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松了口气,撇下了吴东来,自去和吴家二老问安,关秀秀磨磨蹭蹭的靠了过来,吞吞吐吐的道:“小舅舅,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想通了心事的吴东来心情大好,他看着关秀秀笑道:“什么忙?小舅舅若是做得,一定帮忙。”
关秀秀小心翼翼的向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吴氏不在左近,从身上摸出了两锭银子,递到了吴东来面前:“我,我想入股。”
这本就是她来之前的打算,只是原本想着入大舅家布庄的股,却又担心本钱太小,不被接受。
现在好了,小舅舅新店开张,正是要用银钱的时候。
吴东来看着面前两锭银光闪闪的银子,他商铺中长大,一眼认出这是上等官银,不由一愣:“秀秀,这银子你是哪儿来的?”
关秀秀讪笑两声:“是皇帝爷爷赏我的。”
吴东来迟疑了:“这,你姆妈知道么?”
关秀秀恼了:“小舅舅,我可是在小舅妈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的!”
小舅妈——
吴东来大囧,他赶紧伸手接过银子:“好好,就算我们秀秀入股的,将来赚了钱,都拿去当嫁妆。”
关秀秀登时眉开眼笑起来。
因了吴东来的新铺子要开张。吴氏便留在了城里帮忙张罗,一直忙到了春分时候。她才匆匆回家,帮着种上了早麦,又回到了城里。
铺子已经开张,和原来的老铺子算是分店总店,货品一样,账目却是分开的,也应了那句亲兄弟明算账的老话。
因了老店的名头,新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吴家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张罗起吴东来的婚事了。
这一忙。又是一个月。看着吴东来揭起了许青莲的盖头,吴氏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去年迈入腊月开始,她就没闲下来过。
吴氏一拍身边小女儿的脑袋:“看什么呢,早点睡觉去。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家。”
关秀秀狐疑的看着天边的月亮,白天还风和日丽的天气,到了现在起了一丝微风,而月亮身周则是带了一层白蒙蒙的月晕,要变天了么——
关秀秀还不知道,她心心念着的那一场水灾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日一早,关秀秀是被细碎的雨声吵醒的,她扒着窗户向外望去,远远近近的天空都阴阴沉沉的。压的人透不过气来,似乎随时可以下上一场倾盆大雨。
吴氏半坐起身体,望了眼外面的天,叹了口气道:“这样子,怕是要耽误一天了。”
关秀秀自然是巴不得,小舅母刚刚进门。她还要好好看看小舅舅和小舅妈相处的情景呢。
想到等下还有新媳妇敬茶,吴氏赶紧起了身,又把关秀秀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二人打扮齐整了,一起往堂屋中来。
吴家二老已经起床,喜滋滋的等着小儿媳上门了。
又过了片刻,吴人杰打着伞,护着林氏过来了,吴西顺打开铺子的门,亦是赶了过来。
众人刚刚坐定,吴东来和许青莲便来敬茶了,吴家二老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心中大喜,笑眯眯的喝了媳妇茶,放了红包上去。
长辈们一个个的拜了过来,最后剩下的两个小的,却要反过来拜见小舅妈。
吴人杰和吴西顺本就差不了几岁,见到许青莲十分不好意思,半大的小子涨红了脸,才喊出了一声婶婶,接过了许青莲亲手做的一双鞋子。
关秀秀就痛快多了,脆生生的一声小舅妈,把许青莲的脸反倒喊红了,许青莲拿了个绣的精致的荷包给她,关秀秀接过了后,又咳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了一副画轴:“这是我给小舅舅和小舅妈的贺礼。”
吴西顺和许青莲面面相觑,许青莲迟疑着接过画轴,缓缓打开,顿时一愣,吴西顺探头过来,亦是怔住了。
这卷画分明是由两幅画拼接而成,却见画上一女子半坐窗前,含笑望着远方,在她身后,一个俊秀少年同样笑意吟吟的看向窗外,却是吴西顺索要未果的那副画像。
吴西顺和许青莲的视线交错,一个落到女子身上,一个落到男子身上,二人抬起头,相视一笑,许青莲收拢起画轴,真心实意的道:“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关秀秀嘿嘿一乐,恬不知耻的凑了上去,挽住了漂亮的小舅妈的胳膊,对着自家舅舅轰赶道:“小舅舅还不去开店!大舅舅都开了铺子了。”
吴西顺哭笑不得,只是虽是新婚,铺子却刚开张不久,的确没有时间休息的,他嘱咐了吴氏一句,转身出了家门。
吴氏瞪了眼黏在了许青莲身上的关秀秀:“你这孩子!”
许青莲忙道:“秀秀很可爱,我很喜欢她的。”
关秀秀越发得意,赖在许青莲身后,进了她的新房里,许青莲又寻出了一堆瓜果招待她。
此时心情大好的关秀秀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场雨,居然一下就是五天。
到了第五天头上,关秀秀也觉得不对劲了,布庄里的伙计不停的把水往外舀去,却也抵不住那水漫过布庄的门槛。
吴东来不得不吩咐伙计们把所有的布料都往上搬了搬,同时也发起愁来,布匹本身就吸水,这等潮湿天气最容易长毛霉变,
关秀秀坐在床头,眼巴巴的向外看着,因连续下了五日的小雨,外面白茫茫一片全部是水迹,这苍茫大地,似乎都成了雨水组成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她一直记得幼年时的这一场大水,却总当是一场霹雳雷电,瓢泼大雨,没想到,这一场洪水居然以如此缠绵的形式来到。
吴氏比关秀秀还急,这连续下了这么多天雨,只怕地里刚种上的麦子都被冲走了,若是补种,收成上至少要少上一层,而且留下的麦种也不够了。
到了第十天头上,这连绵的细雨终于小了一些,吴氏望着满城汪洋,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她把关秀秀往吴老太太怀里一塞:“姆妈,我得回去看看。”
关秀秀一边挣着一边叫道:“姆妈,我跟你一起回去。”
吴氏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填什么乱!”
吴西顺拗不过妹子,只得给她准备了蓑衣雨伞,又备下了一包吃食,下了这么多天雨,乡下怕是寻不到吃的,他再三叮咛:“只要人没事就好,你带着妹夫回来,总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
吴氏咬着下唇,没有应声。
若是平日里打打秋风也就罢了,这一连下了十天的雨,莫说布庄的生意都被耽误了,那米店的生意倒是兴隆了,只是有进无出,城里的几家米店都先后涨了价,最普通的糙米的价钱都几乎是平日里精米价钱的二倍了。
吴西顺叹了口气,嘱咐驾车的伙计好生照顾点自家妹子,看着马车在淹过了半条车辕的泥水中艰难淌过,越行越远。
吴氏走了后,关秀秀是吃不下睡不下,坐立不安的惦记着家中父母,期间关大宝回来过一趟,亦是满脸担忧,关秀秀好说歹说把哥哥哄回了书院。
到了吴氏走后第三日头上,天终于彻底放晴了,路面上的水很快退去,关秀秀便闹着要回家。
吴家二老制不住她,只得吩咐了小儿子送外孙女回家。
吴东来为人谨慎,又带着外甥女,驾车不免有些慢,急的关秀秀火急火燎,偏偏出了城以后满地泥泞,真个是寸步难行。
清早出城,到了天快黑时,才看到影影绰绰的关家村,关秀秀看着村子上升起的袅袅轻烟,呼出一口长气,看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到了关家门口,关秀秀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顾不得自己一双干净的小绣鞋浸泡在了泥水之中,高声呼叫:“姆妈!爹爹!”
却无人应她。
关秀秀心中一紧,连吴东来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双手一推,关家的大门应声而开,她一眼看到了院子正中的父母,关家老爹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吴氏坐在方凳之上,抹着眼泪。
关秀秀心里一咯噔,扑了过去,抱住吴氏的胳膊,叫道:“姆妈,这是怎么了?!”
吴氏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看到了自家小弟不知所措的脸,忿忿的道:“你们来的正好,关老二,赶紧把休书写了,我收拾一下,带着秀秀回家去!”
关秀秀完全吓傻了,爹爹脾气一向很好,吴氏虽然是急性子,夫妻二人却从没有红过脸。
这次怎么一开口就要和离?!
莫说关秀秀了,连吴东来也傻掉了,家中母亲和大姐虽然一向看不起二姐夫,他却一向敬佩着,如今——
他嗫嗫道:“三,三姐——”
吴氏狠狠瞪了他一眼,发怒道:“怎么,我被休回娘家了,你还想拒之门外不成?!”
094 以理服人(二更,120粉)
关秀秀知道,这是吴氏的炮仗体质又发作了,谁碰谁倒霉,她退了一步,看着吴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姆妈,爹爹怎么惹你生气了?”
轰——
吴氏一下气炸了:“怎么惹我生气了,你问他,你问他做了什么!”
吴氏猛然站起身,双手捶打着关家老爹,关家老爹举起双臂,掩住了头颈,看上去甚是可怜。
吴东来赶紧上去拉架,吴氏怒骂道:“家里的麦子全部要重新种,这个老实头倒是好,把家里的米粮种子全给了老大家,你让我们娘三怎么活?!”
关秀秀呆住了,若是按照自家爹爹的行事风格,这的确有可能。
吴东来把吴氏扯开,吴氏犹然气恼不休,伸手指着关槐忿忿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能回娘家求救?告诉你,这次甭想老娘开口!”
关槐铁青着脸,猛然站了起来,吼道:“卖地!那就卖地!总不能让我看着自己老娘饿死!”
吴氏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这已经判了死刑的人还敢出口反驳,下一秒,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出声。
关秀秀看看爹,看看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平心而论,关家老爹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诚如他所说,见不得祖母饿死,那就把祖母自己接到家中奉养好了。
老爹分明是想要帮衬大伯一把。
若是前世,最后应该还是卖了地吧,关秀秀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家似乎就是从这一场水灾开始衰败的。
吴东来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劝劝姐姐。还是先揍一顿姐夫。
关秀秀小大人样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们忘了,我还有两锭银子呢。”
关家夫妻同时一愣,关家老爹脸上现出欢喜之色,吴氏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休想,谁也别想动我们家秀秀的嫁妆!”
关秀秀赶紧解释:“我在小舅舅的铺子里入了股了,分红就够咱们家吃饭的了!”
吴东来一怔,赶紧搭话:“是啊,秀秀都拿来入股了。”
吴氏和关家老爹的神色同时缓和下来,吴东来犹豫了一下,劝道:“不如你们和我回城里。铺子刚开张。正需要人手帮忙呢。”
关秀秀踮起脚尖到了吴氏身前,捉住了她的胳膊,“是啊,姆妈,郭家叔叔说了。想让哥哥明年下场考试呢,要是咱们住到城里去,刚好可以照顾哥哥。”
吴氏心一动,既可以帮衬着小弟的生意,又可以照应着关大宝,的确不错。
关家老爹见吴氏的神色缓和下来,方才的气概立刻消失无踪,他看着吴氏嗫嗫道:“他娘,你说呢?”
吴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还不去收拾东西?!”
关家老爹立刻欢欢喜喜的应了,麻溜的进了屋子,关秀秀欢天喜地的叫着:“爹爹,我来帮你!”

郭浩儒把手里的试卷递给李氏,笑道:“我原本觉得扶风性子太耿直,老大又过于讨巧。本还想磨练他们几年,今日看了他们的答策,真是大有进步啊。”
李氏抿嘴浅笑,视线在手里的试卷上快速的巡视,她赞同的点了点头:“扶风是正直而不呆板,老大也知道收敛锋芒了。”
郭浩儒哈哈大笑:“看来他们结交大有好处,彼此之间取长补短了。”
李氏笑着附和:“可不是呢,彬哥儿和梁直每日通信,两个人也较着劲呢。”
郭浩儒眉飞色舞的道:“说不定这一场就出了两个十四岁的举人了!”
李氏掩唇轻笑,颇有深意的看了郭浩儒一眼:“那也比不上十八岁的探花啊,当日游街,应天府都空了。”
郭浩儒感怀往事,喟叹一声,却恰好瞥到娘子的唇角耷落了下去,转眼之间,他便知道了原因,赶紧凑趣道:“所以才能博的赫赫有名的李才女的青睐嘛!”
看到李氏小巧的唇角再次勾起,郭浩儒暗中擦了一把冷汗,这陪娘子说话可真是个技术活。
李氏放下手中试卷,笑道:“听说关家嫂嫂搬来住了,我们不妨去探望一下,相公也好告诉他们扶风的学业进境,让他们高兴一下。”
郭浩儒应了,出门去叫了个马车,临上车前,郭志彬却蹦了出来,死活要一起去,没得办法,只得把小儿子也捎带上,夫妻二人从街上买了盒点心,径直奔着吴家的新铺子去了。
到了铺子前,郭浩儒先下了马车,又扶着李氏下了车,郭志彬跟在爹娘身后,好奇的东张西望,夫妻二人在门口张望一番,却只见了个小伙计,郭浩儒皱眉问道:“你的东家呢,帮忙通报一声,故人来访。”
小伙计满脸赔笑:“这前面就剩下我一个了,要不您自己往后面找找?”
李氏拽了拽郭浩儒的袖子,夫妻二人一起往布庄后面行去,这布庄亦是前店后房,只是吴东来新婚不久,现在还和老父老母住在一起,前几日关家一家进城后,便让给了他们住。
郭家夫妻刚迈进院子,便看到关槐和小舅子二人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要留。
郭浩儒赶紧紧走两步,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两个人讪讪的住了手,关家老爹叹了口气道:“艾,你这店里的情况我也看到了,说什么分红呢,我们根本就是吃的本钱!”
原来那十日水灾虽然对县城影响不大,对周边的农户多多少少却都有了不小的影响,城里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关槐虽然老实,却并不呆笨,来了几日后便摸清了情况,再也过意不去,执意的要回家种地。
吴东来言辞恳切的道:“谁家还没点难事呢。亲戚不就该拉一把么,姐夫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关槐越发过意不去,一旁的郭家夫妻面面相觑,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僵持间,门帘一掀,却是吴氏牵着关秀秀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许青莲,满含歉意的看了吴东来一眼。
吴氏板着脸到了吴东来面前,“你姐夫说的对,我们也不能白吃白喝。现在回家还赶得及补种一茬春菜。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吴东来见姐姐姐夫心意已定,叹了口气,道:“那我把银子退给你们,回去总是要花钱的。”
这一次,吴氏没有再拒绝。她伸手摸了摸关秀秀的脑袋:“艾,对不住我们秀秀了,姆妈将来一定给你补上这份嫁妆。”
郭志彬一下跳了出来:“没关系,没有嫁妆我也会娶秀秀的。”
满院子的大人登时都笑了,唯有关秀秀抚住额头呻吟一声,什么叫阴魂不散,什么叫贼心不死,她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关秀秀打定主意,和爹娘回到乡下后。这次就好生种田了,再也不往城里来了。
看到小姑娘一脸不快,李氏站出来打起了圆场:“不妨就让我们夫妻做东,给你们送行。”
吴东来赶紧道:“怎好劳烦嫂嫂,既然是在我家铺子,自然是我做东。”
许青莲上前一步。卸下了吴氏手中的包袱,关家爹爹也被郭浩儒拦住了,一家人无奈,眼看着天也近晌了,便应了下来。
乃至吃到酒足饭饱,把关家三口送上马车,郭浩儒醉眼惺忪的拉着妻子滑嫩的小手上了马车,看着妻子因吃了两口酒而飞红的双颊,忍不住凑了过去,双唇在妻子脸颊上蹭了蹭。
李氏羞恼的推开他:“孩子在呢。”
两个人动作同时一僵,不约而同的向旁边看去,却哪里有郭志彬的身影!

吴氏紧紧抱着手里的包袱,得意的看着身旁的关秀秀,死丫头,可算被她搞到手了吧!
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这次要买种子,要买粮食,那一锭银子怕是要用去一半,心疼的吴氏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车子一个颠簸,吴氏险险的扶住关秀秀,却从车厢一角的油布中滚出了个小子,两个人同时一惊,待看清是郭志彬,吴氏立刻将他扶起,拍打了身上的灰,恼道:“彬哥儿什么时候上的车?!”
郭志彬朝着关秀秀呲牙一笑:“你们吃酒的时候,我就上来了。”
这边话没说完,却听到外面惊呼一声,吴氏探头出去,因关槐自觉有些醉了,便和车把式一起坐在了外面,吹吹凉风,醒醒酒。
此时关槐却已经跳下了马车,身边是两个关氏族人,俱都一脸愤愤不平。
吴氏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族人看了她一眼,板着脸应道:“卫所的那帮混蛋跟我们抢地!”
话罢,三个关家族人调头向着河道方向行去,关槐迈着大步走在了正中,这种时候,就是要拧成一根绳。
吴氏心中一惊,慌忙下了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追了上去,关秀秀皱眉跳下了马车,郭志彬好奇的张望着:“秀秀,他们做什么去了?”
关秀秀却无心回答他的问题,卫所,那可是一帮兵痞,爹爹他们,怕是会吃亏。
关秀秀一咬牙,提起裙摆,向着爹娘的方向追了去,郭志彬不明所以,撒腿跟在了她后面。
河道离村子并不远,三拨人很快前后脚的赶到了,一眼望去,以河水为界,卫所的军户们占据了河的一边,关家村的族人则是占据了另外一边,其中男人们站在了河沟边上,女人和孩子们则是站在了一旁的高地上。
看的出来,双方还处在僵持阶段,不断的有双方各自的帮手加入到阵营之中。
关秀秀机灵的钻进了人群,立刻听到身边的族人们的议论声:
“这些当兵的也忒是无赖。”
“虽然是淤泥覆盖了田地,那也不能算作荒地啊!”
三言两语间,关秀秀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一次连绵的小雨,之所以会导致发水。是因为河道被淤泥堵塞,水便向着两岸蔓延。淹了不少的田地。
幸好村子的地点高,才没有波及到。
而漫水的同时却也卷起了不少河底的泥沙,把一片大好田地冲刷的不成样子。
前几日,对面的军户们便当做了荒地来垦。
关家村人发现后,立刻前来阻止,双方从口角到动手,最后纷纷的呼叫帮手,才有了今天的倾巢而出。
关秀秀眯起眼睛,仔细的向着对面望去,见对面的军户大多提着棍棒一类。登时心中一松。看来对方也无意闹出人命。
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这一方,心中一咯噔,却见族人们大多拿着斧头镰刀。
不由心中埋怨,那些军户只怕是巴不得闹出点事来,人家可是有兵器的。只是没拿出来罢了,真打起来,关家村定然吃亏。
眼见双方人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紧张,关秀秀一咬牙,横出一条心,跑到了河边上,吐气开声,朝着对面喊道:“喂!按照大明律。军户不得侵占有主良田,你们速速退去,否则我们就要报官了!”
此时双方都在和亲友私下交谈,她一个小女孩猛然喊出这么一段,吓了众人一跳,却没人听到她在说什么。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军户那边已经有人笑出声来:“那关家村真是没人了,竟然派个小女出来,哈哈!”
关秀秀脸色铁青,她只恨自己人小声不足。
吴氏已经发现了惹祸的小女儿,心急的从人群中往外挤。
郭志彬看着关秀秀气恼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双手在唇边扩成喇叭,扯着嗓子喊道:“喂,按照大明律——”
这小儿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吐字清晰,小河两岸,无论是关家人还是军户们俱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关秀秀诧异的看着郭志彬,却吃惊于他只听了一次就背诵的一字不差,郭志彬小儿脑子也不差嘛!
河两岸一片寂静,吴氏的脚步缓了下来,又是担心又是激动的看着自家小女,真真威风也~
片刻之后,关家村族人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听听,这可是大明律里说了的,俺们有理,俺们不怕见官咧。
族人们第一次用着新奇的眼光打量着关槐家的六岁小女,都说这小女得了圣上称赞,有了小才女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厉害的紧。
对面的军户们议论纷纷,一个壮汉站了出来,他满脸胡茬,耙了耙脑袋,非常无耻的喊道:“这是他奶奶的有主良田,分明就是无人的荒地,看看这泥巴,厚的都插不下脚!”
军户们大声应和,纷纷戏谑的看向了对面的小女,有眼神好的调笑道:“陆老六,那小女娃倒是精乖,不如给你儿子讨来做媳妇吧!”
陆老六是个憨人,当即眉飞色舞起来,朝着对面喊道:“等俺们开完了地,咱们就是邻居了,那个啥,不如结个啥啥之好——”
吴氏已经到了关秀秀身边,清楚的听到小女不屑的纠正对面男子的发言:“还啥啥之好,连秦晋之好都说不出来。”
吴氏正要揪住关秀秀耳朵,却觉得这样未免落了自家小女的面子,犹豫间,关秀秀已经再次大声的喊了出来:“哼,对面那老汉,离关家村最近的卫所也有一百五十里,大明律里明文规定了,卫所垦荒不得超出卫所周围一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