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总算见绮罗有些兴致了,悄声道:“昨儿个老爷过来说的,钮太监说魏王殿下的几个侍妾已经进了魏王府,魏王殿下不日就要回来了。等着魏王殿下回来,咱们二小姐便该进王府了。”
绮罗笑道:“若是这样才好。我先前见着绫罗走路都有些虚浮了。”
“可不是,吃得苦中苦,才为人上人。二小姐自幼比旁人肯吃苦,也难怪她能有这样的造化。”红袖叹道,因夸了绫罗,自然也要奉承绮罗一番,“大小姐是天生好命,不必跟二小姐一样吃苦,也能得老天庇佑。”
“若能如你所说才好。”绮罗笑道。
因怕苏老夫人醒来找她,忙又与绮罗辞了,出了春晖院。
虽曾经嫁过一次,那次也是心怀羞涩与欣喜地裁嫁妆。但总归今次与那次不同,心里的欣喜更多上百倍,羞涩不多,忐忑全无,竟是对往后的日子期待无比。
拿着那珠光线,绮罗心想便是用这线绣里衣才好。用这线绣在紧身的肚兜上,在龙凤烛光下,脱了大红嫁衣,露出里面的里衣,随着那红烛跳动,缓缓地流泻出珍珠的光泽。
因这样想着,绮罗脸上微红,又不好与何妈妈等人说,生怕她们说她没正经不知羞耻,便拿了那珠光线,又捡了几样红线留下,剩下的一并交给何妈妈分配给初一等人。
见绮罗将布料丝线分配给各人后,就只管着绣那香囊,何妈妈也不催她,总归日子还没定下来,万事还早着呢。
雨下了两日便停了,之后天气彻底暖和了起来,春衫一件件被翻出来。
不光小姐,便连丫头也妖娆起来,将藏了一冬的妖艳身子展现出来。
孙妈妈领过来绮罗过目的女子,一个个在绮罗眼中也是藏不住的妖气。
因想着这些个丫头或许日后就要与她抢楼翼然,绮罗看向她们的眼神便不似先前那样平和。一个个看过去,将她以为能勾引着楼翼然看过去的女子都挑了出去,剩下的虽不是无盐丑女,也只能算上相貌端正清秀。
孙妈妈也算摸着她挑人的路子,悄声地劝道:“留着两个生的好也无妨,总归是你的人,给不给楼少爷要看大小姐的决定,若是大小姐不给,楼少爷还能强迫她们不成?若都是不好的,楼夫人也该疑心大小姐不容人。”
绮罗眉头一跳,回想上一世婆子们说的楼翼然逼奸身边丫头媳妇的事,心想他若是狠下心来,什么事都能做出;因这样想着,又想自己防这些丫头只是其一,防楼翼然才是要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是他狠下心去偷,那她也是没办法的了。
如此想着,绮罗便不愿多费心思去挑丫头,略选了几个进来。心想那八个的数额是定了的,如今院子里足有十几个一等并二等的丫头,她且坐山观虎斗,看她们斗完了,再挑自己看对眼的带过去。
打定了注意,绮罗不甚去管那些丫头的事,一径回屋子里坐在窗下绣香囊,绣里衣。
楼翼然叫人送信,只说他略有些伤寒,被楼夫人拘在家中不得不出来,叫她不要担心云云。
绮罗收了这信,本想着他冒雨来来回回,中间又做了那事,少不得要病一场的,又想他身体健壮,应当是不碍的。此番得了信,心安起来,只管静坐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绮罗安坐不动,原本嫌她出门频繁的苏老夫人,却是不耐烦起来,悄悄地催着她带了苏睿轩出去。
绮罗不耐烦听她再说,兼之苏睿轩可怜巴巴地看她,便应了。
只是这样冒冒失失地去请楼家何家的人一同出游,她也做不出,于是只叫人备了马,带着苏睿轩,另叫张大娘以及武师等人跟着。
春暖花开日,莺啼燕舞时。如今已是将近端午时节,天气彻底暖和起来,比之先前的芳草萋萋,如今百花绽放,又有燕子莺雀欢叫不休,更显欣欣向荣。
姐弟两人出了苏家,一路向前走。
“姐姐,咱们可是要去见师父?”苏睿轩问道。
“……见着了就去见,见不着,咱们就自己玩去。”绮罗侧头对苏睿轩笑道,虽说心里放开了,也将楼翼然当了她一生的依靠,但要她自己寻上门去,她仍觉有些臊得慌。
苏睿轩遗憾道:“先前还想着叫师父看我武艺如何了呢,现在是不行了。”
“往后日子多的是,你急什么。”绮罗嗤笑道。
“那咱们如今去呢?”苏睿轩追问道。
绮罗早就想好了,她们姐弟两人虽带了仆妇随从,但那荒凉僻静的地方还是莫去的好,既然苏睿轩也未曾尽兴地逛过大街,便带着他一路逛过去,捡着他喜欢的小玩意多多买上几个好了。如此想着,绮罗便道:“走哪算哪吧,等着人多的时候,我带你去城外山坡上吃烤肉。”
“好。”苏睿轩欢快地应道,自然也知道那人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绮罗回忆起当初与楼七娘何伊人一同在山坡上的情景,忍不住在心中一叹,心想若是这两人没遭那劫数,楼翼然不曾被人冤枉过,如今不知又该是什么光景。
姐弟两人向前走,路过被彻底拆掉的大街,又感叹一番,依旧向前走,待到了街上,两人下马,忽听有人叫回避,姐弟两人被张大娘等人护着随着人群避让到一边,只见几个侍卫开道,之后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那些男子有事几十岁也有十几岁的,相貌不一。当中一人隐约看到绮罗,微微瞥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绮罗微微蹙眉,李思齐比红袖她们说的早过来了,又向李思齐等人身后看去,几辆不张扬但一辕一辄无不精致的车马缓缓驶来,当中坐着的应当便是魏王妃了,再之后的十几辆马车里,想来应当是魏王的姬妾以及奴婢等人。
尚未等他们过去,绮罗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一声,回头见是楼燕然也如他们一般回避在一旁。
“楼燕然。”绮罗笑道,拉着苏睿轩向他行礼。
楼燕然一点头,先浅笑着赞苏睿轩长高了,之后对绮罗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并不去哪,只是没事出来逛逛。”绮罗笑道,说完,眼中隐隐带着期盼地看向楼燕然身后。
“大哥还被娘亲拘在家中呢。你看起来……”楼燕然顿了下,不过几日不见,如今的绮罗看起来与当初又不同,眉宇间多了许多骄傲,一颦一笑,更添韵味。回想起枫姨娘枯木幽魂一般的形容,他忍不住感叹女人果然还是被疼宠着才会好看,就比如楼夫人,不知底细的人是觉不出猜不出她如今有多大了的。轻笑一声,楼燕然接着道:“看起来很像新嫁娘了。”
绮罗羞赧地低头,随后低声道:“你跟他说一声,叫他安心养病,别急着出门。”
“好。”楼燕然应道。
因观看魏王回城的人众多,楼燕然将姐弟两人引进身后的茶楼。
苏睿轩也不愿与旁人挤在一处,绮罗便与他带着张大娘等人进了那茶楼。
上了楼,果然近些日子与楼燕然形影不离的何羡之也在。
何羡之自然也能看出绮罗的变化,心中微酸,忍不住开口道:“楼老九纳吉的雁子还没抓到,你就这样高兴了。”
绮罗一愣,看向楼燕然。
楼燕然笑道:“大哥要弄对活雁给你送去呢,旁的他不要,说是定不要你委屈了。”
“……这算是什么委屈,弄了旁的野鸭什么的替代,我也不会怪他。”绮罗嘴上说着,心想楼翼然大大咧咧的,如今怎这样注意那些细枝末节了?
见绮罗翘起嘴角,心口不一的模样,何羡之又不甘道:“先前还不觉怎样,怎么如今他给你个好脸,你就这般高兴了?”
绮罗闻言也不恼,依旧笑道:“我就是一个女人,他对我好,我就高兴;他对我不好,我就伤心。”
何羡之忍不住哧了一声,见绮罗笑的明媚,一双眼睛想盯着她不放,心里更加酸涩,不禁想到她又不是什么女中巾帼有本事能自立自强的,自然如菟丝花一般缠在楼翼然身上,喜怒哀乐全纠缠在他身上。因又想到她这般变化,盖因楼翼然是她夫婿才会如此,倘若她的夫婿换了别人,倘若那人对她一般好,她定也会欣然接受。想通后,暗中嘲讽了楼翼然两句,何羡之平静下来。
绮罗不曾注意何羡之的变化,但是却实实在在地看出苏睿轩的不自在。
苏睿轩不宁地偷眼看了何羡之几眼,那日绮罗与他说过话后,他虽算不上自卑的地步,但在何羡之面前也觉低人一等。又因见了何羡之必会想到何丽人,面上就有些讪讪的。他此时尚算不上对何丽人情根深种,因此也算不上断情。只念起往日何羡之一再将何丽人从他身边叫开,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何羡之察觉出苏睿轩的不自在,径自告辞,楼燕然觑着他的神色,也要与他一同离去。
听着外面吵嚷的声音,显然是魏王府的队伍过去了。
绮罗姐弟也要走,但看着何羡之不愿与他们同路的架势,又悄声唤住楼燕然,颇为犹豫地再问:“楼翼然当真没事?”
“没事。”
“那他端午的时候能出来吗?”绮罗再问,手里拿着香囊,犹豫着是该亲手交给楼翼然,还是请楼燕然转交给他。
“他如今若不是怕娘亲迁怒与你早出来了,放心吧。”楼燕然轻笑道。
绮罗攥着香囊,脸上带着一抹嫣红,低声嘟嚷道:“他什么时候这样懂事了。”
楼燕然微微挑眉,说道:“他小时不懂事,长大了总该长进些的。”
因此话不似是在说兄长的语气,绮罗略带疑惑地看他。
楼燕然却是一笑,看着她后退两步,转身与急着要走的何羡之一同下了楼梯。
苏睿轩喃喃道:“不愧是我师父,竟然当真要抓了活雁子来跟姐姐定亲。”
“去你的,小孩子也跟了别人胡说。”绮罗嗔道,面上微烫,又拿了手背轻轻地贴在脸上,让脸上的红晕快些散开。
“姐姐这个时候才不像个老女人。”苏睿轩又笑道。
绮罗伸手掐了他一把,啐道:“越说越不像话,我是你能调笑的吗?”
苏睿轩装模作样地喊疼,又催促道:“姐,快走,下面早散了。”
“嗯。”绮罗应了一声,与苏睿轩一同下了茶楼。
在他们转身的时候,茶楼屏风之后转出一个面容儒雅,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上留着髭须,身后又跟着一男子,却是楼燕然口中替代宋先生的祝先生。
中年男子看着绮罗下楼,打量着她的身段仪态,叹息道:“相貌尚可,身段不错,只是其他的实在普通,不过也是个身无长物的女子。”
祝先生闻言,回忆起无碍大师说绮罗与他有一茶之缘的话,心想越是平凡普通女子,细节处见着她的品行,才越发叫人怜爱。
“再看看吧。”那中年男子又叹息道,步到窗前,看着楼燕然与何羡之一同离去。
路边的女子千姿百态,彷如那姹紫嫣红的娇花,那马上的两个俊秀少年,却一味地向前走,目不斜视,唯一的一次回头,也是去看那与他们背道而行的女子。
收回视线,中年男子举步步向楼梯。
正悠哉漫步向楼梯上走,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的钮太监微一抬头,见着那中年男子下楼,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来。
祝先生先一步将钮太监强行扶起。
钮太监随后冷静下来,腆着笑脸微微躬身立在一旁,等着那中年男子下了楼梯,无须吩咐,也随着他远去。
123 愿修燕好
绮罗是不知身后有人观望她,一径与苏睿轩沿街逛着。
绮罗往日里对街边的小东西虽有兴趣,但因心中总牵挂许多事情,又兼一心想着自己壳子里的人已经是个老人了,不该如小女孩一般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所以虽时常来逛,却也玩的不甚尽兴。
如今心里没了牵挂,又兼陪着苏睿轩出来,便放开了手脚,看到有趣的,新鲜的便拿给苏睿轩看。
看过了东西,绮罗领着苏睿轩去了苏家绸缎庄、古董店,将自家的买卖都指给他看了一遍。
苏睿轩也不是没来过这些地方的,往日进来,只觉自家生意兴盛,如今被绮罗剖析一番,他才知其中不同。
杨家生意做的比苏家还大,但苏杨两家之中,如今苏家越来越被人看做商户,杨家却是一如往前那般诗书传家。虽说里子是一样的,但是换了层面子,外面看着好看不说,与旁人交往起来也不露怯。
出了自家绸缎庄,姐弟两人一路缓缓向前走去,路边的女子也有袒胸的,苏睿轩瞄了一眼,因怕绮罗注意到他不规矩的眼睛,忙收回视线,略微低了头往前走。
“你看着咱们家跟杨家的区别了吧?”绮罗未看到苏睿轩偷瞄那些女子,觑着苏睿轩的神色道,“世家传承,是一代代环环相扣的,缺了一环,下面就乱了。外祖家生意归生意,他们的当家人还是读书的,总归那诗书还是在手里头攥着,即便赚了银钱,外头人的也不会将他家当做商贾之家,平日里结交的多是非富即贵之人,也方便他们招徕贵客。咱们家爹爹少了书香,这就是少了一环。没了这环,你若是不读书,人家也只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当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这一辈子顺理成章了,你儿子,你孙子也不读书,只经商,那不是更水到渠成的事?可见爹爹不读书,你若也跟着不读书,那咱们家商贾的帽子定是摘不掉了。”
苏睿轩见绮罗瞅着空子就教训她,一边有些不耐烦,一边又觉得等着她走了,为他着想的人便没了,往后再想听人训话也没了。便是苏清远、苏老夫人训话,也只知一味地拿着旧道理逼他读书。
“姐姐说的我懂,往后我定会好好读书。”苏睿轩应承道,绮罗的意思是一代不如一代,考不中是一回事,总要做出个一心向上的模样,不然贻误了子孙就是大错了。
苏睿轩年纪尚小,如今子孙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绮罗看他应了,心中稍安,又道:“也不能一味死读书。像舅舅那样不通俗务也不好。他不通,那杨家生意买卖必是要交给外祖看管,倘若外祖不在了,又是谁管?不说那管事们仗着他诸事不通胡作非为,只说,那……怀璧其罪,这么大的家业,觊觎者众多。若是连防都不防备一下,往后这家是必败了的。”便是不败,估计往后那家也要改姓石,不姓杨了。
苏睿轩嘟囔道:“我又不是书呆子。”
绮罗嗤笑一声道:“不是书呆子也有不通俗务的。比如说有人就嫌柴米油盐的事太过世俗,唯恐那人间香火气熏没了自己的锦绣文章!弄浊了自己的华然之气。”
“傻子!”苏睿轩嗤之以鼻道,先前绮罗便与他说过一些,因此提了这话,苏睿轩也知绮罗说的便是杨晔了。
说曹操,曹操到。
绮罗看向前面蹩进胡人酒肆的杨晔,如今杨晔瘦的颧骨更高,身上从未改变的倔强,年轻的时候算是傲气,如今只是强撑了。
“不能不经商吗?”苏睿轩也看到了杨晔,忍不住开口道。
“傻子,经商外头的名声不好,自己家里实惠着呢。不说利钱,自家吃用也方便。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众人不是不喜欢钱,只是不想拿到台面上罢了。”绮罗笑道。
苏睿轩老气横秋道:“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
“你知道就好。”绮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引着他一路逛过去。
直至傍晚黄昏时分,姐弟两人才回去。
看着那金乌慢慢消失在黑云红雾中,苏睿轩蹭了蹭绮罗,满眼期盼道:“我在学堂里听说人家有去城外住一夜的,说是见着那红日喷薄而出,十分的震撼好看。不如哪一日姐姐寻了师父,咱们去看日出?”
绮罗点头道:“若是你学业有长进了,我便带你去。”
苏睿轩忙道:“这自是自然。师父眼看着是跟状元无缘了,我总该叫姐姐沾沾光,看看那状元是什么模样。”
绮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拍手道:“那好,我等着沾你的光了。你师父是要考武状元的,小心你说他与状元无缘,他打你。”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便进了苏家。
苏老夫人听着两人一日的行踪,很是遗憾绮罗竟放楼燕然与何羡之走了,这样好的机会,若是能叫苏睿轩与他们多多亲近才好。魏王殿下回来了,楼家何家自然要时常过去与他来往,若是苏睿轩跟着跟去,定也能多见着魏王殿下几回。
因这样想着,苏老夫人面上就有些淡淡的,问话的声音也有些寥落。
绮罗见她如此,也将脸上的笑容放淡,微微偏头,一副不耐烦模样。
苏老夫人立刻重又笑起来,心想若不是苏睿轩与楼燕然何羡之差了一个学年,不能与他们朝夕相处熟悉起来,她才不会上赶着叫绮罗领苏睿轩出去。调整了嘴角的弧度,苏老夫人将今日他们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细细问了一通,又捡着好话,将姐弟二人采买的小物件一一夸赞一番。
绮罗见此,也随着她一同笑,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通,随后苏老夫人说她乏了,便识趣地走了。
因李思齐回襄城了,苏家暂时将绮罗的事抛开,一心盯着绫罗的事。
苏老夫人有心寻苏清远说话,但苏清远此时心里着急,也不耐烦向她报备。原来先前与苏清远来往甚密的钮太监,这几日竟说出要修身养性,闭门静心的话。
苏清远是不信这些的,平日里大鱼大肉吃着,如何魏王殿下一回来,他就要茹素吃斋了?
唯恐绫罗的事有变,苏清远越发烦躁起来,比之绫罗的亲父更要上心十倍。
那边苏清和是打定主意不插手的,任凭小杨氏如何催促,他只管道:“你别急,凡事有大哥呢。咱们两人不插手还好,一插手便是给绫罗身上泼污水,又叫坏心眼的人提起当年之事,你还想绫罗恨你不成?”
小杨氏闻言,又恨苏清和一副气定神闲模样,心想都是他的孩子,凭什么病了要嫁人了,都只该她一人操心?
李思齐回来引来的变故,在苏家中,只叫两人欢喜。
一便是大杨氏。大杨氏冷眼旁观,只在屋子里仔细保养装扮自己,先前苏清远又嫌弃她了,从她身边要走了玉叶,有意踩她的脸。如今能领着绫罗出门拜见魏王妃的只有她了,苏清远此次若不温言细语地讨好她一番,她赌咒发誓不会再做那等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的傻事了。她就等着看苏家能如何。
二则是绫罗。绫罗既欢喜又忐忑,心想李思齐成家了,应当比之先前稳重许多,再也不会一团孩子气地折腾她了。况且,这些日子苏老夫人等人都围着绮罗转,只将她丢给一个女先生,她忍气吞声这么久,总该要扬眉吐气了。于是乎,虽累了些,绫罗眉梢眼角仍噙着一抹笑。
李思齐回来,在苏家里头对绮罗绢罗等人的影响最小。
绮罗每日只绣嫁妆,绢罗偶尔过来帮帮手,悄悄地请教杨家的事。
虽彼此没有明说,但绢罗还是觉察出绮罗对杨家的认识比之曾在杨家住过一些时日的自己还要深。于是三不五时的,拿了莫姨娘从苏清远那里得的消息来与绮罗交换。
“爹爹说,那魏王妃是个端庄贤淑的,想来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人,府里的几个侍妾,有两个已经拿了名碟,定□份了。”绢罗轻声道。
绮罗如今心思又与往昔不同,若是以前听着这话,也要附和一声,如今心中反驳着“不容人的未必不是贤淑的”,口中说道:“怕是新婚夫妇,面软着,不好发作吧。”又想绫罗还是早早进去的好,趁着魏王妃与魏王也不熟稔,现在进去了,魏王妃便是心中不服,也不好太针对她。
绢罗笑道:“却也不是。他们也是表兄妹,自小一同玩耍的,虽说是两小无嫌猜,但幼时一同耍过,彼此应当是更熟悉的。”
听着绢罗说那个“也”字,绮罗心想绢罗对杨家怕是很有把握了。又想莫姨娘能在苏老夫人面前做老实人,又能得苏清远信赖,凡事说给她听,比之正室大杨氏,宠妾赵姨娘,段数不知要高上多少。想到这,暗中告诫自己那些平日里不常出头,看着又亲切的丫头才更要防备。
“这是不同的。那时两小无猜,谁也没往那处想。如今成了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夫妻,自然要另换了一种眼观,另换了一种心思。就好比,魏王若喜读诗书,魏王妃先前与他一同玩乐的时候还好,如今怕他耽于玩乐,自然要劝。这么一劝,先前一同吟诗作对的乐趣没了,魏王少不得要嫌弃起魏王妃了。”绮罗缓缓说道,心想先前她还当楼翼然是小孩子的,之后才又改观。可见那拜堂等等,不仅仅只是个形式。
绢罗闻言,心知绮罗说的不是魏王,是杨致之,也笑道:“正是,所以才说男人心易变。”
听着外边有人来了又走,绮罗问是谁。
初一回道:“是四小姐,来了在门前站一下就走了。”
绢罗轻笑道:“她怕是不喜咱们说这些事吧,到底她还是太小。”
“是啊。”绮罗应道,绡罗自幼无母,连大杨氏也不曾照拂过她,与绢罗的不言不语不同,绡罗便是有意出声,也总会被苏老夫人忽略,因此她心中自然有一股不平抑郁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