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养成了居安思危的性子,买铺子也不光指望着坐收租金,那店家肯一年出两百两的银子租铺面,那店做好了一年少说也要有四百两的入息。
“唉,我若非是闺阁女子,倒真想去看看咱们家的铺子什么样。”许樱叹道。
“妹妹去看看又有什么不成的,只是那铺子在大明府,要去的话得一大早就去,午时进城,城门关之前就要回来,呆不了多久,反倒折腾得很,那铺子我去看过了,虽不是正街,可也是极繁华的,那店主说早知道主家要卖铺子,他就不把钱全压在货上了。”
许樱笑了笑,做生意可不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可惜她前世这么大的时候过得糊涂,什么事都不知道,若非记得铺子的事,怕是连这铺子都买不成。
“你小小年纪,还是要以读书为要,千万不要移了性情。”许樱想得是生意经,杨氏听杨国良说多了经济上的事,就有些恼了。
“侄儿自是省得的。”
“娘,许忠跟辽东咱们家留在辽东那边的人,还互通音信吗?”
“自是通音信的。”杨氏说道。
“当年爹手下颇有些个能人,这些人就算离了咱们家,也一样能过得不错。”她后来经商做生意还遇上了一个,是从后金国和蒙古国往大齐国贩皮货、人参、鹿茸的,在辽东府开了一个好大的养鹿场,见到了她还唏吁感叹了一番。
“确是如此,只是现在他们生意做得都还小。”
“有能人就成,如今老爷轻易不出门,许忠又没了事由,他娶了百合姐总不能还这样,不如让他带了山东的特产往辽东走一趟,贩些北货回来,看看能不能赚些钱,若是成的话来年铺子咱们就不租了,让许忠和百合姐做,一年能多收一百两也是好的。”
许樱算是会看人的,她知道许忠这人忠心归忠心,可也有野心,有能力,并非甘于碌碌无为之人,如今是有百合在这里让他离不得,可时日久了没有什么事做,许忠是会离开的,不如用一用许忠。
“你这孩子,总是想些不着边际的事,这些事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想的?”杨氏皱了皱眉,不同于许樱,她对现在的生活极满意。
杨国良是有头脑的,他觉得许樱说得这些话并不是不着边际的孩子话,杨氏刚斥责过他不应该不务正业,尽说些生意经,杨国良也就没敢说话。
可是百合却对这事真正上了心,许樱说得正是许忠在她跟前念叨过的,只是愁的没有本钱,他又是奴才的身份,没有主人的许可不能轻易离开。
百合早看明白了,许昭业留下的孤儿寡妇,指着主母杨氏是不成的,唯有指望许樱,许樱如今虽才九岁,见识却连一些大人都万万不能及的,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把许樱说得事跟许忠说说,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杨氏听说杨国良在老太太那里已经吃过了饭,便招待他用了些点心果子,后来见天色晚了,这才派常嫂子送杨国良回客院,许樱则留下来了。
当晚母女两睡在一张床上,说着体己话,“今个儿我瞧着张姨娘还算老实,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就把元辉送到她那屋了,到了晚上你表哥走她又给送回来了。”杨氏忽然提到了张姨娘。
“您可千万别因为她老实就心软,又想着弟弟跟她亲近没什么,我原不想跟您说,可咱们这样的人家没有让姨娘守着的道理,她生子有功,可弟弟有嫡母,不需她这个生母,原先有太太在中间横着,我想着让她守满三年孝,让太太没话说了,再寻机嫁出去,现在想来过个一两个月,就把她打发出去。”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姨娘没了张嬷嬷这个扯后腿的,用起了软招子,娘八成是要心软,可这子嗣上的事不比别的,有张姨娘在,弟弟和娘就隔了一层,这种事情心软不得,再说张姨娘还年轻,真要让她守一辈子也未免太狠。
“嫁出去?”杨氏坐了起来。
“正是,我朝连寡居的正室守满三年都尽可以改嫁,更何况妾室,哪个体面的人家也没有让妾室守寡的。”
“道理是这样道理…”
“她在咱们家,就是个妾室,娘您找个正经人家,厚厚的给一份陪嫁,堂堂正正的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不好吗?您记得张姨娘给爹留了后的恩情,把她好好的嫁出去,才算是全了恩。”
杨氏躺了回去,张姨娘没说要嫁人的事,杨氏也没往那处去想,现在许樱说了,她觉得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
“娘,您在许家都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太平日子过,可这其中的孤苦…”许樱眼圈红了,她是一个人守过的,那种暗夜茫茫不见前路,一张床倒有半张床是冷的,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的苦,她是真吃够了,“您好歹是许家明媒正娶的,祖坟、祠堂少不了您的主位,张姨娘算什么?她还年轻…”
“总要寻访个不差的人家。”杨氏小声说道,慢慢躺了回去,用被子盖住自己。
“要说原来咱们是两眼一摸黑,如今地面都熟了,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着啊…”见杨氏想清楚了,许樱按下心中的欢喜,柔声说道,心里打定了主意,捎信给小舅母,让她寻访一个殷实的客商,远远的把张姨娘嫁了。
37窝心
许樱了结了一桩心事,夜里睡得格外得香甜,杨氏想到女儿说的孤苦,却做了半宿的噩梦,梦里无非是她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林子里,远远的听见女儿的哭声,却怎么跑也跑不到女儿跟前,半夜惊醒,摸摸女儿的脸,这才安心睡下。
清晨时下了一阵的细雨,屋檐上得瓦当被冲刷得晶亮,树叶也格外的脆绿,许樱故意走在沾着水珠的草上,任冰凉的雨水沾湿鞋子和裙裾,被麦穗惊讶地拉到青石板路之后,掩着嘴笑了起来。
“姑娘,你可是中了什么邪秽?”麦穗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樱。
“没有,没有。”许樱摇了摇头,思想起昏暗前世真似噩梦一场般,她刚刚是想到,自己见过连成珏那个狠心贼之后,早晨再回想他的面貌,竟想不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他一天都活不下去,却没想到她活得好好的,重活一回,连他的脸都记不清了。
“姑娘,您还是别笑了,您一笑我害怕。”
“难道我笑起来不好看?”许樱侧着头看麦穗。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不习惯。”许樱笑起来岂止是好看,人人都说许榴美,许樱真心笑起来要比许榴美十倍。
“你看不习惯,那我就不笑了。”许樱板起了脸。
“姑娘…”麦穗急得快哭了。
“这是哪家的下人,竟管起主子来了?许家好大的规矩。”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冷然的声音,只是声音里带着丝少年人的沙哑,减了气势。
“不知是哪家教出来的公子,竟爬到别人家的树上偷窥女眷!”许樱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院墙边榆树上坐了个穿着鸭青衣裳的少年,正是连成璧,当下收了戏谑之心,冷然道。
“我是在树上看鸟,谁知道来了两只呆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成璧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当当地站好,他本想做威严状,心里却总想着许樱刚才的笑容,“我说你好好的女孩子,整天搭拉着脸像是别人欠了你八百吊钱一般,偶尔笑笑竟把丫鬟吓成那样,可见你平时有多冷…”
“我说你好好的大家公子,爬树归爬树,跟我小小女子逞什么口舌之利?”许樱冷哼了一声,做出不屑状,一甩袖子走了,上一世自己没少吃连成璧的亏,他瞧不起自己做外室,见了面就是贬损,偏自己短处多多,偶尔回两句嘴还要被连成珏说没规矩,只得躲着他,谁知总能碰见他,吃尽了苦头。
“你!”连成璧被她说得一口气憋在胸臆间,又不敢追过去跟她吵,只是默念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也这么牙尖嘴利,噎得人一口气发不出又落不下的憋得难受。
许樱回自己院子换了衣裳,匆匆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老太太说要管女孩子们,竟真心管了起来,日日都要与姑娘们一起用早膳,吃完之后又要训示一番才肯放她们走。
这一次老太太倒没有说别的,只是絮絮叨叨的开始讲古,在老宅要怎么要安排下人包粽子、扫秽、各府节礼、安排车马踏青,她随老祖一起赴外任时,又怎么安排前后衙门,如何收礼,如何送礼。
比较年长的许梅知道老太太的深意,忙宁神听了,许榴则是听懂一半,许桔却差点把这番话当成催眠童谣,快要睡着了,许樱稍微听几句,也就懂了这些大家子过节的规矩,说起来不过与寻常民间或者是商家稍有差别,就是这稍有差别,没人指点就要闹大笑话。
“送礼不能光图贵重,心意比贵重要紧,比如啊,这南人喜咸粽,馅料多且杂,他们送来的粽子就是尝一尝鲜罢了,偏巧你们老祖那一任上官就是南方的,我特意寻了湖洲的厨子,这才做出了正宗的几样南方粽子,讨得了他们夫妻的喜欢,所谓妻贤夫祸少,当官做得好和坏,全看后衙的掌印夫人是不是贤良的。”老太太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唐氏,好好的进士功名,竟被这搅家精搅没了,娶了这么个儿媳妇,是老太太最后悔的事。
也是唐氏合该在端午节再倒一次霉,正这个时候有人通报刘嬷嬷来了。
老太太最不喜唐氏,对刘嬷嬷印象却不错,“是不是她又作什么妖了?”
“回老太太的话,二太太听说有唐家的子侄来了,想要见一见。”
“她还嫌不够丢人吗?唐家的子侄都没说要见一见她。”
“那老奴要怎么跟二太太说…”
“就照我方才说得说。”唐家的人经过唐家姑奶奶的婚事之后,跟唐氏就生份多了,这次两个唐家的少爷来许家确实没提给唐氏请安的事,实情是他们会过来过节,都出乎老太太的意料。
唐氏听了刘嬷嬷传回来的老太太说得话,在屋里又哭又闹又砸东西,正巧许国定在小妾那里听曲儿解闷,听见她的这些动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踹开了她的门直接给了她一个窝心脚,唐氏硬生生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许国定见她吐了血,心里也有些慌,转身出了门,节都没有在家里过。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唐家两兄弟正在自己屋里商量着事呢,唐家的这两兄弟是唐家七房的,唐氏是唐家九房的老姑奶奶,这兄弟两个与唐氏轮亲戚得从曾祖那边论,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来,他们听说唐氏被老太太禁足,却没有替唐氏出头的意思,反而怪唐氏不晓得事理,害得他们到许家拜访都似名不正言不顺一般。
唐家七房人口多,赚钱的法门却少,幸好兄弟两个书念得好,投到了茂松书院,可到了书院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寒子弟不喜和他们这样的望族子弟多交往,真正的望族子弟他们又沾不上边,厚着脸皮到许家,无非是想套套交情,讨些好处,谁知唐氏又闹出事来了,听说是病了,请了大夫,又有人说是被许二老爷给打伤了,他们毕竟是姓唐的,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哥哥,您说这事该怎么办?”弟弟唐茂实苦着脸看着哥哥唐茂丰。
“还能怎么办,只能置办些冰片、阿胶等等去探老姑奶奶一趟。”
“可是咱们银子不够啊。”这兄弟两吃住都是学里的,手里根本没有什么余钱。
“没办法,只能借了。”
“那能找谁借啊?”
“咱们与王家按说有亲,可王家的人八成也要去探病,他们手里的现银也不够了,连九素来是个和善的,跟他借吧。”唐茂丰说道。
唐茂丰和唐茂实去求了连成珏,连成珏似是这个时候才听说唐氏病了的事情,“咱们都是客居,探病不能只你们俩个去探,二太太若是在寻常人家也是一家的老祖宗了,咱们来时她闭门称病咱们未曾给她磕过头已经不应当了,如今她病了,就该一起去磕个头才是。”
连成珏说得唐家兄弟面有羞色,他们身为唐家子弟,却趋利避害,想想确实不应该,心里对连成珏的敬意又多了一层,“连九兄说得是这个道理,是我们兄弟想少了。”
说罢又找个王家兄弟和杨国良、董鹏飞,他们自然都答应了要一起去探病,偏偏到连成璧那里吃了鳖,“若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我自是会去拜望,这样的长辈我不去看。”
“十弟…”
“我困了,回去睡觉。”连成璧理都不理连成珏,转身就回了屋。
“呵呵…我十弟性子急,还是个孩子,你们见谅。”
“连九兄宽宏大量,友爱弟弟,实为我辈楷模。”唐茂丰说道,心里对冷傲孤介的连成璧又添了几分的不满。
杨国良却觉得连成璧的一句话,说出了他的心事,他对唐氏的不满也是积压许久的,只不过他的亲姑姑是唐氏的儿媳,他不得不去。
几个人凑份子买了东西,又是连成珏出的大头置办了几样体面的补品去探望唐氏,在门外就被刘嬷嬷挡了架,“几位哥儿的心意我们太太领了,只是她病得厉害,正在捂汗,几位爷若是进屋拜望,免不了又要穿脱一回见客的衣裳,怕再受风。”
“那我们就在门外磕个头吧。”连成珏说道。
“几位哥儿有心了。”刘嬷嬷让开了门口。
几位公子在门外磕了头,又留下了补品,这才走了。
这几个人年轻,并不知唐氏又生病的事是许家家丑,他们偏偏又这样殷勤的前来探看,老太太嘴上说这几个少年知礼,心里面颇有些不高兴,对唐家的两兄弟更是厌乌及屋越看越不顺眼。
偏偏对客人发作不得,许国定躲出去了不在家,她便将气发作到了唐氏和许国定的小妾身上,尤其许国定最宠爱的那个会唱曲儿的小妾,被老太太抓住了错处,提着脚给远远的发卖了。
38上心
唐氏房里发生的那些事,都透过麦穗的嘴传到了许樱的耳朵里,的本依附于唐氏的二房下人们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人在等着唐氏东山再起,有些人已经开始在谋别的出路了,旁人不说,瑞春最近这些天就老实得过份,原本很多活计她都推给麦穗,整日游手好闲四处打听,现在却开始抢活干了,在许樱跟前殷勤得很。
麦穗拿了竹篓装了一篓子的干艾蒿给许樱装荷包,许樱挑捡了一下,“现在奸商多,送进府里的艾蒿都不纯了。”蒿类长得都差不多,但是艾蒿只有一种,不懂的人极容易上当,价格说起来不贵,可许家用得多,今年唐氏不管事,董氏只占着油水大的地方,孟氏和闻氏婆媳管不过来,就有人混水摸鱼了。
“听说今年咱们二房端午的赏钱还没发下来呢。”麦穗说道,“我随着姑娘,公中的赏钱五天前就直接送到了紫荆院,由姑娘发了,可我前日跟常嫂子唠嗑,除了二奶奶私下里给的赏钱,没见到公中的一文钱。”
“许是四婶忙,忘了。”许樱说道,董氏不会连公中给下人们过节的赏钱都贪…吧…
瑞春端了一碗银耳红枣百合莲子羹进来,许樱有些奇怪,“我没叫人熬汤羹啊。”
“姑娘昨日说有些燥,奴婢就自作主张吩咐单给厨房做了。”
许樱看了她一眼,许樱自重生之后,就没单要过东西,不管是衣裳还是吃的,旁人给什么她吃什么,她是许家的姑娘,左不过没人敢饿死她。
“你给内厨房赏钱了吗?”
“内厨房的长兴家的是我三表姑,我说给她赏钱,她说什么都不要。”
“拿去给你三表姑。”许樱进里屋抓了一把铜钱给瑞春,府里的下人们各个都长了张利嘴,瑞春依着她的名号要了东西,她若不给赏钱,她怕是要耳朵发烧到过年。
“谢姑娘赏。”瑞春用帕子包了铜钱。
“这铜钱不光是给她的,你自己斟酌着分,除了给她的之外,你买些吃食、东西给你原先在二太太屋里时认得的小姐妹们,听说这个节她们过得辛苦,你们原先是在一起的,总不能不管。”
“奴婢谢姑娘。”
瑞春谢了赏走了,许樱拿了调羹在银耳红枣百合莲子羹里搅了搅,就撂下了,瑞春这么久了,连她不爱吃甜的都没看出来,可见是个浮灵的,“麦穗,你吃了吧。”
“谢姑娘。”麦穗笑嘻嘻地捧了莲子羹到一旁吃去了,“瑞春不知道姑娘不爱吃甜的,奴婢一见这莲子羹就知道是给奴婢预备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大姑娘和五姑娘都爱吃甜的,是以学里的点心全齁甜齁甜的,姑娘你几时动过?就有一次不知道谁拿了咸味芝麻小酥饼,姑娘倒吃了两块。”
“你平日看着笨,没想到是个机灵的。”许樱低头继续挑捡艾蒿。
“姑娘您夸错了,这事儿不在机不机灵,在上不上心。”
许樱的手顿住了,麦穗一个货真价实的十岁出头的小丫头都知道的道理,她怎么用了一辈子才明白呢?
连成珏宠她的时候甜言蜜语说了一萝筐,衣裳、珠宝、银子凡是好的都一股脑的往她跟前送,可他却不知道她不爱吃甜的。
可偏连成璧那个见面就要损她两句的人知道,有次连成珏买了甜腻至极的西洋点心给她,偏连成璧也在,连成璧说了句——“你这是暴殄天物,一两银子才得一个的精贵东西,竟送给无福消受之人。”
她当时怎么说的?好像是一堵气当着连成璧的面,把所有的点心全吃了,惹得连成珏得意大笑。
连成璧送了她一句——牛嚼牡丹不食其味。
许樱想得入神,连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过了,跟麦穗说了些什么都没有注意。
“姑娘…”
“呃?”
“老太太说茂松山风景好,五月初六各位的哥儿们回书院,她要带着姑娘们一起上山去踏青。”
“好。”许樱淡淡地说道。
麦穗觉得自家姑娘简直太奇怪了,莫说是姑娘们出一次门不易,就算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是难出二门,听说出去踏青没有不高兴的,可姑娘偏偏像是听说晚上不吃白米饭要吃粟米粥一样,眼皮都不撩一下。
唐氏躺在屋里,面冲着墙装睡,身上疼,心更疼,自己辛苦一辈子,换来的就是这么一脚,老太太怪她也就罢了,自己生的儿子竟也怪她。
在身边的许昭文听说她受伤吐血,来看了她一眼,只怪她不该不识大体将许国定的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害得他在外也没面子。
董氏那个黑心肝的,平日没事儿就往她跟前凑,如今是呆了一会儿就借口过节事多走了,如今她可得意了,上面没有婆婆管束,太婆婆又是亲姑祖母,整个二房都落到了她的手里。
唐氏这么想着,心里面忽然咯噔一下子,许国定在外面养着外室的事是董氏跟她说的,难不成董氏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眼?
许国定在外面养着的人事做得隐秘,怎么旁人都不知道,她偏知道了呢?怎么早不告诉她,晚不告诉她,偏等着梅氏离了许家往京城去再来告诉她呢?
这也不怪唐氏多心,梅氏告诉董氏时只说是自己的陪房无意中知道的,等董氏跟唐氏说时,为了怕梅氏跟她争功,就把梅氏这一节给省了,只说是自己的心腹陪房发现的。
唐氏越想越不对劲儿,自己精明了一世,终年打燕竟被燕啄了眼,竟被董氏给摆布了!
她恨得牙根直痒痒,若是董氏在她跟前,她活吃了董氏的心思都有,手握成拳捶着床解恨。
正窗外刘嬷嬷跟丫鬟瑞明小声讲着话,“你这醉花生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偷的吧?”
“嬷嬷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瑞春给我的,如今她跟着四姑娘,倒比我们体面,过节时除了公中的赏钱之外,姑娘又单给了她,那小蹄子还算有良心,买了些零嘴过来看我们,这醉花生就是她买的,今年咱们连公中的赏钱都没领到呢。”
“你且放宽心,四奶奶也是有难处,至于太太这边的,她如今是病了顾不上,若大好了,自然会不会亏待咱们。”
“这事儿我也知道,太太一向厚待我们,我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在乎这点子银子和东西,可您是知道我家里的境况的,全家就我一个出来做事的,都指望着我呢…我娘跟我要钱的时候我拿不出,以为我偷着攒私房了,说了我两句,我心里难受,也就是跟您说说…”
唐氏听到这里几乎要气炸了肺,她没病的时候谁不知道她屋子里的人论油水丰足那是许家头一份,逢年过节更是赏赐不断,没想到她如今病了,竟连公中的赏钱都拿不着了,她若再病些时候,是不是连饭食都领不到?
董氏!你这是诚心想摆布死我老婆子你好当家作主啊!
刘嬷嬷进了屋,见唐氏气得直喘粗气,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帮她顺气,“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唐氏用力抓了刘嬷嬷的手,“董氏她真的连公中的赏钱都没发?”
“四奶奶想是事情多…”
“是单指咱们院子没有,还是二房都没有?”
“二房都没有。”刘嬷嬷小声说道,二房往年一向赏钱给得多,今年竟然连只有公中赏钱的三房下人都不如了。
“这毒妇!”唐氏恨声道,董氏,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你以为我躺在床上病着,又被老太太禁足就摆布不了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