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妖精 作者:米泽穗信
导读
日常谜团围绕下的动荡青春
【推理小说创作者】宠物先生
就算没有读过在台出版的第一作《寻狗事务所》,你或许也会从本书文案的“青春推理旗手”对米泽穗信这个作家,有个初步的认识。“1978年出生的年轻作家,作品糅合日常谜团与年轻人的生态描写,获得青少年族群的广泛支持。”以上虽然简短地不足以道尽他的所有特色,却也具有某种“代表性”。
虽说《寻狗事务所》对于米泽笔下的青春气息作了年龄层上的延伸,并添加了轻松逗趣的元素,相当精彩,但其实那是他尝试开拓新领域的作品,与过去的一贯风格有若干差异,若要拿来体现这种“代表性”还是稍嫌不足吧。
而这项代表性,却可以用他的另一部作品作说明,就是你手上的这本《再见,妖精》。
※破茧而出的代表性
没错,《再见,妖精》是米泽穗信的代表作,但并不是就所谓的“名气”与“精彩度”而言,而是指内容、题材的代表性,当然,还有创作生涯的代表性。
米泽在2001年得到“第5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少年推理&恐怖部门的奖励赏后,在专门出版轻小说的“角川Sneaker文库”推出了古文社系列的两部作品《冰菓》和《愚者的落幕》,这两本书同时也是该文库底下的丛书“Sneaker Mystery俱乐部”的配本。然而,这两作并没有卖得很好。一般而言,认为是“Sneaker Mystery俱乐部”的行销策略错误,但米泽却因此面临无法出书的窘境。
对此伸出援手的,是推理作家兼评论家笠井洁。经由他的引荐,米泽与另一位轻小说作家樱庭一树被介绍给东京创元社,于是米泽利用高中时代发生的南斯拉夫内战作题材,汇整以往蒐集的资料,写成了《再见,妖精》并于2004年出版。
在推理的老字号东京创元社出书,不仅摆脱了轻小说的包装,得以挤进该年度“这本推理小说很厉害!”排行榜第20名,过去的实绩也让他能维持轻小说的读者群,仍被选入了该年“这本轻小说很厉害!”第25名的位置。
简而言之,《再见,妖精》对米泽而书,是破茧而出之作。
除此之外,本作还有两个在米泽诸多作品中,足以堪称典型的元素,那就是“谜团满溢的日常”与“苦涩动荡的青春”。
※日常谜团的代表性
至今透过许多作品的引介,相信许多读者对于“日常之谜”的类型推理并不陌生,这类题材舍弃天马行空的诡计设定,或是道德沉重的社会议题,诉求谜团能回归日常生活,从身边随处可见、却又令人疑惑的小事出发,把“犯罪”等搁置在一旁。
不过此类推理往往会面临一个问题。一般以犯罪为主体的推理,有时以一桩案件便可撑起一部长篇,因刑案而产生的冲击与悬疑感,可以不时被作者拿来利用,增进读者继续阅读的动力,甚至还可以再牵扯出下一桩案件。然而,“日常之谜”的小说却往往缺乏这种先天上的优势,不仅缺乏尸体或凶恶歹徒的威胁,以小谜团为诉求的写法,也不太容易套用像“连续杀人”此种推理小说的架构定石。于是,“如何创作长篇”就成了日常推理作家的重要课题。
有些作家会设法克服这种先天上的劣势,找出一个可以代替犯罪案件,却又充满吸引力、可以产生连锁反应的谜团。如日常推理的开拓者北村薰,其长篇作品《六之宫公主》便是从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六之宫公主〉出发,进而探索芥川的创作意图、交友关系的作品。
另外一些如米泽的日常推理作家,则是试图组合数个小谜团,使其“长篇化”。当然这些构成长篇的谜团,彼此有某种程度的关联性,但并不像一般的长篇一样,所有谜题到最后才解释清楚,而是题目出现后一阵子就解开了。也因此该类作品会有类似“连作短篇集”的阅读感受,如米泽的出道作《冰菓》与本作《再见,妖精》。也有的干脆就以连作短篇的形式发表,像是同为2004年出版的小市民系列第一作《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暂名)。
米泽的这些作品,都是以一个校园群体(如社团、班级同学)为描写对象,发生于各角色日常生活的小事件,规模虽小却量多,也因此构成“谜团满溢”的日常氛围。
当然,说是类似“连作短篇”,其实并非每个谜团的规模都相等。前面的事件有时仅止于“配菜”,目的是引出角色性格与时代背景,或是作为串场的功能。读者会发现,“最后一个谜题”往往才是故事的重点。
这些数量众多的谜团,有时需要一个有强烈好奇心的角色,来使之成为“事件”,否则在一般人看来,只是徒增疑惑的鸡毛小事,不足以耗费脑力调查。在《冰菓》中,有一位“好奇心化身”的大小姐千反田,举凡为何被反锁在教室,为何同一本书在每周的同一天被借走……都会“很在意”,并强迫“节省能源”不想调查的主角展开行动。
而在《再见,妖精》这个角色就落在一位异邦少女“玛亚”的身上。
玛亚身为南斯拉夫人,想协助建立联邦共和国的“第七文化”而来到日本。对于学习的渴求,促使她不断针对两国的文化差异提出问题,她在作中的着名口头禅“有什么哲学上的意义吗?”便是她热爱钻研的表现。不过她见到的所有异象并非都只是“文化差异”,有些在日本人眼中,也是难以理解的。这些事物就成为本作的谜团来源,像是为何有人在雨天带伞却不撑,为何会有人在墓地放上代表吉祥的红白贡品等等。
然而玛亚的外国人身分,却不仅是提供此种推理结构的功能性,在“日常”的主题上,她也位居重要的桥梁位置。玛亚的国籍,为何要选择当时动荡不安的南斯拉夫呢?现在身处如此安和乐利社会的我们,真的能够想像玛亚的“日常”吗?
扣合日本与南斯拉夫的日常,也造就了本作不仅是推理小说,更是一部优秀青春小说的本质。
※动荡青春的代表性
“青春”常与“苦涩”这个形容词连在一起。
许多青春小说作家,经常试图告诉读者,“青春”并没有一般人想像的那么无忧无虑。正因为得面临未来的压力,以及当前班级、家庭等同侪问题,且为了符合父母、学校的社会期望,青少年内心的动荡,有时更不逊于成人。
正因为年少时力量有限,却又想对抗某些势力与价值观,因此常以“不完满”的失败告终。不管是老一辈作家以怀旧的笔调,游说“现在回忆后我才知道了什么”的“过去式”青春小说,或是新一代作家以当下的青少年社会为背景,写出“没身在其中体会不到的心情”的“现在进行式”青春小说,都多少会呈现这种“不完满”。“苦涩”是青春的回忆,也是其正字标记。
米泽穗信写的当然是“现在进行式”,其笔下的主角,往往会在故事前后经历某种性格转变。
一开始,这些主角们都秉持着自己的信念,活在青春的洪流中。古文社系列奉行“节省能源”的折木奉太郎,小市民系列追求平稳无事、不想跟事件有所牵扯的小鸠常悟朗,《再见,妖精》中对任何事物都无法产生兴趣,只是单纯过日子的守屋路行,在2006年的《瓶颈》中,也有个饱受家庭心灵折磨,却总是逆来顺受的嵯峨野良。
这些在外人眼中难以理解,却对当事人有其道理的“自我”,就如同印证“青少年可塑性强”的一般论,随着与事件的接触,他们的价值观也开始有所改变,或动摇,或崩毁,或想改变什么,或想舍弃什么。最后脱胎换骨,抑或是灰飞烟灭。
此种跟随事件的心境“动荡”,正是米泽书写青春最难能可贵的部分。
《再见,妖精》正具有上述的两项青春元素,亦即“苦涩”的无力感,与“自我”的动荡(当然,这要读到结局才能体会哦),且规避了一般常用的校园霸凌、少年犯罪等题材,尚能保有青春小说的“清新”特质。
在创作时序上的破茧而出,结合“谜团满溢的日常”与“苦涩动荡的青春”的一贯风格,
选为“代表作”应该很合适吧?
顺带一提,米泽近期也开始尝试与“清新”大异其趣的青春风格,像是以科幻的平行世界为题材,将“青春的无力感”发挥到最大,让读者情绪大幅低落的《瓶颈》,或是打破“日常推理”界限,违反社会善良风俗,将人们关在封闭空间进行杀人游戏的《Incite Mill》(2007)都是备受瞩目的作品。
那么,就请各位进入作者笔下,那在日常谜团围绕下的动荡青春。
序章
1992年7月6日(一)
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于是我决定再打一次电话。这阵子只听得到通话声,对方连接都不想接了。我知道她是故意不接电话,因此也不期待这通电话打得通。
也因此,在响了三声后就听到太刀洗万智接起电话的声音,反而让我吃了一惊。她没有喂,而是以她颇具特色的低音不高兴地发出一声:
“嗯。”
我润了润嘴唇。
“我是守屋。”
电话那头传来小小的叹息。
“你还真不死心耶。是那件事吧?”
我点点头,即使明知太刀洗看不见。又一声叹息变成杂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太刀洗像是耐心教导小辈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我应该已经回答过了,而且说得很明白。我再说一次,我拒绝。”
“我今天要去找白河,两个人一起谈。”
“你们要两人也好、三人也好,随便你们。我不是一直告诉你们,我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吗?守屋,我劝你最好也把她给忘了。”
真的完全说服不了。太刀洗的确言行一致,有关这件事,这是她一贯的态度。但是就在去年,当我们还是高中生的去年,太刀洗并不是这样的。尽管冷淡,太刀洗还是接纳了她,共度了一段时光,然后笑着送她走。这明明只是短短1年前的事啊。
我用力握紧听筒。
说服以失败告终。在打电话之前,我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了。但是,我不能这样就放弃。
“今天,我们手上有文原收集的资料,也会用到我的日记。白河会把这些资料整理起来,再一步步找出答案。如果再加上你,就没问题了,绝对不会白费功夫的。”
短暂的沉默。我抱着一丝期待。
然而太刀洗却拒绝了我的邀约,态度干脆得似乎那阵沉默只是她把听筒换手拿而已。
“守屋,我并不是因为不想白费功夫才不帮你们的。我说的是,我想忘了她。”
“……”
是吗?我喃喃地说。为什么太刀洗会说她想忘记她呢?那应该不是痛苦的回忆才对。不,也许正因为幸福,如今才更残酷。不管是痛苦还是幸福,太刀洗一定不会回答的。
“我明白了。”
“我很高兴你能明白。”
听筒另一端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
“但是,既然找齐了那么多资料……也许,守屋能理出个头绪来吧。”
“等我知道之后再告诉你。”
“不用了。我说过我想忘了她,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无预警地挂断电话。因为一如预期,我也不感到失望。能够和她联络上,或许就算不错了。
我拿起放在脚边的包包,里面装的是去年的日记。来到玄关,穿上鞋子,打开门。热气不禁令人皱眉。
沙发太软,让人坐起来不舒服。半冷不冷的空调、浮着冰块的冰咖啡和传进耳里的笑声,让人待起来不舒服。
我算错走路会花费的时间,所以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点,白河已经准备好了。灰白色的桌上有剪贴簿、活页纸、杂志、新书、文库本、单行本。这些收集来的资料,堆满了桌面。我低头看看那座小山,然后看看白河。
原本只能以清汤挂面来形容的鲍伯头,现在多了几层打薄的痕迹,不规则刀法剪出略微参差的刘海,不久前,这些是不可能在她身上看到的。粉桃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背心搭配黑色牛仔裤,并不是我所认识的白河的品味。即使如此,脸部圆润的轮廓与随时都显得困倦的眼睛所带来的温和印象,仍与以前相同。白河いずる,我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和她好好聊了。她的眼睛显得黯然无光。
这是家小小的咖啡店。老板亲自端上冰开水。我没有特别想喝什么,便点了跟白河一样的冰咖啡。
我看到资料旁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露出摺了三摺的信纸,收信人是白河いずる与守屋路行两人。白河注意到我的视线。
“是文原寄来的……说他很抱歉,不能来。信是写给我和你的,要看吗?”
我摇头。文原竹彦,我和他现在也时常以电话互相联络。有关文原对这件事的想法,我已经听得够多了,事到如今更没有写信的必要。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的文原竟然会写信。这对他而言,应该是最有诚意的表现了吧。一想到这里,我笑了笑。
桌上的资料几乎都是文原收集的。人在他乡的文原,因为无法亲自出席而寄来了一整箱的资料。书没有什么用处,但剪贴簿倒是一大助益。文原这分不带感情的帮助,着实令人高兴。
相形之下--
“万智还是老样子?”
我点点头。
“她之前都假装不在家,今天倒是接电话了。不过她还是不同意,她说她想忘掉她。”
“这样啊……”
“船老大怎么会这么无情啊。”
我没有指责的意思。“船老大”指的是太刀洗万智,她就是这种个性,这是大家公认而且她自己也承认的,所以现在这样称呼她,已经不算指责或批判了。但是,白河依然微低着头责备我。
“不要这么说。我觉得万智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回这句话。今天大家约出来,并不是为了谈太刀洗。
白河、文原、太刀洗和我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她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短,所留下的印象却鲜明而强烈。那分记忆深深渗透,难以磨灭。她的名字叫作玛亚。
冰咖啡的杯子流了汗,沾湿杯垫。白河把杯子连杯垫一起移到桌子边缘,在自己面前打开了笔记本。形状姣好的手指握着原子笔。白河把还没撕掉标价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慢慢地动笔。我好奇她在写些什么所以看了看,发现她以略带圆形的字写下国家的名称。于是我明白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1页上并列着6个名词,是遥远国度的国名。白河低着头看这些。
“是这几个的其中一个吧。”
“是啊。”
“玛亚就是回到这里面的其中一个去了吧。”
这句低语似乎不是对我说的。这6个地方的其中之一是玛亚出生的故乡,这一点从一开始我们便确信不疑。而这6个地方之中,当下没有安全顾虑的只有一个。其他5个都有危险,只是程度的问题而已。玛亚如果能平安回家,那当然是最好。但是,她也可能是回到危机四伏之地。
她答应我们回去之后就要写的信,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收到。
虽然为期不久,但白河和玛亚曾同住一个屋檐下。白河原本就是个重感情的人,也难怪她忧心如焚。但是,我却反而说了几句态度强硬的话。
“你还是不要太投入的好。”
“咦?”
“你的心情我了解,可是你要再放开心一点。”
我的双手自然在胸前交叉,低头看写在笔记本上的国名。
“我也跟你一样,很想知道玛亚的安危。可是,今天如果不抱着纯粹收集资料并加以分析的想法,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得到一个不上不下的结论,心情一样开朗不起来。不管是演绎、归纳还是反证,要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但态度一定要客观,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我还以为我可能太凶了,但不料白河却直爽地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嗯,我知道。”
但是,她又加了一句。
“……可是,我没自信耶。因为,对方又不是不认识的人,是玛亚啊。守屋,你能用客观的态度去思考吗?”
我无法回答我办得到。顶多是:
“我会努力。”
白河像是要切换自己的心情一般,用力点头。
“那么,守屋,你带来了吧?”
我点点头,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我的这本跟桌上那本全新的笔记本一样,是一本一点都不花俏的笔记本。但是,我这本不是新的,而是去年的旧日记本。为了要表示里面也写满了东西,我很快地翻给白河看,她忧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
“真的是日记耶。”
“我就说是啊。”
“嗯,不过……原来守屋还满勤快的嘛。”
她伸手过来,而我随即把日记拿远。白河讶异地皱起眉头。
“你不给我看?”
“这是日记啊。”
“这样不就不能用了吗?”
“重要的地方我会念给你听的。”
白河显得更加不安了。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重新握好笔,低头抬眼看着我。
“我知道了,那我们开始吧?”
我默默点头。
我听到白河像祷告般低声说:
“但愿能够顺利。”
我没有回答“是啊”,而是以微微点头代替。
为了让身心平静下来,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戴着圆形眼镜的老板端来我点的冰咖啡。他避开桌上的纸类,把杯外还没有冒出水的冰咖啡放在我面前。
对了,那天我也喝了咖啡,是和她一起喝的。那天很冷,所以点热咖啡。而她对那杯咖啡不太满意。
我打开日记本,找到4月23日。
模糊的记忆中,有几幕鲜明的场景。望过来的眼睛、鬈曲的黑发、雪白的颈项,“有哲学意味吗?”以及绣球花。宛如把这些场景当作光源,扩大了可见范围一般,过去的日子一点一滴渐渐回到脑海。我想起来了,她很美。而至于我为什么一直忘了这一点,是因为她让我看到的东西,比她的外表更有价值。
……15个月之前,藤柴市。我和太刀洗一起从学校回家。像平常一样,一路玩弄着语言文字。
然后,对了,那天下着雨。下了很久很久的雨。是春雨。那时是春天。简直连打在伞上的雨声都复活了。
第一章 面具与路标
01
1991年4月23日(二)
古人说,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另一方面,也说人穷志短。换句话说,除了一小部分的圣人之外,所谓的礼节是填饱肚子之后才会去想的次要问题。这话一点也没错,如果有人抓不到眼前的兔子就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想要求他去做握紧枪杆之外的事,未免也太苛刻了。
但是,当然,我们不能认为次要的东西就全都是虚构出来的。既然我引用了流行的格言,那就再引用一个: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注:出自《圣经》〈马太福音〉】。这些格言每一句都是活在物质贫瘠时代的人们所留下来的遗产,简单明了,直入人心。简单明了而直人人心的东西,才叫流行。
好了,反诸己身,这便包含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问题在哪里呢?最大的问题,无非在于是否已处身于幸福。当人们一出生便丰衣足食,要让他们懂得礼节荣辱,无论是使之更加丰衣足食,或是将已有的一切加以剥夺后再度给与,都是既不自然又不合理的。以前我看过一篇短篇科幻小说,描写一个什么都有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人无事可做,所以爱好自杀。富贵病虽然只是一种说词,但的确也是一种病。
因为有人要求我说点什么,所以我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这些。反正我也不期待要求我说话的人会认真听。果不其然,那个要求我的人,也就是被我叫作船老大的女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是啊。”
她向来如此,所以我也不会感到不满。
垂挂在灰白色西装上衣的那束水平齐发虽然不再流行,却反而引人注目。太刀洗的女性朋友好像常劝她剪,但她的说法是:“从我还是个可爱的幼稚园小朋友的时候,就一直向往着瀑布般秀丽的黑发。现在好不容易留长了,要是剪掉,头发会化为厉鬼来找我。”太刀洗的发质柔顺,而且保养得宜,所以的确是一头如瀑布般秀丽的黑发。她的身形已经比苗条更显清瘦,但颇抢眼,外貌不仅冷峻阴沉,而且还很尖锐,但即使如此,如果叫太刀洗和其他10个人一起比较,只怕另外9个只会脸上无光。她个子高,不过高归高,仍比长到平均男子身高的我矮上一个拳头。她并不渴望孤高,但却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使许多男生为之疯狂倾倒,且据闻女生对她爱慕更甚。像太刀洗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我熟络地交谈,其背景与船老大这个外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