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抿嘴一笑,指着旁边大丫鬟手捧的托盘道:“四娘给竹儿带甚么好东西了?”
四太太啐了她一口,掀开盖帘,却是一套湖蓝襦裙,递给文竹道:
“这是四娘亲手缝制,手工比不上外面的大师傅,可莫要嫌弃。”
文竹接了过来,摸着柔软的料子,着那细细的针脚,真心实意地唤了一声:“四娘~”
送走四太太,二夫人和五太太竟然联袂而来,二夫人下巴高高扬起走在了前头,五太太浅浅一笑,自然地跟在了后面。
两人互望一眼,二夫人一努嘴,却是要五太太先说。五太太手一挥,丫鬟捧上了一个托盘,里面摆着整整齐齐地数个盒子,五太太笑道:“这是五娘从红颜坊订制的一套上等胭脂。”
二夫人的下巴扬的更高了,她身后的媳妇婆子掩帕偷笑,见一个媳妇子上前,把身边丫鬟手捧的托盘上的盖帘一掀,满屋子的金光闪闪,金锁金戒指金耳环,一盘子的金饰晃得人眼花。
送走了二夫人和五太太,文竹心道,不知道大夫人会送歇甚么呢,隐隐有歇期待。
招财和进宝收着这一桌子的礼物,进宝小声嘟囔道:“五太太真小气,看二夫人出手多大方。”
招财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不懂就不要乱说,你看看这红颜坊的胭脂盒子下面都打了个特字标记,五太太肯定为了顾及二夫人的面子才说是上等胭脂的。”
文竹听她们闲聊,好奇地插嘴道:“打了个特字标记有什么不同的?”
招财轻轻道:“一等艄脂十两银子一盒,特等胭脂有价无市,多是送到宫里孝敬贵人们的。”
文竹恍然,心里暗暗发笑,这五太太真是玲珑剔透,二夫人送礼倒也花了心思,只道她喜欢的别人也喜欢。
天色将晚时,徐夫人姗姗而来,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文竹东张西望了半天,见确实只有一个两手空空的小丫鬟,面上一垮,颇有歇失望。
徐夫人看她这副势利样,笑道:“竹儿如今掌管内府,想要甚么东西没有?”
文竹嗔道:“别人送的礼物才会有惊喜么。”
徐夫人也不再逗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木盒,那盒子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特别,反倒引起了文竹的兴趣,一把抢过,文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登时愣住了。
徐夫人柔柔地道:“前几日,你六妹七妹来寻我,说你要练习那举箸之姿,我便特意翩出这双玉筷给你,还是大娘当年的陪嫁之物。”
文竹顿觉手腕一阵刺痛,自前几日被双胞胎折磨的死去活来后,她便一直用勺子进食。
这盒中一双玉筷晶莹剔透,面上隐有流光涌动,显非凡品,文竹却如见洪水猛兽,“啪“地一声,合上盖子,面不改色地道:“多谢大娘了,竹儿定当好生保管。”
徐夫人知她心事,也不说破,从袖中抽出两张纸,递了过去,文竹迷惑地接了过来,见上面白底黑字,一张题头写着锦绣天下,一张写着锦绣天外天。
徐夫人一旁解释道:“这是你爹爹送你的礼物,说你经营得当,这两个铺子便送了你,将来做你的陪嫁也好。”
文竹攥紧这两纸契约,心中欢喜,口中却道:“爹爹怎么不亲自来送?”
徐夫人想起临来前,文章那一副怯怯诺诺地模样,好笑地道:
“你爹爹不敢来。”
文竹恼道:“爹爹又做了甚么对不住我的事情了?!”手下不动声色地把那两纸契约塞到了袖中。
徐夫人见状不由一乐,文竹颇有乃父之风呃,意味深长地道:“你爹爹忘了告诉你,那日洛小哥来时,你爹爹一时口快,说了你不少事情与他。”
文竹大窘,急道:“他都说了甚么?”
徐夫人看她着急,和颜悦色地道:“无非是你平日里喜欢吃甚么,穿甚么,还有生辰八字等。”
文竹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心道,只要不说我小时候尿床便成。
第六十七章 书呆
九月二十,文竹生辰。
一大早,文府门口的马车便络绎不绝,文家嫁出去的三个女儿相继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孙家的马车,下人们立刻奔走相告,快,快,关窗户关门了,五姑爷又来搬书了。
孙慕白委屈地看向文晓梅,文晓梅无奈地一笑,抓紧他的手,在掌心轻轻写道:你只管去书楼便是。孙慕白感动莫名,反手握紧了文晓梅的手,还是娘子知我。
进了府,孙慕白和文晓梅分路而行,文晓梅去了竹园,孙慕白轻车熟路地去了书楼。
孙慕白一进书楼便直奔二楼而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满楼的书卷味道,咂咂嘴,满目痴迷地开始寻书。
不对,那本李太白诗选呢?这这,本来不是放着《史记》的魏晋六朝异本吗?
商人之家,果然轻视诗文,孙慕白心中大恸,猛地一跃而起,直奔放着竹简的那个书架而去。
还好,还好,宝贝们都还活着,孙慕白小心翼翼地翻检,脸上带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下人在旁边,悄悄地抓起一卷竹简便迅捷地塞进了怀中。
文家姐妹嫁出去的几人齐集文竹的闺房,文梅难得一身红衣,映得那张玉脸越发晶莹剔透,扶着腰斜靠在了贵妃榻上。
文竹穿上了四太太亲手制的那件湖蓝长裙,端坐梳妆台前,一旁的文兰和文晓梅忙忙活活地帮她打扮。
文兰接过文晓梅递过来的胭脂,用小指挑起一点,细细碾碎了,笑道:“这红颜坊的胭脂果然是一等一的,五娘出手还真是大方,姐姐厚颜跟妹妹讨两盒去用用。”
文竹点了点头,笑道:“姐姐只管拿去便是,本来就想给姐妹们分分,我一个人又用不了这许多。”
上完妆,文竹看了看二夫人送来的那一大盘金钗金耳环金链子,犹豫了下,最后只拿起了个手镯套在手腕上,衣袖一遮,便不那么显眼。
见文竹打扮妥当,文晓梅从袖中摸出个香囊给她挂上,浅浅一笑道:“这是妹妹亲手做的香囊,里面有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
文竹看着她从头到脚一簇新,顿觉满满的幸福感波涛汹涌地涌上来,把她彻底淹没,心中充满感激。
姐妹几人正说笑着,文富家的急急地进来了,瞄了一眼文晓梅,对文竹道:“三小姐,五姑爷又在书楼搬书了。”
文竹一怔,见文晓梅一张脸瞬间红的烧透半边天,拉过她的手,好言安慰道:“无妨,咱们家的书楼,其实也就妹婿用得上,将来也总要给他的,不过不能让他这么容易的到手便是了。”
文梅和文兰闻言,看向文竹,见她一派落落大方,心里泛起了一股吴家有女初成长的喜悦,又带着点点酸,三妹,也可以独挡一面了。
见几个主子不以为然的样子,文富家擦了一把汗,焦虑地道:“可是,那报信的小厮半路上遇到八小姐,八小姐已然先去书楼了!”
文家姐妹面面相觑,唔,这下子,孙慕白似乎不妙了。文晓梅立刻急了起来,抓着文竹的手道:“三姐,还是去书楼看看吧。”
出了门,文竹一呆,竹林里飘荡着五颜六色的丝条,林间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一片肃静的墨绿间多了这万紫千红,像是春天披着五彩霞衣突然降临,霎时心情便飞扬起来。
双胞胎手挽手地迎上来,邀功道:“这是咱们忙了一个早上的结果,漂亮吧?那花都是用细娟做的呢。”
文竹眼眶湿润,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打趣道:“是你们俩个的主意么?”
双胞胎吐了一下舌头,嘿嘿笑了两声,方一起道:“是四姐的主意啦。”互相望了一眼,道:“叫八妹去四姐那里拿写好的条幅,”“她怎地还不回来?”
看了眼尴尬的文晓梅,文竹无奈地道:“估计去书楼找你五姐夫了。”
双胞胎欢呼一声,一边跑一边道:“八妹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也不想着姐姐。”
文竹握着文晓梅的手冰凉冰凉,见她一脸担忧,文竹软言道:“无妨,八妹是个有分寸的,咱们去看看罢。”
姐妹几人,因文梅大着肚子,一路缓行,到了书楼前,远远见双胞胎躲在一旁,便都凑了过去。
见文晓菊头上扎了两个娃娃髻,一身桃红,纯稚地站在一旁,看着孙慕白,呃,跳上跳下。
一众姐妹仰起头,放看到树杈上勾住了一个长长的红色条幅,迎风飘展,字迹隐约可见,三姐,快乐。
孙慕白伸出手,向着树杈上够去,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文晓菊糯糯地道:“五姐夫好厉害呃,就差一点了,努力努力努力。”
孙慕白深深吸一口气,蹲下,跃起,噼里啪啦,从他怀里跌出许多竹简。
文家姐妹先是一愣,接着莫不掩帕轻笑,文晓梅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文竹捏了捏她的手,当先而行,心道,老八是不是聪明过头了。
孙慕白见大小姨子风姿绰约地结伴而来,一个个嘴角带笑地看着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指了指地上的书简,又指了指树上的条幅,“这个…那个…”
文晓菊见了几个姐姐,甜甜一笑,道:“七姐,你去把条幅摘下来罢。”
文晓竹撇了撇嘴,紧了紧腰带,手脚麻利地向树上爬去,一边爬一边抱怨道:“你放上去的,怎不自己爬…”
文晓菊理所当然地应道:“我爬起来没有七姐利落么。”
文竹默然,这条幅是八妹自己爬上去挂在那里的啊?再看看脸涨得通红的孙慕白,不禁同情万分。
文梅咳了声,双胞胎立刻拉着文晓菊乖乖地退到了后面,文兰搀着她上前,文梅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竹简,对孙慕白和颜悦色地道:“妹婿,这些竹简便都送给你,可好?”
孙慕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耳里传来大姨子柔柔地嗓音,送给…他…?!刚恢复正常的脸立时满面潮红,一双小眼睛喜成了半月,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些许口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文晓梅掩面无语,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孙慕白,真,真是太丢人了。
孙慕白惊醒过来,委屈地道:“娘子,你掐我做甚?”
文晓梅羞的一跺脚,白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看那方向,是找文菊诉苦去了。
可怜的晓梅,文竹叹口气,这对夫妻真是绝配。
文梅和善地道:“妹婿,这竹简乃是祖父在世时千辛万苦收集而来,不能白送给你,咱们找个地方细谈罢。”
被这精明的大姨子笑嘻嘻地盯着,孙慕白觉得后脊凉飕飕的,看了看满地的竹简,实在难舍,孙慕白壮士断腕般点了点头,道:“好,待我把这些竹简拾起。”话罢,俯下身去拣那些竹简。
双胞胎对望一眼,也跟着弯腰去拣竹简,孙慕白心道,这些小姨子虽然喜欢逗人玩,本性还是好的。
三人很快拣完地上竹简,孙慕白道声谢便伸手去接双胞胎手里的竹简,只见双胞胎把竹简往文富家的手里一摞,斜眼看着孙慕白道:“赶紧收好了,现在可还是咱家的东西。”
文富家的为难地看着几个年长的小姐,文竹拽住双胞胎,吩咐道:“无妨,给妹婿便是,君子一言九鼎,妹婿当不会贪咱们妇道人家这点东西。”
当当当,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孙慕白满头冷汗,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几个小姨子都修炼成精了,这文家三姐的却是其中道行最高的。
文家姐妹和孙慕白进了书斋,半响,孙慕白失魂落魄地出来,怀里的竹简都已不见。
“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妹婿若能独占鳌头,中个状元回来,咱们文家这书楼便是妹婿的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文梅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加上几个小姨子在旁边一脸的理所当然,真,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中状元,中状元,中状元…
孙慕白摸了摸袖里的一纸契约,猛地一甩头,高举右手,振臂向天,心中升起万丈豪情,状元,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下定了决心,孙慕白唤过一个文府下人,吩咐她转告文晓梅,明日一早来接她回孙府,便独自回家苦读去了。
书斋里,文竹等人把书桌拼到了一起,团团而坐,又命人去把文菊和文晓梅接了下来,摆上一盘瓜子,叽叽喳喳。
双胞胎一人一句道:“大姐为何要拿孙书呆去考状元?”“他孙家光宗耀祖和咱有啥关系?”
文晓梅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什么考状元?”
双胞胎你一人我一语地道:“孙书呆想要咱家书楼。”“大姐说要考中状元才给他。”
文晓梅略带疑惑地看向文梅,她心知自家姐妹,没有一个爱读书的,那书楼,若真想要,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文梅吃下了文兰给她剥的瓜子仁后,方道:“孙书呆才华是有的,就是不大上进,我敲打敲打他,叫他挣个诰命给你。”
文晓梅微蹙秀眉,忐忑道:“姐姐,相公他不喜官场,又何必勉强?”
上卷 闺阁 第六十八章 妹妹
文梅一个指头戳向她的额头:“你个没出息的丫头,孙家那么多的姨太太,孙慕白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他什么都没有,压得住台面么?”
文晓梅嘟着嘴巴小声道:“分家就是了么。”
文梅直起身子,狠狠地剐了她一眼,连文竹也看不下去了,插言道:“五妹,妹婿如果一直赋闲在家,别人会瞧不起他的。难道要别人说,他是靠娘子的嫁妆过活的?”
文晓梅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主儿,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立刻站起,盈盈一拜。
文梅又是一指戳去,笑骂道:“你这样丫头,从小就喜欢来这套,害的姐姐不能不疼你。”
话音刚落,见双胞胎一起皱眉,捂着肚子嘟囔道:“姐姐,肚子有点怪怪的…”
文竹皱着眉头上前,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双胞胎突然脸色大变,一起站了起来,向着门外飞奔,剩下姐妹几人面面相觑,文梅对文竹吩咐道:“许是吃坏了肚子,一会儿叫下人去请大夫。”
顿了顿,又道:“管她们伙食的嬷嬷月例折半。”
文竹一一应了,正要下去唤下人,听得后面茅厕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叫,姐妹几人大惊,文竹立刻奔了去。
姐妹几人跑到茅厕前,闻得里面传来阵阵哭声,文竹吓得心惊胆战,匆忙拉开茅厕的门,见双胞胎两人褪下裤子,仅着亵裤,抱在一起,哭的一塌糊涂。
文竹的心一颤一颤的,和文兰分别拥她们入怀,一个个抹去眼泪,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双生子依然一抽一抽的道:“我们…快…死了。”
文竹急了,一连串的问:“怎么了啊,怎么就快死了,把话说清楚啊,你们俩个死孩子,呸呸,你们俩个孩子,要急死姐姐了。”
双胞胎指着亵裤哭诉道:“姐姐,好多血呢。”
姐妹几人方看到那纯白的亵裤上化开了好大一块红晕,格外扎眼,文晓菊吓得脸色煞白,偎进了文晓梅的怀里,颤声问道:“六姐七姐不会死吧?呜呜~”
轻叹一声,文竹一边为两个妹妹穿好裤子,一边放低了声调,柔柔的道:“没事儿的,这个叫葵水,证明你们是大人了,姐姐们也都有呢。”
双胞胎像是两只受惊的小鹿,睁圆了眼睛向姐姐们望去,见文兰笑得极为温柔的点了点头,文晓梅亦是一脸笑意,不禁齐齐松了口气,偎进了姐姐的怀里,抱怨道:“可是很不舒服呢。”
文竹再次轻叹了声,和文兰拥着她们回到了书斋,这种事情就交给文家无所不能的大姐解决吧。
文菊和文梅满面焦急的盯着书斋的大门,见双胞胎面色平和的在姐妹们的簇拥下回来,立刻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却是一齐出声,分毫不差,便像是双胞胎在说话一般。
文竹无奈苦笑,文兰暖暖的笑道:“六妹七妹来葵水了。”
文梅一怔,随即笑道:“六妹七妹十二岁过半了,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
文梅伸出手,把扭扭捏捏的双胞胎拉到身边,轻声低语的讲了半天,文兰那边吩咐人去备了装着草木灰的干净布包来。
双胞胎一脸羞涩,倒似一下子长大了几分,文竹不禁有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心酸之感,颇有些怀念两人从前胡闹的日子。
到了午时,姐妹几人便在书斋隔壁的小院里摆了饭,炖了盅萝卜羊肉,又端上来黑米红枣熬的稀饭,里面特意加了红糖,都是为了照顾双胞胎的身子吩咐厨房做的。
吃罢饭,为了安抚双胞胎的情绪,姐妹们一起去了梅阁午睡,文竹一边搂着一个妹妹,响起了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情景,也是姐妹三人睡成了一团,嘴角不知不觉的扬了起来。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文竹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浮现出洛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唔,再加上洛就好了。文竹猛的睁开眼睛,洛是北楚皇子,若是她嫁过去,不是极难见到姐妹们了么?
对了,招赘好了,唔,给妹妹们也招赘,这样就不会分开了,文竹放下心来,片刻便睡死过去。
醒来时,日头偏西,下午过了半了,姐妹几人整理了下妆容,又闲聊了会儿,便到了傍晚,要去临江阁吃酒了。
文梅身子不便,直接回了将军府,文菊腿脚不利落,文兰许了她待她生日的时候再摆一桌,文兰、文竹和文晓梅带着几个小的便出发了。
到了湖边,一排小舟依次排开,每个小舟旁都有个青衣婢女,撑着篙,笑意盈盈的待着四方来客。文兰看着姐妹笑道:“咱们二人一舟,自选舟子便是。”
话音刚落,双胞胎便喊道:“咱们来比比,看谁的船快。”
文竹二话不说,立刻拉了身量最小的文晓菊过来,跳上了眼前的舟子,撑舟的婢子也听到了文家姐妹们的赌约,一撑岸,小舟便射了出去。
双胞胎大喊:“三姐好奸猾!”手挽手跳上了最近的舟子,连声催促着船娘,那舟也箭一般的划出。
剩下的文兰和文晓梅相视一笑,文兰四面望了望,带着文晓梅上了一条舟子,那舟轻快的从水面上荡了出去,竟后发先至,最先到了临江阁的楼船前。
文竹不发一言的带着文晓菊下了舟,片刻后,双胞胎的舟子也到了,两个人一起向着文兰闹道:“二姐才是最奸猾的,竟然用了两个船娘。”
文兰一摊手,笑意盎然的道:“那舟也在湖边,你们没有选,怪着谁来?”
双胞胎愤愤的跟在几个姐姐的后面上了船,顺着船边德楼梯盘旋而上,直上了二楼,方发现这楼船三层,二楼中空,下面两层是打穿的。
姐妹们进了包间,见里面空间甚大,四壁挂着些字画,中间空出,两边各放了一排矮桌,却是一人一榻,桌上另有文房四宝,甚为风雅。
文兰笑着解释道:“这艺楼也不过是个饭馆,有些歌舞罢了,多在一楼演奏,若有喜欢的,也可唤上来表演一番。二楼的包间一共八间,姐姐订的这个甲字第一间却是视野最好的。”
文竹等人透过门口的珠帘向下望去,一楼果然一览无余,包间临湖的一侧又开了窗子,湖风阵阵,明月当空,精神俱为之一振。
陆载安亲自迎着徐祈元并另一位贵客上楼,后面跟这些生员,身着白色绸衫,胸前赫然写着“进球”二字。
自从皇上御驾亲临了文渊书院的惊天一战后,踢球的生员们便炙手可热起来,平日里也穿着球衫,趾高气昂的引以为荣。
陆载安亲自把他们送到了甲字二号房候,热情的寒暄了下,便退了出来,行到甲字一号房的门口却被人拉住,他低头一看,不由赞道,好一个标志的小娘子——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墨玉般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他,樱桃小嘴泛着玫瑰色的光泽,微微张开。
见那樱桃小嘴一碰一吐道:“老伯,你催催厨房快些上菜。”
老伯…
陆载安深受打击,他不就因为身材魁梧,脸皮白嫩,怕人耻笑才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么,他才十九岁,怎么就成了老伯了?
正要纠正一下那小娘子的称呼,人家自顾的转身进了甲字一号房,陆载安怨念久久,毅然跑回了三楼,剃胡子去了。
文晓竹回到房里,便被几个姐姐一顿说,文兰板着脸道:“刚才已经叫了青衣的婢子去催菜了,怎么就这么等不及,非要自己跑出去!”
文竹则奇怪的看向文晓兰道:“你们俩不是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么?”
文晓菊笔直的坐在一旁道:“六姐更懒,七姐更馋。”
文竹顿时恍然,响起双胞胎平日里手挽手,其中一个总是落后半步,原来是懒懒的文晓兰被文晓竹拖着走的缘故。
忽听得旁边的包厢传开了热闹的吵闹声,人多嘴杂,一个高嗓门的喊道:“要不是最后上场的蓝衣小子,咱们怎么可能会输!”
另外一个有些尖的声音道:“可不是,那蓝衣小子被圣上召去了,便再也没有见过,说不定入宫做了公公。”
接着,一阵大笑直冲云霄,想是他们都觉得这个可能甚为可笑。
文家姐妹俱是皱眉,文晓菊一脸平静的道:“说不准皇上有断袖之癖。”
文兰立刻白了她一眼,道:“八妹,不得胡说。”心中有些恼了,旁边怎的坐了一群粗人,吵闹不休,扰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