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蒋吕氏看了她一眼,“老六媳妇,你年轻,你觉得我今天这个头型怎么样?”
薛静安给蒋吕氏梳的是抛家髻,蒋吕氏保养的好,不看年龄单看长相再配上这发髻竟如三十多岁一般,异常的年轻,“太太,您还是梳这头好看,显年轻,说句越矩的话,您跟我们站在一块儿,说您是平辈人,也是有人信的。”
“我说吧,还是太年轻了。”蒋吕氏笑了笑,“拆了吧,梳圆髻,孙子都有好几个了,这头型好看是好看,不端庄。”
“太太,您保养得好,梳这个头型一点都不难看。”林慈恩笑道,她也夸了蒋吕氏半天了。
薛静安把梳子一扔,“太太,您看在我忙活了半天的份上,就梳两天这个头吧,好看得紧。”
“是啊,好看得紧。”闵四娘也跟着帮腔。
“你们这几个猴精!是要把我扮成个老妖精了。”蒋吕氏嘴上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是掩不住的,她又照着镜子瞅了半天,“那就依你们的,梳两天,至多两天。”
“是。”三个媳妇都跟着笑了。
没过多在一会儿张月娘有些慌张的进来了,“太太…出事了。”
“怎么了?”蒋吕氏还在疑惑,往日朱么娘和秦玉珠两个不是头一个到她这儿的吧,也不会是最后到的,今个儿来的晚了…
“媳妇路过二房,只见里面人来人往似是有事,过去一打听,竟是二房的雪姨娘不见了,二爷指着二嫂的鼻子骂向她要人,三嫂正在那里劝着呢。”
“这个老二!每日不闹出点什么事来,就不安生!”蒋吕氏脸上满是怒色,“这次我不管了,看看二房能闹出些什么事来。”
“太太,我估么这事是那个雪姨娘知道自己闯了祸,怕二嫂责罚躲起来了,必不会有什么大事,太太不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身子。”薛静安说道。
“正是,所谓马勺没有不碰锅沿的,二弟他们两口子打打闹闹的,好的时候也是如胶似漆的。”林慈恩也是一直给蒋吕氏宽心丸吃。
“哼,好不好都是他们夫妻的缘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了,传饭吧。”
四个媳妇伺候了蒋吕氏早饭,桌子还没撤呢,就见朱么娘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秦玉珠。
“太太!太太!二爷的姨娘自己想不开在河边的槐树下上了吊!二爷非说是我害死她的!要休了我!”
“谁?谁上吊了?”林慈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听朱么娘这么一说,心里直打鼓。
“还能是谁!雪梅那个贱人!”
她这边话音未落,蒋佑昌冲了进来,“太太,我要休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蒋吕氏的茶杯就扔出去了,擦着他的脑门飞了过去,“你们一个一个的好生孝顺啊!我养你们这么大,竟连一顿安稳饭都吃不成了!”
蒋佑昌见蒋吕氏这是真的动了怒,赶紧的跪下了,朱么娘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闯了祸,跪得也很顺溜。
闵四娘赶紧的扶了蒋吕氏,“太太,太大您熄怒…”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孽啊!一大早晨的也不知道去衙门里公干,倒在后宅里为了一个姨娘闹起来了,妾通买卖,谩说她是自尽,她就是真被你媳妇打死了,又能如何?左不过陪她娘家几个钱罢了!还不给我快滚!!”
蒋佑昌磕了个头,低头走了。
朱么娘还张张嘴想说什么,被蒋吕氏瞪了一眼,“你也给我滚!”
这满府的人都知道蒋吕氏的性子,她要是肯骂你,你讨饶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若是连骂都不肯骂你了,在蒋吕氏那里真的是对你失望透顶了。
蒋吕氏被蒋佑昌夫妇气得胸口直疼,挥退了儿媳妇们,躺在美人榻上直捶胸口。
“老二和老二家的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太太,奴婢觉得这事颇有些蹊跷…”
“还能有何蹊跷!我原本以为她改好了,学精了,没想到还是个棒槌!那个喜嬷嬷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二奶奶就是那样的直筒子脾气,若是说她把雪梅狠狠打一顿,打得她一尸两命奴婢信,若说她吊死雪梅…奴婢不信。”
“哼,这事保不齐是喜嬷嬷干的。”蒋吕氏说道,“不会是旁人做的,二房院子里婉娘是个胆小如鼠的,仲秋不会那么蠢,弄死雪梅她一点好处都没有,除了老二家的不会是旁人。”
“还是太太想得周全。”裴大贵家的心里面还是有疑惑,可是除了朱么娘,别人谁能跟雪梅有那么大的仇?要害她一尸两命?而且还能在二房的院子里来去自如?也只能以为是喜嬷嬷出的主意了。
“朱么娘是不成了,可怜我的儿竟然平白的没了个孩儿…”
“太太您是说…”
“二房不能没有嫡子,佑昌本来就差了佑明一头了,如今世人都说佑明是次辅…”蒋吕氏咬了咬牙,“纳贵妾,给佑昌纳个贴心贴肺的姨奶奶!若是生了子,我就做主把她给扶正!我能扶她朱么娘上位,也能把她赶下去!”
“太太可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老爷心腹的师爷司马师爷有个闺女,前年死了未婚夫,托到如今十八了还没订亲…”
“太太说得是静姑娘?”
“正是。”
“静姑娘的人品才貌配二爷倒是极相配的…”
“静丫头除了出身差些,哪一点不比陈雨霖、朱么娘强?就是她了!我晚上就跟老爷说,让老爷亲自做媒!”
“是。”司马静…旁人不知道,裴大贵家的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人都说司马师爷是老狐狸,司马静那就是小狐狸!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嘴甜会讨好人,从小就把蒋吕氏哄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收了做义女,她嫁了蒋佑昌——朱么娘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更不用说司马师爷是蒋至先的心腹,蒋至先对他言听计从,有了这样的岳父,蒋佑昌在蒋至先跟前,自是无往而不利…
蒋吕氏怕是从司马静的未婚夫死了,就谋划这事,如今朱么娘闹起来了,正好给了蒋吕氏借口…
所谓的扶正——还能休妻扶正不成?无非是“恶疾”而死罢了,朱么娘啊朱么娘,你真的是自己找死啊。
雪梅死了,这事不管朱么娘怎么喊冤,说不是她干的,这满府上下若能找出一个人信她的,那也就只有闵四娘了。
雪梅守着一箱子的财宝,却不能直接拿出赏人或者是如何,只有趁着被她买通的婆子值夜时,偷偷溜出去,在蒋府后花园一处僻静的所在,偷偷交给她娘家哥哥去卖。
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就被银玲摸清楚了她的底细,这晚正巧时机恰当,闵四娘一不作二不休,用沾了蒙汗药的帕子迷倒了她,和银玲一起将她吊死在槐树下
那一箱子珠宝,也被银玲盗了出来,两人将珠宝藏到了早已经被封的“陈雨霖”的旧居,这院子里闹鬼的传闻极盛,平日根本没人敢接近。
待她们回到自己所居的院子时,满院子的人因为吸了银玲下的“线香”,根本毫无所觉,第二天天亮只是觉得一夜好眠而已。
闵四娘将绣好的梅花图扔进了火盆,在火盆里梅花图快速的化为了灰烬。
世人只说鬼可怕,却不知道鬼至多只是吓人,杀人的——只有人!
观音堂
闵四娘将绣好的梅花图扔进了火盆,在火盆里梅花图快速的化为了灰烬。
世人只说鬼可怕,却不知道鬼至多只是吓人,杀人的——只有人!
二房怎么样,与闵四娘这个六房的奶奶无关,蒋佑方原是对蒋佑昌宠妾灭妻有些不顺眼,雪梅死了以后又觉得朱么娘心狠手黑,做事不留余地,当着闵四娘的面抱怨了几句,也就撩开手不管了。
闵四娘又开始描花样子,这次描的是八骏图,只是这次八骏图描得特别的慢,画了几笔就扔到了一边,又描起了踏雪寻梅图…
“奶奶,您这是又要画梅花?”金玲是个眼睛尖的,又看见了闵四娘在画梅,有些疑惑。
“我这是要踏雪寻梅,踏雪是意趣,至于这梅寻不寻到都无妨。”闵四娘笑道。
银玲端上来一盅人参乌鸡汤,“奶奶,这人参乌鸡汤是六爷特意寻了方子,吩咐厨下做的…”
闵四娘看了一眼那鸡汤,“放着吧,凉一凉我在喝。”
“凉一凉在喝就误了时辰了。”蒋佑方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件素蓝的夹袍,腰带是宝蓝绣白麒麟纹的,平日常戴的嵌了红宝石的抹额也换成了猫眼石,眼见得是外出祭拜什么人的装束。
“六爷您这是打哪儿来?或者要往哪儿去?”闵四娘的手抖了抖,放下手里的画笔。
“我不是说要带你去庙里祭拜我那两个苦命的侄儿侄女吗?今天不冷不热的,正是时候。”
“那…那也要我回禀过太太…”闵四娘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她低下了头,掩了过去。
“我已经跟太太说了,说你久未在京城居住,我想要到庙里走走逛逛,太太已经准了。”
“那我就放心了。”
孩子…她的孩子…她终于能见到她苦命的孩子了吗?
京里旧俗,夭折的孩子魂魄不全,若是进不得祖坟,不能得祖宗保佑的,多半会在京城以东观音堂供奉骨灰,待父母仙逝之后,再行安葬,蒋存纯和蒋珍两个小小的骨灰罐子,就那样呆在骨灰架子上,跟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呆在一起。
蒋佑方拿出一方白帕子,“我原想把他们给移走,可是蒋家和陈家的仇人太多了,他们在这儿跟这些百姓的孩子在一起,倒安静些。”他说着拿了帕子去擦罐子上的灰尘。
“是啊,倒安静些。”闵四娘伸手去摸那骨灰罐子,强忍着的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孩子啊孩子,是娘太傻太软弱,是娘对不起你们,是娘害得你们小小年纪就要呆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娘已经把雪梅送下去陪你们了,你们等着,娘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了…
她正在失神之时,蒋佑方已经把两个骨灰罐擦干净了,摆好了下人备好的贡品,看她仍在愣神,蒋佑方拉了拉她,“吓着了?这地方是有些阴森,我们去碑林走走。”
“碑…”闵四娘现在只想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去,“这里风大,我吹得头疼,你一个人去吧…”
“这边平民百姓也常来,人杂得很,你要是头疼就不要在这儿呆,我跟这里的住持有些交情,已经叫他打扫出了净室,你去躺一躺吧。”蒋佑方将闵四娘小脸煞白,也没有强求她去看碑林。
牵着她的手到了庙里的一处净室,蒋佑方果然跟这庙里的住持有些交情,小小的净室窗明几净干净异常,一方罗汉榻上的床被枕褥都是全新的。
他扶了闵四娘进屋躺着,坐在床边摸着闵四娘的头,“还好,并未发热,怕是受风着了凉,我去吩咐人给你熬姜茶。”
“六爷…”闵四娘扯了他的手,要说原本她对蒋佑方的好有一分真九分的假,这回变成了三分真七分假,“这边有丫头们伺候,您要去碑林逛就去吧,不要为了我…”
“那碑林我才不爱看呢,是我觉得你们这些人怕是会喜欢颜真卿、欧阳询的字之类的,这才要带你过去看看,那里面还有我们家老爷子写的碑呢,我们家老爷子字也算有名的。”
“如此的话,六爷就陪我坐会儿吧。”闵四娘说道,没过一会儿小沙弥送来了煮好的姜茶,交到守在外面的蒋佑方的从人手里,那从人又将姜茶递进了屋里,这才由银玲端着到了闵四娘面前。
闵四娘喝了姜茶只觉得身上暖了一些,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原本靠在她旁边假寐的蒋佑方已经不见了,这屋里却有一个人在泡茶。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泡茶的人将热水淋在紫砂壶上,又将泡好的茶分装于两个茶盅之中,动作轻盈优美,竟像是手指在和茶具一起跳舞一般。
“是你。”闵四娘坐了起来,她警觉的看向周围,却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蒋佑方被他那个姓常的朋友叫走了,剩下的人都‘睡着了’。”涤尘解答了她的疑问,“所谓大家规矩,不过如此。”
“你又有何事?难不成又要送礼?”
“我是来阻止你多伤人命的。”
“哦?”闵四娘挑了挑眉。
“雪梅阳寿未尽,她没了自然有人查问,若不是她不知道是你做的,你怕是早已经…”
“那又如何。”
“这世上自有阴司报应,我不是不叫你报仇,只是亲手杀人太过鲁莽了。”
“蒋家害我一家老小,只因是刽子手行刑,蒋至先就无罪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凡事自有因果…”
“你让我重生,又说帮我报仇,我报了仇你又拦着,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因果?”闵四娘早就对涤尘心怀疑虑了。
“我是让你不要枉伤人命,伤了人命对你自己也不好。”
“哼。”闵四娘冷哼一声。
“对了,司马静要嫁入蒋府了。”
“司马静…”闵四娘一愣,“与司马成是什么关系?”
“司马静是他的独女。”
“蒋家七爷尚小,八爷又是…难道是要嫁入蒋家为妾?”
“蒋佑昌为贵妾…”涤尘冷笑,“司马静写信给我哭诉来着,她本意是想嫁给人为正妻,可是如今竟要为妾。”
“她对你哭诉?”
“我可是有一帮的弟子呢。”
“你可是舍不得她了?”
“我舍不得的多了,可没有舍不得她,那是个蛇蝎女,我倒怕你斗不过她。”
“斗?她是蒋佑昌的妾,我为什么要和她斗?”
“从你嫁入蒋家一直到蒋家人利用你查到陈家的密室所在,扳倒陈家,可都是那位司马先生一手谋划的…”
“住口!”涤尘说的,也是闵四娘最不想忆及的,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错信了蒋佑昌,如果不是她说话做事不谨慎,如果不是她…陈家根本不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需得慢慢谋划,借刀杀人…才是…”
“你滚!你出去!”闵四娘拿了枕头向涤尘所在的地方扔去,涤尘略微一闪,就躲过了枕头。
“你还是要管好自己的心,别又犯了前世的错,一时心软坏了大计!”
“滚!!!”闵四娘吼道,吼完之后她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脸蒙了起来,放声大哭…
一直哭到她再也喘不过气来,这才掀了被子,茶具和泡茶的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室的茶香,就连她扔到地上的枕头,都被一双手给捡了起来,那手的主人递了一方热帕子过来,“奶奶,您擦擦脸吧。”是银玲。
银玲又把那枕头归了位,“这枕头是好枕头,上等的香樟木的,雕工也好,单这一个枕头,够我们家吃一年的了。
“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闵四娘用帕子盖住自己的脸。
“我是讨生活的人,我生下来就为了讨生活,为一口冷馒头,为半块包子,没被上人收留之前,我连饱饭都没吃过几回,偷的银子全被师傅拿去赌,师母拿去买衣裳、买首饰了。”
“你是他的人…”
“他让我对奶奶忠心的。”也就是说涤尘让银玲反目,银玲也会毫不犹豫,所谓告诉涤尘闵四娘在蒋家做了些什么,只是小事。
闵四娘看了她半天,想从那张没长开的孩子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是收了天真笑脸的银玲,却有一双历尽苍桑的老人眼,深似海底,看不出来。
“替我梳头。”闵四娘说道,银玲是什么人有什么要紧?现时能为她做事的也只有银玲了,不过只是现时罢了。
过了药劲儿的丫头们逐渐都醒了,见闵四娘正坐在桌子前面,用带来的梳妆盒梳着头发,都有些讪讪的。
“大家都累了,我都睡了半天,你们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吧。”闵四娘看了她们一眼,“金玲,去看看六爷回来了没有。”
“是。”
“锦环,你去整理床被,再拿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枕头底下,咱们叨扰人家一整天了。”
“是。”
蒋佑方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对镜理妆的闵四娘和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净室。
“住持大师倒真要谢谢我了,若不是你带了你来,这净室也不会这么干净。”
“这净室原就是干净的,叨扰了人家了,还说酸话。”闵四娘似怨似嗔地瞟了他一眼。
蒋佑方走到她身后,亲自替她戴了发钗,“若不是家里面事多,真想在庙里多住些日子,你我虽说是富贵已极,却没什么自由。”
“走吧,回去吧,太太要惦记了。”闵四娘看着镜子里反射的蒋佑方的脸说道,虽为兄弟,蒋佑方和蒋佑昌却只是身量相似,五官极为不同,可是内里呢?
蒋佑昌要纳司马静为贵妾的消息,在蒋家并没有瞒多久,满府的人都在传司马静长得有多么的漂亮,性情有多么的好,对下人有多么的宽厚,最末都加上一句:“可比二奶奶要强,只是差了出身,才只能为妾。”
朱么娘砸碎了自己屋里所有的摆件,却换不来蒋佑昌的多看一眼,最后只得一个人坐在地上哭,“纳贵妾,摆明了要再娶一个新二奶奶,不是我害的!雪梅不是我害的!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怪我!都说我心狠手辣!连那两个短命鬼也都说是我害的!不是我!”
喜嬷嬷静静地坐着,手里捻着念珠,对朱么娘的哭闹视而不见。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忍!让我装大度!让我趁着她生下孩子再动手!让我去母留子!结果呢?我忍了那么久,她竟然死了!死了!!!”
喜嬷嬷依旧八风不动。
“我要回家!我不在蒋家呆了!我要回家!”朱么娘用手捶地!
“你要往哪儿回?”喜嬷嬷闭着眼睛说道。
“往…”往哪儿回?回朱家?只会被母亲骂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然后把她送回蒋家,回公主府?外祖母只会骂她更狠…朱家和公主府全指着这门亲事呢…蒋家如今权倾朝野,别说是做亲家,上赶着做蒋至先干儿子的二、三品大员不知道有多少。
“忍!”喜嬷嬷说道,“事以至此,只有忍了!只要你活着,你就是蒋家二奶奶,新人进门也是妾!生了几个儿子也要认你为嫡母!”
“可是她们若是…”朱么娘想想陈雨霖的下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也没叫你一味的忍,她蒋吕氏以为自己高明,却不知道这京城里自然有人是记性好的,她也不是没有把柄可以让人抓…”
“喜嬷嬷…”
“这个把柄我不会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一件事——男人喜欢的女人,是在外面像大家闺秀,在床上像□的!只要你在床上有本事,在外面他自然会乖乖听你的话,雪梅能做得的,你怎么就做不得?”
“我是堂堂…怎么能和雪梅之流去比?”
“那你就输了!”喜嬷嬷说道,“在宫里,谁说起来不是有来历的?还不是一样要学?要练?除了皇后,谁有本事端架子?”
“我…可是二爷看都懒得看我…”
“所以你要忍。”喜嬷嬷半蹲下身,扶起朱么娘,“你要忍到满府的人都觉得你改了,忍到连二爷都觉得你乖了,忍到你怀上嫡子…”
“我…”
“公主让我来得太晚了啊,你把名声都败完了容易,想把名声重捡起来难!”
“我…”
“事在人为,难也要做,现在起来,把屋子收拾干净,重新换上摆设!要学做□,就要先做大家闺秀!”
认贼作子
不过是纳一房侧室,蒋吕氏还算顾及体面并未大操大办,只是以二奶奶身子不适,这事还是由大奶奶酌情处置,只依常例莫出大格,为由,将这事交给了蒋大奶奶林慈恩。
林慈恩心里对这事也有些犯硌应,再怎么跟朱么娘不对付,如今蒋吕氏亲自张罗给蒋佑昌纳侧室,还是让林慈恩有兔死狐悲之感。
办事的时候难免带了些情绪,蒋吕氏不乐意看林慈恩的脸,直接把儿媳妇们都放了,闭门念自己的佛。
“太太这是在逼我呢,像这样她自己拜佛,回头新人要进门,她直接问我预备得怎么样了,不管预备得好与坏,都能让她挑出一堆的毛病来,让你一宿不睡也要改到她满意,到时候又是一堆的训斥。”自从百合糕的事情之后,林慈恩就把闵四娘当成了贴心人,这样的牢骚也对着闵四娘发。
“大嫂日后是要顶立门户的,太太自然严格些。”闵四娘说道。
“你这是不知道内情,自打我进门,太太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若不是当初陈…进门,老爷开了口让我帮着掌家,太太还不肯放大权呢。”林慈恩说道,“说是太太疼长男吧,太太对我们家大爷也不似对二爷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