的。因为体内的这个女人说的没错:蓟犁和迪斯寇迪亚的莫俊德·德鄯同时属于她们俩。那个坏女人也许不在乎,但这个,苏珊娜,能清楚地感受到胎儿的脉动。如果她对等在迪克西匹格餐厅的赛尔和其他人的所料不错……如果他们真的在骗她、诱惑她……
停下!快停下!除投奔他们我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你有的,苏珊娜迅速更正她。你有黑十三,哪儿都能去。
你不明白。他会跟着我,跟着这个孩子。
没错儿,我是不明白。事实上她心里明白,起码认为自己是明白的,不过……拖延时间,他说过。
好吧,我会尽量解释。只不过我并不理解这一切——还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搞明白——但是我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谢谢——
苏珊娜还没来得及道完谢就再次开始跌落,就像爱丽丝跌进兔子洞,穿过马桶、穿过地板、穿过地板下的水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9
这回跌落的地方没有城堡。罗兰曾对他们说起过他流浪旅途中的一些故事——吸血鬼护士、伊露利亚的小医生们、东唐恩会行走的水,当然还有他以悲剧结尾的初恋逸事——而现在感觉就像跌进了其中一个故事的场景。或者,换个说法,就像跌进了ABC电视台播放的西部电影:泰·哈丁演的《好脚头》、詹姆斯·加纳演的《赌城风云》,或者——奥黛塔·霍姆斯的最爱——克林特·沃克的《夏安勇士》。(奥黛塔曾经给ABC电视台写过信,提议他们做一档以南北战争结束后流浪的黑奴为主人公的节目,这样既能有所突破又能开拓新的观众群,但是她从没得到任何回音。琢磨着开始写信本身就已经荒谬无比,根本是浪费时间。)
眼前有一个畜栏,外面挂着个写有塔克便宜修补的广告牌。旅馆顶上也挂着广告牌,上面的广告承诺环境怡人、床铺舒适。旁边至少五家沙龙,其中一家外面站着个生锈的机器人,步伐沉重、脑袋乱晃,举着扩音喇叭在空旷的小镇中心卖力地招揽顾客:“姑娘,姑娘,花儿一般的姑娘!有些是真人有些是电子人,但是谁在乎,根本区别不出。她们从不抱怨,满足您的所有要求,字典中从没有‘不行’二字,一举一动都能让您销魂!姑娘,姑娘,姑娘!有些是电子人,有些是真人,可您亲手来摸都区别不出!她们满足您的所有要求!她们满足您的所有要求!”
一个年轻漂亮的白种女人和苏珊娜并肩走过法蒂好时光沙龙。酒吧。舞蹈中心华丽的大门。她肚皮外凸、满腿疤痕,一头乌黑秀发刚及肩膀,身穿褪色的麻织上衣凸现出她身怀六甲,浑身散发出一种神秘气质,仿佛预示着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在城堡幻境时穿的那双绑带凉鞋此刻换成了一双磨旧了的高筒靴。她俩穿的都是高筒靴,鞋跟踩在木板路上哒哒作响,回荡在空旷的街头。
远处一间废弃的酒吧里断断续续传来快节奏的爵士乐,一句诗句瞬间在苏珊娜脑畔划过:一群男孩儿在爱斯基摩沙龙里欢唱庆贺①!
透过半开的房门,她毫不惊讶地看见“赛维斯的爱斯基摩沙龙”一行字。
她放慢脚步,朝门里仔细张望,一架钢琴正在自动弹奏,沾满灰尘的琴键上下起伏。原来只是一个机械的音乐盒罢了,肯定又是北方中央电子公司的杰作。除了一个已死的机器人和藏在远处角落的两具行将腐烂的骷髅,房间里只剩下这架钢琴惟我独尊。
一堵城墙屹立在小镇惟一一条街道的尽头,又高又厚,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毫无预兆地,苏珊娜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把手伸在胸前用力打起了响指。
“你在干吗?”米阿很疑惑。“求求你,告诉我。”
“确定我真的在这儿。”
“你本来就在。”
“看起来的确这样儿。怎么可能呢?”
米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至少在这点上苏珊娜还是愿意相信她的,黛塔也没表示反对。
“这和我期望的完全不同,”苏珊娜环顾四周一圈,又说。“根本就不是我期望的。”
“不是吗?”米阿反问(并不特别热心)。她走路的样子十分奇怪,就像只鸭子,但即将临盆的孕妇大概都是这么走路的。“那么你期望的是什么呢,苏珊娜?”
“更接近中世纪风格的地方吧,我猜。更像那个。”她指向远处的城堡。
米阿耸耸肩,仿佛说随便你,接着又问,“另一个人在吗?刻薄的那个?”
她指的是黛塔,毫无疑问。“她总是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一部分,就像你的小家伙是你的一部分。”可为什么明明是苏珊娜被强奸却最终米阿怀孕?苏珊娜非常渴望知道原因。
“我马上会生出我的孩子,”米阿说。“可你会不会生出她?”
“应该不会,”苏珊娜诚恳地回答。“她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我觉得,是为了对付你。”
“我恨她。”
“我知道。”苏珊娜更知道米阿害怕黛塔。害怕得要命。
“只要她开口,聊天就结束。”
苏珊娜耸耸肩。“她想来就来,爱说就说,不需要我的允许。”
她们前面出现一道拱门,上面一张告示写道:
法蒂火车站
单轨火车帕特里夏停止运行
指纹识别器暂停使用
请出示车票
北方中央电子公司感谢您的耐心
不过这张告示倒没有引起苏珊娜多大兴趣,引起她注意的反而是丢弃在破旧站台上的两样东西:一个烂得只剩头和一条胳膊的洋娃娃,以及一个小丑面具。尽管看起来那面具是金属质地,但大部分竟然像血肉似的腐烂了,咧开的嘴唇暴露出一排参差犬齿。眼睛是玻璃造的,苏珊娜确信一定也是北方中央电子公司荣誉出品。几绺流苏和绿色破布碎片四散在面具周围,无疑曾经是这玩意儿的帽子。苏珊娜轻而易举地把眼前的破洋娃娃和狼群联系了起来;她亲爱的妈妈,就像黛塔常向别人(尤其是路边酒吧停车场的那些白种家伙们)炫耀的那样,养的可不是傻瓜。
“它们就是把孩子们带到这儿来的,”她说。“狼群从卡拉·布林·斯特吉斯偷走的那些双胞胎就是被带到了这儿。就在这儿被它们——那些东西——改头换面。”
“可不止卡拉·布林·斯特吉斯一个地方,”米阿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哎。等它们偷来那些孩子,就把他们带去那儿。你一定会认出那个地方的,我肯定。”
她指向法蒂大街的对面。远处一幢活动房屋突兀地矗立在大街尽头的城墙前,拱形的屋顶爬满锈迹,四周的铁皮墙壁都起了皱。四周的窗户全安着木栅栏,屋前造了一溜的拴马围栏。苏珊娜发现围栏上拴了约莫七十匹马,一溜的灰色。许多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两头听见了她们的声音,便扭头循声望了过来,一看见她俩登时冻住了似的。这可不像正常马儿的行为,但是当然,它们也并非真正的马匹,而是机器人、电子人什么的,随便拣一个罗兰常用的词儿来形容都行。大多看起来已经毫无力气,油尽灯枯。
那幢房子外面也立着一块生锈的金属牌,上面写着:
北方中央电子有限公司
法蒂总部
电弧16实验站
最高级警戒
请提供语音进入密码
并进行角膜识别
“那儿是另一处道根,对不对?”苏珊娜问道。
“呃,既对也不对,”米阿回答。“实际上这儿是所有道根中的道根。”
“狼群把孩子们就带来这儿。”
“哎,没错儿,而且以后还会继续,”米阿答道。“等一平息你那些枪侠朋友制造的麻烦,血王的计划就会继续执行。对此我一点儿不怀疑。”
苏珊娜着实感到好奇。“你怎么能一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又能这么平静?”她问。“他们把孩子带来这儿,然后把他们的脑子像……像葫芦似的乱搅一气。都是些孩子啊,从没伤害过任何人!等他们被送回去的时候个个都成了白痴笨蛋,痛苦地长大、痛苦地死去。米阿,要是你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劫走、哭叫着向你伸出双臂,你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吗?”
米阿脸腾地红了,但仍然迎向苏珊娜的注视。“每个人都要循着卡决定的道路前行,纽约的苏珊娜。我的使命就是生下我的小家伙,抚养他长大,结束你的首领的旅程、结束他的性命。”
“真有意思,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自己明白卡是什么,”苏珊娜说。“你难道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你嘲笑我,只因为你害怕了。”米阿话语中没有任何感情。“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点儿,那么好吧,继续。”她摊开双臂,不无讽刺地鞠了一躬。
她们走到一家标有女帽女装广告的商店前,对面就是法蒂的道根。苏珊娜暗暗琢磨:拖延时间,别忘了这是你在这儿的任务之一。消磨时间,让厕所间里身藏两个灵魂的女人尽可能地多待一会儿。
“我不是在开你玩笑,”苏珊娜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把自己放在那些孩子的母亲的位置上,替她们想想。”
米阿听罢显得十分生气,愤愤地甩了甩头,墨黑的长发在耳边飞舞,掠过她的肩膀。“她们的命运又不是我决定的,女士,而且她们也不能决定我的。谢了,不过我可不想浪费眼泪。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说故事?”
“想的,请讲。”
“那么我们先找地方坐下,我的腿很酸。”
※※※※
①该诗句选自美国诗人罗伯特·赛维斯(Robert Service)的诗歌The Shooting ofDan McGr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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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们一路经过几家摇摇欲坠的商店,终于在松子酒—宠物沙龙前面找到几张勉强能坐的椅子,可她俩都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沙龙毫无兴趣。她们把椅子拖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米阿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很快,”她说。“很快你就要生了,纽约的苏珊娜,我也是。”
“大概吧,可我现在全糊涂了。特别不明白的是你明明知道那个叫赛尔的家伙是血王的走狗,为什么还急匆匆要赶到他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