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今晚你去前面铺子睡!懒得瞧你那张脸!”
“嘿,你这婆娘…”
“你去不去?去不去?”
“我去还不成吗?真是的…”棚匠许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前面去了。
刘氏尤在灯前叹息许久,这才吹了灯上炕睡觉。
她没察觉的是二女儿桂香在她躺下之后,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娘这么说…真的没事了吧?不会卖她去做姑子吧?
这世上的事啊,有时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过了三天,宋牙婆带着一个穿着锦袍中年人来到了许家,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豪奴,这人是侯府的钱管家,说得还是买桂香做替身的事,这回是大白天来的不光许家的人知道了,前面的伙计、学徒、外面雇来干活的棚匠都知道了,隔着一道门瞧着院子里发生的事。
钱管家长得很富态,说话很客气,可客气里透着骄矜傲气,“我们家侯爷听说了你们家二小姐与我们家二姑娘是同年同月同时生的事,托佛祖护佑才有这么大的缘份,也晓得你们家家境尚可,不缺闺女的卖身银子,可总归是个心意…”他一边说一边闪开身子,后面的豪奴一掀箱子盖,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银锭子,“这两口箱子,一口箱子一千两银子,一共两千两银子,给你们家做安家费,我们侯爷说了,以后与你家当成亲戚走动,但凡有什么事,只要您家里往侯府里送个信儿,没有不允准的,闺女嫁人小子读书考功名成亲,侯府也一准儿送个大红封…”
“您别说了,这银子我们不要,闺女我们不卖,侯府这样的亲戚我们高攀不上。”刘氏斩钉截铁地说道。
“许夫人,您不等您家的当家的回来再说?”
“我们家当家的做不了家里的主,我一个人做主了,我们一家子六口人就是一齐在大街上要饭也要在一处…”
“哎呀,桂香娘,你就别在这里犟了,老许家几辈子的棚匠,虽说不缺钱花还不是赚辛苦钱?你家的大小子和二小子多机灵的两孩子啊,在私塾里念书先生都夸赞学问好,若是攀上了侯府这样的亲戚,日后为官作宰您做个老封君岂不美哉?你不能光为闺女想,得为儿子想想,再说了,只不过是去尼庵里出家,侯府啊,年年要往奉国寺、无香庵供奉上万两的香火钱,你闺女是替他们家闺女出家的,哪能受委屈…无香庵的尼姑岂是一般的尼姑可比的?常年出入大户人家,威风八面的,等闲人家的太太都没有那么大的体面…”
“你别说了!我说你个宋牙婆,人都说牙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往日旁人说你的坏话,我还替你分辩几句,说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没想你真是个烂心烂肺的污糟人,桂香可是你看着长起来的,头一遭你问我,我没应,就该把这事儿忘了,你却为了那点子中人红包把这些个人招到我家里!以后我家与你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刘氏指着宋牙婆斥骂道。
刘氏是先生了两个闺女后生的女儿,大女儿桂芝看着这些人抬着银子要买妹妹,紧紧搂着妹妹不撒手,两个儿子是一对双胞胎,见有人要买二姐也气恨得不行,跟着指着宋牙婆骂个不停。
家里闹成这样,早有小徒弟跑去棚匠许做活的那一家找他,他紧赶慢赶回了家,家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有人说他要发大财了,有人恼恨自己家闺女生得时辰不对不能为家里赚那许多的银子,还有人劝棚匠许,舍了二女儿,为自家换来荣华富贵。
棚匠许挤进了自己家,瞧着院子里的两大箱银子,一时有些恍花了眼,银子啊…往常都是一两二两的见,自己家攒了这许多年也不过不到一百两银子的家底,夫妻两个私下里说起来已经觉得心满意足,此时却是两千两白花花足斤足两的雪花白银摆在自己的面前…
“孩子的爹,你发什么愣!”刘氏高声说道。
“孩子的娘,你这又是吵嚷什么,人家远来是客,还是请到屋里喝茶慢慢说话为上。”
“慢慢说什么?桂香不卖!”
“许夫人,我们家也不是买,只是想求贵府的小姐替了我家二姑娘的名,去无香庵出家…”钱管家是何等样人,瞧着棚匠许的眼神就知道他动心了,是啊,如此泼天的富贵摆在面前,有几个人会不动心呢?
“孩子的娘,只是出家…无香庵是个干净地方,不是那些个野路子能比的,咱们家桂香去了,是去享福…”棚匠许说道。
“你个狠心的贼!平日里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见了银子竟也变了!”刘氏高声骂道,“你瞧着我们娘们不顺眼,我带着桂香回娘家去就是了…”
“舅兄也往这边赶呢,他也说桂香去得值…”棚匠许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
两夫妻吵嚷了起来,刘氏哭个不停,棚匠许不停地赔着小心,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有男有女,正是刘氏的娘家人,他们来了不是帮刘氏的,竟也是劝刘氏卖女。
刘氏被逼得不行了,一眼瞧见了院子里的井,竟要投井明志,桂香见此情形,紧紧抱着刘氏的大腿,“娘啊,娘啊,您别死啊,我去!我去!不就是出家做尼姑吗?我去就是了!”
七年后
无香庵
无香庵东侧有一处单辟出来的院子,小院子以竹为林,以松柏为器,另有一小小莲塘,养着碗莲和几条锦鲤,清幽雅致极了。
此处正是法号静贞原名桂香的居所,七岁出家,如今已经一十四岁,在外面应是豆蔻少女活泼灵动之时,她却安静的似四十岁的得道高僧一般,轻拈佛香三柱,供到佛前,默念心经法咒,心中一片平静。
“静贞师姑。”伺候她的小尼姑名唤妙淳,静贞是拜在八十岁的掌庵师太慈念大师门下的,尼庵里除了几个已经四五十岁的师姐,各个都是她的晚辈,妙淳是乡下穷人家的孩子,那家人信佛因生了太多女儿养不活,又舍不得丢弃,养到四岁送到了庵里。妙淳看着小,年龄比静贞还要大上两岁,从静贞一进庵就伺候她。
“妙淳啊,什么事这么开心?难不成又有什么人家要来咱们庵里做法事?”无香庵是京中第一大尼庵,达官贵人亲眷常来常往,一年到头法事不断,这些人家又向来大方,连妙淳这样的小尼姑,也能得一个红封,混上些好吃食。
“这次啊,是雷侯府的良弓县主要来咱们庵里暂住,主持已经吩咐妙离、妙音几个师妹过去打扫精舍了…”
雷侯府?静贞死水一般的心起了一阵的波澜,竟然是她来了吗?
“对了,静贞师姑,你是…”妙淳想起静贞师姑是雷二姑娘的替身。
“是啊。”所谓同人不同命,有些人生了一场病就得了天大的功劳,要买良家女儿做替身出家不说,还要拜宫里的皇贵妃做干娘,得了县主的封号…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吃了嗔意,连忙颂起经来。
第72章 台阶
二丫头前世是个乡下丫头,就算是学会了每天洗澡,学会了像城里人一样穿衣服,学会了上网,学会了追看美英剧,学会了粗浅的化妆技术,甚至记住了几个著名大牌的商标和基本款式,仍觉得十指沾满泥土,脚踩在肥沃的土地上,闻着植物混合着泥土的自然芳香,才是真正的人生。
这一世也是一样,就算穿金戴银,十几个人工赶工织造一年才能穿到人身上的衣裳有满满一大箱,她还是觉得穿着棉布衣裳,挽起裤管带着斗笠时最自在…嗯,要是引种棉花成功,用纯棉取代昂贵的木棉织物更好。
坐在县主行制的车上,她掀开了帘子看向路边的田野,眼下是九月了,麦子、玉米都成熟了,京城周边是拓荒令和摊丁入亩的“试点”,田地一片生机,再没有一丁点荒芜之色,每隔一段路就有农民打扮的人,光着脚坐在路边卖瓜,二丫头下令停车,让随从买了两个瓜又打听有没有熟青玉米卖,过了一会儿,几个随从抱着两个大西瓜和一袋子熟玉米过来。
丫鬟接过瓜依着二丫头的吩咐只切了四分之一端到车里,余下的分给了随从们,告诉他们若是不够吃自可去买,又赏了一把钱给他们。
二丫头吃了口西瓜,甜美多汁的西瓜大康朝初年一经传入就成了吃货民族最喜欢的夏季果品,上千年了甜美依旧。
她又吃了一块丫鬟切好的玉米,青玉米并非前世那种甜玉米,是那种长着长着会变成老玉米的玉米,但一样很好吃。
“姑娘,去买玉米的郭忠说那老农听说是良弓县主的车驾,不止不肯收钱,反而多送了许多青玉米,说是多亏了县主您,他们一家老小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雨丝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前阵子我家男人遇见一位战乱失散的旧识,一家子起早贪黑垦了二十亩荒地,种了玉米、地瓜,头五年不收税不说,玉米杆还能当柴烧,一家子总算有了安稳日子,不知多感激县主您,他说若不是县主年龄小,他就要替县主供个长生牌位呢。”绿萼也已经嫁了,男人侍卫,家境很好,本来不打算让绿萼出来做事,绿萼舍不得二丫头,二丫头准她每日“走班”,分派了管帐的活计给她。
“前阵子我听说有人试着拿玉米酿酒,说是酿出来的酒很好。”新来的丫鬟叫杜娟,话很少,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嗯。”二丫头啃着玉米点着头,民以食为天,百姓所求不多,无非是有块田种,有些收成,能让一家人填饱肚子,有余钱添置些家什,一家人在一处有个奔头,这就是百姓眼里的太平盛世了。
他们因赶路,天没亮就出发了,此时已经是日上三杆,隔着帘子隐隐能瞧见掩映在绿色山林间的无香庵的重檐歇顶和青绿色琉璃瓦。
歇了约么有一刻钟,二丫头命人赏了那老农,车驾继续前行,绿萼轻声说了句,“县主,您看。”
她回过头,隔着被风吹起的帘幕,瞧见那老农望着车驾跪拜。
感动之余,二丫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为何叹气?”绿萼问道。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你不认识的人。”爷爷跟这个老农很像,不是说长得像,而是气质像,按理爷爷在农民里算是个读书人,却是个离不开土地的农民,每年农忙时仍要下田,老家拆迁了,他也要鼓捣出一片菜园子,每天都要骑电动车去种田。
“姑娘认得的人,哪有奴婢不认得的?”绿萼奇怪地道。
“好多啊。”二丫头笑道,绿萼还想继续说,雨丝使了个眼色,她再不说了。
无香庵共有九层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从山底抬头看向山顶就有一种不想上去的冲动。
“姑娘,要不要驱离闲杂人等,再他们抬个滑杆来。”雨丝说道,这次县主出行前说了要从俭不扰民,一未赶着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来,二未封路,三未曾清场,现在要走台阶,雨丝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这个时候上山进香的,想必都是虔诚香客,咱们跟着上山吧。”主仆几个戴了帏帽,随从婆子、十二名侍卫,将这几人围在中间,随车的男仆抬着几口装行李和贡品的箱子紧随其后。
无香庵本就是京中贵族女眷常来常往的所在,众人一看这阵式就知道又来了贵客,这贵客一未清场二未坐轿,想来是个诚心敬香的,闪开了一条路给这一行人,就算里面有一些想要借机看女人的浪子,瞧见那么多带刀的侍卫,也远远的避开了。
无香庵香火鼎盛,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会的日子,走台阶的人仍不少,还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走一阶台阶磕一个头,一步一步的往上面挪。
“去打听一下那人是怎么回事?”二丫头瞧了眼那女人道。
雨丝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了,“那女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已然嫁了三任丈夫了,头一任生了肺痨死了,二一任喝醉了酒掉河里淹死了,第三任最惨跟人上山挖药材让老虎给吃了,有人说她克夫,想要得平安,需得每日来无香庵一步一磕头,共磕上一万个头,她的灾孽就解了,您瞧,旁人都躲她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
“依我看是这人心太险。”二丫头摇了摇头,头一任也就罢了,二一任,三一任是什么死法?从死法上来看也是一任不如一任的样子,这女人想来是吃过许多的苦,“你去赏几个钱给她。”
“她不能要钱,要了钱就白磕头了。”雨丝说道,瞧着那女人的眼神带着点畏惧。
“要依我说头一任男人没了,她就不该再嫁,清清静静的做个寡妇,少了许多的烦恼。”绿萼道。
“你看她的衣饰,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太太奶奶,娘家婆家谁能容得下她青年守寡?寡妇啊,是有钱人家才竖得起的牌位,穷人…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雨丝说道。
“是啊。”二丫头点了点头,一行人慢慢的指着路上的风景说说笑笑向上行去,倒也不觉得这天梯一样的石阶长了。
“县主,您看前面是谁。”雨丝指着前面道,只见半山腰处站着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在阳光的照射下仿若二郎神下凡的男子,他是这般的耀眼出众,以至于他身后跟着的几十个锦衣卫都如同陪衬一般。
“滕指挥使。”这次滕鲲鹏回京,因攒了种种的功绩,前面的副字总算去了,留京听用,二丫头以为再瞧不见他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滕鲲鹏本就是追着二丫头过来的,谁想到这一群人把上山敬香当成是秋游,又是吃瓜乘凉又是慢慢缓行的,滕鲲鹏骑着快马抄小路,竟然走到了他们前面,到山门那里问了知客的尼姑,才晓得他们还没到,这才在半山腰上等着。
“县主。”就算是老熟人,在外面还要拘着礼,滕鲲鹏过来隔着侍卫、丫鬟见了礼。
“滕世兄免礼,你也是过来敬香的?”
“下官有一事面禀县主。”
“请滕指挥使过来。”侍卫们这才闪开一条路,滕鲲鹏走了过来,再次微微施礼。
“您有事且说吧。”二丫头小声说道。
“下官是奉命来保护县主的。”
“我?”二丫头挑了挑眉,“我有什么可保护的?”
“欧阳琢狗急跳墙,发了花红,两万两银子买县主您的一条命。”
“两万两?”过去两万两算是极大的一笔钱,现在嘛,她一年的俸禄和穿越帝给她的研究经费加上山庄收入,不算国家给她的“脂粉银子”、衣料布匹皮草等等,一年不多不少两万两,她真没把这钱放在眼里,但她还想说——“太贵了。”
“您啊…”滕鲲鹏之前就晓得这位良弓县主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跟二丫头说着话,略一挥手,他带来的侍卫已经开始清场了,锦衣卫出马必然都是大事,众人纷纷退散,就是那位一步一跪的女人,也远远的躲到了一旁。
“本打算不扰民的。”二丫头叹息道。多鲜活啊,这么多的百姓,有穷有富有喜有忧,或是虔诚礼佛或是一家人出来秋游或是三五好友出来游览,夹杂在这一群人中间,二丫头觉得自己也“正常”了,是的,她觉得自己现在特权的不正常了。
方才那个一步一跪的女人,好像把随身的藏青包袱落在了台阶上,从夹缝中冲了过去,一边双手合什施礼,一边哀求着锦衣卫。
锦衣卫瞧着她可怜,挥了挥手放她过去,说了句快去快回之类的话。
滕鲲鹏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喊了一声,“拦住她!别让她接近包袱!”
他这么一喊,锦衣卫们都冲了过去,可是已经晚了,女人已经拿到了包袱,从包袱里拿出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往这边扔了过来,滕鲲鹏一跃而起,将那些黑色的铁球踢到了无人处,铁球刚一落地,就炸了起来,古代的炸药提纯不够,爆炸威力不是现代的炸药能比的,但是炸药就是炸药,五个铁球炸出五个大坑来,若是炸药真扔到二丫头他们这一群人中间,这些人非死既残。
“良弓县主是九尾狐妖!大家别被她骗了!我张道子是为民除妖!为民除妖!”那女人大声地喊道。
几个锦衣卫紧紧地将她抓住,扯了她的一块衣裳上的布塞了她的嘴,她仍然挣扎个不停。
滕鲲鹏走了过去,抽出绣春刀一刀砍了下去,那女人的头颅应声与身体分离,血液喷溅出足有一米远,“在下锦衣卫指挥使滕鲲鹏,皇上口谕胆敢对良弓县主不利者,不必审问当场斩杀!”他说罢一抹脸上溅到的一滴血珠子,利眼扫过人群,仿若杀神现世一般。
第73章 上位者
“贫尼久居山野,亦知上位者视,下位者鄙的道理,县主为何不知呢?”
例行的参拜之后,二丫头被主持尼姑慈念请到了净室之内,三杯清茶下肚,慈念果然因山门前的血案不紧不慢地教育起了二丫头。
“大师此言何解?我曾听闻佛说众生平等…”
“您说的是:‘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所谓六道轮回:是描述其情状,去来往复,有如车轮的回旋,在这六道中周而复始,无有不遍。”慈念已经年近八旬了,脸上却如同婴儿一般光滑细嫩没有一丝皱纹,长眉细目慈和至极,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声声入耳入心,“平等指的是这里。”慈念指了指头和心,“人和天上的鸟、地上的走兽,甚至这屋里的蜘蛛、盼着吸您一口血的蚊虫都是一般无二,有生有死,所以佛家视杀生为至恶,可是您啊,您不是佛,您是人,您是万万人之上的县主,您今个儿轻车简从的来了无香庵,与香客们一处步行上山,可说至诚,可为什么偏遇上了事故呢?死了一个刺客,在场的所有香客全都被锦衣卫抓进了天牢细细审问,那里面也许有刺客的同党,但多数只是香客罢了,您知道您的错处吗?”
“这…”
“您若是先遣府里的家丁,您的近卫来封了路,无香庵闭了山门,只招待您一人,还会有这样的事吗?为上位者得做上位者的事,这才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二丫头一愣,她真没想过这么多,她在京城的时候还小,自然不能整天出去,良弓县民风纯朴,田里帮着种田的老乡都是查过祖宗三代,一家人都住在田庄里,轻易不能出庄的可靠人,她时常坐在田间地头跟那些老农说话和老农家的孩子玩在一起,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回了京城,除了家里就是宫里,出来上香的时候母亲全凭她自己安排,姐姐闭门教弟弟读书不理事不见客,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倒忘了京城就是个大圈圈,里面无数的小圈圈,自己不应该忘了身份…她不是前世的普通大学生,也不是之前的山村女孩,她是良弓县主,爱她重她的人视她为“神”,恨她怨她的人视她为“妖”。
“是我考虑欠周道。”
“这原不是你的错,这些事该家里的大人从小教养,家人安排…”慈念就差没说出身暴发户家庭又不是你的错,这些事该你妈安排。“贫尼听闻香客被捉,修行不够,自今日起当闭门念经七七四十九日化解口业,请县主勿怪。”
“是我给贵庵添麻烦了。”二丫头有些愣,这就是所为的高僧修养?才说了她是为上位者,就直接把她晾在这里?
一旁陪客的知客尼姑慈恩微笑接口,“请县主忽怪,主持她就是这个脾气。”
“原是我的不对。”她还能怎么样?
慈念施了一礼起身走了,慈恩留下来和二丫头聊天,她不再讲慈念的事,也不讲山门外的事,只讲庵里放生池里的锦鲤、神龟和池旁传说中几百年前菩萨路过,随手插下的一根柳树枝,眨眼间长大长高,如今已有几百年老柳树,末了还看着外面秋老虎肆虐的湛蓝得吓人的天道,“眼下已近秋,晚上风凉,县主若是想要游玩,宜早归。”
“我来庵中是静修的,怕是无有什么游玩的兴致。”
“是贫尼多嘴了。”慈恩道,这个时候有个小尼姑过来了,见慈念不在,慈恩在和二丫头说话,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进来,“妙淳啊,你有什么事吗?”
“禀慈恩长老,县主的精舍打扫好了。”
“嗯,你去吧。”
“县主,您这一路行来想必也累了,我带您去精舍歇息。”
二丫头如蒙大赦地站了起来,这两个老尼姑看着正常,实际上都很奇怪,慈念一副“佛痴”的模样,慈恩亲和过份了让人感觉更不舒服,这样的两个人却是无香庵的门面,难不成香客为上位者久了,见惯了阿谀奉承就吃这一套真性情?
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尼姑都是诸葛文燕的座上客,香客们不给旁人面子也要给诸葛文燕面子,再加上有才女“认证”,这两人的不合规这处,也就成了高冷之处,还真有人颇信服这一套。
幸亏庵里的精舍没有不走寻常路,无香庵时常要接待官眷,前朝时还时常接待太后、太妃之类,有一整排十二处的精舍,修得极为精至,清淡中透着一股佛性,细看门窗、家俱,都是贵重木材所制,刚一进室内就闻到一股天然的檀香味儿,屋中空旷,装饰不多却处处精致清雅,看得出布置的人极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