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点亮眸光,高世荣紧盯着赵构,强忍了半天,才嘿地一笑:“臣岂敢休公主,而今但求陛下替公主休了臣。”

赵构蹙眉道:“这是什么话!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堪忍受?”

高世荣道:“公主没错,是臣错了,令府中两名侍女无辜受累,平白丢了性命。未免继续贻害他人,臣请陛下将臣逐离公主身边。”

赵构再细问因由,高世荣却倔强侧首不肯再说。于是赵构当即下令,召福国长公主入宫。

柔福既至,赵构让她去婴茀宫中,随后自己赶去,与婴茀追问半天,柔福才道:“我杀了他两个婢妾。”

赵构顿时了然,对她道:“你既不喜欢他,就让他纳几个妾又有何妨?”

柔福侧目看他:“你怎知我不喜欢他?”

赵构哑然失笑,摇头道:“我们不争这个。”

婴茀柔声劝道:“公主,其实男人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若公主实在看不惯,把那两名婢妾赶出府,或配给人便是,她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就这样杀了她们,伤了驸马心,夫妻间就不好相处了。”

“要怎样的错才是大错?”柔福冷道:“我对她们不可谓不好,她们却惯于抢我的男人。”

这话听得婴茀颇不自在,不禁转头看了看赵构,但见赵构此刻也移目看她,目光相遇,旋即各自移开。

赵构让婴茀好生劝慰柔福,再命柔福带入宫的两名侍女随自己前往偏殿,然后问她们:“朕看高驸马一向温良和善,也并非轻狂好色之徒,为何如今会一反常态,连纳两名婢妾?”

侍女都深深垂首,推说不知。

赵构再问:“可是公主骄横无礼,失爱于驸马?”

一名侍女细思良久,才答:“驸马一直深爱公主,公主平日对他不甚友善他也不怎么介意。是公主不喜欢驸马,下降至今,他们始终分房而居…”

“什么?”赵构凝眸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那侍女复述一遍:“公主下降至今,一直与驸马分房而居。”

一抹笑意隐于心间,而面上仍只是淡淡的神情,赵构颔首说:“朕明白了,你们回去罢。”

重回到高世荣所在的殿中,赵构对他说:“朕已知详情。此事确是瑗瑗不对,朕会命她思过,以后不许她再犯同样的过错,否则,朕必将严惩。你们只要彼此体谅些,又怎会相处不下去?以后无论是休妻还是休夫的话都不可再提。”

高世荣摆首,拱手欲再辩:“陛下…”

赵构脸一沉:“一个男人,既有胆向朕索要他想要的东西,就要有同样的勇气承担此后的一切后果。”

高世荣一愣,终于放弃,冷笑:“陛下良言臣记住了。”

赵构神色稍霁,又和言劝他:“驸马纳妾并不为过,公主错杀了你的婢妾,朕赔给你便是,切莫因一两个女人就与公主伤了和气。”随即环视两侧的贴身侍女,点了其中最具姿色者的名:“凝光,你随高驸马回去,以后务必尽心服侍驸马。”

那名叫凝光的侍女闻言大惊,立时站出跪下垂泪道:“官家,奴婢入宫已久,若要出宫实难割舍。况且奴婢粗陋笨拙,恐有负官家厚望,服侍不好驸马。请官家恩准奴婢留在宫中吧!”

高世荣见她分明是不愿意入驸马府为妾,自己也并无此念,便也出言推辞。但赵构一摆手,道:“朕说过的话不可收回。”便命凝光回房收拾行装随驸马出宫。

凝光知赵构主意已定,此事无法挽回,无奈起身,一边抹泪一边缓缓出殿。

注:柔福杖杀高世荣婢妾一事并非我虚构,史实的确如此。真假帝姬一案爆出后,赵构命人抄查她位于临安城外漾沙坑坡下第一区的府邸,在后苑挖出几名婢妾的遗骨,均为她下令所杀。她下嫁高世荣多年,却并未生子,在柔福被审讯期间,高世荣也没为她说话。柔福被诛后,高世荣因“不知情”而未受牵连,只被追夺了驸马官职,可见他们之间无深厚感情,甚至是一对怨偶。

看到这段记载之初我也颇感诧异,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事隐去,但后来一想,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公主一定要美丽温柔良善,那是童话里的逻辑,而这个世界,本来就不仅是黑白两色。这样的柔福倒比一个童话化的完美公主更真实,更能激发我描写她的兴趣。

第三章 驸马高世荣·蒹葭苍苍 第十六节 夜曲

晚膳后赵构命凝光乘车随高世荣与柔福回去。凝光抱着一个小小行囊,愁眉深锁,一派不胜悲苦模样。赵构见状对她说:“朕知你舍不得宫中姐妹,这没关系,以后福国长公主入宫时你尽可随她一同来。”随即微笑着转向柔福:“瑗瑗,以后你回宫把她也一并带上。”

柔福看看他,目光再悠悠曳到凝光脸上,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凝光不寒而栗,低垂下头,轻轻咬住发颤的下唇,退后一两步。

待她们走后赵构召来管宫廷事务的宗正官,命他去查一下被柔福打死的两名侍女家中的情况。少顷,宗正官回来,禀道:“那两位侍女一名张喜儿,一名陈采箐。张喜儿是开封人,原本就是当年服侍福国长公主的侍女。她父母早亡,入宫以前由她姑姑抚养,靖康之变时她逃出宫去,但又与姑姑失散,后来流落到临安当了歌妓,高驸马遇见后为她赎身,带入府中让她再服侍福国长公主。陈采箐是临安人,是高驸马尚公主前在临安买下的,父亲打渔为生,家境贫寒,有两个兄弟三个妹妹。”

赵构问:“如此说来,张喜儿如今在临安无亲无故?”

宗正官称是。赵构便命道:“赐一千缗钱给陈采箐的父亲,就说她是得急病死的。另外通知内侍省与各宫押班及公主府管事,禁止所有内侍侍女谈论公主杖杀这两名侍女之事,违者严惩。”

随即又回到婴茀宫中,张婕妤也在,正坐着与婴茀聊得开心。二妃见赵构进来,马上站起行礼迎接。赵构亲自伸手一扶,让她们平身,然后左右一打量她们,微笑道:“两位爱妃身上衣裳颜色似乎暗了,一会儿各自去领十匹绫绢罢。”

张婕妤闻言诧异道:“我今日穿的是新衣…怎么颜色看上去很旧么?”

而一旁的婴茀已再度下拜:“谢官家赏赐。官家如此厚爱,臣妾姐妹感激之极。”

张婕妤立即回过神来,忙也下拜谢恩。

赵构笑笑,在厅中坐下,命人召来教坊乐伎奏乐唱曲。乐伎问赵构想听什么,赵构随口答说:“奏《渔父词》。”

乐音响起,赵构怡然自得地听着,不时随其旋律浅酌低唱:“轻破浪,细迎风。睡起篷窗日正中…”

见他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张婕妤含笑轻声问:“官家今日似心情大好,可是逢上了什么喜事?”

赵构尚未作答,婴茀便先开口道:“想是又接到剿平流寇之类的捷报了。如今天下渐趋国泰民安,官家焉能不喜?”

赵构但笑不答,只转首问张婕妤:“瑗现在在做什么?”

张婕妤说:“在臣妾宫中读《论语》。”

赵构点头道:“这孩子真是聪颖好学…非但文才出众,在骑射上也颇有天赋。昨日朕教他射箭,他小小年纪,却已能穿杨。”

张婕妤目露喜色,道:“是官家教导有方。”

赵构想想,又对她说:“孩子大了,花销也会增多,你如今的月俸够么?朕明日命人给你增加一些。”

张婕妤闻言当即站起一福谢恩。

此后张婕妤又与赵构及婴茀聊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宫。婴茀亲自出门相送,久久扶门望着张婕妤远去的身影,不觉轻叹出声。

赵构便问她:“为何叹气?可有什么不如意之事?”

婴茀怅然回首,回赵构身边坐下,强笑道:“没什么。张姐姐有子万事足,自从有了瑗后,她终日神采奕奕、笑口常开,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与其相较,臣妾自觉形容憔悴暗淡,故而叹息。”

“养个孩子其实很麻烦。”赵构淡然说:“要付出很多心力,也是件极累人的事。”

婴茀颔首:“官家说的是。臣妾只是年纪渐长,独居深宫时常感孤独无依,所以很羡慕张姐姐,有个孩子陪伴在身边,可以不时说话解闷。即便教养孩子很辛苦,但也累得其所,有点事做,便再不会觉得长日难耐…”

赵构沉吟片刻,问:“你真的很想要个孩子?”

“那是自然。”婴茀答说,随即又微笑摇头:“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可惜臣妾无福,当日瑗不肯选臣妾为母…”

“无妨,”赵构略一笑:“朕可以再命人选宗室子入宫交与你养育。”

婴茀大喜,郑重下拜叩首谢赵构恩典。赵构以手牵她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凝光随高世荣回府后,高世荣命她做自己的贴身侍女,主理采箐以前做的事。柔福冷眼看着,也不说什么,只有意无意地漫视凝光。凝光在她面前从不敢抬头,永远低眉顺目地深深颔首,若非必要,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柔福的视野中。

如此平淡地过了两日,其间高世荣也没让凝光侍寝。到了第三日夜里,凝光像以前一样服侍高世荣盥洗更衣后,便忙不迭地退到门边,轻声问:“驸马爷还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高世荣在床沿坐下,道:“没什么,你去歇息罢。”

凝光如获大赦,马上转身欲出门。不料这时高世荣发现枕头上似有一点污垢,想让她换一个,便叫住了她:“等一等。”

凝光徐徐回头,胆战心惊地颤声问:“驸马爷?…”

高世荣见她吓成那样,不禁啼笑皆非,故意不立刻说让她留下的原因,只道:“你过来。”

凝光见他此时仅着一身内衣,坐在床沿略含笑意地盯着自己,不禁暗暗叫苦,紧捻衣角踌躇半晌就是不过去。

高世荣不耐烦地再催,凝光终于忍受不住,屈膝跪倒在地,两滴泪珠应声而落:“驸马爷,您饶了奴婢吧…公主不会放过奴婢的…”

一提柔福高世荣怒气再度蔓生,知凝光是怕柔福报复才担心自己让她侍寝,当下又有了赌气挑衅之心,声音变得冷硬:“过来!”

凝光珠泪涟涟,拼命摆首跪在原地不肯移动。高世荣也不再跟她多说,径直走来一把拉起她就往床上拖。凝光顿时大哭出声,不住恳求:“驸马爷,不要啊…饶了奴婢吧…”

高世荣不理,黑着脸继续拖她。凝光挣扎终是无效,眼见就要被他拉上床了,忽然惊声尖叫起来:“救命呀!公主救命呀!公主快来救救奴婢吧…”

第三章 驸马高世荣·蒹葭苍苍 第十七节 白露

高世荣全没料到她居然会求救于柔福,闻声一愣,当下手便松开了。凝光立即敏捷地爬起,快速冲到门边开门而出,提着裙子飞也似地朝柔福的居处奔去,一路上仍惊惶地连声高喊:“公主!公主!…”

随后高世荣亦没想太多,下意识地出门追她。凝光见他果然追来,更为惊恐,尖叫着加快了步伐。终于跑到柔福门外,马上伸双手拼命拍门,泣道:“公主开门,救救奴婢…”

门依然紧闭,而高世荣已瞬间追至。凝光瑟缩着转身滑坐下来,一点点尽量向后挨去,摇着头哀求地看着高世荣,眼泪汪汪:“驸马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高世荣伸手正欲拉她起来,凝光身后的门忽然敞开,凝光先是往后一倒,但脸上却迅速闪过一抹喜色,翻身站起跑到厅内端坐着的柔福面前,跪下叩头:“公主…”

柔福挑眉一掠高世荣,悠然道:“驸马爷怎不进来坐坐?”

高世荣默默走进,冷冷扫了凝光一眼,不发一言。

“凝光,”柔福轻摇罗扇,问她:“怎么你惹驸马生气了,深更半夜的被他追着打?”

凝光迟疑地摇头,垂首不敢说话。

柔福淡然打量高世荣,再对凝光说:“凝光,你服侍驸马爷想必不尽心,连身衣裳都准备不好,害他一件外衣都找不到穿便跑了出来。晚来风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经她一说,一旁的几名侍女也都注意到高世荣仅着了一身贴身单衣,见此情景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好笑又有些害羞,便都引袖遮面悄然而笑。

凝光闻言跪行挨近柔福,拉着她裙角恳求:“是,奴婢笨拙又粗心,无能力服侍好驸马,请公主把奴婢调过来服侍公主吧,只要能在公主身边做事,奴婢什么粗活重活都愿意干!”

“那怎么行?”柔福道:“你是官家特意赐给驸马的人,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凝光哭着继续苦苦哀求,柔福才又启口对她说:“那你问问驸马,看他是否同意你的请求。”

凝光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跪着转身面朝高世荣,磕了一个头,甫一开口便被高世荣摆手制止:“不必说了,以后你就留在公主身边罢。”

凝光惊喜地连连拜谢。柔福星眸微闭,以扇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说:“好了,我要歇息了,你们都出去罢。”

“公主,”高世荣上前一步:“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柔福侧首问:“什么?说罢。”

高世荣冷眼一扫厅中侍女,命道:“你们都退下。”

侍女一时不敢动,都抬目以观柔福。柔福目中波光淡漠地拂过面色阴沉的高世荣,微一瞬目,对侍女们说:“退下。”

侍女退出厅中,轻轻掩上了门。柔福好整以暇地侧身转向桌边,放下团扇,一手支颐,一手拈着一细细银簪,闲闲拨弄红烛上的烛花,说:“你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不服侍你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少恨你一点。”事到如今,吐出那个“恨”字,高世荣仍感疼痛。

烛芯光焰在她的挑拨下忽明忽暗。她神态安宁,只有眸中映入的两簇火花在舞。如水晃动的烛光下,她容颜柔美,胜于日间所见。

“你的爱或恨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她轻启朱唇:“我只要你承诺过的东西。”

“我的承诺只给我的妻。”

她微微仰首垂目视他:“你是尚公主,不是娶普通的妻。把婚约当成交易岂不更好?可惜你始终不懂。”

他猛地过去拉她起来,以一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迫视她双目:“我一直很想跟你说,我厌恶你轻漫的眼神和高人一等的态度。有没有办法,可以碾碎你可恨的骄傲?”

“放开你的脏手。”柔福冷道:“出去。”

高世荣缓缓摆首,说:“我还一直很想跟你说,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家奴。如果你经常忘记,或许,我应该提醒你。”

“你想干什么?”柔福问。

他不答,简洁利落地引臂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迈步走入卧室,松手一抛,把她甩在了床上。

“你找死!”柔福在床上支身坐起,盯着他咬唇道。

“你是不是准备明日入宫向你九哥哭诉?”他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有一句话是我想跟你说的:有权亲近你的人是我,请不要在不适当的时候唤你九哥。”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愠怒地猛烈抵挡反抗,无奈力有不逮,很快被他摁倒在床上,钗横髻乱、衣衫不整,雪肤隐现。

他俯身吻她的唇,她决然侧首躲过,目中迸闪出一道厌恶而愤恨的幽光。

“污秽!”他听到她切齿地说,随即见她胸下一涌,一口清水便不禁地自口中喷出。

这突来的变故令他惘然放手,柔福便转身扶着床沿呕吐起来。他跪坐在她身边,一时不知所措。

良久,柔福才好不容易止住。以袖拭了拭唇角,看他,冰冷一笑:“这就是你想要的?跟金贼流寇有什么区别?好,我不再反抗,但我鄙视你,高世荣。”

言罢她躺下,闭目,神情安宁如初。纯然的静止,再没有起伏的情绪痕迹,不恼怒,亦不悲伤。

怔忡许久,高世荣黯然起身,拉被子盖住了她的身躯,立在床边说:“若时光倒流,我不会选择遇见你。”

心神皆疲,而他坚持等待,想等她应以片言。可她终于没有,高世荣觉得失望,才想起婚后的她永远拒绝给他希望。嗤笑自己的不明智,这才缓步回房。

次日高世荣即向赵构上疏,请求他调自己长驻永州。赵构先是不许,而高世荣再三请求,赵构相劝无效,最后终于批准。

启程那天,高世荣特意起了个大早,以免去面对是否要向柔福告别的问题。而在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上马之时,他仍不禁地回首望向柔福的居处。令他讶异的是,他竟然看见柔福轻移莲步,自门中徐行而出,走到廊柱旁,朝他这边看来。

她尚未梳洗稳妥,只着了一袭白色生绢衣裙,秀发长长地披于脑后,几欲委地。垂于两颐的几缕发丝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初生霞光的颜色,微红的浅金。似不惯这突然的光亮,在他的凝视下,她半闭双目,慵然斜首靠着廊柱,眼波飘浮。

然而拂去霞光的掩饰,他知道她的肤色仍是一贯的苍白,和着身上白衣,和始终淡漠的神色,感觉清粹冷冽如秋日白露。

艰难地收回目光,他迅速上马启程。挥鞭策马,马奋力扬蹄,跑得轻快。

身下名马的每一次奔腾,都会在他与她之间多划开一丈有余的距离。他默然想。陡然意识到,原来他每次见到她时,都会在心里不自觉地衡量与她之间的距离,有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比接近她,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却一探即碎,宛如水中幻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离她越来越远,终至不见。高世荣勒马止步,仰首望天,一声悲啸响彻天际,两行泪水蜿蜒入心。

第四章 陈王宗隽·雪来香异 第一节 储君

绍兴四年五月,赵构复选太祖六世孙赵子彦六岁的儿子伯玖入宫,交予吴婴茀抚养,随后为其改名为璩。赵璩长相比赵瑗更为漂亮,性情也比赵瑗活泼开朗,婴茀完全视同己出,爱如珍宝。但柔福却对赵璩无多大好感,平常入宫也仍旧只去看赵瑗,提起赵璩她很少称其名字,而是说“婴茀的孩子”。

左相吕颐浩任相以来虽一直主张对金及伪齐用兵,但用人喜用亲友旧部,有意培植党羽,而且肚量较狭,坚决不起用人望很高的李纲,颇失民心,遭人诟病,赵构亦越来越对其不满。绍兴三年九月,侍御史辛炳上疏弹劾吕颐浩不恭不忠,败坏法度。吕颐浩一气之下称病辞官,而殿中侍御史常同接着对其穷追猛打,列出“循蔡京、王黼故辙,重立茶盐法,专为谋利”,“不于荆、淮立进取规模,惟务偷安”,“所引用非贪鄙俗士即其亲旧”等十项罪状,赵构便顺势将吕颐浩罢为镇南军节度、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吕颐浩一倒,朱胜非孤掌难鸣。绍兴四年秋江南霪雨连绵,赵构诏求直言,侍御史魏矼趁机向赵构劾奏,说朱胜非“蒙蔽主聪,致干天谴”,朱胜非遂自请去职。绍兴四年九月赵构将朱胜非免官。随后赵构重用政绩卓著的参知政事赵鼎,先任其为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不久后又进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张浚被召回临安后一度被免职,谪福州居住。赵鼎较为赏识张浚才能,任相后奏请赵构复用张浚。赵构准奏,召张浚为资政殿学士。张浚奉旨入朝,赵构与其议谈当前国策战事,张浚许多见解颇合赵构心意,于是赵构立即手诏为张浚辩诬,复命其知枢密院事,视师江上。绍兴五年二月,赵构再命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由此赵鼎与张浚二相并立,共同主政。

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二月九日,金太宗完颜晟病逝于上京明德宫,皇储谙班勃极烈完颜亶即皇帝位于灵柩前。

完颜亶并非完颜晟的子孙。当时金国的皇位继承制为兄终弟及,故而太祖完颜旻(阿骨打)死后是由其四弟完颜晟继位,即金太宗。完颜晟登基后立其同母弟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但完颜杲于天会八年薨。完颜晟有子,在皇弟薨后有立自己儿子为储之意,无奈左副元帅宗翰(粘没喝)、右副元帅宗辅和左监军完颜希尹极力劝阻,称在没有兄弟可继位的情况下,应立长兄的嫡子或嫡孙才符合兄终弟及的惯例。完颜晟最后只得放弃立自己儿子的念头,于天会十年诏命太祖嫡孙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

金国皇位更替之事亦引发了南朝大臣们对储君的关注。张浚率先奏请赵构早定主意,确立正式储君。赵构不明确回复,只隐约其辞地说:“朕已收养艺祖后代二人,年长者今年九岁,朕即将为其择良师命其就学。”随后命赵鼎在宫中新建一所书院,命名为“资善堂”,以供赵瑗读书之用,并亲自选定了两名经学深醇、名德老成的著名学士,宗正少卿范冲和起居郎朱震负责教导赵瑗。绍兴五年五月,赵构封赵瑗为建国公。此举赢得朝臣盛赞,赵鼎等人借机进言委婉劝说赵构立赵瑗为储,但赵构始终未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