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颗心彻底的放下了,儿子们下场考试是正经事儿,反正考完了就见到了,也没什么担心的,却听到郭浩儒又叹了口气。
李氏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这是怎地了,接二连三的叹气不止。”
郭浩儒苦笑一下,站起身,从李氏放置床头的布包里取了一本黄帖出来,往李氏面前一放。
“孩子们要下场考试了,这籍贯终究要落入本县了。”郭浩儒一脸惆怅的道。
李氏一怔,拿起黄册,摸了摸硬面的封皮,展开册子,见封里写着保定府安肃县关家村,往后翻去,关家村的人口一户户记载的清清楚楚,到了其中一页,她手一顿,上面写着关槐家,共计四口,男子两口,成一丁,女子两口,一大,后又附有关家的房屋田地。
郭浩儒探头过来,看到李氏停顿的地方,哑然失笑,调笑道:“娘子放心,关家老哥的家底还是很丰足的,秀秀的嫁妆应该少不了。”
李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娶妻当娶贤,嫁妆什么倒在其次。”
郭浩儒立刻一脸受教:“是是,娘子教训的是。”
随即又笑着凑了过去,在李氏耳边轻声呵气道:“是不是如同娘子这般啊?”
李氏一把将他推开,看了一眼屋外,恼道:“秀秀还在呢!”
郭浩儒哈哈两声:“贤妻莫气,贤妻莫气。”
李氏忿忿的瞪着他,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刚嫁过来的时候,成日里端着一张脸,如今倒是锻炼出一张厚脸皮。
李氏素来擅长软刀子杀人,她素手一扬,抖了抖手上黄册:“相公,是不是这就要登记上了?”
正中红心。
郭浩儒一张笑脸迅速的瘫垮,他唉声叹气的道:“娘子,哎,娘子。”
真是个小心眼的娘子哎。
郭浩儒从李氏手里拿过黄册,展开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李氏安静的取来笔墨,挽起了半截袖子,亲自研起墨来。
郭浩儒的毛笔在砚台里泡了又泡,李氏不得不提醒他:“相公,墨汁多了。”
郭浩儒如梦初醒,应了声,把毛笔又甩了甩,看了眼李氏,轻声道:“娘子,以后你我就是这保定府安肃县人士了。”
李氏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这世界上,再没有旁人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思了。
这对年轻夫妻家遭剧变,一路相携到了乡野村间,中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郭浩儒拿着路引凭条,硬是缓了两年,如今为了儿子,也得入乡随俗了。
从此后,他们郭家就要在这关家村落地生根了。
郭浩儒一字一顿的写着,郭浩儒家,共计四口,男子三口,成一丁,女子一口,一大。
后面他思索片刻,毅然写下了家无恒产四字。
李氏看到,不由举袖掩唇轻笑:“若是被关家嫂嫂看到了,怕是不舍得把秀秀嫁到咱们家了。”
郭浩儒温文的一笑:“我看老二赚钱的本事可是比你我强多了。”
李氏笑道:“可不是,上次他拿回来一百多铜钱,可把我吓了一跳,然后又说是拿给秀秀养家糊口,真把人笑死。”
郭浩儒摇头苦笑,这个小儿子哦,的确有些娇惯了。
李氏拿起黄帖,吹干了上面墨迹,郑重的收了起来,她当然明白郭浩儒拿回黄帖的深意,她夫妻二人荣辱与共,落户生根这样的大事,也要一起。
郭家夫妻商量完,李氏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看到关秀秀一板一眼的练字,登时大是欣慰,朝着郭浩儒得意的一努嘴巴:我的弟子比你的弟子好吧!
郭浩儒手指点着李氏,摇头苦笑,古人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不过是一句夫妻玩笑,娘子大人竟然一直记恨到今天。
李氏悄然的走到了关秀秀的身后,低头看去,不由一怔,随即哭笑不得,关秀秀并非在练字,她此时妙笔生花,原来在给郭志彬回信。
关秀秀专注回信,丝毫没有注意李氏到了她身后,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的映入了李氏眼帘:
城O庙,集市这些的确有趣,就怕我下次去了,你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到时候什么油炸果子煎面饼的就都吃不到了。
你有OO了不起么,我也有关牛牛,关牛牛有了什么东西,都会分我一半,你的朋友会么?
哼!
一直以来,关秀秀都在练着大字,尚且不能写的圆润如意,小楷便一直没有涉及。
这短短的几行字用尽了一张大纸,看着颇为醒目,尤其是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那一个哼字,小姑娘的娇嗔跃然纸上,让人忍俊不住。
郭浩儒也凑了过来,一眼扫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明知道会惹得李氏恼怒,依然不怕死的调笑道:“娘子果然教的好徒弟。”
李氏低头看着大纸上数个圆圈,脸上青白交替,她哪里不明白,这些画了圆圈的地方,都是关秀秀不认识的字。
她猛然抬头,怒瞪着郭浩儒,毫不顾忌夫妻情面的命令道:“我要教秀秀读书,你在这里好生扰人,快点出去!”
关秀秀抬起头,惊奇的看着平日里在她心中威严无比的郭家叔叔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哎呀呀,真是驭夫有道啊!
关秀秀抬起小脸,满是崇拜的看着李氏。
李氏刚打发走了讨厌的相公,正准备动手修理笨蛋徒弟,见了关秀秀放光的双眼,恼怒道:“看什么看,你怎这么多字不会写,不是早就教你了么,不会的字可以找相同意义的代替!”
061 那个叫礼部的家伙(一更)
关秀秀乖巧的应了,李氏见她如此听话,气恼消了些,她再次仔细的看了看,一眼扫去,大纸上一共有三个圆圈,两个别字。
其实也不算多,但是这段话本就没几个字,加上每个字都有碗底大小,登时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李氏耐着性子问道:“你要写什么字,你先用同义词代替一下,若有不对,我再教你。”
李氏做老师可以说呕心沥血,处处引导着关秀秀主动思考。
李氏又指着纸上一处,质问道:“不是才教过你这个妞字如何写么,怎么写成了牛字?”
关秀秀撅起小嘴,那是她故意笔误,谁叫关妞妞今天出卖她,就该叫关妞妞做牛做马给关秀秀赔罪!
关秀秀咬着笔杆想了半天,纸上共有三处圆圈,那个城隍庙的隍字她是真的不会写,而另外一处则是朋友二字。
非是她不会写,而是不愿意写,郭志彬哪里交的到什么好朋友,他信上提到的两个人,罗非,宋城,全部是少年时的狐朋狗友,就是从这两个人身上,他学会了喝花酒和赌钱,真是害人不浅。
关秀秀这一封回信,看上去不过是小儿言语,却是她煞费苦心想出的,不然郭家夫妻在内房半天,这几行字哪里用的了许多时间,也不会被李氏看到她在写什么了。
关秀秀说了两件事,中心思想有二,一是暗示郭志彬收紧了钱袋,等她去的时候再花,二是叫他识清朋友的真面目,看是只能同甘的还是也能共苦的。
第一条断了郭志彬的财路。第二条看没钱的郭志彬还有没有人理。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却道尽了人情冷暖。可谓关秀秀前世数年的做人心得了。
关秀秀看着三个圆圈的地方,心里逐渐有了主意,她提起笔,认真的书写起来。
李氏在旁边再次看的哭笑不得,这小妮子,竟然直接在城和庙中间的位置画了一个盘坐的人神,她倒是也挺有想法的,三头六臂,敢情这城隍是哪吒兼职的。
再往下看,李氏一头雾水的指着那被填上的两个字问道:“这狐狗是何物?”
关秀秀扬起头。一脸浩然正气的道:“所谓狐朋狗友。这狐狗,就是朋友!”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夫子的模样,倒像是她口中说的就是天地至理。
李氏被小妮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她笑着打趣道:“好好,那这个叫做关牛牛的就是我们秀秀的狐狗,对吧?”
关秀秀撅着嘴巴不满的看着李氏,大人总喜欢牵强附会,歪解别人的意思,真是讨厌。
李氏笑话她一番,却不能就这样叫关秀秀把信给交出去,否则又落了自家相公的口实了。
李氏亲手写了城隍,朋友。妞妞六个字,又拿出一张崭新的大纸铺好,令关秀秀重新抄录一份。
另一厢,郭浩儒被娘子赶出了家门,火辣辣的太阳晒在头顶,他驻足片刻。毅然迈开了腿,向着关家行去,关家小儿行将下场考试,他这个做师傅的,总要交代交代。
关家老爹早上才回来,星夜兼程,正在屋子里补眠,吴氏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做着绣活,听到叫门声,先不忙开门,转身进了里屋,把关家老爹叫了起来。
待吴氏引了郭浩儒进门,关家老爹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一双眼有些泛红。
兄弟二人寒暄过后,吴氏上了两杯茶,关家老爹开始讲起了交粮时的事情,郭浩儒先前从李氏那里已经了解大概,这次听得更为详细,他又于疏漏之处问了两个问题,待关家老爹说完,郭浩儒已经胸有成竹。
“呵呵,这件事情我也知晓,是圣上令礼部主管,考察天下百姓学习大诰的情况,老哥勿要担心。”郭浩儒微笑着解释了一番。
关家老爹和吴氏面面相觑,关家老爹狐疑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俺家秀秀要见的不是皇上,而是那个叫啥礼部的?”
郭浩儒一口茶水险些喷出,他咳了两声,点头应道:“也可以这么说。”
关家两口子同时松了一口气,别看在老三家面前说的多骄傲似的,他们心里其实一直没底,这下好了,秀秀要见的不是皇上,是那个叫礼部的家伙咧。
在关家夫妻淳朴的心中,皇上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排在第二位的么,那当然是王爷了,关秀秀跟着燕王爷一起,那叫啥礼部的还不得低头哈腰的。
郭浩儒连咳两声,岔开了话题,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要跟关家夫妻详细的解说一番六部,只怕会越说越是糊涂:“因为这礼部考核…咳咳,总之,学生里也有几人要进京,所以这次凌云下场的时间提前了。”
关家老爹一头雾水:“凌云?”
吴氏没好气的用肘端一撞关家老爹的肚子:“就是咱家大宝!”
关家老爹顿时恍然大悟:“哦哦,站在山顶吹风咧。”
郭浩儒实在忍不住了,他偏过身子,以袖掩口,咧开嘴巴,笑的无声无息——关家夫妻实在是一对活宝啊。
片刻之后,郭浩儒转过身来,揉了揉笑的生疼的肚子,顾不得正襟危坐维持他的夫子形象,腰部自然的瘫软在了椅子上,看着关家老爹有气无力的道:“凌…咳咳,大宝这次要考五场,陈学知要求尽量模仿乡试,也算给学生们个经验吧,所以要考五天,你们勿要担心。”
关家老爹咧嘴一笑:“不担心,他叔,你在咧,我们有啥子担心的。”
郭浩儒摇头苦笑,真是傻人有傻福,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城里那些学生的父母可紧张的要死,县学附近的客栈都被定光了,甚至连酒楼的雅座也一抢而光。
他们竟然全权托付给了他郭某人,哎,真不知道该感谢关家夫妻的信任还是感慨下自己的重担。
看看天色不早,拒绝了关家夫妻留饭的美意,郭浩儒坚持要回家和李氏一起吃,他一步三摇的出了关家,回头望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关家夫妻的美意,负担还是挺重的啊,看来回去后,对关大宝的教导要更加严厉了。
郭浩儒暂时是不敢叫关凌云了,他怕一出口自己先笑出来。
待入了家门,看到李氏已经在灶房忙忙碌碌,郭浩儒登时颇为新奇,记得他刚入县学的时候,有几次临时回来,李氏总是抱着一本书,恹恹的蜷缩在椅子里,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
他这娘子啊,自幼都是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也就是跟着他,才吃了这些苦。没了他和儿子们,李氏就又恢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状态,捧着本书就能啃上一天,不到饿狠了,那脚是绝对不会下地的。
这也让他一直悬心不下,可恶的是李氏每每当面答应,回头却依然我行我素。
按照郭浩儒的想法,李氏定然以为他在外面用饭,便得过且过,又避过一场油烟之灾,他在关家夫妻面前坚持回来,也有盯着李氏吃饭的意思。
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李氏当真是贤妻,只要他回家,就会亲手做羹汤。
郭浩儒咳了声,唤道:“娘子,今日作何美味佳肴啊?”
被灶火熏得两眼泛红的李氏一抬头,登时不高兴的道:“你怎么回来了,我只做了和秀秀的饭食,没带你的。”
郭浩儒:“…”
若是用戏文唱出来,郭浩儒一定是两眼泪汪汪——娘子,你不要小生了!
最后李氏黑着脸又往笼屉里加了两个馍馍,她这干粮都是有数的,多放上两个,意味着明后日就要提前蒸上一锅干粮。
郭浩儒对自家娘子判断的分毫不错,李氏在家事方面依然是得过且过,只是如今有了关秀秀,却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李氏也没给郭浩儒好脸,握着双公筷不断的给关秀秀夹菜。
望着自己面前堆得冒了尖的小碗,和盘子里剩下的盖不住盘底的几根菜叶,关秀秀心虚的埋头进了饭碗里,不敢去看郭家叔叔那张幽怨的脸。
李娘娘果然威武,顺娘娘者昌,逆娘娘者亡!
吃罢了饭,郭浩儒还想与自家娘子温存一番,往日总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儿子在眼前,他得维持做爹爹的威严,今天只要打发了关秀秀——
他和颜悦色的看着关秀秀,温声道:“秀秀啊——”
话未说完,一旁的李氏打断他道:“饭也吃完了,趁着天还亮,你早点回去吧,这是路上的干粮和给彬哥儿的回信。”
郭浩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娘子,他,他竟然又一次被娘子给打发掉了!
关秀秀看着郭家叔叔一只大手横在门板前,眼巴巴的望着婶娘的可怜模样,心中有些同情他,想着说上几句话拖延下时间,兴许郭家婶婶就改了主意呢,她轻声问道:“郭叔叔,你刚才要跟秀秀说什么?”
郭浩儒此时正巴望着李氏改了主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啊?让你早点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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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果真妙极(二更)
大门轰然关上,若不是郭浩儒及时抽手,怕要被夹得青紫。
关秀秀冷哼一声,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李氏拍了拍关秀秀的小脑袋,对于小徒弟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方才那姓郭的样子甚是可怜,她心中一软,差一点忘记两人还在冷战中了。

郭浩儒揣着干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县城赶,走了半天,想起了关秀秀的信,他好奇的展信而看,上面碍眼的圈圈都被更换了,最下面的哼字依然明目张胆的占据了半壁江山。
郭浩儒再次笑出了声,关家一家都是宝贝啊。
他收好了信纸,心情大好,两腿虎虎生风,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赶回了安肃县城。
今日县学闭馆,他径直进入到了后院中,一眼看到了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围坐了一圈,郭志礼和关大宝埋头苦读着,郭志彬则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听到脚步声,郭志彬一下抬起头来,欢喜的唤道:“爹爹,你回来啦!”
郭浩儒扬了扬眉,这小儿近来有些无法无天,一得了空闲便和那罗非,宋城厮混在一起,他本也有心教导,奈何长子考试在即,他一直忙于辅导。
此时见了小儿巴巴的望着的样子,郭浩儒哪里不明白,这小子是在等着关秀秀的信呢!
他心中一动,欺负不到娘子,欺负欺负小儿也不错,故意应了声,又开口问道:“彬儿,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可练字了?可读书了?”
郭志彬急的团团转。根本没去听老爹问了什么,捉住郭浩儒的袖子追问道:“爹爹。信呢?”
郭浩儒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的道:“信已经交给你娘了。”
郭志彬急的跳脚:“不是我的信,是秀秀,秀秀的信!”
两个长兄同时抬起头,笑看着郭志彬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郭志礼也忍不住插了一脚,装模作样的问着关大宝:“凌云兄,你上次给令妹写信,可得到回音了?”
关大宝为人憨厚,傻傻的问道:“信?什么信?”
郭志礼瞪了他一眼。桌子下的脚狠狠踩下。这个傻瓜,肠子都是直的!
关大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往日里郭志礼做什么坏事的时候,都会踩他的脚,他就知道自己得配合郭公子了:“回了回了。一共写了三大张呢。”
可怜姆妈做的布鞋,三个月就要踩坏一双,幸好他人长的快,不然这鞋子坏的如此频繁,真不知道要如何跟吴氏解释了。
郭志彬一听,顿时大急,关秀秀连关大宝都回信了,还是三张大纸,给他回得话。咋么都得六张,啊不,九张大纸吧?不不,还是三张好了。
郭浩儒看把小儿子急的满身汗,登时不敢再闹,若是儿子病了。家里那贤妻还不得把他给休了!
郭浩儒赶紧从怀里摸出了关秀秀的回信,郭志礼大感兴趣的凑了上去,他方才不过是玩笑,倒没想到关秀秀真的会回信,看来父亲母亲这一次玩笑是当真的了,真的要拿二人的徒弟一决高下。
关大宝也新奇的凑了来,他那宝贝妹妹,究竟会说些什么呢?
郭志彬两只手一拿到折叠的信纸,迫不及待的要打开,随即反应过来,张牙舞爪的把哥哥们往外一推,只是他人小力微,郭志礼和关大宝二人俱都纹丝不动,反倒连声催促他快些打开。
郭志彬斗不过两个大的,又心急关秀秀到底写了什么,到底还是怏怏的打开了,那张大纸刚一展开,郭志礼便扑哧一乐,关大宝则是满脸涨红,自家小妹也实在是太——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郭志彬却叫了出来:“是秀秀写的!”
郭志礼强忍住笑:“的确是她写的。”
那个和平日里过年时家中贴的福字一般大小的哼字,真是绝妙啊,旁人想要模仿都无从下手。
回过神来,郭志礼又忙不迭的去看关秀秀到底写了什么,小姑娘的字很大,三五行字,一眼扫过就看完了。
郭志礼皱起眉,狐疑的又看了一遍,像是他这般大的少年最是敏感,郭浩儒和李氏都只当关秀秀小儿胡闹,他却品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弟弟贪玩,和新认识的朋友三天两头的溜出去玩,有几次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给掩饰过去,他只当是小儿胡闹,反正也并未跑远,且那罗非,宋城都比弟弟大上两岁,又自幼在本城成长,是以他比较放心,一向并不多问,却并不清楚他们厮混的详情。
从关秀秀的行文中,可以猜测出郭志彬写信的内容,定然是说他又花了多少多少铜板,请两个朋友品了什么什么美味。
若真是如此,郭志彬那两个朋友,倒是要考校一番了。
关秀秀还不知道,她这一封信成功的在郭志彬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还是全天候监控的那种。
郭志礼咳了一声,道:“彬彬,你看,以后不能和罗非宋城一起出去了,要不秀秀来了,你就没钱请她吃东西了。”
郭志彬的小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在朋友和女色之间犹豫不决,半晌,他又看了一遍信,眼睛一亮,还是秀秀聪明啊,这不是说了么,下次出去,叫罗非和宋城出铜板好了。
他这边刚下了决定,院子口就有人来唤,郭浩儒认出是陈学知身边的长随,立刻站了起来,那长随拱手作揖,恭敬的道:“我家大人有请,还请先生随我一行。”
郭浩儒连道不敢,整理了一番衣袍后,喝令郭志礼看着郭志彬读书,又交代关大宝到了时辰记得去吃饭,便随那长随去了。
陈学知没有住在县学里,而是在旁边买了个清静的小院子,郭浩儒也时常来此。称得上熟门熟路。
进入院子,一眼便望到院中那棵虬枝峥嵘的苍松。郭浩儒便忍不住停下脚步,从苍盖如云的树下慢慢的走过去。
昔日他家道未曾中落,人生春风得意的时候,喜欢江南水乡那一派繁华精致的水景,乃至到了今天,看到北方的苍松反倒更有感触。
“哈哈,习文老弟不是总说喜欢我这小院么,老哥我做主,就送给你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炸开,让郭浩儒不由抬起头来。
好友学知陈知松笑负手立于堂屋门前。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郭浩儒立刻加快了脚步。同时疑惑的问道:“木之兄,这是从何说起?”
陈知松执着郭浩儒的手腕,豪气的道:“来来,进来说。”
二人进入堂屋之中,分了主客分别落座。那长随识趣的上了两杯热茶后退下。
郭浩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声好茶,同时又想起了上午在关家吃的那盏茶——读书人之间谈事之前先品茶,农户人家则是先说事,说的口干舌燥了,再把茶水一口喝下,当真是酣畅淋漓。
郭浩儒唇角不自觉的带起一抹笑容,他来到这安肃县,最大的收获怕就是结识了关槐一家。
陈知松注意到了郭浩儒的笑容。不由问道:“习文,有何可笑之处,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