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大臣之中,立刻有数名衣冠楚楚的官员越众而出,伏倒在地,当先一人留了三寸美髯,生的一对细长凤眼,戴了正一品的官帽,却是大理寺监政,他口呼万岁,代了群臣接了这道圣旨。
顾盼的双臂早已经酸麻,闻言垂下双臂,欢喜之色却浮上了她的脸颊,两个金甲卫士上前,本要一人挟制她的一边,顾盼正色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自己会走。”
两个卫士对望一眼,一起退了一步,不知这擂鼓女子出于何种目的,她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都让人钦佩。
顾盼转过身来,围观的群臣们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一身纯白里衣,袖子衣襟随风轻舞,赤luo的脚丫一步步的走下鼓台,恍然间,仿佛仙子步下了天阶。
顾盼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看到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李祈正,二人视线隔空相撞,顾盼一怔,随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祈正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那看透生死的笑容像是一把毒箭,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死死握住缰绳,几乎要摔下马去。
看着顾盼的身影远去,李祈正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把她从那两个卫士手中夺过来的冲动。
李祈正策马向后,瑜贵妃虽然去世,庇护顾盼的圣旨希望还有用,无论顾盼仰仗的是什么,希望至少滚钉板这一关,可以略过去。
李祈正带着那一道册封顾盼为妙华元君的圣旨,匆匆到了皇宫前,他请张公公代为通传,说是要见父皇一面,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张公公婉言道:“圣上说,此乃祖制,万万不可废,若是开此先例,日后岂非很多无聊人士都会来敲响震天鼓?天朝重臣们难道一天到晚都要处理此等琐事?”
李祈正心中剧痛,他顾不得此时身在皇上寝宫之前,大吼道:“怎么会是琐事,那是堂堂的齐王妃,若是她殒命于此,难道天朝的颜面就不会扫地吗?”
张公公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脚下地砖,有气无力地道:“皇上叫奴才转告王爷,顾家已倒,王爷可以再纳新妃,京中待嫁女子任由王爷挑选。”
李祈正如坠冰窟,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公公,虽然他早知道,顾盼嫁给自己,是父皇拉拢顾家的一着好棋,却也万万没有料到,顾家父子一旦出事,皇上会毫不留情地抛弃顾盼这个棋子,天家就是如此无情吗?
李祈正心中残存的父子情分一点点退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帝皇寝宫,君臣父子,帝皇家中,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顾盼被带到了一间雅室之中,有人奉上了热茶点心,请她稍候,顾盼此时心中充满了喜悦,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酷刑,她素手拈起了一块糕点,细细的品着,这面食粗糙,吃在口中牙碜无比,她似乎毫无所觉,嚼咽了之后吞下喉咙。
她此时要做的,就是在滚了钉板后依然活着,能让她把申诉说出,就是胜利了,她必须保证自己的体力,顾盼精妙的算计着,务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理寺监政会请六部尚书一起坐到了大堂之上,六个人两边分别做了三位,大理寺监政却是主审。
他环视左右,抚摸了下自己颌下的胡须,朗声道:“擂鼓女子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齐王正妃,诸位有何看法?”
六部主官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猜测这擂鼓女子身份不凡,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齐王正妃,在天朝最尊贵的女子中,可以名列前十。
六人在官场之中打滚多年,俱都修炼成精,一个个沉默不语,若是言错,得罪了齐王可就不妙了。
大理寺监政心中暗骂,这些老狐狸,他咳了一声,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礼部尚书余大人:“余大人,您看要如何审理?”
余大人皱皱巴巴的老脸上的褶皱迅速向中部集中,他苦着一张菊花脸道:“既然以汪大人为主审,请汪大人做主便是。”
他身边的同僚连声称是,这种屎盆子,一个人背就是了。
大理寺监政汪大人恨得牙痒痒的,他正要开口,却听得大堂门口传来一阵大笑,齐王李祈正大步行了进来,他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朝中的几位重臣,掷地有声地道:“本王前来观审,诸位没有意见吧?”
汪大人等人赶紧站了起来,抱拳行礼,李祈正一派傲然,对于这些臣子,就要如此才能让他们畏惧,等下也好说话。
汪大人叫衙役又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旁,心中也暗自嘀咕,这齐王妃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看齐王这般维护的模样,应当与齐王无关吧?
他旋即想到,齐王妃的出身,又困惑地摇头否定了,顾家已经倒下,就算和顾家有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今日韦侯爷亦是在场,却只看了一眼便离去了,可见和韦家的关系似乎也不大。
汪大人又如何能想得到,顾盼手里握住的,是关于太子妃的隐秘,足足可以让天朝的朝堂地动山摇的天大秘密。
汪大人察觉一道视线从左侧射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李祈正,谨慎地问道:“殿下,您看等下如何审理?”
李祈正瞬间想起了皇上的那一道口谕,顾盼的钉板只怕是避不过去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使她少受些痛苦了。
李祈正面无表情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汪大人才是本案主审,本王只是前来旁听罢了。”
汪大人从李祈正阴森森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善,他额上冷汗簌簌落下,就连胡子上也挂了数滴汗水,看着倒像是口涎一般,让他失了不少官威。
身为大理寺监政,此时当如何处置,他自然心中有数,按照祖制,伸冤者在申诉之前要滚过一次钉板的,只是现在齐王就在他身边,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叫齐王妃去滚那钉板?
汪大人踌躇间,师爷从后堂转出,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汪大人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旁边的齐王漫不经心地问道:“汪大人这是怎么了?”
汪大人从袖中摸出一方白帕,狠狠擦了两把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地道:“没事,没事。”
没有事情才有鬼了,方才师爷传话,说夫人那里来了一位贵客,太子眼前最红的柳夫人,据说太子已经奏请内廷,要封这位柳夫人为侧妃了。
柳夫人隐隐暗示,她和齐王妃交情匪浅,请汪大人斟酌行事。
来自齐王和太子两面的压力,汪大人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他端起茶盏,双手颤颤悠悠,听得茶杯和杯盖一阵清脆的碰撞之声,身遭的六位大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汪大人的失态视而不见,这时候,谁要是出声谁就是傻瓜。
汪大人见时辰不早,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了师爷点头哈腰的陪笑声:“晋王殿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汪大人抬起头,看见晋王唇角含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本王闲来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汪大人无法,只得叫衙役在自己另外一侧又搬了把椅子给他,晋王坐下后,对着李祈正点了点头,李祈正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感激之意,晋王暗忖,过来走一下过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一下就把老七收买过来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六十六章 祸兮,福之所倚
汪大人情不自禁地收缩双臂,身旁的两座大山似乎不断地向他挤压,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大理寺监政本是个轻省的活计,他想着做上几年就告老还乡,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档子倒霉事。
他左边的齐王不悦地道:“汪大人,怎么还不开始?”
汪大人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一咬牙,一拍惊堂木道:“来啊,把犯妇…”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便听得齐王重重地一声咳嗽,汪大人及时醒悟,立刻改口:“带擂鼓之人韦氏顾盼上堂。”
下面的衙役低沉地应了声,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带了披上了蓝花小袄,脚穿千层布鞋的顾盼。
汪大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猫腻来,齐王妃擂鼓之时,他也在场,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齐王妃身着一袭单衣,赤足站在鼓台之上,他绝对不会看错。
现在却着了这么一件蓝花小袄,而且看那厚厚的样子,也不知道填了多少棉花进去。
汪大人人老成精,扫视了下左右,见齐王晋王均无异样,余下的几个大人自顾的喝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略一踌躇,便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汪大人板起脸来,带了几分官威,看着堂下的顾盼道:“韦氏顾盼,你可知道,申诉前要滚过钉板才可开口?”
顾盼扬起头,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朗声道:“民女知道”
四字一出,李祈正的身体一震,随后嘴角浮上了一抹苦笑,她,她竟然自称民女吗?这是要抛弃掉齐王妃的身份了。
汪大人亦是暗暗惋惜,看堂下的齐王妃生的并不如何美貌,齐王殿下又是仪表堂堂,听说齐王迄今也没有一个侍妾,这女子,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呢?
汪大人不再犹豫,他从手边令筒之中抽出一支木签,往地上一丢,朗声道:“着韦氏顾盼滚钉板一次,天大的冤屈,活下来再说。”
话罢,汪大人坐直身体,看也不看身边的两个王爷,唯今之计,也只有秉公处置了,看这齐王妃身上的蓝花小袄就知道,若是想要动手脚,这钉板只怕也是个水货。
顾盼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还是不由一哆嗦,她咬紧下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小袄,这大堂四角都燃了火炉,屋子里热气氤氲,片刻功夫她就捂出一头的汗来。
这蓝花小袄是方才一个衙役偷偷送进来的,小袄里填了许多棉花不说,中间还有三层牛皮,那衙役虽然不说,她自然也猜的到是谁动的手脚,顾盼克制住自己想要看向李祈正的冲动,等她滚完钉板,说出那惊天之事,只怕二人,从此就是路人了。
钉板很快被拿了上来,汪大人目光如炬,他扫一眼就晓得,这钉板果然被调换了,大小倒是和原来的一样,约莫三尺来宽,五尺来长,只是上面的钉子却不若原来的样子,在木板之上露出一寸多长,一眼望去,大概只有半寸许长。
汪大人示意衙役把钉板放到顾盼身前,顾盼看着四四方方的木板上密密麻麻的钉子,头皮一阵发麻,她一狠心,闭上眼睛,用手臂挡住了头脸,身子往钉板上一倒,随即向前滚去。
李祈正看得肝胆俱裂,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盯住顾盼,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把这汪大人丢去喂狗。
顾盼的衣服再厚,钉子再短,李祈正也不可能放水让她毫发无伤,众目睽睽之下,审判过程又要回禀圣上知晓,若是作假太甚,只怕以后还要受上这么一遭,到时候能否再象这次般动了手脚,就很难讲了。
顾盼只觉得无数个尖锥刺入皮肤,身体的每一寸都剧痛无比,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头脑却越发的清楚。
眼见她从钉板一头滚到了另外一头,李祈正当机立断地喝道:“已经滚完了,还不把她扶起来?”
旁边的衙役立刻上前,搀扶起顾盼来,她脸色苍白,双腿打颤,原本蓝底碎白花的小袄上,一朵朵白花都染成了红花。
别说李祈正,就连汪大人等几个老大人也不忍目卒,这滚钉板果然残忍,怪不得两百年来只出过两次。
顾盼的身体羸弱无比,一双眼睛却灼热的仿佛炎炎夏日里当空的烈阳,她的生命力似乎都在这一双眼中熊熊燃烧,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又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
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异常地道:“大人,民女现在可以说了吗?”
汪大人重重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无论你有什么天大的冤情,现在都可以说了,本官和几位大人定会秉公处置。”
顾盼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地笑,她低声道:“只怕几位大人还没权处置…”
堂上静寂无声,她这小句细碎的话准确无误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听得几位大人俱是一愣,连晋王也不禁侧目,暗自揣测,齐王妃所要申诉地到底何事。
顾盼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民女要说的,乃是当今皇太孙,并非太子的亲生骨肉”
这句话不亚于山崩海啸,就算盛京此时坐落在火山口上,火山突然喷发,也不及顾盼此话给堂上众人带来的震惊。
几个大人太过惊愕了,以至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汪大人看了两眼左右,终究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
顾盼直直地看着汪大人,再次大声重复道:“皇太孙,并非太子的亲生骨肉”
她的话这次准确无误地到达了每个人的耳中,汪大人不得不相信,自己方才并没有听错。
众人依然处于呆滞状态,是以无人注意到晋王一双手死死的抓住手里的扇子,手指上青筋暴突,显是震怒已极。
李祈正则是另外一副表情,他固然震惊,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哀伤,心中悲痛万分,顾盼果然是神智不清了,竟然编出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这就是她口口声声用来报复贺家的手段吗?实在是太肤浅了。
李祈正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责,若是自己能好好看管住她,再温柔开导一番,过上些时日,她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汪大人率先回过神来,他掏出帕子来,擦了把额上冷汗,看了看齐王,齐王自打进来后的面无表情碎裂了,他一脸显而易见的哀伤;又看了看晋王,晋王的脸上似乎披了一层寒霜,冷冷地盯着堂下的晋王妃。
汪大人感觉这事情果然不是他能处理,也不是他该办理的了,他想了想,齐王和齐王妃关系匪浅,却是有了嫌疑,汪大人看向晋王,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晋王瞥了一眼几乎站不住脚的顾盼,冷笑一声道:“怎么办?此事既然涉及皇家,自然该奏请圣上处置。”
皇家最重颜面,只怕父皇会当即下旨斩立绝,而不会让审问继续下去。
汪大人冷汗淋淋,恭声应了,赶紧叫下面的人备了轿子,也不客套,亲自奔了皇宫去。
堂上堂下,几个大人,两个王爷,加上顾盼,默默地等候着汪大人归来,此事兹事体大,再没有查证之前,谁也不敢轻易离开,李祈正是为了保护顾盼,晋王是为了盯住事态发展。
其他几个大人更不用说了,若是去了旁的地方,将来有什么流言传出,株连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汪大人动作不慢,很快就回转了来,也是他运气好,今日皇上竟然没有打坐,直接听了他的禀告。
汪大人回来后,齐王立刻起身,顾不得尊卑有别,亲自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父皇如何说?”
汪大人忍不住又擦了把汗,勉强笑道:“圣上说,此事可叫内廷参与进来,继续审理。”
晋王的眼睛猛地睁开,又骤然缩起,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父皇对齐王妃似乎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他心中百传千折,和齐王妃有关的人物一个个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轮番上阵,最终定格在了顾远南身上,难道这家伙大难不死,有了后福?只是他父子二人连累全军损失惨重,就算回来,也要被军法处置,他做了什么,能挽救濒临绝境的顾家呢?
不管晋王心中如何想,汪大人三下两下写好了公文,又叫几部大人逐一签过了名字,叫衙役快马加鞭地给内廷总管费大人送去,此事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程度,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能管的了,汪大人恨不能烧上几柱高香,让此事快快过去。
内廷费总管已经收到了皇上的口谕,他老奸巨猾,看着传旨的张公公淡淡一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放齐王妃一马了?”
张公公狡猾的一笑,尖细的嗓子也被他刻意压低了:“杂家能说的,都告诉大人了,不能说的,大人也不要问了,总之,这顾远南实在是个能人,皇上想要把他留给新皇启用呢。”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六十七章 太子震怒
费总管刚刚送走了张公公,汪大人的公文就到了,费总管连拆封都没有,直接命下面的人备了轿子,一路紧赶慢赶,进了大理寺中。
内廷向来管理皇家琐事,就连齐王和晋王也不得不卖费总管几分薄面,二人一起站起来迎接费总管,旁的几个大人也随之站起,满面笑容地寒暄一番。
待众人重新坐定,费总管瞄了瞄上面的两个王爷,又看了眼堂下虚弱无比的顾盼,咳了一声道:“汪大人,我看这韦氏身体虚弱,不如看个座吧。”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众位大人侧目,内廷总管说白了,就是皇上的耳目,是了解皇上动态的最佳风向标,费总管如此和颜悦色,岂非不是告诉他们,皇上尚留了回旋余地?
汪大人从善如流,立刻伸出右掌,连声吩咐道:“快,快给韦姑娘看座。”
衙役们一阵忙活,半晌搬来了一把太师椅,上面垫了张虎皮,虎皮上又铺了几摊软垫,看着这把舒服至极的椅子,堂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齐王殿下,这作弊也太明显了。
齐王殿下不动声色地任由他们打量,漫不经心地提点道:“汪大人,接下来却要如何审理了?”
汪大人不自觉地想起皇上淡淡的吩咐,“此事就走一个过场好了,给天下万民一个表态,然后该怎么宣判就怎么宣判,顾家这个孩子的性命,朕自有主张。”
汪大人思绪飘了回来,心中有了底气,看着一旁的费大人笑道:“费大人,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审理呢?”
费大人手端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平静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祖宗不是都教过咱们吗?”
汪大人一怔,这太极拳打的,真是四两拨千斤,如臻化境了,老祖宗,老祖宗教过什么?
他努力回想本朝立国以来有没有类似的案件,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了当今的先祖,皇上的亲爷爷,被怀疑并非先帝亲生,于是滴血验亲以明正身的往事来。
他抚摸颌下三寸长须,看着费大人,轻声道:“不如就来个滴血验亲,费大人您看如何?”
费大人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汪大人倒也不算笨,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
两位大人探讨完毕,又一起看向了齐王和晋王两个殿下,齐王苦笑,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阻止呢?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晋王则是心中大定,皇太孙是他的亲生子无疑,太子亦是他的兄弟,这滴血验亲,定然没有问题,他心中绷紧的弦一松,像是春风拂过冰封大地,脸上的严霜瞬间融化,晋王含笑点头道:“两位大人的处置很是得当,想必皇兄那里也不会说什么。”
接下来,费大人借用了汪大人的笔墨,亲笔写了封书信给太子殿下,言谈恳切,十分客套,把整件事情诉说了一遍,还望太子殿下前来验亲云云。
写完后,费大人折叠妥当,封入信封,亲手交给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叫他快快去太子府送信。
做完这些,天时已是不早,堂上众人俱是有些肚饿,汪大人环顾左右,几位大人虽然也不乏寒窗苦读的出身,这么些年来,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却是受不得这饥饿之苦了,何况还有两个王爷。
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一旁的李祈正笑道:“本王叫人备下了酒席,几位大人不妨就在这里随便用些。”
话语中充满了不容拒绝的霸气,汪大人等人互望一眼,拱起手来笑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片刻功夫,两桌酒席被抬了进来,看来齐王早有准备了,几位大人让了两个王爷上座,团团坐了一桌,几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往顾盼身前看去,她身前的酒席似乎更为奢华,燕窝鱼翅,百年老参汤,全部都是大补之物。
按理说,顾盼乃是待罪之身,有一碗水解渴就不错了,可惜他们吃了齐王的口短,也只得紧紧闭住嘴巴。
汪大人扫了一眼堂下,见衙役们也得了酒肉,暗叹齐王殿下做事滴水不露,难为他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直做个闲散皇子了,转头一想,这帝王之家,若是没有几分心机,又如何能活的下来?
太子这几日受了风寒,正在寝宫之中养病,柳芽早上出去,尚未回来,他有些惦记,正准备叫人去催,就见身边的女官靳姑姑一脸严肃地匆匆而来。
到了太子面前,双手捧上一封信笺,信笺上封了火漆,一看就十分重要。
太子伸手接过,咳了两声,揭开信笺,扫过两眼后,面色大变,他厉声道:“快,快去把太子妃给我寻来。”
太子素来和气,此番发作,周遭宫娥俱是一惊,靳姑姑跟随他已久,比旁人更了解这个主子,平日里一派和气,发起火来亦是雷霆震怒,不可轻忽。
当下就应了声,一路小跑去寻了太子妃来。
太子妃刚刚哄了孩子睡着,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一阵欢喜,她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又亲,轻声道:“宝贝,你就是娘的心头肉。”
靳姑姑和太子妃的贴身女官言谈几句,上的前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小主子,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太子叫奴婢来请您过去一下。”
太子妃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对一旁的奶娘吩咐道:“等会儿殿下醒来若是哭闹,就先喂他吃两口奶。”
待奶娘应了,太子妃这才整理了下仪容,姗姗地跟在了靳姑姑的身后,她见靳姑姑脚下越走越快,心中渐渐察觉不对,起了一丝警惕之心,试探地问道:“姑姑,太子唤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