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凤歌
  • 另类小说下一章:暖冬
素衣盯着琳琅的模样,猜想着琳琅定是哪个富贵人家中的大家小姐,因为家道中落才会沦落到川州的。
早已经打起了瞌睡。马车行到宝应寺门口时,琳琅正好放下了书中的《世书》。
一行人正准备进宝应寺时,素衣眼尖,看到了不远处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孩子,破烂的衣服,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蛋儿,看不出什么模样。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残破的碗,碗里连一个铜钱都没有。同情心有些泛滥的素衣央求琳琅,道:“夫人,那孩子看起来好可怜,我们帮帮他吧?”
琳琅闻言看像那孩子,那孩子见琳琅他们一直在看自己,微微低下了头。琳琅想,那么瘦弱的一个孩子蹲在地上乞讨,怕是饿坏了。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素衣,吩咐道:“你带那孩子去吃顿饭吧。”
素衣接过银子朝那孩子走去,琳琅则带着其他人准备进宝应寺。才走了几步,素衣喘着气跑回来,说道:“夫人,那孩子不肯去。”
琳琅惊讶,看向素衣,却发现方才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孩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琳琅仔细打量那孩子,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倒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赢得了琳琅的好感。琳琅来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将银子递给那孩子:“这不是施舍,亦不是同情或者怜悯。权当是我借给你的,可好?”
孩子看着琳琅,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许久之后,他接过了琳琅手中的银子,甚至不曾说声谢谢,挺直了背朝原先的位置走去。
“什么嘛,我刚才好心要带他去吃饭他居然理都不理我。”素衣有几分埋怨那孩子不知好歹。
琳琅却笑道:“素衣,你不觉得这孩子很有骨气吗?”
素衣撇嘴,不再说什么。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宝应寺的大门。角落里的那个孩子一直盯着琳琅看,直到琳琅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低头,摊手,看着手中的银子依旧不发一语。
不知道缩在角落多久,寺院里出来一个僧人,其中一个开口道:“今天闻夫人来宝应寺礼佛,故而主持应了夫人的请求,特地准备了大量的斋饭,如若大家不介意,可进宝应寺用膳。”
末了,那僧人还来到他身边,和颜悦色道:“小施主,如若不介意,进宝应寺用膳如何?”
小小的身子动了动,他抬头,看到和颜悦色的僧人,站起身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宝应寺。
琳琅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半晌后,他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
离开宝应寺的时候,素衣怀里抱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琳琅觉得好笑。
末了,琳琅的视线从素衣身上转移到雕工精致、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上,心头冷笑。这一尊白玉观音,足足花了三千两白银。三千两白银,可以让多少寻常百姓过上好日子?
快要上车时,琳琅不自觉又望向先前那个孩子呆着的地方,却发现那边已然空了,心想那孩子可能已经走了,正要走向马车,却发现有人抓住了她的裙摆。
回头,再次见到那个孩子。
“你救救她吧。”那孩子说起话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
“谁?”琳琅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那孩子迟疑了一下,拉起琳琅的手,朝东而去。素衣抱着白玉观音,小心翼翼又急匆匆的指挥着其他下人们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一间破旧的小茅屋前。平心而论,这屋子挡不住风雨。
那孩子拉着琳琅进了屋子,屋子里有一个苍老的妇人,身着破烂的衣裳躺在稻草上,可惜已经没了呼吸。琳琅有些伤感,却又觉得那妇人是幸运的,至少那个孩子一直是想救她的。
原以为那孩子会哭,却是琳琅想错了。那孩子没掉过一滴泪,他走上前轻轻抚上了那妇人的双眼,然后走出门,在旁边挖起坑来。
用双手挖。
琳琅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看着那孩子一点点,挖出一个坑,也看着他手中的血没入干涩的泥土中,染出暗黑色。
素衣他们不忍心欲去帮那孩子,却被琳琅制止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孩子沉默的挖开泥土,直到那个坑可以装下那个妇人的躯体。那孩子将妇人的身体拖出小茅屋,拖进那个坑里,然后往上面一点点的撒下泥土,直到妇人的躯体完全被埋没在泥土中,堆起了尖尖的坟冢。
那孩子朝着无名的坟冢磕了三个响头后呆坐在地上,琳琅蹲下身,掏出绣帕用方才让下人去取回来清水细心的清洗那孩子手上的伤口。
“你知道吗?那个寺院里的人明明有能力救她,可是他们从未想过要救她。所以,她就这么走了。”那孩子看向素衣手中的白玉观音,“我讨厌神佛,若他们有慈悲心的话,为什么要让一个好人死掉?”
“你叫什么?”琳琅问。
他沉默。
“当我的孩子,可好?”琳琅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川州的秋天其实很美,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闻秋,姓闻,名秋。”
那孩子晶亮的眼睛看向琳琅,琉璃般灿烂的色彩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抓紧了琳琅的衣角,心想,或许,或许她是可以信任的。
闻秋,闻秋,是一个好名字呢!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老爷该急了。”素衣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原本他们用过午膳之后便可打道回府,不想出了点意外。
琳琅点了点头,牵着闻秋上了早已经在旁边等候着的马车。马车上三个人中,素衣依旧紧紧的那尊白玉观音,闻秋身上裹着素衣专门为琳琅准备的披风安静的靠着琳琅而坐,但却双目紧闭不愿再说话。
琳琅微微叹气后拿起《世书》继续看了起来。
末了,琳琅乏了,放下书,闭上了双眼。
闻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视线正好落在琳琅放在一旁并未合上的《世书》之上,上面赫然写着——
《世书?秋氏传》
燕京秋氏,我朝掌卦大家,族中每代必出知天命者,故秋氏人丁单薄,全族余一百三十一人。上古有训,得秋氏者得天下。
时嘉庆四年十月初八,天火降世,秋宅大火,无人生还。自此,素以掌卦知天命闻名天朝之秋氏一族灭族,世上再无燕京秋氏。
其中一个“秋”字上有水渍晕化了墨水的痕迹,淡淡的水晕在周遭泛出悲凉之意。闻秋抬眼,看向琳琅。
琳琅面上,有泪痕尚未风干。
闻秋(二)
马车行到半路时,和带了许多人出来找他们的赵伯正面遇上。赵伯见到琳琅安然无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琳琅不解,便听赵伯解释道:“多亏夫人回来的晚,未时这路上出了一伙盗贼,掠走了从宝应寺烧香归来的王夫人。老爷得到消息,怕夫人出事,便和我们一起出来找夫人了。”
“老爷人呢?”琳琅听闻王家夫人出事的消息似是不震惊,四下寻找,却不见闻不悔的身影。
话音才落,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后就见闻不悔驭马而至。将马儿在琳琅面前停稳后,闻不悔翻身下马,见琳琅安好,方才不着痕迹的焦虑之色也就一扫而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早在官府来报之时,听说那王夫人今日所乘坐的马车与琳琅的尤为相像。如若琳琅不曾在路上耽搁,或许今日出事的便是琳琅。
琳琅上前,正欲掏出绣帕擦拭闻不悔额上的薄汗,放想起早些时候为了给闻秋清洗伤口已然弄脏了绣帕,素衣将那绣帕收了起来待回家清洗。遂拉起衣袖为他拭去了额上的薄汗,笑道:“爷,辛苦了。”
闻不悔睨了琳琅一眼,道:“近来还是别出门了,外头怪乱的。”
琳琅应允,早已下了马车站在她身后惊魂未定的素衣惨白着脸色看向马车,喃喃说道:“菩萨保佑,夫人好心有好报,也多亏了这善心,今日才逃过一劫。闻秋这孩子还真是夫人的贵人。”
对于素衣的话,琳琅淡笑不语。
闻秋那孩子或许真的是她的贵人。至于菩萨保佑?
呵,谁知道呢……
“闻秋?”闻不悔一愣。
琳琅忙解释道:“爷,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今天也去了,我见他可怜,想留在身边。”
闻不悔望向素衣,素衣忙拉开了马车的帘子。闻秋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闻不悔微眯着眼打量着他,试图从他的眼底看出点什么。但是,他同琳琅一样,只从那清澈见底的双眸中见到自己的影子,再无其他。
那双清澈的眸子让闻不悔微微撤了点防备,琳琅又道:“爷,,我们就留下他吧。今日我到宝应寺本就为了求子,这孩子能与我相遇也算是缘分。闻秋这名字是我取的,我甚是喜欢……”
迎上琳琅期待的眸子,闻不悔犹豫片刻,点头。琳琅轻咳了一声,闻不悔想到她的披风正在闻秋的身上披着,遂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琳琅身上,淡淡的说道:“天色渐晚,我们也早些回府吧!”
风尘仆仆的回到闻府,琳琅在心底盘算着用过晚膳后为闻秋安排好一切便去休息,方踏进闻府的大门,就有下人匆忙的迎了出来,说舅老爷来了。
所谓“舅老爷”,就是此刻端坐在大厅之上对着闻家的下人们指手画脚的中年男人——闻不悔的舅舅李光耀。
舅老爷这称呼是闻不悔看在他是娘亲的亲哥哥的份上,勉强的称呼。早在七年前,闻家没落无人伸出援手时,这些所谓的亲戚已然被闻不悔摒弃。
或者不应说闻不悔摒弃他们,而是他们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率先摒弃了他。
李光耀一见闻不悔回来,立马收起刚才那颐气指使的模样,带着几分巴结讨好的笑容快步到闻不悔身边,道:“乖外甥,你可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闻不悔略带几分厌恶,不着痕迹的拨开了欲置于自己身上的肩膀。他很清楚自己这个舅舅没什么大本事,败家倒是不错,李家的家财在这几年都被他散的差不多了。
李光耀讪笑,笑容越发不自在,眼角在扫到琳琅后,鄙夷道:“贱民便是贱民,一点规矩都不懂。”
琳琅未怒,素衣护主心切,怒道:“舅老爷,您别当我们这儿是李家。舅老爷觉得川州有哪家的夫人比得上我们闻家的夫人高贵?”
李光耀当面被个丫鬟如此质问,脸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正要发怒,琳琅温声道:“舅舅,您何必与一个小丫鬟计较呢?素衣年幼不懂事,侄媳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琳琅的话虽好听,却没能让李光耀消气,他还欲发作,在闻不悔冷漠的眼神下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巧又注意到琳琅签在身旁的闻秋,寻到了发作的借口,嘲笑道:“乖外甥,闻家好歹也是川州首府,来往的都是这点下贱之人,着实降了你的身份。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了去。”
琳琅闻言,握紧了闻秋的手,手中的痛感让闻秋偷偷睨了琳琅一眼,轻轻晃了一下手,琳琅反应过来,忙松了手劲。
“舅舅,如若无事,以后你还是少来闻家吧。”闻不悔冷笑,“琳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这个孩子——”
他转向闻秋,道:“闻秋,叫声爹。”
琳琅一愣,随即一喜。闻秋聪明,露出笑,乖巧的叫道:“爹。”
甜腻的童音让闻不悔心头莫名一热,琳琅也甚是高兴。倒是李光耀脸色越发的难看,也忘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闻不悔使了个眼色,管家赵伯立刻上前,他吩咐道:“赵伯,送舅老爷。”
李光耀见闻不悔不念情谊,脸色忽青忽白,怒而甩袖而去。
他走后,琳琅松了口气,闻不悔又道:“以后舅舅上门都寻借口挡在门外便是,你不必为他动气。”
琳琅闻言,心头一暖,随即笑道:“爷既然认了闻秋这孩子,我带他下去梳洗一翻后让他去给爹娘磕个头吧!”
“不急,先用了晚膳不迟。”
闻家的下人各个心里都亮堂着,方才闻秋那一声“爹”足以让他们明白从今以后闻家多了个小主子。
晚膳之前素衣已吩咐了其他下人为他们家的新主子烧好水备用,琳琅细心,还派了人去成衣铺为闻秋临时添置了几套新衣,管家赵伯亦将住所安排妥当。
用过晚膳后,琳琅带着闻秋下去梳洗,让他换上了新衣裳将他带到了闻不悔面前。
闻不悔见到闻秋时,一脸震惊。
此时的闻秋,身着琳琅为他准备的小罗裙,秀发梳成双髻用红丝带系上,明眸皓齿,年纪虽小,不难看出其姿色之秀丽。
这是一个女娃儿。
琳琅见他震惊,笑道:“爷也不曾看出来吧,我们家闻秋是个小姑娘呢。”
若不是女娃儿,她怎会为她取名“秋”呢?
闻秋双膝跪地,向琳琅与闻不悔磕了个响头,道:“爹娘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素衣端上了两杯新茶,闻秋分别端给了琳琅和闻不悔。琳琅拉住闻秋的裹着纱布的手,望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说道:“从今以后,你是闻秋,忘却过往,只需记得自己是川州闻家的大小姐。”
忘却过往,才能新生。
闻秋眸中琉璃般的光华一闪而过,点头。
闻不悔想了想,说道:“今后,要听你娘亲的话。”
闻秋看了看闻不悔,再看向琳琅,见她恬静的面容上挂着浅笑,不自觉弯了嘴角。
闻秋,闻秋,确是个好名字。
随即,闻不悔带着琳琅和闻秋到早逝的爹娘灵位前磕了头,更是将“闻秋”二字添上了闻家的家谱。
打从七年前开始,闻家没有亲戚,一切不过都在闻不悔点头摇头之间。他既点了头,那“闻秋”二字便上的了闻家的族谱。
管家领了府中上下的下人来到大厅,闻不悔道:“今后,这便是我们闻家的大小姐,你们可都明白了?”
众人点头,齐声叫了声“大小姐”后,方在琳琅的示意之下离开。
闻秋环顾闻家布置高雅的大厅,心里刻画着这府邸的模样。
这儿,以后便是家了。
只是——她再次望向琳琅。这些平静,这个家,能持续到何时?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可以维持多久?
“秋儿,怎么了?”琳琅蹙眉,问陷入自己思绪中的闻秋。
“无事。”闻秋乖巧应声,“娘,秋儿乏了。”
琳琅笑道,“忙活了一天,让素衣带你去休息吧。”
素衣得了命令,领了闻秋往今天晚上临时清扫出的望秋阁而去。
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闻不悔端起茶轻呷一口,道:“这孩子进退得体,怕也是哪家大家小姐沦落至此的吧。”
琳琅只道:“爷放心,秋儿是个好孩子。”
一个看不出未来的孩子。
嘉庆七年九月二十八,川州首府闻家忽然多了个八岁的大小姐闻秋。外面传说纷纷,无非在说闻秋是闻不悔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由闻家那一直无所出的夫人琳琅领了回家。
流言纷纷,琳琅对此一笑置之。
=== 无辜滴分割线 ===
修改了个BUG。
故人(一)
闻秋在闻家住下的第二日,闻不悔便带了贴身的侍从及闻家商行中的一位管事去了临近川州的锦州谈生意,走之前他特地为闻秋请了私塾先生前来授课。夫子未到,琳琅暂时担起了这个担子。闻秋原就识字,琳琅也不知该教她些什么,索性将她带到了闻不悔的书房,任由她自己寻书去看。
“娘,我曾听人说起这《世书》,此书号称我大毓朝第一史,每半年更新一次,记载了大毓朝许多的事,可对?”闻秋指着书架之上的《世书》,露出好奇之色。
《世书》由史官编撰,记录了大毓朝开朝至今数百年所发生过的大事,每隔半年翻新印刷一次,为大毓国民争先诵读之作。
琳琅点头应答,闻秋对那书便失了兴趣。琳琅忽想起前两日看到的那段话,燕京秋家就好比一根卡在喉咙口的刺,咽不下,生生的折磨着琳琅。
曾经那么辉煌显赫的一族,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到头来,有几人能记得住?再过几年,又有几人记得?
“娘,不如我们上街去走走吧?”在书房转了一圈,便露出了小孩子心性,磨着要琳琅带她上街去看看。
琳琅见这两日她在家中也确是无趣,素衣亦想置办些胭脂水粉,遂应允,携了素衣、闻秋带了几个侍卫上街去了。
川州的街道对于甚少上街的闻秋来说充满了新奇之处,素衣细心,自然发觉她对于一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充满了兴趣,而那些有一定价值的东西她却全然不曾看在眼底。
这让素衣想到琳琅。
素衣跟随在琳琅身边这么久,亦不曾见她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看在眼底。她心想,闻家这个捡回来的小姐怕也非池中之物。
想着想着,忽笑出声来。她素衣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终于也学了几分聪明了。
走在前头的琳琅和闻秋同时停下脚步等素衣跟上,见她脸上一直挂着傻笑,相视一眼,皆猜不出为何。
闻秋毕竟是孩子,体力比之琳琅他们还是差了些,逛了一会儿后,闻秋指着前方的一家茶楼,对琳琅说道:“娘,我们去那儿歇歇脚可好?”
琳琅见她与素衣都有些累了,便应允了。
进了茶楼正巧遇上了茶楼里说书先生开说了新故事,絮絮叨叨,“且说这燕京秋氏,在我们大毓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秋家历代家主皆可窥知天命,在秋氏灭族之前,最后一任家主便是那秋无心——”
堂下有任不满,打断了那说书先生的话,道:“这些东西,《世书》上都有,哪还用得着你来说?还不快快换点新鲜的。”
亦有人耻笑道:“看先生年龄亦不大,怕也不清楚这段故事,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语毕,哄堂大笑。
那说书先生,平凡的样貌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看年纪亦才二十多岁,也不怪乎有人耻笑于他。他拍了拍案子,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后,又开口道:“各位且听我细细说来。那燕京秋氏,因窥知天命,本就人丁不旺。到了此辈秋无心之手,更是干起了那逆天改命之事。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嘉庆四年十月初八那场天火。这天火,可是上苍对秋家的惩罚啊!大家定好奇这秋无心到底干了什么大不为的事了?既说到这,那便不得不说当今皇帝陛下的长姐怡和长公主——”
众人听得起劲,私下纷纷猜测起这说书先生话中的真实性。此时,忽又一人怒而拍案而起,道:“大胆刁民,竟敢私下妄议我朝怡和长公主,是当何罪?”
原本还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那说书先生见情况有些不妙,圆溜溜的眼睛在四周溜达了一圈后,抱起自个儿的谋生工具溜之大吉了。
永乐三十八年先帝殡天,长公主怡和悲伤过度随之病逝。随后大毓朝流言纷纷,对于长公主多有中伤,当今皇帝与怡和长公主自幼亲近,一怒之下斩杀了三十余人,并下了命令,此后不许任何人妄议于长公主,违者斩。自那以后,再无人敢妄议长公主。
《世书?怡和小传》便是对于怡和长公主为数不多的记载,寥寥几句话,却记录了这个女子令人艳羡却也短暂的一生。
素衣不爱这类书籍,好奇的眸子在说书先生与琳琅身上来回转。那说书先生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喝给吓住了,哪里还敢往下讲?而琳琅安然坐着,看似一门心思在等那说书先生继续,自然也无心理会于素衣。倒是一直听得津津有味的闻秋像应对夫子的考试般说道:“长公主怡和者,永乐帝第一子。公主自幼聪颖,三岁擅文,五岁习骑射,勤勉,甚为精之。永乐二十八年,大毓与边境小国夙国一战,公主以八岁稚龄献计,独精兵两千、粮三万石轻取夙国。公主与帝甚是亲厚,至永乐三十八年秋,帝殡天,公主悲伤过度,不日,逝。后嘉庆帝继位,泣先帝、悲怡和,举国服丧三年。”
好在她们是在茶楼的雅间中,虽能听到大堂之上说书人的声音,却不易让人听到她们的声音,也不至于有人说她们一行人妄议怡和长公主。
闻秋清脆的童音在琳琅耳畔徘徊不去,她忽有不好的预感,望向闻秋。闻秋见她看向自己,眨了眨眼,回视琳琅。
“近来城内不甚太平,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琳琅做了决定。
此时闻秋亦在茶楼呆乏了,立刻点头。素衣虽还想看热闹,也只好跟着走人。素衣付了茶钱后,一行人匆忙的离开了茶楼。
到门口时,琳琅忽见一人自不远处的拐角走出,与路上一人攀谈起来。熟悉的面容与那挺拔俊秀的身影让琳琅手中一直进拽着的绣帕飘落在地,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素衣以为她病了,急急忙忙催她上轿,转而交代一旁的下人去请大夫。琳琅进了轿子后,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敏锐的洞察力让那人回头寻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视线,未果。
琳琅在轿中做了一会儿,颤抖着手掀起了帘子。再看向方才那人出现的地方时,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
人虽已经不见,琳琅心头的惶恐和不安却挥之不去。
闻秋似是察觉到她的惧怕,乖巧的投入了她的怀抱,小小的手臂环住了琳琅的腰,安慰道:“娘亲莫怕,即便是天塌了,还有爹顶着,我们都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