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浞飏似乎是极为认真的,之后的日子,除去了晚上更加努力外,各式补汤药膳一天三顿的往水汶阁送。
这不,小淅端着一白瓷汤盅也是一脸无奈的搁到桌上,“今个儿的第二顿,田鸡砌锅鸡。”
我饱饱的打了个嗝,喉间还满是雪蛤蜜梨的味道,坏笑道:“赏你了。”
小淅叫道:“奴婢昨天就吃了两顿。”
我说:“你小点声,今天不是还没吃吗,快,趁热吃。”
过会儿,我觉得小淅的眼神总锁在我身上,虽看不见她此时面具下是何种表情,但心里有事是肯定的,问道:“怎么了,有事和我说?”
小淅点头道:“敬轩…原敬轩出事了,朗晴死在房内,发现时原敬轩满身血呆呆的跪在在身边,手里拿着一把长刀…”
“哦?”
小淅有些哽咽,深吸口气抬头望向我:“是夫人做的吗?”
我未想到赫朗赤行动如此之快,果然是统领草原的霸气和雷厉风行。死的自然不是朗晴,但以
他的本事安排个模样相似的死人应该不是难事。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连此事也加以利用,借机陷害原敬轩折损朝廷的一名人才。倒也是好,白白送我一个人情。
我说:“原敬轩本该有如此下场,你以为何?”
“小淅再无要求。”
“我可以还李清清白。”问问而已。
小淅摇头道:“李清已死,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好。若是你厌倦了现下的生活可以随时离开。”
小淅扑通跪倒在地,眼角依稀有泪:“夫人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眼下大仇得报,然夫人之事未竟,小淅怎可忘恩负义的离开。小淅的命就是夫人的,听凭夫人差遣。”
我扶起她,柔声道:“罢了。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情分绝不止主仆,没有差遣一说。”
我说:“给判官府传个消息,我要见昊殇,越快越好。”
隔日,四名花匠来到水汶阁,带着各式工具。因为想种些生命力强的花,可以在秋日里愉悦下心情,便找人想重翻下院内的土壤,除去空余枯枝的紫阳花。
暖炉的炭火红彤彤的燃烧,一室暖意。我仍倚在软榻里手捧竹简。却见一名花匠径自走进屋内,我刚想呵斥其大胆。却听他的声音低沉道:“为什么不要那紫阳花了?”
我一惊站起身仔细的打量来人,穿扑通的蓝色布衣满是泥土的污渍,脖子上系着一条已经分不清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光脚穿黑色布鞋,鞋边也是沾满泥土,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颜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常年日晒的结果,一张陌生的脸同样的黝黑粗糙,地地道道的花匠。只是那耳熟的声音,那种语气,还有那双冰冷中弥漫孤寂萧条的眼睛,才证明了眼前的人正是昊殇。
我轻笑:“大人好厉害,泫汶险些辨不出来。”
昊殇不答,人皮面具下的脸上喜怒难辨,眼睛深深凝注,紧紧的绞着我,“回答我?”
“什么?”
“为什么不要紫阳花了?”
“哦,紫阳花花期太短,寥寥秋日院子里也没个声色的,便想种些耐看的花。”这般琐事他何必计较。
不料昊殇上前一步,拽着我的胳膊,深不见底的眼中夹杂着许些怒气,却又炙热的凝眸于我。“你当真不信我们可以有未来的?”
啊?这又是哪出?怎么能扯上我们的未来。疑惑道:“大人所言泫汶不明。”
拉着我的手一僵,他眼底的风暴愈强,却被隐没在无边无尽的幽暗之中,僵持片刻他忽地甩开我的手,低声说:“你非得与我这样吗?”声音里竟隐隐的夹杂着一丝痛苦。悲伤。转身走出屋子。我震撼于他方才言语中的凄切一时没有反应,却听他变换声调大声道:“把土壤翻松重新种上紫阳花。”
昊殇重新走进屋子时那种强烈的情感都从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风细雨的宁静。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夫人所为何事?”
这才该是我们相处的方式。我说:“不知大人找到我上次要的证据了吗?”
“凤婞红是通过凤府管家找上我地杀四十一分堂的,我可以牺牲堂主来指证她。而她与卿书的关系我已经找到卿书的母亲足以证明凤家当年对其有恩,两家早年也是往来密切。”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将这些证据不惹人怀疑的送到修溦手中。”
昊殇这次连打量我的眼神都省去了,只是点头道:“这倒不难,可我以为以修溦的性子,顾全大局的可能性很大,不会当众揭穿凤婞红的。”
“泫汶也是这么想的,何况我意本就不在凤婞红。所以还有一事需劳烦大人。”
“何事?”
“不知大人可否收服瑟琴,修溦最得力的丫头。”
“明日此时给你消息。”说完似不再看我一眼走出屋子。
透过窗户可见院子当中四名花匠尽心的翻土刨地,唯一人格外的卖力,挥动锄头每一下都使尽全力,似乎在与何人赌气一般。
阳光微微洒在那硬挺的脊背上产生很有依靠的感觉,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前的那个燃放鞭炮的夜晚,那里有穿着大红印花的缎面短袄的男孩,有我们最初却也是仅有的值得铭记的回忆。
昊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不曾相识,从不曾订立婚约。若是那样,你今日是不是也会如修涯一般铁马金戈肆意驰骋,或许已是将名在外,功名满身了。你会有温柔的妻,未必有我美丽,却一定可以给你更多的幸福安稳。
前路漫漫我却只感觉得到仇恨的火种炙烤着面庞,看不到关于幸福与未来的一丝希望。若,我的生活了无希望,你要我如何给你希望?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一)
太子府,正屋。
修溦穿家常的淡紫色裙装,肩上披狐毛披肩。眉头紧锁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中年光景,粗布棉衣一副朴实模样。女子亦四十左右,穿着保养都不错,此时却是神色紧张眼神游移。修溦身旁站着一神情恭敬的男子,精瘦干练。
凝重的气氛弥漫整间屋子。修溦略作思量后问向身边的男子,眼睛却没有离开跪在地上的人。
“名穆,你说他是地杀的四十二分堂堂主?”
“是。”名穆只说了一个字,铁嘴之名果然属实。修家数代皆为军将之家,门生家将能人辈出,年轻一辈之中以三杰为最优,分别是冷面长水,铁嘴名穆,无情段宣。其中名穆以寡言谨慎闻名,负责处理府内外琐事事无巨细。
修溦道:“你可知他是百年字号如意轩的张掌柜,我自小用的就是他家的胭脂水粉?”
“属下自然知道。”名穆转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冷冷的命令道:“自己说。”
张掌柜抬起头,修溦发现那张看了十几年的憨厚的脸此刻竟然有些陌生,眼神中凌厉的冰冷是杀手特有的。他说:“我确是地杀分堂堂主,负责收集消息情报,如意轩掌柜的身份不过是用来掩饰方便行事,此番落入尔等手中依地杀规矩本该自尽,可…”说到这竟然哽咽失声,看着名穆道:“望你信守承诺。”
“名穆说一不二。”
修溦道:“关于凤悻红的指证可有凭据?”
张掌柜道:“地杀规矩本是不问主顾是何人的,但那红衣女子过于傲慢有恃无恐了,便遣了下属跟去,眼见她进了太子府,细问下才知是凤家千金,当今太子侧妃凤悻红。”
修溦问道:“可有切实的证据?”
张掌柜似笑非笑道:“若是太子妃买凶杀人是否会留下证据待他人指证之用?”
“放肆。”名穆喝道。
修溦打量着跪着的妇人,道:“周妈别来无恙吧?”
周妈惶恐道:“烦劳太子妃挂念,老奴一切安好。”
修溦道:“卿书的死是修溦有负所托,没有照料得到,还请周妈放宽心。”
周妈似乎更加慌乱,急急的说:“太子妃严重了,是卿书命不好…”
“哦?”修溦挑眉道。
周妈自觉失言,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的半响不语。
名穆道:“卿书分侍二主就此送命当然怨不得别人。”
周妈闻言立刻俯身磕头,头撞在理石的地面上“嘣嘣”作响,哭腔道:“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修溦面色冷然道:“把事情说清楚。”
呆跪半响后,周妈方才稳住情绪,拧了把鼻涕道:“这事本不怪卿书,怪我和她爹。她在这府里看人脸色的过活,我和她爹却在外面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一来二往输了好些钱。我们本来就是贫苦的家,仗着卿书在太子府做事的这点身份向街坊借了钱想翻本,却…”
“却血本无归吧。”名穆冷声道。心里暗想,这本就是凤家设好的局,又怎么会让你在赌桌上占得半分便宜呢。
“大人说的是。债主追上门来,凶神恶煞的说要烧房子,卿书的工钱早就没了,她也四处借了,却还是不够。那帮人天天来生事,家里能摔能砸的东西是一个不剩,把我们老两口吓得好些天不敢出门,家里没吃的了就喝凉水。街坊邻居怕了我们家,亲戚朋友也避而远之,没有人会借我们钱。”周妈抹了把泪,神情稍缓接着说:“我们死的心都有了,却在这时有人帮我们还了银子,也没留个名字。经过这件事后我们老两口是彻底醒悟了,更加想要感谢没露面的恩公。机缘巧合下让我们得知,是太子府的凤妃差人帮我们还了债。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所以…”
原来如此。修溦暗想,似乎真是有段时间卿书心神不宁的,自己却没有在意反倒是凤悻红留心了。本以为她凤悻红只是被宠坏了丫头恃宠称骄而已,却不料心机不浅,自己处处疼这她让着她,她却暗地里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修溦一阵心酸,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得到浞飏全部的爱,不由苦笑,如今的浞飏心思哪还有半点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怀疑是她暗下毒手对付他心爱的女人——泫汶。泫汶,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姑姑说她是前世瑭姻,是来向修家复仇的,她对这没有任何证据的指证将信将疑却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那样她与浞飏便当真不能美满相爱。修溦心惊,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从不曾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黑暗恶毒的一面。
“太子妃以为此事该怎么做?”名穆问道。
修溦回过神,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缓缓问道:“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只有太子妃和属下,属下以为此事您该第一个得知,是以还没有告知元帅和少主。”
“那就先不要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是。那这二人如何处置?”
“先交给你看管,需要的时候自会向你要人。”
夜。北风呼啸,星幕暗陈。四野的冷风凛冽中透着彻骨的冰冷,满树冰霜一地苍茫。屋檐上倒挂着晶莹的冰柱,依稀可见丝丝文脉婉转曲回游走在棱柱之间,就那么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排着,自远处看去一片澄净欲滴夜色中更显剔透。
太子府,偏房。
凤悻红红衣鲜艳光彩琉璃,灯光下更显娇媚。她面带笑容的亲手端了碗茶递给修溦,笑道:“姐姐,这么晚,天又凉,你有吩咐叫我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修溦低头抿了口茶,半张脸隐在茶碗里不见神色,只听声音低低的道:“我是怕叫不动你了。”
凤悻红眉头一皱但转瞬即逝,依然笑得了无心机,天真烂漫,似没有察觉修溦言语中的不妥。“爷方才差人送来的糖炒栗子,这会还热着,拿来给姐姐尝尝?”
修溦放下茶碗,“噔”的一声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响亮。
凤悻红顿觉修溦今日反常,心里诧异,面上却平静无澜依旧是陪着笑脸的立在一旁。
片刻,修溦道:“你这幅天真的面具带久了还认得出原来的自己吗?”
凤悻红急忙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悻红听不明白。”
修溦冷哼道:“不明白,你给周妈送去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明不明白?你花三千两黄金买凶刺杀泫汶意欲嫁祸给我的时候明不明白。”说罢,站起身同凤悻红对视,两双美目俱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
凤悻红觉得今日的修溦怕是气极了,哪里还有平时温婉宽厚的模样,瞪着自己的眼睛里风云翻涌气势逼人。辩白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转念一想,就是解释修溦又怎会轻信,这般兴师问罪的样子怕是已经不会再信自己了。
修溦见凤悻红不语 ,冷笑道:“怎么?”心想凤悻红定是怕了,警告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却不料眼神流转间凤悻红神色已变,凤目斜睨满是不屑,嘴角轻扬竟似嘲笑。
修溦略一失神,却听凤悻红道:“姐姐怕是唬我吧,姐姐得顾及人言可畏,得保全太子府声名,得思量我凤家实力。这一身的包袱姐姐能耐我何?”
修溦一惊,断然想不到这番话这种表情会出现在平时粘着她讨好她的凤悻红身上,可气的是她竟然如此熟知她的脾性,这么多年来自己却浑然不知身边隐着的利刃。急气攻心身子微微颤抖,却依然昂着头声音平静的道:“若是我告诉爷呢?”
“姐姐凭什么让爷信你?”
“凭卿书的母亲周妈,地杀分堂堂主。”
“呵呵。”凤悻红大笑道:“姐姐还真是天真的可爱。就说那地杀的堂主,除了他自己谁能证明他是地杀堂主,就算有人站出来证实了,又怎样?人可都是姐姐找来的,姐姐家世显赫更是太子正妃,收买区区若干人不是难事吧。更不用说周妈了,谁都知道卿书可是姐姐得力的丫鬟,若是姐姐想让周妈开口诬陷某人可是轻而易举的。”脸向修溦靠近几分,笑得更加放肆:“你说是吧,姐姐,谁会信你。再说,也爷不是还在怀疑姐姐为难泫汶吗,姐姐何苦又来针对我呢?”
话音未落,却听“啪”的一声,凤悻红的脸上便是红红的一个掌印。
虽说凤悻红肚子里是有些心机的,但到底是自小锦衣玉食事事顺心的,见识忍耐都是有限,更别说自小还没挨过别人的巴掌。这下哪里忍得住,挥手便抽了回去。
修溦万万没有料到凤悻红大胆到敢还手的地步,一愣,却又挨了第二巴掌,一侧脸已经有些酥麻。但还是有些理智的,正想着断不能把事情闹到,那边的凤悻红却按耐不住,一下扑了过来,拽着她就是一顿撕扯。二人扭打中碰翻了桌椅,茶具腊台统统落地,声音响亮而清脆。惊动了外屋侯着的丫头,纷纷跑进来,却看见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平素感情深厚的两位妃子,一个温柔大方,一个恭顺天真,此时似血海仇深一般的扭打在一起,全然没有半点仪态可言。一干丫头俱看向瑟琴,瑟琴也是惊讶的紧,这些天她都是紧张的,自从遇到了那个人之后,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不过是一具徒具血肉的木偶,牵着的线握着别人的手中,她除了服从之外别无选择。但此刻还不是她出场的时候,她依然得做平时的瑟琴。
瑟琴道:“先把主子拉开。”
修溦头发散乱的靠在瑟琴的身上喘着气,心里却是慌乱的紧,这种丑事竟然让一屋子丫头见个正着,传出去她还有何威严。待气息平复后道,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方才的事在场的人若是敢走漏半句,我定不轻饶,明白吗?”
见一干丫头俱是唯唯诺诺的点头,便轻声道:“都下去吧,没有传召再不得进来。”
一室狼藉,桌上的蜡烛撞翻在地,室内灯光便有些暗了。
二人冷冷的站着,死死的盯着对方。时间在二人紧绷的神色间匆匆而过。
好一会光景,修溦收回目光,似乎释然道:“凤悻红,今个算是见识了真正的你,修溦受教了。”说罢一甩衣袖转身愤然离去。
凤悻红对着修溦的背影冷冷的笑,暗想今后定得步步为营了,就算修溦善良可欺可是背后的修家还是不容小觑的。若不是仗着修家她修溦何德何能怎么能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风过,掠过修溦远去的裙摆。乌云遍布,遮得月光微弱天幕黯淡,伸手只依稀辨得清白皙五指。深夜沉静如水,微凉。
谁也没有看到,在修溦来之前凤悻红屋子的房顶上就伏着一个人,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也没穿夜行服,穿的是长裙短袄,如绸缎般顺滑的乌发披散着,在夜色中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屋顶是斜坡顶,很高很陡,琉璃瓦很滑不易附着,但那女子却伏在屋顶甚为平稳,似乎没有费上半点力气。她只揭开一小片已经碎开的瓦片,身子不动的看着屋内的那一出闹剧。只嘴角微微掠起弧度泄露了她的得意。
然而,伏在屋顶的泫汶没有想到的是,本已遣人来说今夜不归的浞飏,却略显疲惫的正往水汶阁走去。而屋内的床上躺着的是为掩人耳目的小淅。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二)
凤悻红经过这一顿折腾身子疲惫倒也懒得唤丫鬟进来伺候了,坐到镜子前便要自行卸妆。手刚举到头后便停住了,她仔细的看着铜镜中的人,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见,猛地一转头却见泫汶真的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怎会悄然无声呢?询问不待出口,泫汶已经急速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凤悻红惊讶的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身子也僵硬的不能动弹。嘴张得大大的尚不足以表达她的疑惑,泫汶会武功?
朦胧灯光下的泫汶依然美得惊人,那一颦一笑连自负美丽娇艳的凤悻红都自惭形秽。但此刻凤悻红却觉得这看似柔弱的女子令她心生惧怕,细看之下更发现她的眼睛中木然冰冷似乎不见常人的情感,记忆里倒也确实没见过她表现出恭敬之外的情绪。
泫汶轻轻的在凤悻红耳边说,声音细微几乎不可听闻,似自言自语般道:“你知道吗,凡是见过我武功的人除去二人外是没有活口的。”
凤悻红心中一颤,额上立刻渗出冷汗,却苦于不能言,她很想问问这蛇蝎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泫汶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美目流转带着华丽的光彩,唇角轻泯透着清丽的蛊惑,令人沉迷。这女子仿佛历经沧桑阅人无数,一举一动都拿捏的无懈可击,看穿你心底的想法,恰到好处的抓住你的心脉。她以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凤悻红,眼神冰冷,凤悻红觉得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心头冷的难受。却听泫汶说:“想知道为什么吗,可是这世间死的不明所以的人实在是太多,多你一个也不多。”
话音刚落,凤悻红便感到腹间一阵巨疼,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她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淋淋,下意识的去咬自己的唇,却觉得嘴里被塞了件东西,低眉恰好看到那冰蚕丝手绢的一角,红色的线角绣着一个“溦”字。当真如醍醐灌顶,大概明了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看似云淡风轻的女子才是个中高手,不动声色的挑起她与修溦的争斗,冷眼旁观却坐收渔人之利。
本是宁静的夜在此刻更显静谧,凤悻红听见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连带着她的生命一同流出体外。生死边缘心中反而清净了许多,过往执拗争夺的一切都淡了,唯那一人难以割舍。浞飏,浞飏,这个名字是她心里最柔情的一道缱绻。她终是如愿做了他的妻,虽说没有得到他的爱情,但今生也是满足了。慢慢的微笑着合上了双眼。
泫汶探了探凤悻红的鼻息后解开了她的穴道。抽出她腹中的匕首擦去上面的血迹,又抽出她嘴里的丝帕,自那“溦”字正中用力撕开,把一半的丝帕塞进凤悻红的喉间,另一半包着匕首塞进怀里。
而后,自后窗掠出。沿着小路返回水汶阁,途经一处水井便把匕首和丝帕绑上石头沉入井底。回水汶阁自然是轻车熟路,却在院子的转角处突然顿住身形,把身子隐到院墙之后。
黯淡的月色下,浞飏一身黑衣的走到房门前,见房中没有点灯便知她已经睡下了,于是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泫汶倚着冰冷的墙,手心一片湿润,思绪不断翻转。小淅必定是躺在床上不敢做声,可自己身在屋外如何解释,又如何解释深夜小淅睡在她的床上。时间流走浞飏随时都可能发现小淅,怎么办?不待细想,泫汶立刻奔向厨房。因是深夜,厨房里自然没有人,她匆忙的在炉灶间翻找,终于在蒸锅的背后找到一碗汤药,端到鼻前一闻是副驱除寒气的药,此时已是冰凉,却顾不得对不对症了,把碗握在手里聚气于手心,不过眨眼工夫便自手心冒出微微热气,待药沸腾后泫汶端起药碗仔细的端量好角度,一挥手把整碗药扣在身上,滚烫的药汤洒在胳膊上,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烫伤了。
泫汶平静的脸上唯有丝毫痛苦之色,几乎不待停留就冲出厨房往水汶阁去。
却说浞飏进了屋,动作很轻的避开了迎着门的桌椅,黑暗中低低的问了句:“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