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妍笑道:“你父王早有个礼贤下士的名,那群人虽不堪,但头上个个顶着个贤能之辈的名,哪里是想打发就能打发的?”
楚静乔笑着说是,随即又低声道:“母妃,父王这是怎地了,昨儿个我看他冷不丁地对女儿好了许多。”
“傻子,你父王还说叫我好好教导你二妹妹呢,这都是骨肉连心的事。”石清妍说道。
楚静乔细想想也觉是这么回事,又嗤笑道:“静迁忒地傻,竟然就这般被人糊弄了。”
穷途末路之人,大抵都会做出旁人眼中的傻事。一个楚静迁、一个石蓝婕,都傻着“狗急跳墙”去了。
“你且去忙吧。”
“哎,”楚静乔答应了却不走,蹙眉道:“母妃,女儿想叫乡绅们出银子修庙,毕竟这是积福的事,且那边还在打仗,银子能省下一些是一些。”
“不着急,还没打春呢,就是地基也要好几个月才能打好。眼下那些想靠着银子被人层层举荐到你面前的人多的是,有泥水匠,也有木石贩子,还有铸金佛的作坊。你不如趁机好好整治一下下头人,将那些下头捞了油水的人全发作了,一是你在凤鸣岐山后立威,二是这么一来,那花费的银子自然少了。要知道欺上瞒下的人多的是,十两银子的香烛钱,他们若想,能叫你掏出二十两然后再拿了十两中饱私囊。”
“是。”楚静乔听石清妍提醒她借机立威,来回琢磨一番,也觉这是个大好时机,不然不温不火的,岂不是叫旁人以为她这少主人不过就是个幌子?因心觉自己此时也是“父慈母爱”下的姑娘,于是楚静乔那脸上就笑意不断,又甜甜地笑着称赞道:“我原以为父王不如何师伯、贺兰叔叔想的周到,昨儿个听他教训女儿,才知道父王才是真的高深莫测。”
“俗话说‘厚而无形,黑而无色’才是至臻化境的厚黑之道。你就将父王想成比贺兰辞、何必问高一点点的人吧。”
“母妃,什么是厚黑之道?这是哪一家的说法?”楚静乔敏感地捕捉到一个要紧的词。
“贪多嚼不烂,等你闲了我教你。”石清妍大方地说道,也不藏着掖着。
楚静乔心里回想着那“厚而无形,黑而无色”八个字,又听人说楚静迁来了,便说道:“定是来给她那奶娘求情的,昨儿个幸亏是时辰晚了,她不能过来,不然她定要来跪求母妃原谅她那奶娘呢。”
“你且忙你的吧。”石清妍笑道,早先她提点过楚静迁一回,奈何楚静迁一心记挂楼晚华,听不进她的话,对着冥顽不灵又看似软不叮当的楚静迁,石清妍想喜欢也难。
待楚静乔走了,祈年便一边帮石清妍要靠垫拍软一些,一边开口道:“早上王妃还没醒,奴婢又看秦姑娘催的急,便去替她说了情。原不料贺兰大人肯见奴婢,谁知贺兰大人当真见了,听奴婢一说,明白这秦姑娘是广陵侯夫人的义女,便答应了。贺兰大人还叫秦姑娘进京之后跟贺兰夫人多亲近亲近。”
石清妍昨晚上听楚律提过淑妃是如何羞辱太后的,此时再看贺兰辞这态度,不禁喜上眉梢,心想贺兰淳定是巴不得太后因忌讳广陵侯夫人还有淑妃两个冲贺兰家发难呢,如此,便是转向他们这边的意思了,“请了二姑娘进来吧。”
祈年答应了声是,示意祉年等掀了帘子叫楚静迁进来。
楚静迁才刚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见沉水脚步轻快满脸笑意地进来了。
只听沉水进来后说道:“王妃,甘姑娘抱着一只公鸡进府了。”
“公鸡不是叫她吃了吗?她帖子上不是要过两日才到吗?”石清妍讶异道,心知甘棠定是找了一只相似的公鸡送来了。
“据说顾侍卫送了她的轿子到锦王府角门外,翠墨说,甘姑娘只怕还有替顾侍卫求情讨要马匹的意思,昨儿个王爷嫌顾侍卫在这王府进进出出的太不将王府放在眼中,就叫人将顾侍卫赶了出去。眼下顾侍卫只有身上那一套衣裳,再没什么钱物,便是他想回京,也不能够了。”沉水幸灾乐祸地笑着,随即又走近,低声道:“西院里头说,昨日他们中几个兄弟使坏,打着王妃的名头又去人家斗鸡的院子里买公鸡,还说是王妃要再挑一头中用的,立时就叫那公鸡替贺兰道长跟闻姑娘拜堂。他们有意声张,只怕甘姑娘听说了,才耐不住急忙抱了公鸡来。”
石清妍不禁唏嘘起来:“怎地他们做了坏事要将名头推到我头上?”
沉水看石清妍不是真的生气,便笑道:“王妃放心,他们兄弟说了这也算是他们欠了王妃一回,日后王妃有事,只管吩咐。”
“果然是女生外向,如今还不怎样就向着西院了。”石清妍啧啧道,看沉水羞红了脸,又转向一直被冷落的楚静迁,心道这人还当是叫人没话说,一个丫头就能抢了她的风头,“你就没话说吗?”
楚静迁一怔,忙要跪下,说道:“母亲,奶娘她……”
“你的错还没罚,你就先提起你奶娘了。可去了内书房跟你堂弟赔不是了?”
楚静迁忙道:“去过了,堂弟他已经没事了。”因畏惧石清妍,不敢再提奶娘的事。
“那就跟祉年学管五个姨娘院子里针线的账,你可知道大约明儿个或者后儿个大永侯府就要来人的事?”
“……女儿不知。”
“那你如今知道了,该知道怎么办了吗?”石清妍又问。
“一切但凭母妃做主。”
石清妍失笑道:“你信得过我?”
楚静迁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女儿自然信得过母妃。”话虽如此,楼晚华凭空在王府里消失,这事叫她怎么想都觉得瘆的慌。
“罢了,跟你计较就是我小气,不跟你计较又显得我好欺负。你腹诽我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就连吴佩依家的小迎儿上回子见面也知道大场面上该尽量按着别人喜欢的样子说话,这也是有教养的模样。你教引嬷嬷也不缺,却还是这个性子,可见是你自己固步自封,不肯改了性子。我就不信你见了大永侯家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先忙着领什么差事,好好琢磨琢磨如何临时抱佛脚,也叫大永侯家的知道你这王府二姑娘是什么性子。”
“……是。”楚静迁因听石清妍拿了陆迎儿那没有根基的女娃跟她比,不由地羞愧起来,低了头,左思右想,只觉得石清妍这是在推搪教养她的职责,不然怎会只将她交给嬷嬷奶娘照看?虽是这般想,却也知眼下少不得要临时抱佛脚演戏给大永侯家的人看了。
楚静迁正敢怒不敢言地腹诽着石清妍,冷不丁地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瞧见一一身红衣的女子披散着一头卷曲的黑发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那女子走到石清妍面前,就坐在了脚蹬子上。
楚静迁心里将楚静乔、闻天歌的行事一一想了一通,心里纳闷自己老实规矩,除了昨日一时被人迷惑,再不曾犯过错,为何偏不得石清妍喜欢?
“王妃,爹叫我来找你梳头,然后去会一会一个姓甘的女人。”闻天歌说着,因觉麻烦了石清妍,便递上一小袋珠宝。
沉水接了珠宝,诧异地看向闻天歌,心说贺兰淳不是不满意闻天歌嘛?如今叫闻天歌去见甘棠,还要闻天歌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这岂不是叫闻天歌打压甘棠的意思?这般看来,甘棠在贺兰淳心中,是不如闻天歌的。
“去拿了梳子来吧,然后叫甘姑娘来蒲荣院来见。”石清妍心想当真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如何去看好戏,闻天歌就送上门来了。
醉月、祈年能忙去搬了一个檀木雕花匣子过来,将匣子放在小几上,一层层打开,就拿出了两面满月一般的面镜,四个小巧的巴掌大的抿镜,叫大小丫头捧了镜子立在闻天歌身边后,又拿出了各色梳子、篦子、镜子、发钉、发箍,因闻天歌头发松软不服帖,那些个簪子发钗拿出来又被收回去。
石清妍看楚静迁又木头人一样地站着了,“静迁可要留下看?常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等会子你只管将看到的想成是正室头会子见妾侍,如此,你也能有样学样地知道嫁了人后如何行事。”
“是。”因石清妍开口,楚静迁自然不敢不从,只是私心里想的却是跟石清妍不同,只觉得甘棠端庄温婉,必然是正室,这闻天歌,怪模怪样,多半像是贺兰辞一时兴起收留的玩意儿。
石清妍细细地拿了梳子打理着闻天歌的长发,又叫醉月、祈年等人赶紧地给她涂脂抹粉,看闻天歌安然地被她们打扮着,就笑道:“你往日里是素面朝天,如今可会不习惯?”
“这有何不习惯的?何大哥说了,我打扮了就是贺兰家的妻,洗了脸就是燕回关外的二当家,两不妨碍。”
石清妍心道何必问当真会开解人,只是他为何开解不了自己?
才想着,又听醉月说她收着几件益阳府内夫人们孝敬上来的新衣裳,因衣裳做的大了,石清妍不曾穿过。于是石清妍又叫醉月将衣裳拿出来,挑了件正红的给闻天歌换上。
待换上之后,瞧见大气又威风八面的闻天歌,石清妍啧啧道:“该叫贺兰大人亲自来瞧一瞧。”
沉水等人也忙道:“正是。”
说着话,沉水似乎又看出了哪里的瑕疵,伸手撩着闻天歌的裙摆,苦恼道:“这裙子颜色好,也漂亮,只是恐怕不好伸展了手脚吧?”
沉水的意思,除了楚静迁,其他人都懂得。
“要不,换一件?”石清妍建议道。
“不用了,我从不打女人。”闻天歌很是豪迈地说道,随即便听到屋子里上上下下失望的叹息声。

 

101春天到百花开五

石清妍这边正失望着呢,就见暮烟过来了。
暮烟过来后,将一个折子呈给石清妍,石清妍就顾不得再想闻天歌如何收拾甘棠了。
只见那折子十分正规,是个暗黄色锦面的,上面写着“益阳府藩王楚北徽致”,打开了里头就是满满的蝇头小楷。
略翻了一下,没看清楚里头写的什么,石清妍便先明白了古老娘为何催着古暮月多写几个了,这折子里满满当当的字当真显得楚律极有内涵,只是那楚北徽是谁,倒是让她很是费解,半日心想这大抵就是楚律的字了。
扫了一眼,看第一页里,楚律默写的是《女戒》,第二页里,写的是《女则》。其后几页,便是他洋洋洒洒地一一评价了一番烈女传、列女传、贞女传中的女子,林林总总,总也有几万字。
石清妍扑哧一声笑了,心想楚律这是要她集百家之所长?叫他划出道来,他倒是好,就做起文章来了,可见这做王爷的当真清闲。
“胭脂给我留下。”石清妍见醉月等人要收拾了脂粉钗钿,便忙出声问醉月要了胭脂,坐在上位拿了手指沾着胭脂,想了想,就胡诌一段拿了胭脂批改这折子:君决心遵从三从四德之心吾已知晓,不必再赘述。吾求之道,何在?何在?
石清妍写完了,便又递给暮烟,因两辈子没收到情书,只将这折子当情书看,心想着这样也算有趣,瞧见沉水几个脸色有些异样,便诧异道:“出了什么事了?”
暮烟看石清妍是只顾着看楚律给她写的折子,方才压根没听到她说话,便又说了一遍:“甘姑娘要去见王爷,王爷忙的很,哪有功夫见她?先听说她要替顾侍卫要马,王爷就不肯搭理;后头又听说她要见贺兰大人,奴婢就告诉她贺兰大人不方便见人,叫她来见闻姑娘;她也不肯,后头王爷问了一声,知道她跪在书房门外,为了彼此的体面,知道隔壁何公子在,就叫甘姑娘见何公子去。甘姑娘见了何公子,开口便叫何公子替她说亲。”
“说的是谁?”沉水忙问,眼睛瞄了一眼闻天歌,心道还能有谁,定是贺兰辞了,方才暮烟说第一次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暮烟也看了一眼此时只顾着新鲜自己装扮的闻天歌,说道:“奴婢并未听清楚,只记得甘姑娘进了何公子屋子,便跪下说早先何公子答应过她的,请何公子念在她父亲面上替她做主。”
“甘姑娘可知道闻姑娘在等着她的事?”石清妍问道。
暮烟犹豫半日,大着胆子道:“甘姑娘虽没说,但奴婢看她丫头的脸色,大抵甘姑娘是觉得闻姑娘出身……因此不肯见。”
闻天歌疑惑道:“这甘姑娘跟何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何大哥替她做主?”
“她父亲是我知己必问的老师,也是贺兰小道的老师。”
“原来是这样。”闻天歌点了点头。
石清妍心说这闻天歌当真明白了?
“请了甘姑娘来,她若不来,就告诉她,上了锦王府门不来见女主人,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中了,这般,也将她当顾侍卫一样撵出去,总之在她的搅合下,全益阳府的人都知道我看她不顺眼,既然如此,就当做我再看她不顺眼一次吧。”
“是,奴婢这就去说。”暮烟说着,便赶着向前去。
沉水伸手替闻天歌卷了袖子,又将她身上的貂皮小褂捋了捋,心道闻天歌这一身要想伸手扇甘棠巴掌还是能够的,“闻姑娘,其实有时候打女人,也大丈夫的很。”
醉月、祉年笑着附和道:“正是。”
闻天歌虽不大懂得中原人心中的弯弯道道,但是谁喜欢她厌烦她,她还是能看得出的,明白沉水这些丫头还有石清妍都是喜欢她的,因此也乐得跟沉水等人玩笑,笑道:“你们这几个要是到了关外,定然要被人抢去做婆娘,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能不能打女人了。”
“要是二当家的是男子,奴婢就嫁你。”醉月笑嘻嘻地说道。
“只要大当家的同意,你如今嫁了我也行。”闻天歌笑道,坐在左边椅子上,瞧见孙兰芝等人过来了,便与人为善地冲她们一笑。
孙兰芝、窦玉芬、董淑君、萧纤妤四人拿人的手软,又心知这闻天歌是贺兰辞的心上人,自然不敢怠慢她,也冲她一笑,待过来后,瞧见要紧的角还没来,这四人都略有些失望。
石清妍因这四人还算安分——昨日虽有石蓝婕遭了董淑君算计的苗头,但据石清妍所知,石蓝婕这也不是头会子遭董淑君算计了,比如早先西院的事,董淑君什么要紧的话都跟石蓝婕说了,唯独却“漏了”那一件,可见这事说来还要怪石蓝婕自己不长记性。是以昨日的事在石清妍眼中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此对四人也算是宽容,此时看她们来看戏,便许了她们一旁坐着。
早先出了白菜兔肉的事,此时这四人过来也不敢带了点心。
窦玉芬叫人抬了一盆子十分新鲜的水仙花过来,笑道:“王妃没事的时候看看花。”
“多谢你了,只是这花我不太会养。”石清妍说道。
“婢妾来替王妃养,只是婢妾想将家里兄弟的小女儿领来身边抚养,还请王妃施恩。”
“多大了?府里才来了两位公子,又进来姑娘,未免会传出流言蜚语吧?”石清妍笑道。
窦玉芬忙惶恐道:“王妃,婢妾绝无那非分之想。是才满月的,正月十五回家,瞧见那孩子姨娘生下她就去了,看她小脸生得干净,是以……”
“那就抱过来养吧,养在你名下,算是你养女,她虽姓不得楚,但到时候也不会少了她那份嫁妆。”石清妍看窦玉芬已然认命了,也乐得施恩。
“还请王妃给赐个名字。”窦玉芬忙又说道。
石清妍笑道:“我哪里会起名,你们家侄女都叫什么名字,你顺给给她起就是了。”
窦玉芬思量一番,终归想着侄女是要当做她养女养的,也算得上是锦王府的养女,未免那女孩儿将来跟秦柔一般尴尬,还是该早早地叫旁人都明白这女孩将来是要外嫁的,断然不会跟王府的公子牵扯上关系,于是就又觍颜笑道:“这女孩算是咱们锦王府的,她人在锦王府,哪能不叫王妃来起名?”
“你侄女们是什么辈的?”
“飞字辈。”
“那就叫窦飞琼吧。”石清妍随口道,说完了,才想她这随口起的名字都比楚律起的好,也不知道那贤淑二字会不会太沉重了,压得四姑娘不敢出来,出来了个头也有限。
窦玉芬忙故作惶恐地说道:“这可使不得,这飞琼乃是王母身边仙女,婢妾那侄女哪里配用这名字。”
石清妍笑道:“我起的有何用不上的?就这么着,等你侄女抱来了,再叫我瞧瞧。”
“是,多谢王妃赐名。”窦玉芬舒心地笑了。
因有一个敢吃螃蟹的,剩下的孙兰芝三人都不免动了心思,奈何董淑君、萧纤妤娘家人在京城,孙兰芝的侄女年纪又有六七岁了,跟楚飒杨的年纪太近了,料想石清妍是断然不许她领了那女孩来养的,她便识趣地不提,只等着叫娘家人给她拣个齐整的年纪小的女孩儿来养。
因侍妾们都去想领了女孩来养的事,众人齐齐走神,待听到这明间里丫头们的一声惊叹声,她们才醒过神来。
若说丫头们为何惊叹,原来甘棠终于来了。
但看甘棠的装扮,只见她穿着一身浅蓝衣裙,披着一条月白披帛就婷婷袅袅地,随着一*的荷叶香走了进来,若说谁配得上飞琼这名字,看样貌,也只有她了。
眉如远山,眼如泉水,秀色可餐……再配上闻天歌的一句话,叫人想不惊叹也不行。
只听闻天歌诧异道:“爹不是说你穿着布衣戴着荆条吗?”
石清妍等人心里叫了一声好,暗道甘棠是要来吓退闻天歌的,怎会布衣荆钗?就连贺兰淳都知道女子容貌重要,交代闻天歌打扮漂亮一些,这甘棠怎会不知——别提什么布衣也难遮挡住的容光,是女人都明白,女人还是多少打扮打扮的好。
又听到一声公鸡闷闷的哦哦声,闻天歌又问:“这公鸡阉过了?怎么这个叫声?”
石清妍等人心里又喝了一声彩,石清妍反复看向闻天歌,心道这闻天歌当真是“大黑无色,大厚无形”,开口两句话,句句都是给甘棠下马威,说她装傻她又不是,可见面对打扮的天仙一般的甘棠,闻天歌就只想问她的衣裳还有鸡是怎么回事。
此时早被人忘了的楚静迁方才因孙兰芝等人来,便让这几人坐,自己挨着最后边的座位坐了,此时见甘棠来,又见只有自己一人起身,待要坐下,又觉尴尬,陪着甘棠站着,看甘棠身后那小丫头怀中抱着公鸡又别扭。记起早先石清妍说这是正室与妾侍见面,只觉得闻天歌这话太粗俗了些。
果然,甘棠也是这般认为,将闻天歌口中的爹字忽略后,先听她提荆钗布衣的话,便暗道果然这女子是打听过她的消息十分在意她的,听到那“阉过”二字,脸上又微微有些泛红,早先听顾漫之说,她便不信贺兰辞看上的是这种女人,此时亲眼所见,越发不信,在她心里贺兰辞乃是贺兰世家的大公子,他自幼拥有的生活是帝王家的子孙也不能拥有的积淀了百年的尊贵,那样的公子,怎会喜欢上一个随口便能吐出“阉割”二字的女子?再看闻天歌相貌,心里微微泛酸,暗道这女人也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甘棠不懂姑娘什么意思,但这鸡乃是王妃所选,闻姑娘这般在王妃面前说,未免太失礼了。”甘棠无波无澜地说完,又俯身冲石清妍一拜:“甘棠请王妃原谅闻娘,闻姑娘一看便不懂咱们中原人的规矩。”
“甘姑娘太多礼了,只是这鸡并非本王妃那一只。”石清妍果断地说道。
甘棠笑道:“王妃认错了吧,这鸡哪里不像是原来的那一只了?”
“甘姑娘若吃了它,就知道这鸡肉质比早先那只更鲜美。”石清妍瞥了眼那只毛色发亮十分漂亮而又温顺的公鸡,心道这定是甘棠的下人从菜场里买来的。
甘棠一怔,听出石清妍讽刺她吃了早先那只鸡肉,一边想着谁告诉了石清妍这事?一边又想楚律不肯见她,何必问早先答应替她做主,如今又食言而肥,果然她在锦王府孤立无援,万事只能靠了自己,看了一眼闻天歌,心道贺兰辞如今要娶这样的女人,可见早先传扬出他寻找温雅多年的消息定是假的,定是他要逼着自己断情,才不惜屈尊降贵地跟这粗俗外族女子成亲。
孙兰芝等人会意,都猜到甘棠这是吃了早先那只公鸡,纷纷心想甘棠的火气竟然这样大。
楚静迁客套地给甘棠让座,原以为甘棠不肯坐,谁知甘棠就在她的椅子上坐下了,因自己没地坐了,又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甘棠坐到楚静迁的椅子上,虽位置偏后了一些,但好歹跟闻天歌平起平坐了,暗暗酝酿着如何跟闻天歌说话。
石清妍看了一眼谦让一番后便没座位可坐的楚静迁,几不可闻地一叹,也对她不抱什么期望了,心道就算是楚静徙这小人过来,她也要稳当当地坐在她左手又或者右手边。虽有让座的时候,也不过是虚让一下,哪个姨娘敢坐了姑娘的位子?这楚静迁的位置叫人给抢了,难不成她指望她这王妃一次次替她抢回来?又看甘棠,不厚道地美则美矣,到底不及闻天歌青春。
“闻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甘棠说道,这会子虽没瞧见各色瓜子,但石清妍已然是等着看她笑话嘲笑她的架势了……才想着,忽地就瞧见福年、醉月领着一群小丫头端进来了西瓜子、冬瓜子、葵花籽还有燕窝、银耳等羹汤,气息一滞,不禁心想这孙兰芝等人被石清妍贬为姨娘,又被她公然夺了侍寝的机会,为何她们要跟石清妍沆瀣一气,一同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