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在被子里的手狠劲掐了下大腿,疼痛可以让我清醒。我坐起身子,正
正的对上浞飏的黑眸,那里沉沉的深黑色带着蛊惑的力道揪得我的心一寸寸的疼,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我不知道在自己脸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还是稳当的,我说:“我无心的,浞飏,你相信我。”
浞飏眸色深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不禁有些怕了,忍着泪水仰着脸,倔强的咬着唇,如同一名囚犯在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他说:“你去看看修涯吧。”
“好。”除了说好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低声问道:“你还要我吗?”
浞飏轻叹了一声,把我搂在怀里,把我颈间的坠子握在手里,说:“我的承诺不会变,无论将来如何。”
此生不负。
我倚着他的胸膛,问道:“宁清姐姐…怎么死的?”
“自尽。”
“是我害死了她。”
浞飏紧了紧怀抱,道:“她此生心愿已了,算是死而无憾了。”
“那…那修涯怎么办?”
沉默许久,浞飏才道:“皇家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京城。监牢。
锈迹斑斑的铁门,张牙舞爪或是死气沉沉的囚犯。阴湿的石头铺成的地面,高低起伏不平。室内光线幽暗,唯有几个小小的高窗采光,和几盏昏黄的油灯。
这里比起地下城应是人间天堂,但…我没有想到修涯会在这种地方。
但,皇家需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修家也要顾忌自己的声名,王子犯法亦于庶民同罪。
我一身男装,未标明身份只拿出了太子妃的令牌。牢头殷勤的带我向内走去。
在监牢尽头的石室,遍地的稻草,一张石床。
修涯侧身对着墙躺着床上,身子蜷缩着。
我看着他的背,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牢头开了锁,喊道:“修涯,有人来看你了。”
修涯。彼时京城内外谁人不得恭敬的叫上一声修将军,而此刻,阶下之囚…
世间冷暖,本是如此。
修涯没有反应,我缓步走进,却见他身子突然一僵,绷得笔直的。
我立在原地,听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我突然很想笑,若非浞飏有心试探,修涯,我宁愿我们此生不再相见。
你待我的好,不管真假,已经成为我心中驻足过的一份温暖,丢弃不掉,抛舍不开。我说过,要手刃修家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不忍杀你…
就这样吧。
我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回荡在石壁之间,“浞飏让我来看看你。”
他身子不动,只挥了挥手臂道:“你走吧。”
我身子直立不动,腿上一软缓缓下跪,阴冷的地面坚硬的咯得我腿生疼,咬着牙跪着。
修涯身子一颤,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我流着泪道:“修涯,是我错了,我害了你…”
修涯原本僵硬的不动的身子猛地翻身下地,一双黑色满是尘土的靴子站在我眼前。我低着头只觉得灼热的两道目光直直的投在我身上,令我无力对视。
修涯嗓子有些哑,沉沉道:“起来!”

“你起来!”
我喃喃道:“是我的错…”
“我叫你起来!”修涯大吼道。
我唯有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他满是胡茬的脸上满是灰黑色的屋子,神情却是精倍。
他上前一步,大力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我踉跄而起,头撞上他硬实的胸膛,一阵头晕。
修涯抓住我的双肩直直的看着我道:“我…我,我已经…你为何要来?”
我只得低着头小声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浞飏让我来看看你。修涯,也是我自个想见你,毕竟,是我…是我…”
修涯道:“泫汶,我本不想问,但你今个来了,我就想问上一句。”
“你问。”
修涯浓眉下一双青目以一种深刻的姿态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我,幽黑的眼中映着两个小小的我,苍白的脸,苍白的唇,悲楚的眼中满是内疚。修涯道:“你看着我,看着的眼睛回答我,你心中恨不恨修家人?”
又是这招…
我一字一句道:“修涯,我为什么要恨修家人。为何总要把前世瑭姻与我牵扯在一起,这样的话,我要说多少次,为何人们总问我同样的问题,却没有人告诉我瑭姻为何要恨修家人。”
修涯握住我双肩的手渐渐滑落,道:“罢了,我心已安。足以,足以。”
我自怀中取出丝帕递给修涯,言语中渐带哭声道:“我…我来的匆忙,没有想到你竟会住在…住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你先擦擦脸。”
修涯愣了片刻,接过丝帕,却不擦脸只紧紧的攥在手中,道:“泫汶,你毋需自责,我确实是亏欠宁清,若不是当年鲁莽,她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修涯叹了一声,忽而爽朗的笑了,我只觉得好久没有听到修涯这般的笑声了,一如初见时那个喝大坛女儿红青衣长剑的豪爽男儿,他说:“我早已厌倦了朝堂之内的官党勾结,权派争斗,如今倒也落得一身自在,无官一身轻。”
思绪在飘,记忆中很多零碎的画面眼前纷飞,才蓦然觉得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被时间的轮转沉淀在了心底,不深不浅,却刚好触碰得到。
郊外茶寮,雾气薄皑的山林之中,他笑容犹如撕裂的朝阳,黑亮的眼闪着明亮的光,“我是修涯,不修边幅的修,足下天涯的涯。”
潮湿的山洞中,在死亡腐臭的气息下,他搂我入怀,用一种很不真实的声音十分小心的说:“不哭,都过去了。”也是那天,他问我:“为什么非要爱浞飏?”我回答不了他,也同样回答不了自己。
那日年夜,漫天绚烂的烟花下,他声音很低几乎不可听闻,道:“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
水汶阁外那个屈辱的夜,他眸底深亮,闪着毫不掩饰的深情,真实而诚挚,拉着我的手摸上他
的心口:“这便有了你,不深不浅的却不肯离开。”
树林之中的村落里短短几日,确是我百世人生中唯一安稳平静的日子。夜半无人时,他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间,低声说道:“我只有你了。”死生抉择命悬一线之间,他说:“生死同命。”在绝望的那一刻,他满身伤痕,眼中的坚持片片碎裂,化为嘴角无奈的一笑,道:“终究是他在你心中的分量重些。我以为我有时间…”

过往种种,或悲或喜,或真或假,始终敌不过一个修字,终究打不开禁锢我心的枷锁。
我背过身,快步向外走去,道:“修涯,保重。”
出口处,牢头无限唏嘘道:“好好的前程,就这么完了,哎,都是情字做的孽呀。”
雍和二十四年,帝下旨,宁清不守妇道罢黜妃位贬为庶民,不得葬于皇家陵园;宁远兮教女无方,官降两极,罚奉一年;将军修涯德性不恭道德伦败,除军衔去功名,流放塞外…
千千结,万万缕,一曲离人悲歌,几世情仇纠葛。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一

春暖红尘。树叶繁茂苍草丛生,花颜展露新容,郁郁葱葱苍苍翠翠抑或繁花点点五颜六色,清风徐徐,蜂蝶飞飞。
日子在颜色的变换中一页页的翻过去,过去的,微微泛黄的记忆,留守在身后的某个角落,不去触动,便不会想起。
生命中的疼痛,永远不会停歇,承受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修涯离开已一月有余,那次监牢探视或许是我们此生最后的一次相见…
宁清的死,修涯的走似乎使一切又回归了平静。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空气中隐着躁动的因子。
修莛终于熬不住心中的仇恨,以各种理由频频召我入宫,不和我说话,只那燃着愤恨的眼神依旧灼人。年老的嬷嬷手段很多,各种私刑折磨人的发自应有尽有,用在人身上,疼的揪心裂肺,却伤痕细小几乎不可察觉。
我沉默的忍受着,修莛冷眼欣赏着。看着我颤抖、咬牙、冒冷汗、昏厥…
多少年了,我再次见到了她眼中嗜血的光芒,竟有些妖媚的味道。
修莛,你若不失了冷静,我如何会有机会。
夜里,浞飏触动了那些伤口,细细的疼痛连成网络,蔓延全身一下下的撞击着心脏,我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抑止不了身子的颤抖。
浞飏停止了动作,拉开我们的距离,疑惑的看着我道:“你在害怕吗?”
自修涯走后,浞飏越发的沉默,甚至阴冷,待人倒是如常并没有冷落我,晚上也会留宿在苏小绻处,抑或留在宫中,在他身上看不到那件事留下的任何影响。我们相处如常,却不符以往,我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可是,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浅浅的感到这个男人在抗拒什么,或者在计划什么…
这种感觉,我确实害怕。
我木然的看着他,竟觉得陌生,他俊美的脸下到底隐着怎样的情感,为何我看不透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闭上眼睛道:“没有,晚了,睡觉吧。”
半响无声。我感觉得到他在看我,以何种的眼神呢?
浞飏抓住我的肩,逼着我睁开眼睛道:“说你到底怎么了?”
对上他冷冽清明的眸子,那样的镇定自若,我不禁挂上了自嘲的微笑,道:“浞飏,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浞飏一愣,道:“我?我如何了?”
“你心里明白。”
剑拔弩张,我们俱是三分怒气七分坚持,瞪着眼睛紧紧的对视,毫不退让。
我意犹未尽,扯下颈上的挂坠扔到浞飏身上,道:“拿好你的此生不负,拿好你精致的谎言,浞飏,你若无法原谅我,仍然怀疑我,何苦为难自己固守什么狗屁诺言呢。”
浞飏低头拿起黑玉挂坠,望着它竟有些出神。
我倒是不管不顾了,吼道:“若是殿下慈悲的施舍,泫汶不稀罕。”
浞飏缓缓对上我的眼睛,手仍然抓着我的肩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一时不知浞飏问的是什么,愣愣的就点了点头。
浞飏拉过我,不顾我的挣扎强行把项链给我戴上,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声音就在我的上
方响起道:“我很乱,泫汶,你给我点时间。”
这种商量的近似哀求的语气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心中的某个角落柔软起来,我伸手抱住浞飏的腰,道:“好。”
赫朗赤的消息是通过厨房送货的人传到我手上的,一张薄若蝉翼的纸,依旧是细细密密的特制字迹,只有四个字:只欠东风。
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修升若死,修莛你会放过我吗?
小淅道出了我的顾虑:“夫人,若是你前去蛮夷,修升元帅便遭毒手,一定会惹人怀疑的,殿下如此精明,怕是会看出其中的巧合。”
“他会怀疑我的。”
“那夫人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蛮夷的君王一样留不得修元帅?”
眼睛望向远方,没有焦距的一片蛮荒中似乎有亮点一闪,我道,每一字都是心中刻骨仇恨的一种蔓延,“手刃修家的人,我必须做到。”
我知道这是没有理智的坚持,我也知道此去凶险,但我不能不去,祭奠的仪式是需要修家人的鲜血的。修溦与修涯不过是刀下的一点点生祭,因为以修莛今时今日的地位,她不乱,我没有机会。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使此番蛮夷之行合理化。
“夫人打算怎么做?”
我说:“第一,小淅你不能同去,第二,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为了你我的安全。”
小淅点头道:“小淅明白,但夫人真的…有把握吗?你的武功可是…”
我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眼睛,淡淡的笑道:“我若不是我,不就使得武功了吗。”
“那万一昊殇大人问起…”
我犹豫片刻道:“罢了,同他说实话吧。还有,小淅,浞飏定会寻我,到时你只说不知便可。”
“奴婢确实一无所知。”
“你个丫头,但你要告诉他,我这些日子在皇后那受的委屈和她使得那些私刑。”
“奴婢知道了。”
“很好。来,给我梳个轻巧些的发髻,进宫接着受刑去。”
溪筵宫。
我正要作揖行礼,修莛左手一挥制止了我,对身旁的老嬷嬷道:“她身子娇贵,跪在地上别伤着,赐个垫子吧。”
“是。”
嬷嬷在我面前放下一个跪垫,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得意。
我屈膝跪下,意料之中的疼痛袭来,一根根针扎在腿上,随着身子的压力不断的深入,细细密密的伤处连成一片,疼痛铺天盖地。终是忍不住,冷汗频频的脸上痛色狰狞,一丝呻吟出口。
修莛笑了,精致妆容下脸得意的微笑。她拍手道:“终是开口了,与我僵持,何苦呢。瑭姻,你以为你背着浞飏的命我就拿你没有办法,我告诉你,要你生不如死的法子我多的是,你等着慢慢看。”
我低着头,恭敬道:“皇后所言请恕泫汶愚钝,不明其义。”
修莛站起身,水绿色的绣鞋上荷花绣得精美逼真,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毫无预警的对着我的胸口就是一脚,把我掀翻在地。
发凌乱,我抬头无辜的看着她,修莛高傲的站在那里俯视着我,一指那满是血渍的跪垫道:“跪回来。”
我依言缓缓移动。却听外间的宫女太监道:“奴才(婢)参见丞相大人。”
修莛脸上惊讶一闪而过,迎上来人道:“爹,你怎么来了?”
修殄商身着官服,脸上一丝不苟,标准的礼仪道:“下官参见王后娘娘。”
修莛无奈道:“平身。”
修殄商对一干宫娥嬷嬷太监道:“都下去。”
众人簌簌而去。
修殄商面对着修莛,眉毛都没动一下,挥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不狠,估计是怕留下伤痕。
修莛有些愣,直直的看着修殄商道:“怎么了?”
修殄商一拂衣袖,在榻上坐下,声调平稳浓厚道:“这么多年我算是白教你了,为了一个男人你怎会这么沉不住气。”
修莛急道:“爹,我是为了修涯和冤死的修溦出气。”
“够了。”修殄商缓缓的把目光移向我,认真的说道:“夫人,见了老夫连礼数都忘了吗?”
老狐狸,我暗道。忍着痛起身行礼道:“泫汶参见丞相大人。”
“免礼。”修殄商转向修莛道:“修涯和修溦的仇修家不会忘记,但你这么做岂不是正合了别人的意。”他如同一位慈爱的老者一般对我淡然一笑,道:“你说是吧,夫人。”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不许再这样鲁莽了,在你眼中,这朝廷就如此简单吗。”
“爹…”
修殄商道:“告诉我记住没有?”
“孩儿记住了。”
“很好。”修殄商对我道:“夫人,可以回去了。”
我微愣,看向修莛,她满是恨意的眼神在修殄商的注视下一寸寸的淡了下来,道:“跪安吧。”
修殄商,你必须先死,否则我可能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要修莛赎罪。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出了宫,我神情沮丧满身颓废,对随身的两个侍卫道:“先不回府,去市集逛逛。”
二人面现难色,但见我神情不爽,便沉默的应承了。马车向市集驶去。
市集口。我跳下马车,对其中一个侍卫道:“回府告诉太子说我在临月楼等着他拿钱赎我。”
侍卫犹豫半响开口道:“夫人,我们身上有银子。”
我愤恨的瞪他,他才识相的悻悻而去。
我缓步前行,身后跟着一神色紧张全身戒备的带刀武士,再加上我刚从宫中出来,一身华丽的曳地宫装,十分惹眼,引得行人纷纷注视。
衣饰店。掌柜的小心翼翼的迎了出来,道:“这位小姐,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身后侍卫脸子一冷,掌柜顿时身抖如筛糠,结巴道:“小姐…小姐光临小店需要点什么?”
我宛然一笑道:“劳烦掌柜的了。我这身衣服太过招摇,想换套普通的男装,就那件便可,不知掌柜的这里可有容我换身衣服的地方?”
“有,有,有。小姐请随我到后间换衣。”
“好。”拿了衣服,经过柜台时,脚下一顿,指着案上堆着的一套淡蓝色粗布衣裙道:“这颜色很好,把这件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犹豫道:“夫人,这衣服料子不佳,夫人若是喜欢这颜色,小的可以叫下面给您令做一套。”
我挥手道:“不用,我就要这一套。”
换了男装,一身轻便,直直的奔着临月楼去。
这日是一月一次的大集,街上的人尤其多,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擦踵。各种商贩的叫嚷声和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妓院姑娘在门口的叫卖声尤其尖利。
接近黄昏,夕阳的色调带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家饭庄俱是冒着腾腾的蒸汽,飘着食物的香气。
而此时,通货赌场的当家弩一赶往赌场亲自坐镇的时候,每一天的这个时候,这条街都会有那么一会的骚乱。好在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但是,对于不常在这条街这个时候经过的人来说,一定会…乱。
就听,一声声厉声的“让开,不长眼睛啊。”,几个魁梧的大汉推搡着路上的众人,强行分开一条空路来,远处一虎背熊腰的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子。
今日的街上本就格外拥挤,此刻更是人挨着人,脚并着脚。推搡之下有人跌倒,有人踩上去,有人哭喊,有人慌乱,于是更多人向街口宽敞处挤去。
那侍卫自然是不敢拉我的手,我们渐渐被人流隔断,被冲散,我见他隔着人群焦急的喊我,一身武艺在平民百姓的包围中使不出来。
渐渐的,我看不到他的脸,渐渐的,我被挤到了一家妓院门口。我一闪身,走进了妓院。老鸨子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道:“公子看着面生,头一次来吧,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我摇了摇头。
老鸨子扭着腰肢道:“那公子喜好什么样的姑娘,我这怡红院里的姑娘可不是老婆子我吹嘘…”
我掏出一个金元宝晃在她眼前,她立刻止了声,道:“公子上房有情,我这就去叫咱们的头牌来伺候着。”
上房。小厮上了酒菜,两个丫头摆了盘倒了酒。
我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口字型院落,各间厢房的窗口俱是对着院子开,院内守着六七个打手模样的壮汉。
老鸨子的声音响起:“公子,看看,咱们的冬梅姑娘合不合心意?”
我关严窗户转过身子,见一年轻女子风情万种的盯着我媚笑,许是见惯了美人,倒不觉得这头牌姑娘如何天姿国色,不耐烦挥手道:“行了,爷好清净都下去吧。”
“公子…”
我丢出一金元宝,老鸨子立马了无声息的领着丫鬟小厮退了出去。
见脚步声远去,我拉着冬梅的手坐了下来,我说:“我时间不多,你老实答我才是。”
冬梅娇笑道:“姑娘请说。”
我平静的笑了:“你看得出来我是女子?”
“姑娘这就不知道了,我这样的女人对女子嗅觉可灵着呢,而且姑娘人长得美,是遮不住的,哪有长得这么水灵的臭男人。对了,姑娘,你要问什么?”
我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道:“现在不用问了,你可知道,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炫耀她们的智慧,因为,那会招来杀身之祸。”
许是我眼中嗜血光芒吓坏了她,她身子颤抖,连哭喊都忘记了,只哀求的看着我。
我手缓缓下滑到她的颈间,清脆的一声,冬梅睁着惊恐的眼睛没了呼吸。
拿出包袱里的那套粗布衣裙换上,自怀里取出人皮面具对着镜子仔细的戴上,在手上胳膊脖子上都涂上一种药膏使白皙如雪的皮肤变暗。把床单在身上围了一圈,人看着厚实了一些。把身上的各种信物放到一个小兽皮袋子里,盘进头发里。出门时带了三个金元宝,花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塞进了冬梅的怀里。
一切做好,仍不见外间有何动静,便坐在冬梅的尸体旁,看着她的脸道:“我本想问问你家中可还有人,也好给他们送去点钱财,这下倒是省了。”
却听,外面一阵慌乱,老鸨子尖声叫道:“各位好汉,我们小本经营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
一个生冷的声音响起道:“我们只为寻人,找到便走,让开。”我听出那是暗影之一。
老鸨子道:“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咱们也不是没有后台的小人物,来人,给我上。”
刀剑利刃的碰撞声起,叫喊惊恐声起,匆忙逃窜的脚步声起…
我拉开房门闪身而出,顺着人流向大门涌去。
青衣刚刀的暗影三人和方才随我的那两名侍卫站在厅堂中,只有一名暗影钢刀出鞘,犹然滴着鲜血,面前横着两具打手的尸体,一刀索命。
老鸨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天子脚下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怕还是头一次见,她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杀人了,杀人了,没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