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既然用春婆婆来威胁阿邵,又怎么会杀了她?
“因为她,想给我自由。”
阿邵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春婆婆不想让阿邵因她而受困在周府,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他一直看着春婆婆的灵位,我读不出他脸上的情绪。
不知为何,我很害怕这样的平静。
将香插入香炉后,我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之时,阿邵伸手来扶我,我却瑟缩了一下,他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收回手。我咬了咬唇瓣,有种愧疚感从内心深处涌出,很想解释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邵望了我许久,忽然笑了一笑,道:“兴许我该站的远些。”
虽是这么说,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不敢看他,只得将视线落在香炉之上,看着那柱香一点点的燃烧。
“早在我看到那些书时,我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正如他十分懂我那样,我太过于懂他,一下子便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口中的他,指得是大叔。
“我娘身体不好,小时候,她陷入昏迷时只有我日夜陪伴在身边。她在昏迷中总会抓着我的手喊沉壁。不单是昏迷时,她难得清醒时,也会一个人喃喃的喊沉壁。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沉壁,后来我懂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是我娘心爱的男人。自我懂事起,就知道我娘心爱的男人不是我爹,若不是因为我,她何须在周府之中忍受我爹众多妻妾的欺凌?有时候我憎恶自己的存在,却又庆幸自己的存在,若没有我,我娘怕是早就去了。我自私的拖着她,即便她活得痛苦,我依旧强迫她活下去!那时候,她是我的全部。”阿邵的眸光变得深沉悠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整个人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全然不在乎我可曾仔细的听。“可惜后来她还是抛下了我,她终于解脱了。她死之后我恨过她,却更恨自己,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因为我是她的累赘。那个我称之为爹的男人,强娶了她,却又不肯好好爱护她,任由她在府中被众多妻妾欺凌,甚至连她死之时,他都不愿见上一面。不仅如此,他还在我娘亲死的那日,派人送来了一纸休书,以不守妇道之名辱我娘亲名节。你说多可悲,这样的人,竟是我爹。”
我与阿邵不同,父王倾其一生,爱的只有我母妃一人,生死相许。与阿邵相比,我的年幼时光过得十分幸福。可我十岁之后,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楚,所以我明白他心头那种痛与恨意。那种痛和恨意,能够腐蚀一个人的心,让人迷失自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十岁离开周家,以连为姓,入伍从军,在硝烟战场中摸爬滚打,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重回周家。春婆婆说,恶有恶报,或许真是报应,他那么多的儿子,接连死去,最后竟只剩下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我,为了让我回去,他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我多么不甘,到最后依旧屈服了,复以周姓,我为他征战沙场,奋血浴战,不顾生死,只为了保护春婆婆,然而到了最后,我仍旧没能保住她……这世上姓周的人何其多,姓秦的人亦不在少数,可是你与我,却偏偏沦落到了这般地步。”阿邵呛然,“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问吧!”
“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我喉间苦涩异常。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曾回到小村去找过你吗?那时我刚将春婆婆从燕京送回了邕州,待将她安顿好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小村,却只见到一个空荡荡的小村,我找到了村人们的坟,也找到了属于你的。我亲手刨开那个坟包,但里头什么都没有。”阿邵说得云淡风轻,“后来得了消息,昭仁郡主被裴家公子裴炎从凤岐山脚下的小村带回了岩都,我顿时就明白了小村中所发生的一切。这些都无妨,最要的是你活了下来,不是吗?”
“岩都元帅府来刺客的那夜,救我的黑衣人可是你?”他们的眼睛那么的像,我却一直不敢肯定,所以才会在怀州往邕州的途中不断的试探他,最后却选择了相信他。
“是。”
“从岩都元帅府将我带走的人也是你?”
“你以为是顾家的人吗?顾家的人确实想带走你,只不过他们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所以,在怀州你与我的相遇,也是刻意而为的?”我的手脚渐渐转凉,多么好的一个计谋。
“是。”
“你所谓的中毒亦是假的?”我兜兜转转,自以为处处小心翼翼,结果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圈套之中。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在你自以为逃离之后,我们一路跟到了怀州,途中我便想好与你偶遇。”阿邵的眸光顿时一寒:“只是没想到,我身边竟出现了背叛者。所以,中毒一事,是真的。我赌你会不顾自己正在逃亡而选择救我,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可是我却输了。从怀州相遇,一路到邕州,到我们成亲,其中我曾试探过你很多次,你从不曾想过对我说真话。”我笑不出来。
我输了,输得彻底。
“你想让我说什么?告诉你我姓周,周家唯一的继承人?”阿邵终于转头看我,“我曾希望你问上一句,只要你问,我定会如实以告,可你从不问。你从不曾问过我,一句都不曾。”
“这一路走来,何谓真,何谓假?”
“我爱上你时,并不知什么昭仁郡主,只知秦满儿。我执意娶你时,抛却了所谓的身份顾虑,试图拼上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你。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爱的人,从来都是秦满儿。”阿邵转身,拉开了厢房的门,阳光落在他的肩上,折射出迷离的光彩,“这世上那么多的真真假假,谁又分的清楚明白?满儿,如果一个人不够强大,注定无法保护身边的人。你如此,我亦然。”
阿邵走之时,我的捂着嘴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耀眼的阳光与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
媛真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递上了一方绣帕,我终于泣不成声。
他说的对,一个人如果不够强大,注定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注定受人束缚,永远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让大家久等了。
去外地喝喜酒的时候,遭遇小偷,身份证银行卡先进什么的各种东西都在里面,手机也差点落在店里,好不容易回来后听说好几个朋友丢钱包的丢钱包,丢手机的丢手机,所以大家多注意些,把身份证银行卡现金什么都分开放吧。
保险点。
第三十一章
元月初八,大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所有的人早早就打点好了行装,只消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前往西北。
在一番详谈之后,裴毅等人最终决定联兵退敌,由四家兵马中抽调出一批精锐部队,以大秦名将言盛为大将军,即日出发前往庆州、延州、上虞三城关卡鲁阳关,助三城守将阻止齐人从成州入侵大秦。而余下大队兵马则由裴、顾、宋、周四家共同统领,以我为尊,同时前往潜阳、藏山、柳州三城八百里开外的凤阳镇,以抵挡大齐的主要兵力进犯。
周氏与其他三家此番虽因齐人进犯而结盟,但骨子里的不合人人皆知,故而周氏此行单独出发,将在潜阳与大军汇合,故而我并未见到周绅。这样敢情好,若见了周绅,我又得逼迫自己隐忍。
一想起周绅,我不自觉又想起了阿邵,连媛真在一旁催促我都不曾发觉,媛真拉高了声音,道:“郡主,再不快点儿,怕是要耽误行程。”
我这才回神,大步走了出去。
西北天气阴冷,媛真为我备下了狐裘等御寒的物件,与军中将士相比,我全然不似随军出征,更像郊游。
邕州行馆外头,等候我的马车早已等在那儿,仆役将媛真为我备下的物件一一搬上马车时,站在一旁的宋世钊略带不屑的与裴毅说道:“女儿家就是麻烦,战场之上,腥风血雨,带上这些东西也不怕累赘!”
“自古以来,女儿家大多娇养,郡主娇贵,又畏寒,带上这些也无可厚非。”裴毅回头与宋世钊说笑。
宋世钊也不再说什么,大步跨向自己的坐骑。
我上马车之时,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裴毅就是这样一个人,懂得如何踩低别人,让别人失去反抗的机会。媛真为我准备的这些贵重的东西在战场之上本就用不着,但却是费尽了心思,我行李之中的物件个个价值千金,如今娇滴滴的我,在那些将士眼中,什么都算不上。
三人之中唯有顾渊一直没有说话,我从车帘中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神色自若,并不见丝毫不屑与鄙夷。
看来裴毅打压我的计谋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失败。
顾渊动作缓慢,似乎是察觉到我在看他,抬眸看了我一眼,面色平静温和,却让我压迫感平生。我放下车帘,看似轻薄却有厚实的帘子隔开了我的视线,外头的一切再无法入我的眼,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我们这一行,人数极少,除了数百精兵侍卫外,再无他人。裴、顾、宋三家的兵马从一开始就不曾靠近邕州,而是驻扎在邕州城外的金水镇营地,马车开动时,我尚且不在状态,待回过神时,队伍已经出了邕州,急急匆匆的赶往金水镇与大队人马汇合。
回神之时,媛真正看着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此我并不在意,忽想起一早就不曾见到人影的裴炎,遂问道:“裴炎呢?”
媛真道:“公子昨夜就赶往金水了,待抵达金水营寨,郡主就能看到他。”
我顿时明了。
裴炎连夜赶往金水以便调动裴家军,这么说来,顾西垣也该在那儿。裴顾两家都有年少有为的儿子可凋领军队,那么宋家又是谁在调令兵马?我听闻宋世钊膝下子嗣单薄,不过一子一女,幼子自幼身体虚弱药石不断,而女儿又娇弱胆小,此二人断不可能前往战场。相较于裴、顾两家派出的裴炎和顾西垣,宋家在金水的统帅怕是要弱了三分。
“公子与宋大小姐已定下婚约,算得上宋家半子,郡主无须多虑。”媛真轻而易举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像是在提醒我,却又像是在警告我。
我似笑非笑,“媛真,我并不喜欢多话的人。”
她噤声。
见她如此,我微微一笑。
看,这就是当棋子的悲哀,她是安在我身边的棋子,若我舍弃了她,她就失去了价值。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是生是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夜幕降临时,我们已在金水营地和大军汇合,出乎意料的是,全军上下丝毫未在营地之中多做停留,就连夜上路。
不单单是这一夜,此后数日,我们几乎都夜宿在郊外扎营。
大秦礼仪之邦,上元节对大秦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离开邕州的第八日恰逢上元节,受节日喜庆的影响,这一夜大军在野外就地扎营,没有像往常那样连夜赶路,但也仅仅是如此,丝毫感受不到节日的喜庆。
入夜之后,营地之中万籁寂静,营帐外的篝火噗嗤噗嗤的燃烧着,隐约还能听到枯枝烧断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偶有巡逻的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外头走过,在帐上映出了漆黑的影子。
我听着外头的那些声响,竟然没有丝毫睡意,翻来覆去折腾了一番后,我起身,出了营帐。媛真与我住在一起,见我这般,亦跟着翻身坐起,一路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离我五步之遥,不再靠近。
夜空好似蒙上了一块黑布,看不见星星,周遭出了篝火的光亮之外,再无其他。像这样的节日,焰火却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此地方圆数百里毫无人烟,自然也不会有焰火。我在一块石头上抱膝坐下,看着漆黑的夜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忽然想起了燕京的焰火,还有那琳琅满目的精致花灯。
有人在我的身侧坐下,我连眼角都不曾瞥向来人,就已知道他是谁。能让媛真毫无防备的容许他靠近,除了裴炎之外,再不做他想。
裴炎偏头问道:“在看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盯着我瞧了片刻,忽然拽起我,道:“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跳,幸亏反应够快,才稳住了步伐,没让自己摔倒。我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媛真一眼,她站在原地不曾跟上来,我心知裴炎不会伤害我,任由他拖着我朝暗处跑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光线越来越暗,我皱眉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裴炎的话让我万分莫名,他又不肯说实话,我只得继续跟着他。
片刻后,裴炎终于停了下来,我没收住步伐,撞上了他的后背,鼻尖顿时酸疼,他忙回头摁着我的肩,关心的问道:“满儿,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瞬间酸涩难忍的泪水已经褪去,我揉了揉鼻尖,应声道:“没事。”
他见我这般说,松了口气,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吹亮了火折子,火折子熄灭后,原本漆黑的四周忽然多出了些许亮光。
我下意识退了两步,惊讶的盯着裴炎手中的东西——
是焰火棒。
跳跃的火光映红了裴炎的面容,他的笑容在那光晕之下炫目万分,我望着他怔然出神,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裴炎将焰火棒塞在我的手中,道:“离开邕州时,我特地买的。”
“你……”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焰火棒,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炎朝我咧嘴一笑,视线落在远方,道:“满儿你还记得吗,我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哭泣时,你送了我许多焰火棒。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
我愣了愣,全然不记得这些。
我以为,我第一次遇到裴炎是在他被邻居家的小孩摁在地上揍的时候。
“你不记得了。”裴炎这话说得十分肯定。
细长的焰火棒燃烧的很快,但那光亮却烙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久久无法自拔。裴炎安静的站在我的身侧,没有看我,没有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来是这地方的夜景够美,才能让二位如此沉迷。”
夜风徐徐而来,夹杂这一丝冷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闻声回头,见到顾西垣正一步步慢慢朝我们走来。
裴炎也回了头,见来人是顾西垣,淡淡一笑,道:“的确够美,否则如何吸引顾二公子在此逗留?”
这儿并无外人,顾西垣也少了平日伪装出来的恭敬,视线在我与裴炎身上打转了一圈后,微笑道:“这儿倒是个私会的好地方,不过若是让宋伯父知道这些,怕是不大好吧?”
我猛得想起裴炎与宋家大小姐之间的婚约,神色微变。倒真是忘了这一茬,若是让宋世钊误会,势必不好收场。不过,裴宋两家的联姻之中,到底有几分真诚,谁也说不清楚,在邕州之时,宋世钊不是背着裴毅暗地里私会顾家的人吗?
“顾二哥,你管得似乎太多了些。”裴炎笑容不变,却不掩藏话语中的嘲讽。
“只是提醒你一下,你听也罢,不听也罢,与我又有何干系?”顾西垣不甚介意,待妥当之后,他忽然朝我笑了一笑,道:“这些日子,郡主过的可好?”
行军途中,辛苦是必然的,哪里称得上好?我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他又道:“吃到苦头了吧,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听从某些人的建议随我们一同去前线。”
“与大秦将士一同保卫疆土,吃点苦头又何妨?”我软软应声。顾西垣这人当真有些讨厌,自负,且不坦率,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人。
顾西垣轻轻哼了一声,道:“没想到郡主除了儿女情长之外,尚且心怀天下,当真让人意外。”
裴炎闻言,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极为用力,拉着我便走,不愿在搭理顾西垣。越过顾西垣身边时,顾西垣的一句话让我的脚步曳然而止,连带裴炎也停了下来。
顾西垣道:“我大哥派人传来了消息,说他正在潜阳等候郡主大驾,郡主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裴炎握着我的手又用力了些,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我陡然从顾西垣的话中回神,裴炎并未给我回答的机会,迅速拉我着我远离站在原地不动的顾西垣。
顾西垣并未跟上我们,甚至不曾动。虽已渐渐走远,我却仍旧隐隐约约听到他的笑声,轻轻的,在我耳畔徘徊不去。
回来时,见到媛真依旧站在早前的地方,一步都不曾移动。她见我与裴炎归来,顿时精神了几分,忙紧跟在我们身后朝营地内走去。
篝火燃烧的光线十分亮堂,让我有些不适应,眼角瞥到不远处巡逻而过的卫兵时,我下意识想甩开裴炎的手,却被他扣得紧紧的。
他不由分说,执意送我回营帐,路过主营帐时,竟巧合的撞上了从里头走出来的宋世钊和顾渊。
宋世钊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渊一眼,后将视线落在我身上,眼神意味不明,让人难以猜透的想法。而顾渊则平静万分的与我见礼,礼数十足,让人更看不出他的想法。
裴炎与宋家小姐有婚约,而我,和顾西丞亦有婚约在身,裴炎同我之间却又这般的亲密……我神色微僵,裴炎却显得十分坦率。
“放手。”我低声与裴炎说道。
裴炎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在我的注目之下松开了手。得了自由后,我镇定而又有礼的越过他们回了营帐。
我虽没有回头,却感觉得到身后有几道视线正紧紧的跟随着我……
次日天蒙蒙亮,大军便开始收营准备继续出发,我出了营地后,却看到了十分惊人的一幕——大军正分成了两大队,其中一列以裴毅、顾渊和宋世钊为首,余下的则以裴炎和顾西垣为首。
我的马车正停靠在中间,裴炎见我到来,策马上前,道:“郡主,寅时藏山守将陈寿命人送来急报,齐人派出精锐部队从水路突袭藏山,故而老臣等决定带五千精兵前去支援。您且随大部队先到潜阳,裴炎顾西垣二人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去支援藏山何须他们三人同时出动?无非是三人之间互不放心,又相互制约着,所以才会选择同行。
我的视线从裴毅身上移向顾渊和宋世钊,末了又落在裴毅身上,颔首一笑,道:“藏山就仰赖三位叔伯了。”
裴毅道:“郡主放心,有您的庇护,我军定能大退齐人。”
我也无心听他们说客套话,道:“军情紧急,你们速速出发吧!”
说罢,与媛真一同上了等候一旁的马车。
只听外头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启程,到分岔路口时,我微掀车帘,看到裴毅他们领着五千精兵朝左方那条路而去。
马车飞速的跑动,风掀起了车帘,车窗外的一切风景一闪而过,崎岖不平的路途颠簸感十足,这样的颠簸却没让我觉得有任何不适,反倒平复了一颗焦虑的心。
从邕州到潜阳,若是快马而行,约莫半个月的路程,但若是行军而至,连夜赶路的话,也需二十五日。我与媛真是女子,外出本就不便,多少拖了大军的后腿,故而原本二十五的行程耽搁之下便足足要花上二十八天。
这一路十分顺利,不曾遇到任何意外。
得知大军即将抵达潜阳城之时,我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变得躁动,当日顾西垣的话又清晰的响在耳畔。
顾西丞,此时正在潜阳。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错别字。
第三十二章
马车的速度已经渐渐缓了下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正躺在媛真的腿上,她低头看了我一眼,道:“郡主醒了?我们马上就要进潜阳城了。”
我闻言忙坐起,撩开车帘向外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变暗,马车旁傍了好几名骑兵,裴炎和顾西垣亦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脑子渐渐清醒后,我便想起来,大军正驻扎在潜阳城外的营帐中,此行进城的,只有我们几人,并数百精兵。
因战局影响,潜阳城戒备森严,我们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了下来,也只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便被放行,马车徐徐进了城,不知开向哪儿。
媛真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我却没有开口去问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闭上眼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容,我想起了顾西丞,却不知现在的他会是何等模样。我知道顾西丞如今正在这潜阳城内,极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却不免想起他来。十多年不曾相见,他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其实已经变得模糊,但我依然会记得他,因为他是我年少之时痴心恋慕的第一个男子。
过了好一会儿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媛真扶着我下了车。
此时天色已晚,早过了掌灯时分,好在那些灯笼让四周不至于太过昏暗,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大门上的牌匾上,牌匾上书“潜阳驿馆”四个大字,想必这儿便是我们一行离开潜阳前的落脚点。
裴炎已然步至我面前,道:“满儿累了吧?进去吧!”
我朝他笑了笑,心领了他的好意,与他一同朝内走去,而站在原地的顾西垣一直守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喜欢他打量我的视线,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很快便同裴炎越过他走进了驿馆。
潜阳并不若邕州等地富庶,故而这儿的驿馆并不像江南水乡那边精致华丽,虽是如此,房屋布局却自有一番粗犷豪迈,我从未到过西北,这样的建筑格局于我而言颇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