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广播播放着流行歌曲。我随意翻翻漫画,但不是我看得快,而是我没在看,只是随便翻弄着纸页。
这时我注意到外头有吵吵闹闹的声音,抬起头,我隔着玻璃看到面前大约聚集了五个人,全都穿着水上高中的西装制服……恩,应该不是什么好学生,要小心点才是上策。我开始留意他们的举动,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群人之中只有一个男的感觉比较温文儒雅,虽然算不上是个美男子,不过长相还不差,身材也满修长的,还戴着小镜片的眼镜。
只见那名男子发号施令道:「好,差不多该走了吧?」
哦,原来要走啦?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才这么一想,集团中的两个人站了出来,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他们似乎没注意到便利商店中的我就在他们前方,或者是因为我正装着在看漫画的模样,所以他们没发现我其实在听他们说话。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贯彻了「不良少年」的打扮,制服穿得乱七八糟,眼神飘忽不定,总觉得他在这个集团中的地位应该很低。另一个人有点胖,胡子随意乱长而没有刮。乱穿制服的那个在和胖一点的那个说话,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狡辩
「不好意思喔,学长,我不能去。」
「啥?」胖子皱起眉。「什么叫你不能去?不是叫你把时间空出来吗?」
「不是,我是有空,可是没有交通工具。」
「交通工具?你的脚踏车哩?你不是回家去牵车吗?」
地位低的那一个只是反复扭着脖子,一脸抱歉地说:「被偷了。」
「你白痴啊?」
真可怜……但没有脚踏车的话,应该可以像我和小佐内同学来这里的方式一样,与其它人共乘一台吧
胖子转过头去面向集团中的另外三人,这回是嗓门大到不用竖起耳朵都听得见。
「学长!坂上说他的脚踏车被偷了。」
温柔男冷冷地看向名叫坂上的家伙。坂上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看向任何人,只是呆望着前方。
「坂上。」
「有……有!」
「自己的交通工具自己想办法。你知道地方吧?十分钟内跟上。」
哦,就说两人共乘不就好了吗?不过可能他们不想替丢人现眼的学弟擦屁股吧?
最后,那群人有的骑脚踏车,有的坐上50
C.C.的小绵羊,有的跨上一般重型机车,留下坂上离去。坂上垂头丧气,踹了踹柏油路面后,便小跑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感觉到后头有人,转过头的同时我便开口问:「牛奶买到了吗?小佐内同学。」
在我身后的确实是小佐内同学,她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总是得换我吓吓她吧?小佐内同学没有开口,只秀了秀装有牛奶盒的塑胶袋。
「那我们走吧!」
小佐内轻轻点头,嘴里一边哼着奇怪的「草莓塔之歌」,一边准备走出便利商店。
就在这时候……
金属银的脚踏车硬生生地穿过我们面前。
前面的篮子里,有两个白色的瓦楞纸扁盒。
不晓得先发现状况的是我还是小佐内同学,总之,小佐内同学杏眼圆睁、嘴巴微张地僵在原地,吓得动弹不得。我可以确定,率先展开行动的人是我。我连忙冲出去大喊:「小偷!」
可是那个人,也就是坂上,头也没回地全力踩着脚踏板,一步步加速,一下子就消失在转角处,我们即使想追也没办法。仔细一看,被踢坏的锁正躺在停车场地上。不会吧?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车……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便利商店门口方向,有几个听到我大叫而出来看热闹的路人,另外还有手上提着装有牛奶的塑胶袋、张着嘴、眼神空洞、全身一动也不动的小佐内同学。
我不知道哪件事对小佐内同学的打击比较大,是脚踏车被偷?还是没吃到春季限定草莓塔?脚踏车不见了还能再买,但草莓塔可是今年春天才有的限定商品啊!话说回来,两个草莓塔花不了三千日圆,但脚踏车至少也要三倍以上的价钱才买得到。怅然若失的小佐内同学似乎全身都没了力气,途中,牛奶袋子还掉了好几次。不管我怎么叫她或安慰她,她都没反应。
隔天,我在每堂下课休息时间都传邮件给小佐内同学,但她还是完全没有回我。是不是就这样别理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呢?放学时刻,我马上就收到了简讯。
「跟你约了,现在过去找你。」
看到寄件人是健吾,我这才想起自己和健吾有约。
唉,小佐内同学的事情暂且先摆一边吧!再怎么说,她应该不至于为了草莓塔与脚踏车而做傻事啦!我调整好心情等待健吾,收到简讯后我只等了两、三分钟,健吾就出现了。他手里拿着大学笔记本,我还以为里头有他提过的画,但看来似乎不是。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说到画,要去美术教室吗?」
「没错。」
我原先还想应该要带我常用的白色活页纸去做点笔记,不过,既然健吾有带笔记本,那就交给他吧!
一年级的教室集中在北栋四楼,美术教室则位在南栋四楼。连结两栋校舍的走廊只有两层,因此必须先下到三楼,从连接走廊通往南栋才行。
「不过说起来还真怪啊,」我们悠闲地走下楼梯时,我开口说道:「你连印象派这个词都不晓得,竟然会和绘画扯上关系?」
「谁说我不知道啊?那个名词我当然知道啊!我也知道哪类画作称为印象派呀……只是对我来说那些都是画得乱七八糟的啦!」
「所以呢?到底是什么事?」
「我最近在做文艺类社团的报导,上次访问过美术社的社员,那时听他们提起过那件事。要是事情发展越来越有意思,我打算写大篇幅的报导。」
我歪着头说:「报导?刊在哪?」
健吾原本有点不耐烦,看着我,又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也对,我没告诉过你吧?我是校报社的,负责在校内报纸上介绍社团。」
啊?校报社
一听到报纸,我就会联想到记者,而记者给我一种博学多闻、求知欲强的印象。看着健吾,我总觉得他实在不太像那种人。
「干嘛?你那什么脸啊?」
「……哦,没事。」
恩,反正校报社社员又不等于记者,再说,记者等于求知欲旺盛,也是我个人主观的想象。但我还是说不出口。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负责采访美术社?学校应该有剑道社或柔道社吧?」
健吾点点头说:「那些社团也是我负责,不过美术社是学姊拜托的,因为我和她有点交情,拒绝不了。」
原来是分配到的啊?
既然有交情,健吾当然无法拒绝嘛!
我们来到美术教室门前。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绿色毛毡布告栏,上面妆点了几幅画,果然很有美术社的感觉。描绘在画布上的绘画,无法贴在布告栏上,就框在画框里。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健吾已经把门打开了。
「大家好。」他一派轻松地打招呼,走进教室。既然是美术社,照我的想象,应该会有一群青春洋溢的社员坐在画布前,围绕中央的雕像等等物品,专注写生。果然,和我想象的相差不远,虽然社员人数没有多到足以围坐,但社办里陈列的写生物品也是各式各样,没有统一。
「胜部学姊,我来了。」
名叫胜部的女学生并没有在画布前作画,而是在看书。这个女生有张圆脸,五宫中规中矩的,没有「艺术」二字所显现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从胸前的徽章看得出来她是三年级。对方一看到健吾,表情就缓和了下来说:「等你很久了。你后面那位也是校报社的吗?」
「不是,他是我朋友。我这个人和艺术没什么缘分,所以找个帮手来。」
这下子,与艺术无缘的信众由一人变成两人,而我们究竟能做什么呢?接下来事情的进展令我有些期待。既然他需要的不是我的艺术眼光,而是我的聪明才智,那我或许能够帮上忙。
胜部学姊悄悄环顾美术教室一周,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上动作,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看来没人能够不为所动地继续摇画笔。胜部学姊招招手,要我们到面对中庭的窗户边,她大概认为在那个地方说明才不会影响到其它人。随意招呼我们坐下后,她要我们稍等一下,人便消失在休息室里。
胜部学姊马上就又回到我们面前,还带来了两张纸。我原以为那两张纸大概有海报大小,不过实际看来应该还要再小些。
「这就是问题所在吗?」我问。
健吾点点头说:「就是这个。」
胜部学姊将其中一张纸盖在身旁的桌上,另一张摊开在我们面前。
「……喔!」我不禁叹息。
如果是感动的叹息,也不乏是个很棒的人生体验,可是这声叹息却不是如此。
那张,的确是画。不是文字,也不是记号,但只能称作是一幅画。
整个画面覆盖了广告颜料,画里是恬静的田园景色,灿烂耀眼的阳光普照原野,原野另一头是层层叠叠的山;画面中央有成马和幼马一同奔跑,山边有农家,还有小小的田圃、疏林。题材上我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特别的是这幅画的上色方式。画面上的广告颜料不晓得厚厚地涂上了几层,让人完全看不出铅笔线条。
再加上完全没有浓淡、明暗、强弱;山,总之就是绿色;原野,就是一整片翡翠色;天空是整个浅蓝。要说作者偷懒,才会这样子上色,但是这种彻底平涂的方式,事实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再仔细看,还有很古怪的地方。马与原野、原野与山、农家与田圃,每个东西、每个东西都区隔得很清楚。具体说来,这些东西都以轮廓线方式描绘。
老实说,如果让我用一句话坦白说出对这幅画的第一印象,我可能会说:「这是啥鬼东西呀?」要说它到底属于水彩画、油画、广告颜料画或水墨画的哪种嘛,我想最接近的应该是……
「怎样?常悟朗。」健吾问我。
我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好像赛璐珞画(动画成型前,在胶片上打的底稿)。」
我听见胜部学姊小声笑了出来。「什么赛璐珞画,根本就是儿童着色本的图案。」
摸了摸背面,这好像不是专用画布,而是肯特纸(英国肯特郡制造的图画用纸张,成分为化学原料糅合棉,质厚又硬,也用来做名片或月历等)。这大小是一般常见的B5尺寸,但B5的肯特纸外面买不到,必须自己裁。
「这是美术社社员的作品吗?」
「是呀!」
「这……算画得好吗?」
「看也看得出来吧!」
就是看不出来,我才发问嘛!
我换个问题继续问:「这里面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我们不了解的艺术性意涵呢?」
健吾把手摆在我的肩上说:「问对了,常悟朗。」
「……」
也就是说……
「你要我来解出,这幅画里蕴含的艺术性,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我完全不懂画,只能简单分辨它是不是好画罢了。」
「对不起,健吾,我待会儿和小佐内同学还有约耶!」
「等等,你不是说可以先听听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正要起身离座,健吾摆在我肩上的手却加重了力气,强迫我坐回位子里。只见胜部学姊眼睛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健吾说:「画这幅画的人,听说已在前年毕业。这幅画在这里已经两年了。」
「哦!」我兴趣缺缺地随便回应。
「原本那个人……胜部学姊,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听到健吾的问题,胜部学姊点了一下头说:「前阵子我和堂岛说过这件事情,画这幅画的人名叫大滨,擅长的是油画。」
「油画?他画的油画也是这种感觉吗?」
「完全不是。他是高桥由一(日本明治初期西画家)的画迷,所以作品也大多是高桥由一的风格,将来还希望能参加全日本美术展呢!」
高桥由一,就是画那个「鲑鱼」还是「鳝鱼」的作者。看吧!要我这种程度的人来解画谜,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大滨学长专攻的是油画,公开表示要参加全日本美术展,这意味着他属于正统派画风。由此判断,无论谁都只会觉得这幅画是在开玩笑罢了,不该是什么值得好好收藏两年的东西吧?或许是我的表情泄露了想法,胜部学姊完全看穿我在想什么地说:「你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们要保管这幅画两年,对吧?」
没办法,我只好点头。「恩。」
「这是有原因的,我也没仔细告诉堂岛。」
健吾悄悄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有什么内情吗?」他翻开带来的大学笔记本,从口袋中拿出原子笔说:「之后社团学长姊应该会追问我,所以我姑且做个笔记。对不起,我写字不是很快,请你说慢一点。」
「你要做笔记?」胜部学姊惊叫出声。校报社的人把谈话内容写成笔记,等于是访问了嘛!怪不得毫无心理准备的胜部学姊会这么惊讶了。虽然不是在录音,学姊却清清喉咙,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说。
沉默了一阵子后,她才开口说:「也对,还是必须从头开始说起。故事稍微有点长,很抱歉喔!」
说完以上开场白,她开始说起故事。「大滨学长在三年级的暑假画了这幅画,当时高三学长姊应该都已经退社了,所以大概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是偶然看到他正在画这幅画,才会知道的。刚看到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不可能是大滨学长的画吧?不过就算再怎么喜欢绘画,也没必要每次画画都要坚持理念,所以我认为这是大滨学长一时心血来潮的作品。」
「结果不是吗?」
「大滨学长是认真起来超认真的人,有时靠近他,甚至会觉得他很恐怖。当然,他多半很温和,总是笑脸迎人。于是我忍不住问他,那是乱画的吗?他却笑着告诉我说,这是全世界最高尚的图画。」
高尚
我不禁望着那幅像是儿童着色本的画作,却没有感受到名作的光辉。
「他说,这幅画太高尚了,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不断强调『高尚』二字,可是说话的样子又像在拚命忍住笑,所以我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因为怎么看都像是在开玩笑呀!所以我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胜部学姊停下来等健吾写完,接着又继续说:「结果他回答说:『我发誓我是认真的。』然后过了几天,画完成之后,大滨学长就把画托付给我,说时候到了会来拿,在那之前先摆在我这里。之后我们没什么机会碰面,他就毕业了。」
这时候我插话:「然后就这样过了两年吗?」
胜部学姊轻轻点点头说:「明年我也要毕业了,这画总要处理一下。我原本想和学长联络看看,谁知道他好像搬家了,联络不上他。」
「既然这样,就由船中美术社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不就得了?」我半开玩笑地说。胜部学姊毫不犹豫的摇头说:「老实说,这太占空间了。」
「哦!」
真没想到她会下这么直截了当的结论。
胜部学姊讲话的速度快了起来:「一来我们社团没有其它用纸画的绘画,所以保管起来很费事;二来既然是学长托付的东西,也不好随便处理。再说,如果这画真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话,学长他不来拿,帮他保管是无所谓,问题是如果这真的只是随手涂鸦,那我就真的很想把它丢了。」
学姊温柔的圆脸,说出合情合理的想法。
已经代为保管两年了,却没有任何联络,就算把画丢了,大滨学长应该也没资格说什么吧?是我的话早就丢了。话虽如此,我也相当明白胜部学姊为什么这么犹豫,万一之后惹出什么麻烦又牵扯个没完,可就伤脑筋了。再说,如果那画真是某种艺术上的实验的话……唉,想到就头痛。对了,胜部学姊拿出来的画,不是有两幅吗?
「另外一幅也是类似感觉的作品吗?」
除了摊在我眼前的这一幅,另一幅则盖在桌上。听我这么一问,胜部学姊立刻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漏听了什么,结果一旁的健吾立刻开口:「我没跟他说过喔!」
「这样啊,所以你才不知道这画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吧!」
我只是觉得画很怪而已,倒不至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感觉。既然第一幅画是那个样子,第二幅画再怎么糟糕,应该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吧?我是这么想啦,但是……
「这是……」
翻到正面的第二幅画,我一看就立刻明白为什么学姊会感觉不可思议了。田园风景、太阳、原野那头的层叠山丘、马匹、农家、田圃、疏林。
第二幅画和第一幅画一模一样。
离开美术教室,关上门,健吾立刻开口:「你觉得如何?很诡异吧?」
「是呀!如果是影印或电脑动画也就算了,手绘两幅相同的图画,这实在是……」
画出这种东西一定特别辛苦。单纯就所下的工夫来看,不过是多花一倍的时间与体力,然而描绘相同的东西会有白费力气的感觉,这种心情也会让实际作画的时候更加艰难。
「两幅画乍看之下好像相同,其实有好几个地方不太一样。」
「有吗?我没注意到。」
「仔细看就会发现了。据我推测,会不会是因为那幅作品汇集了众多灵感,为了预防万一,避免其中一幅弄脏或破损,所以多画一幅留底?」
「怎样的灵感?」
「我就是希望你找出答案。」
老实说,我很感谢健吾对我的期待,可是这毕竟不是我了解的领域。思考之后能得到答案,大部分是依据经验,或者某些破解模式。但灵感这种东西,譬如斜摆,图形就会改变,或者水平观赏,就能看出立体效果,诸如此类增添作品乐趣的手段有千百种,然而这些手段也算不上有什么新意。
「那是什么?」
「你看看吧!」健吾从学生服口袋拿出影印资料。那是访问完后,胜部学姊交给健吾的东西。
「这是前年校报的影本,上面有大滨学长的访问,好像是纪念当时他人选全县的展览会。我想这应该可以用在我的采访内容上。」
「哦,胜部学姊居然会留着这种报导啊?」
「因为这篇报导背面是六月的球类大赛消息。胜部学姊也有参与,上面还有她大大的照片。」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为什么校报社的人却要跟其它社团的人拿旧报纸呢?」
这还用说吗?
健吾轻轻举起双手说:「当时胜部学姊说隔天就会给我影本,而我们自己光是从社办里找出两年前的资料,就花了三天!」
该好好整理了吧
走过穿廊,从南栋进入北栋。
「然后呢?你觉得怎样?有没有什么灵光乍现?」
「抱歉,我没办法满足你的期待。」
我摇摇头,健吾却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我的脸。「你是在承认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是已经这么说了吗?」
「还真坦白呀!」
这样不好吗?只是健吾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满。
话说回来,我也不总是这么坦率,这一点我锻链得还不够。摆在我眼前的资料如果不看一看,总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我向健吾伸出手。
「恩?干嘛?」
「刚刚的影本,让我看看。」
「这个喔?拿去吧!」
健吾再度拿出影本瞄了一眼,便把它递给我。
「谢啦!我现在看。」
内容不是太长,边走边看,应该可以看完。
——恭喜您获得县美术展奖励赏。
大滨:谢谢。
——其实我还没看过您得奖的作品,请问那是怎样的一幅画
大滨:那是二十号油画。我过去的作品多走红色基调,这次大多使用接近天空蓝的蓝色,所以整幅画感觉很明亮。
——所谓二十号是指
大滨:简单说,就是一般常见的大小。
——上头画了什么
大滨:水果,不走什么特别的主题。
——您之前的作品也大多是画水果吗
大滨:基本上我还在磨练技术的阶段,总觉得自己好像从入学以来,都在画同样的东西。啊,对了,我也常画鱼。
——鱼?在美术教室里画吗
大滨:不是,是在家里。在美术教室画的话,会传出腥臭味吧?(笑)
——说得也是(笑)。话说回来,油画总是给我相当高尚的印象,您为什么会开始学油画
大滨:我一点也不觉得油画高尚,所以没想太多就开始画了。原本觉得好玩,当成恶作剧涂鸦,但一直到现在,其实我在心态上还走没有太大的改变。
——所以您经常恶作剧涂鸦罗?
大滨:这个嘛……我不懂什么叫作高尚。如果高尚与低俗相比,数量多的就是低俗,那么两者的差别,就只是在数量上了,不走吗
——原来如此。
大滨:抱歉,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差不多到了该决定升学与否的时期,您今后的目标确定了吗
大滨:不论去哪里,我想都走画画吧!不过我还没确定是要工作还是升学。
——您的家人应该也相当期盼您在绘画上的发展吧
大滨…这个嘛(笑)……我有个年纪大我很多的哥哥,他常常来家里玩。喜欢我的画的人,大概就只有我哥哥和他的小孩而已。
——谢谢您今天接受访问。
大滨:谢谢。
恩。
我陷入沉默。
「如何?想出什么了吗?」
我摇摇头,将影本还给健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