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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假思索地说,“他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穆彦没有说话。
我从后视镜看了眼他的表情,也抿住了嘴。
他发动车子上路,在深夜宽敞的长街上开得迅疾又平稳。
我靠着车窗,困意又有些浮浮沉沉。
前面将要到我家楼下了,有个大转弯,我想提醒他减速。
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已打了方向盘,车子流利地转过去,雪亮的车头灯光扫向路面——几乎同时,路边花坛里奔出一个小小影子,正正暴露在车灯下!
急刹车带起的尖利声响掠过耳边。
我被惯性推向前方,又被安全带猛然后勒,勒得肋骨生疼。
车刹住了,穆彦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僵了两秒,转头看我。
我失声问,“是什么?”
穆彦喉结动了动,沉声说,“我去看看,你不要下来。”
他推开车门的声音,令我一颤,下意识揪住胸口,脑子空白。
等待的几十秒是可怕的酷刑。
他走回来,打开我这边车门,俯身说,“你来看。”
我机械地点头,机械地下车,一步步挪到车后,看见了一只蜷缩在地,把头埋在后腿间瑟瑟发抖的小狗,地上没有血迹。
我的腿顿时一软,下意识抓住他胳膊,“我以为……以为你撞到一个小孩。”
穆彦长喘一口气,“我也是。”
我们走到小狗身边,没发现它有外伤,只是看它不停发抖,不知到底有没有被撞到。
穆彦又紧张起来,“会不会是内伤?”
我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看它皮包骨头的瘦弱样子,估计是只流浪狗,不会有主人,“这附近有家宠物医院,送过去看看?”
穆彦二话不说,俯身就去抱小狗。
“小心。”我怕小狗恐惧起来会咬人,但当穆彦张臂将它抱起来时,它只是低微的呜咽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望了望我们,满是哀求,尾巴甚至还摇了一下。
二十一章(下)
MAYA宠物医院的美女医生小舒正在值班,看见我们抱着小狗赶来,忙问怎么回事。
我说可能被车撞到一下。
穆彦立刻坦白,“是我不小心撞的。”
小舒医生脸色一冷,瞪了瞪他,“怎么开车的。”
穆彦不吱声,小心翼翼把狗抱到治疗台上,难得态度这么良好,也是做了坏事心虚。小狗呜咽着缩了缩,好像被碰疼了,穆彦赶紧摸着它脑袋说,“对不起!”
小舒医生给它做了全身检查,又照了X光片,发现右后腿有轻微骨裂,其他没有问题,只是比较虚弱,长期营养不良,称体重轻得可怕。这是只典型的柴狗,是流浪在城市里最不被人待见的狗,在某些号称喜爱宠物的人看来,非高贵品种的狗,唯一价值是被吃肉。
我们看着医生给它包好了腿,打上固定,安置好笼子和食物,小狗拖着伤腿一头扎在食盆里吃得心满意足,不时哼哼地抬眼看我们,尾巴摇个不停,完全没有埋怨穆彦这坏人撞伤它,反而感激不尽。
穆彦和我一左一右陪着这只小狗,看它吃东西。
小舒医生拿着登记本过来问,“狗狗没事了,安小姐,你先来登记下?”
我正要起身,穆彦走过去说,“我来吧。”
他登记完,支付了医药费,又预付了狗狗住院一周的费用,叮嘱医生给它喂最好的犬粮与营养膏,用最好的药。小舒医生总算对他露出笑脸,接过登记本看了看,“咦,这名字叫……安小澜?”
“啊?”我下意识回答,还以为在叫我。
小舒懵了。
穆彦皮笑肉不笑地把脸转了过去。
我反应过来,“不许叫这个名字!”
“那你说叫什么?”
“叫,穆小狗!”
“不行。”
“又不是你的狗。”
“难道是你的狗?”
“我……”我差点说大不了我领养它,突然想起家里的威震天,它小时候被方方领回来的一只吉娃娃欺负过,从此恨狗入骨。穆彦还没有出声,小舒医生却插话进来,“谁起名字都一样啦,以后是不是就你们领养它?”
听上去她把我们当成了一对儿。
我耳朵后面直发热,“不是,我家还有威震天啊,领回去要被那个醋坛子打死的……”
小舒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你家威震天太猛了。”
每次威震天来MAYA体检和做免疫,都要对其他猫猫耀武扬威一番,小舒医生已经很了解它的战斗力。只有穆彦莫名所以,“谁?威震天?”
“嗯。”我点头,“和我住一起的。”
穆彦的表情很诡异——想想一个外号叫威震天的很猛的和我同居的爱吃醋的家伙,这样的联想效果,让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威震天是只猫。”
他愣了下,似乎想笑,却露出一种“什么烂名字”的表情,转头问小舒医生,“收养它需要什么手续?”
小舒说,“不用手续,你给它办个户口就行。”
“那我养了。”他答得十分干脆。
“你确定吗?”我正色问,“养一只小动物不是很容易的事,你要承担它一辈子,生老病死都不能轻易放弃……”
“那当然。”穆彦不理我,却对小舒医生温柔一笑,“我会对它负责的。”
很明显的,小舒医生有点粉脸飞红。
我白了他一眼,“既然以后是你家的狗,叫穆小狗正好。”
他皱眉,“俗,要叫也叫穆……穆小悦。”
我飞快思索“小悦”这俩字有没有不怀好意的陷阱,却见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中学时同桌的女生,名字叫小悦。”
“哦。”我怔了下,笑着转过脸去看小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什么表情都不自然。
被穆小悦和穆彦两个耽误了一晚上,回家睡下已近半夜两点。
第二天肿着眼皮走出家门,在楼下正要拦出租车,却见一辆红色马6慢慢滑过来。
车窗滑下,里面开车的居然是孟绮。
“你的车?”我开门坐上副驾,奇怪地看了看车内,也不像新车。
“朋友的,他换了新车,这个借给我开。”孟绮淡淡回答,将车驶上大路。
“专门来接我的?”我看她一眼,由衷佩服孟绮能在不同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能耐。
“有话和你说。”她很干脆。
我想了下,决定开门见山,“如果是问正信的事,我建议你在一会儿的晨会上问康杰,他应该会向大家传达公司的态度。”
孟绮淡淡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正信的销售部经理确实和我谈过跳槽的事,那是三个月前,当时也对那边的薪水动过一点心,但是我从没做过对公司不利的事。”
她的话让我有点意外,更意外是她的态度和做法。
我皱眉问,“你是认为,有人怀疑你的职业操守?”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昨天,你们回公司以后,我给穆彦打电话问需不需要销售部的人也回来加班,他说不用。到晚上我才知道,还是有几个人被叫去帮忙了。”
我一时哑然,斟酌着话,“可能穆总是认为,你刚度假回来很辛苦,才叫别人来加班,小然不也回去休息了,我因为纪总的缘故不得不去,你想多了。”
孟绮目视着前方,语声平静,“安安,是你吗?”
“什么?”我诧异转头。
“如果是你怀疑我,我可以解释。”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懵了。
“正信找我,是通过谁搭桥的,你不知道吗?”孟绮僵硬地笑了一下,语速加快,“沈红伟和正信有广告业务往来,因为方方而认识我,替正信的袁经理约了我吃饭,就是这样!如果你从沈红伟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大可以当面来质问我,我问心无愧。”
原来还有这事。
我算是恍然,却也同时感到一股凉丝丝的滋味,不由自主想笑,却笑得无奈。
沈红伟做的这件事,别说我不知道,连方方也未必知道,他向来有些小动作,不足为奇。
孟绮因此感到惶恐,担心泄密的事会被穆彦怀疑到她头上,我也完全能够理解。
只是一个曾经的朋友,将我当成背后告密的人,这滋味说不上是酸是苦,或者什么也不是。
“孟绮,第一,我不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也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正信或者谁挖过你,都很正常,这个圈子本来就是四通八达,我们也挖过其他公司的人。你就算真的跳槽过去,也出卖不了公司什么机密,你只是销售主管,对新项目接触不多,除了手上的客户资源,没什么值得正信来买;第二,我不需要报复你,没有这个必要,不管你是不是破坏过我的订单,是不是抢过我的客户,这个职位都是你应得的,我的销售能力是不如你,这一点我完全认同。”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有前所未有的轻松,从未想过会当面对她说出的话,真正说出来,压在背脊骨上很沉很久的一包大石头仿佛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猛然发觉,在她面前曾有的自卑,已经不见踪影。
孟绮沉默。
我也不想再说什么。
过了很久,听见她开口,语声伤感沮丧,“穆彦对我成见太深,有些事真的没公平可言,我付出很多努力,你却完全不开窍,但他还是更看好你,我不能不嫉妒……那时候不是你一个人喜欢他,只是我用错了方法。”
“至少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只能笑一笑,满心苦涩。
也许是的,孟绮对穆彦是用错了方法,但用对用错也与我无关了。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销售部里总不乏依仗年轻貌美想走捷径的女孩子,有人连康杰都贴上去,何况是穆彦。这是一个圈子、一个行业的暗面,不是哪一个公司能改变的风气。
现在的穆彦已收敛很多,两年前更加轻狂不羁。
偏偏也是那个样子的他,像灯烛一样吸引着我这样的傻女孩飞蛾扑火。
我幻想在他眼中能够与众不同,却不知,习惯了被女人投怀送抱的男人,看谁都一样轻慢。
那晚车上发生的事,令我羞耻的原因,不是穆彦的拒绝,而是自己的轻率。
那之后我开始明白,太过谦卑的仰慕,怎能不被轻慢。
道理是已经懂得,但真的做到,却是现在。
一路无话到了公司,和孟绮在电梯里一笑而别,走时我拍了拍她手臂,表达安慰与善意,却没有什么掏心掏肺的话可说。一杯变凉的咖啡,加热之后再喝,已不是那个味道了。
到办公室坐下,就开始连轴转的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喝口水。
纪远尧在里面和Amanda通电话,已经讲了很久,门一直关着。
其间不断有人来找他,都被我拦下。
我正埋头处理文件,突然听见匆忙脚步声过来,抬头一看是任亚丽,忙叫住她。
她不耐地停下,“是纪总叫我过来。”
通常纪远尧要见谁,会通过我传声,只有紧要的事他才会自己打电话把人直接叫来。
我歉意地一笑,起身替她敲了敲门,“纪总,任经理到了。”
“进来。”纪远尧的声音低沉冷淡。
看着任亚丽走进去,我将门轻轻掩上,心里升起隐约的不安。
纪远尧与Amanda长达半个多小时的通话,任亚丽的紧张神色,哪一样都不寻常。
二十二章(上)
任亚丽进去并没有多久就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我对她微笑,她没有反应,木着一张精心化妆过的脸,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紧接着纪远尧叫进去程奕、穆彦和苏雯,这次门一关,就关到中午一点过,苏雯最先出来,满面春风对我笑笑,程奕和穆彦过了一会儿才一起离开。
我看了看时间,恰听见里面传出纪远尧的咳嗽声,起身敲门提醒他,“纪总,一点过了,先吃饭吧。”
纪远尧看见我显得诧异,“你还没去吃饭?”
我摇头笑笑。
老大们都还在里面忙,小秘书怎么好自己溜出去吃饭。
纪远尧松了松领带,抬腕看时间,“算了,我不吃了,你出去找地方吃饭,这个时间员工餐厅应该没有菜了,你可以晚一点回办公室。”
他的细心体谅让我默然感动,这人对秘书对司机都很宽厚,只是对自己马虎潦草。
我微微加重了语气,“你不去吃饭可不行,要是实在不想出去,我从外面给你带?”
他看着我,笑了下,“好吧,谢谢你。”
回座位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正要出去,见他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了车钥匙,对我微笑说,“算了,还是跟你一起去吃饭,免得整天被啰嗦。”
看上去他心情不错,没有风雨突变的迹象,我暗自松了口气,最近真是神经紧绷,什么都往坏处想。路上纪远尧悠然开着车,绕着兴致打量着街边林立的餐厅,最后将车停在一间意大利餐馆外面。我跟着他走进店里,说巧不巧,迎面见到一个很眼熟的女孩。
那女孩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目光移向纪远尧,似乎怔了怔。
他颔首一笑,没有说话。
我这才想起她是一家媒体的专刊部记者,和穆彦很熟,以前在我做穆彦助理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整个人透着一股世故灵活劲儿。我心里一咯噔,假装没看出她想要攀谈的意思,也只点头笑笑,和她擦身而过。
我有点为单独和纪远尧出来吃饭感到不安,看他的样子,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纪远尧只吃了很少的东西,看起来心情虽不坏,人却很疲倦。
有些人是可以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但长时间积劳成疾,一朝垮下来,也比平常人生个小病严重得多。我对这种人的想法再了解不过,也不记得是第几次对纪远尧啰嗦,他却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我忍不住对他说起前年父亲因胃出血入院,就是日常小疼痛不放在心上,那次险些被医生怀疑为胃癌,吓得我赶最早的航班飞回去,妈妈一个人在家几乎崩溃。
“好在有惊无险,化验出来不是癌症,但也让老头子受了很大的罪。”我叹口气。
“你父亲工作很忙碌?”纪远尧漫不经心地笑着,“除了工作忙这点之外,我没有更多地方再像你父亲了吧?”
我顿时窘住,有点小小郁闷,“哪有说你像老头子,我的意思是……算了,反正我怎么说都不对,以后不说了。”
纪远尧目光温润,“我知道你的好意。”
我低头吃饭不说话。
“生气了?”纪远尧歪过头来看我,笑容展开,声音柔和,“我是开玩笑的。”
“怎么敢跟您生气。”我专注地低头吃饭。
“你这丫头!”纪远尧失笑。
我早在心里偷笑了,偶尔被老板哄一下的滋味十分受用。
平时我很少对人提起家里人,几乎从来不提。
孟绮也只不过知道我父母亲在一所高校工作,对于他们做什么,并不清楚。大概真正知道我家里那些事的,只有方云晓,连沈红伟这个人我也不大放心,再三叮嘱方方不要对他说。
却不知为什么,面对纪远尧,我没有这种戒心。
纪远尧顺着这话题问起我父母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告诉他,父母都在外地,我从念大学起就没和他们在一起了。他问家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孩,我迟疑了一下,想说是,却已不由自主说了真话,“不是。”
无论谁问起,我都说自己是独生女,事实上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还有一个哥哥,是我父亲和他前妻的儿子。”我平静地说出一向不愿对人提起的话,说给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听,没有原因,只是在他目光注视下,我想说真话。
但说出来我又后悔,怕他会问下去。
有个被称为知名学者的父亲,和一个被称为画家的母亲,该是值得骄傲的事。
可我却是这个家里最黯淡的存在,一切平平,既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智慧,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才华,却有一个优秀得耀眼的异母哥哥,他的存在就像是为了提醒父亲,当他儿子年纪轻轻就表现出建筑天才的时候,他女儿还在浑浑噩噩学设计,看不到一点天赋,自小培养她学芭蕾、钢琴、绘画,却全都一事无成。混进大学里,依然无目标无理想,懒散度日。
用老头子的话说,“以后你有本事靠自己找工作,不指望你多了不起,只要饿不死,我就给你鼓掌了!”
我顶撞说,“那我等着你来鼓掌。”
那之后大约有一年多时间,我和老头子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他胃出血住院,把我叫回去。
其实小时候他也对我宠溺有加,只因我的叛逆和不成器,越来越失望。
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摆脱父亲施加给我的自卑,或许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摆脱。在个人履历表的家庭情况栏里,我只填写了母亲的名字,最不喜欢别人问起我的家人。
“你一个人在外,父母总是挂心的,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他们,能陪伴父母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能珍惜还是要珍惜。”纪远尧的语气很淡,仿佛有一点伤感。
我想起他孑然一人住在那高高在上的屋子里,不知他的家人又在哪里,心里突然就像被谁揉了一下,酸酸的不是滋味。他好像看出了我神色的不自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地说回工作上,问了我几件事情的进度,然后说,一会儿回到公司,先起草一份文件,关于把销售内勤工作单独剥离出来,成立专门的销售服务部,直接对穆彦负责。
这个想法,是前阵子程奕提出的,建议公司将销服工作进一步规范起来。以前没有独立部门,一直由康杰兼管,程奕认为这不利于团队的长远规划,要求把销服团队独立出来。这个建议本身不算紧要,被搁置了一段时间,却不知为什么纪远尧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我迅速将他提到的要点记在脑子里,冷不丁听见一句——
“任亚丽由人事部调往销服部负责筹备。”
“任经理?”我一愣,“那人事部呢?”
“人事部暂时由苏雯兼管。”
这突兀得让人措手不及的变动,他却说得这么平淡。
我直望着他,太过错愕,过了几秒才回过味来。
这意思是,任亚丽从重要的人事经理岗位上直接被踢到一个刚刚划分出来的,实际上只是销售部一个分支的部门去待着,且只是筹备,只是是暂时?从这分公司建立不久,就从总部派过来的任亚丽,Amanda一手培养的人,就这么被纪远尧说踢就踢了?
难道苏雯的动作真的立竿见影,就因为任亚丽在此次正信挖墙角的事件上负有间接失职责任,就受到这样的处置?总部能允许纪远尧这样做,Amanda能这样好说话?
那是不可能的。
任亚丽在那天会议上失措慌乱的神色,闪回眼前,像海面下的冰山隐隐约约浮现。
我被一刹那间浮出脑海的念头震住。
她?
这怎么可能!
二十二章(下)
没什么是绝对不可能,只要利益与诱惑的分量足够。
这个观点如果是在以往听到,我会不以为然地认为太低估了人的操守。
但在这一系列事件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操守“两个字也许和爱情中的誓言一样薄弱。
很久之后,我仍会常常想起在这间餐厅,纪远尧说过的这一番话,仍会想起任亚丽这个名字——假如一早知道她的“心计“导致的结果,她还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原来早在研发主管被正信挖走之前,她已经有所觉察,那个人同她一样,都是公司老臣子,同是从总部空降,在纪远尧手下同样不被重用,日常私交相当不错。那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流露过对公司和纪远尧不满的情绪,私下向任亚丽吐露说,他在纪远尧手下迟早待不下去。作为人事部经理,任亚丽没有将这些问题如实反馈给纪远尧,没有做出正面的疏通,而是迅速将这个动向反映给Amanda,作为纪远尧领导有误、导致团队离心的一个证明。
那个研发主管同时向Amanda和总部研发中心总监提出调回申请,得到的答复只是让他等待。然而有一个重要问题是,公司与他签订了三年的劳动合同,即将到期。
重要技术层面的员工,按理早该及时续签合同,把人稳住,这一点任亚丽十分清楚。
但她没有这样做,看起来,她非常乐于让这个自视甚高的嫡系老臣,做第一个揭竿而起的“功臣”,向纪远尧发难。
可她没想到去了正信的冯海晨一伙人,会在这时候来挖墙角,不仅挖走了研发主管,更挖走了他手中掌握的项目机密,将一个内部矛盾迅速激化成外在威胁。
她以为只是踹一块石头落崖,却牵连成了泥石流,这后果远远超出任亚丽所能承担的范畴。
连Amanda也不敢,更不会替她承担。
纪远尧得知研发主管不顾公司约束条款突然离职,自然产生怀疑,但真正把任亚丽整个卖给纪远尧的,正是之前一直在静观其变的Amanda——她把自己培养的人安置在各地分公司,随时关注着每个“封疆大吏“的一举一动,忠实为公司服务,受邱景国知遇之恩,追随邱景国已多年,地位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