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四下无人,我将堵在心头的怒意压低了发泄出来:“你主子不是已经回南秦去了吗?怎么你还留在这里!”转念想起他之前改口叫我的一声“萧小姐”,我的心头一震,咬着牙道,“他要你留下监视我?”
我说呢,南宫翌走得那样干脆,原来早就留了眼睛在西楚!怪不得那时我去见南宫翌并未在他身边看见面前之人,原来是想方设法混入皇宫里来了。
他略微垂下眼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属下留下保护小姐,日后供小姐调遣。”
供我调遣?南宫翌会有那么好心?
我再欲开口,忽而见他的面色一变,我也已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将面上的不悦收起,我从容开口道:“这花选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之人微微一愣,随即极快地反应过来,低头大声道:“奴才大喜!”
大喜?
我没忍住嗤的笑了出来,身后的脚步声近了,接着闻得另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道:“小姐,他的名字就叫大喜,奴才是双喜,都是全公公亲自挑选的!名字也是全公公赐的呢!”
回头,见那叫双喜的小太监抱着几幅画卷站在我身后,见我看他,他忙朝我行礼。一脸的乐呵,圆脸小眼睛,看着倒是很舒服。
双喜又道:“全公公说了,希望有二喜在小姐身边,能给小姐带来好运,喜庆连连,喜上眉梢,喜从天降,喜得贵子,喜…喜…总之就是双喜临门啊!”
“油腔滑调,谁准你们在这里偷懒纠缠主子!”全公公的声音隔空传来,吓得双喜一脸笑容霎时就散了。
他忙抱着画卷就朝前跑去。
全公公快步朝我走来,我的目光却再次回到面前男子的身上,蹙了眉道:“我喜欢这盆花,一会儿赏你。”
“谢小姐。”他依旧恭顺低着头,全公公已近了,他附于我耳畔低声道:“皇上来了。”
我点点头,明白不能在这里耽搁,又朝面前之人看了眼,这才随全公公往正殿走去。一路上,全公公的话不多,脸色也有些沉,我心下大约也知道了,定是在禧宁宫和太皇太后聊得不愉快。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太皇太后没见着我,能有什么好脸色给殷圣钧?
卷丹已热好了药膳站在殿外等着我,我未有迟疑,借了药膳便进去。今日本是为见玉宁哥哥出来的,如今目的达到,我把这药膳送了便早早回行宫去。
哪知进去了才知道殷圣钧将里头的宫人全都遣了出去,就连卷丹和全公公也没跟着我入内。
一侧的窗户半开着,微风卷着淡淡龙涎香的味道在内室肆意蔓延。
那抹明黄身影玉立在帘外,似乎是极为认真地在欣赏着新挂上墙的画卷。
“皇上。”我悄然将药膳搁在桌上,行至他的身侧。
他低低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问我道:“可有哪里不满意的?”
我这才本能地扫了一遍内殿,心下觉得可笑,只扭头向他道:“只要是皇上给安排的,商枝都喜欢。”
“真的?”他回眸凝视着我,墨深色的瞳眸微闪着光亮。
我点点头,问他道:“太皇太后找你说了什么?”
他看着我的眸华更深,片刻,才低笑道:“她同朕说了一些以前的事。”
我不自觉地蹙眉,太皇太后跟他说以前的事那就准没好事,难不成今儿是特意叫他去翻我和他以前的旧账的?提我从前做的那些对不起他的事?
心下细细一想,这若要算起来,当年依附太皇太后和晋王,貌似我做的没一件是对殷圣钧好的…
我正努力想着该如何应对,却不想他竟开口道:“皇祖母告诉朕你同四弟之间除却主仆情意,还有别的。”
四弟…晋王!
我冷不丁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从前每每我和晋王说话被殷圣钧看到,他的脸就黑得跟什么似的,太皇太后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对殷圣钧要立我为后万分不满,但又不好直说,便想出这样的离间计吗?
我狠狠地皱着眉心,抬眸直视着他,开口问:“那皇上觉得呢?”
他不答,却是反问我:“是你主动的吗?”
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起来,像是有热血往脑袋上冲,定定一想,我有主动吗?
恍惚中,似乎又清晰地忆起晋王那张倜傥英朗的脸来。我远远瞧见他与一众皇子大臣自殿内出来,待他走得近了,我才提着碧纱宫灯迎上去,小心替他照亮了路,低声道:“才下过雨,四殿下当心脚下滑。”
他的步子突然止住,地上少许的积水在灯辉照耀下烦着淡淡白光,有风吹来,红色木棉花瓣飞舞着飘落下来,掉在他的靴子上。
他一双明眸睨视着我,笑着问:“是皇祖母让你来给我带路的?”
我点了点头。
其实上头安排的人并非是我,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的便是让太皇太后最看中的晋王注意到我。
现下想来,算是我主动的吧?不过看殷圣钧的脸色,他显然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于是我摇了摇头:“不是。”
他拧起的眉心未见松弛,又问我道:“那便是他主动的?”
当年的事我实不愿说得太多,毕竟精明的太皇太后还活在世上呢,免得到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回不了头。
我心下一横,干脆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皇上还问这个做什么?”
“朕就是想知道。”他倒是突然认真起来了,深邃眼眸看得我心头一阵胆颤。
悄然攥着锦帕,我不免道:“晋王都不在世上了,皇上何苦还执着这些?我让卷丹将药膳重新热了一遍,皇上快吃吧,免得一会儿又凉了。”转了身要走,谁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吃惊回眸,“皇上…”
他面色沉凝,一字一句道:“朕不管他在不在世上,但是你的事,朕全都想知道!”
我暗暗抽了抽手,不悦地瞪着他,差点就脱口质问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安排降香在我的身边监视我?
他仍是继续道:“先前朕撞见你与他见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就不曾动过心,一次也不曾动过心?”手指圈紧了我的手腕,他深如渊的眼底像是忽而迸出火星来,分明是嫉妒与不甘。
我吃了一惊,上次对南宫翌的事他就冲我发过火,今日又对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执着的?虽说在他身边不过逢场作戏,可这样的殷圣钧却令我一下子也生气起来。
他还真当我是他的女人,只供他一人独占吗?
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是他殷圣钧的!
生气地用力推开他的手,见他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我当做未见,退开半步怒道:“时隔两年,看来皇上心里还是介意我曾效命于太皇太后的事,既然这样,那又何必要立我为后?”
他的眉心拧得更深,话语低沉道:“朕没说这件事。”
我不惧看着他:“没说又怎么样?你一口一个晋王,别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就算有什么,都过去五年了,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强装平静的脸色到底在下一刻崩塌了,他上前一步逼近我,冷冷道:“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朕就是看不得别的男人喜欢你,看不得你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即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朕也需要知道实情!”
我被他一步一步逼退至角落里,脊背抵上生硬玉璧,我咬咬牙,大声道:“皇上对一个死人也这样耿耿于怀,那我还没质疑你有三宫六院呢!”
他的眼眸一撑,似乎是愣住了。
锦帕吸附着掌心不断溢出的冷汗,我挺直了脊背望着他,“我还不曾入主凤仪宫,冯昭仪还怀孕了呢!若我也同皇上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斤斤计较,那是否要逼得皇上罢黜六宫?”我顿一顿,望着他逐渐铁青的脸色,轻轻加上一句,“皇上愿意吗?”
什么质疑他的三宫六院,什么要他废除六宫,这些全是我乱说的,我只是不想再和他纠结在晋王的事上。
殷圣钧不知是被我惊到了还是如何,竟良久良久未发一言。
只有那双眼眸至始至终都凝视着我看。
我终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用力地咬着唇,回想着是不是刚才说得太过分了,我不愿让他当我是他的女人,敢情我还真的拿自己当成他的皇后教训他起来了?内室静谧许久,只闻得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他终于开了口,却只低声问我:“冯昭仪的事你怎知?”
我谨慎睨他一眼,他看我的眼中倒是没有试探,说不出为何,这让我松了口气。我便老实回答他道:“她先前嚣张跋扈要教训我的时候自己说的,她说如今连贵妃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又见皇上并未真正想要处罚她的意思,我一想就猜到了。”
他眉宇间的川字皱得更深了,又是沉默了下去。
而我被这样怪异的气氛快逼疯了,逮着机会便借口说怕希儿等急了,匆匆忙忙就出来。
卷丹见我一人出来,吃惊地问:“小姐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我含糊应了,朝全公公道:“公公进去伺候吧,我回行宫了。”
说着,带卷丹朝凤仪宫外赶去,行至门口,我才又想起一事,止住了步子道:“我还有句话要和皇上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哎,小姐…”
卷丹的话未完,我已跑得飞快。
“大喜”果真还在原地等着我,见我过去,他已抬步迎上来。
我想过了,南宫翌即便是要他来监视我的,那也不过是监视我和殷圣钧之间的事,别的他也不会管。
“小姐。”他低头行了礼。
我不免多留,径直开口道:“长话短说,我要你去查沈又宸,我要知道瑶华公主的下落。”
明显瞧见他眼底的震惊,我转身走了几步,忽而又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片刻,才听他道:“属下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十三。”
第089章 眉目
南秦肃王府。
侍女替南宫翌系上披风,又取了一侧的狐裘围脖给他戴上,他已转身将桌上的匕首***靴筒内。
正要伸手去推房门,却有人在外头将门打开。
皑皑雪景中,皇后长孙氏披风厚重狐裘,双手抱着暖手炉站在门外。
南宫翌吃了一惊,闻得长孙皇后笑着道:“穿戴这样整齐要去哪里?”说着,她从容抬步入内,身后的宫女顺势替她褪下狐裘披风,静侍在她的身后枸。
南宫翌无奈,只能跟着转身过去,见她坐下了,他这才蹙眉道:“儿臣约了三哥去围场呢,母后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侍女小心沏了茶递给长孙皇后,她端起来暖着手,慈爱笑道:“本宫方才出宫时正好瞧见皇上召见你三哥,想来眼下正在御书房谈事呢,看来这围猎一事得往后推推了。”
“是吗?”南宫翌的长眉微蹙,随即又笑着坐下了,“母后怎好端端来儿臣府上了?也不差人先通知一声。畛”
茶水热气腾腾地漂浮在眼前,长孙皇后含笑望着眼前的儿子,他的笑容真切,前后丝毫瞧不出不妥,果然是长大了。
她却轻笑着道:“母后真该像今日这样偶尔突然来看看,也好知道我的皇儿成日里到底在忙些什么。”
南宫翌闻言便笑开了,自顾解开了披风递给一侧的侍女,蹙眉无奈道:“儿臣还能做什么?左不过便是读书练剑,偶尔和兄弟们外出打个猎,至于那些风月场所,儿臣可是从来不去的,母后难道还不信儿臣吗?”
长孙皇后满意道:“如此倒是也好,穆月,还不给殿下倒杯茶,本宫见殿下这样听话,倒是也放心了。”
穆月应了声,上前从王府侍女手中接过茶壶,倒了茶递给南宫翌。
茶香扑面,南宫翌闭上眼睛嗅了嗅,笑着道:“母后身边的人沏的茶也比儿臣府上的香,赶明儿若是有时间,母后便把儿臣府上这些个侍女都带入宫去调教调教,也好让儿臣也享享口福。”
穆月低下头退至一边,生下长孙皇后宠溺道:“净会贫嘴,既然香那还不喝?”
“自然要喝的。”他说着,低头抿了一口,“嗯,果然清香四溢,回味甘甜。”
长孙皇后不动声色搁下茶杯,浅声道:“你们都下去,本宫同殿下说会儿话。”
“是。”
鹅黄、浅绿的身影陆续退了出去,房门悄然合上。
南宫翌不觉蹙眉,不解道:“什么话还得让他们全都退下?”
长孙皇后白皙纤细的手覆上南宫翌的手背,她怔怔看了他良久,温柔轻叹道:“本宫从前把太多的时间都花在如何留住皇上的心上,不知不觉,本宫的翌儿竟也这么大了。”
“母后…”
长孙皇后又笑道:“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了一后二妃了,母后想…”
“母后!”南宫翌的眉心紧拧,打断了她的话道,“看来今日并非母后想见儿臣,是父皇让您做说客来的吧?”
既然都被他知道了,长孙皇后也并不打算隐瞒,径直道:“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本宫的意思,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个王妃在府上,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南宫翌的脸色骤然就冷了,不悦道:“看来您和父皇还真是不闲着,人选很多吧?也不怕挑花了眼!”
“翌儿,怎么跟母后说话的!”长孙皇后带着薄怒看着面前之人,他倒是丝毫不见惧色,直直道:“母后该知道儿臣心里在想什么,儿臣早有婚约,只要她不悔婚,儿臣定会谨守着!”
长孙皇后华美脸上的怒意却是渐渐散了,话中的尖锐也敛起,半晌,才闻得她淡淡道:“所以你便不管不顾,非要去找她?翌儿,母后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当真不想管母后了吗?”
“母后…”南宫翌的声音一哽,终是叹息道,“儿臣怎会不管您,父皇下令要儿臣回来,儿臣这不就回来了吗?”
长孙皇后却是哂笑一声道:“人是回来了,可心却没回来。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还不知道你吗?说什么正要出门去围猎,你老老实实跟母后说一句,你真的是要去围猎?”
话锋突转,令南宫翌不自觉地一愣。
长孙皇后继续道:“你回来敷衍了你父皇后便想再溜去西楚,你骗得了你父皇却骗不了母后。你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只要一个眼神,母后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别的什么母后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南宫翌的脸色更沉了,低声道:“既然母后都已知道,那儿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儿臣就是要去找她,带不回她,儿臣绝不回来!”他猛地站了起来,才要转身,也不知怎的,眼前一阵恍惚,他本能地伸手扶住了桌沿,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光,双腿一软,重新坐了下去。
他的目光骤然望向面前是茶杯,回想起穆月低头站至一边的模样,心中骇然道:“母后给儿臣喝了什么?”
长孙皇后俯身怜爱地握住他的手,他分明是想抽手的,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恨恨地瞪着面前美妇。
熏香袅袅浮动着,长孙皇后起了身,轻声道:“软骨散。”
软骨散…她是想…
南宫翌的脸色苍白,咬着牙道:“把解药给我!您不能这样对我!”
美妇又回头,目光温和望着他:“本宫听说楚皇要娶她是吗?你放心,母后会将穆月留在王府,楚皇大婚之前,母后不会让你离开王府半步。”
她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母后!”南宫翌拼尽了全力欲伸手拉住她,却拉了个空,整个人因为没了支撑,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认识不甘心,讶然问她,“您…您怎知道?”自东陵亡国后,父皇便不再同意他们的婚事,是以这件事他从未提过。
房门已被打开,长孙皇后回眸看着地上的南宫翌,眸华一闪,却是示意外头的段林入内将其扶起来,她并未回答他的话,只道:“好好在府上休息,母后会转告你三哥,就说你身子不适不能去围猎了。”
丝屡跨过门槛,闻得南宫翌愤怒道:“母后,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为回身,自嘲一笑道:“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懂。”
南宫翌几乎将整个人都压在段林身上,目光却始终灼灼望着面前的美妇,冷冷道:“儿臣知道那个高位对母后和长孙一族来说有多重要,诚然,它曾经对儿臣也同样重要,那是因为儿臣曾答应了要给她后位。倘若到最后,儿臣要失去心爱的女子,那么那个位子对儿臣来说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心爱的女子?”长孙皇后幽幽一笑,终是回眸看向连站也站不稳的南宫翌,她嗤声道,“帝王高位岂是儿女情长能左右的?”
南宫翌不觉好笑:“不能吗?那母后呢,您就没有爱过?”
“爱?”那仿佛是遥远的一件事情,又在冥冥之中带着一点可笑。长孙皇后仍是笑了笑,认真看着他道,“也许有过,但皇上的爱太飘渺,需要分享你父皇爱的人太多,所以本宫只好把所有的爱全都给了你。”
南宫翌心口一震,面前的美妇已带人远去。
段林将南宫翌扶至床边坐下,忧心问:“殿下没事吧?”
南宫翌的目光仍是望向门口,良久良久,他才似突然想起什么,猝然回望着段林,他冷声问:“西楚未来的皇后是桐儿,这个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段林吃了一惊,随即跪下道:“殿下,此事绝不是属下!”
不是他,那会是谁?
南宫翌用力撑了撑,果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怎么办…他的桐儿怎么办…
…
西楚行宫。
自那日和殷圣钧吵架又过去三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虽然气氛很紧张,可之后出了宫,我就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而从那日后,殷圣钧再没来过行宫,我估摸着估计我骂他太狠,他生气了。
“姑姑,父皇从来没有那么久不来看希儿过。”皇子倚在我的怀里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说话。
我笑着摸摸他的小脸,轻哄道:“嗯,说不定明儿他就来了。”
希儿的小手卷着我的发丝,内室的暖气熏得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却突然问我:“是不是父皇不要希儿了?”
“怎么会?”我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他只会不要我,怎么会不要你?”
听我这样说,孩子的好奇心马上起来了,拉着我便问:“为什么?”
我便口没遮拦了:“很简单啊,因为你是他生的,我不是他生的。”
噗嗤——
一侧的卷丹忍不住笑了出来,降香的脸色却奇怪得很,皱着眉头奇怪地看着我,我素来不喜降香,不顾她的脸色,继续道:“你和你父皇是亲人,亲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而外人和外人就说不好了,指不定哪天翻了脸就走人。”
“你真是这样想的?”
男子的话语冷不丁自我身后响起,我大吃一惊回过头去,见殷圣钧满脸愠怒负手站在门口。
满屋子的宫人都跪下行礼,我愣了下,这才抱着希儿起身朝他行礼。
连着三日不来了,眼下离天黑不远他倒是来了!
“父皇!”希儿甜甜地叫他。
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到底是有了温暖笑容,过来坐下,将希儿抱在腿上,伸手刮着他小巧的鼻子,软语道:“你可是朕生的,朕即便不要天下人也不能不要你。至于某些外人,朕只能在朕不要她之前,先得叫她给朕生个孩子。”
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这叫什么话!
希儿扬起小脸望着他道:“为什么要生个孩子?”
殷圣钧认真地解释道:“朕不能不要朕的孩子,孩子又不能不要亲娘,若如此某些外人还是要走,那朕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希儿似懂非懂,最后竟来了句:“希儿知道了,父皇想要姑姑生个孩子!”
“嗤——”卷丹努力地憋住笑,但还是失败了。
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朝他福了身子道:“既然皇上来了,那我先回房了。”
逃也似也出来,外面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却也未能平复我乱跳的心。
走出一段路,才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我才想回头问卷丹怎么那么慢,却惊讶地发现跟在我后面的竟然是殷圣钧!
呆呆地止住了步子,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他的身后不见全公公,只他独自一人。
走得近了,在我面前停住,他低头凝视着我,我还以为他是来质问我之前在希儿面前胡说八道的事,没想到他却是道:“那日朕也有不是,朕保证,日后不再问你四弟的事。”
错愕至极地看着他,这…算是道歉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继续道:“大婚诸事皆准备妥当,朕也已颁旨昭告天下,日子就定在五日后,明日起你便回丞相府住,朕的皇后还是得去相府迎娶。”
他目光盈盈看着我,好像上次和我吵架的人并不是他。
大婚的消息一早就开始说起,可真正确定日子了,我心里说不清为何又突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