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珠自眼眶滑落,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睨了东子一眼,低声道:“去外头守着。”
“少爷…”
“去!”
东子最终还是出去了,玉宁哥哥抬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他的眸色略沉,起身站起来,指腹徐徐摩挲着桌沿,开口道:“五年前我东陵边疆时有蛮夷***扰,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我跟着站起来,点点头。
他继续道:“那时边域防守已是迫在眉睫,皇上派援军前往边疆的途中却又得到另一个消息,封地的几位王爷在暗中屯兵,并且来往过密。而你的皇兄们仍在为把太子拉下马而努力,你的太子哥哥便联络了雍王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至此,朝中秘密再瞒不住。”
边疆的事我知道,可后面的一切彻底令我震惊了。
东陵未灭时,我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成天无所事事,觉得朝廷政治离开我是那样的遥远,我竟不知那个盛世底下原来早已是满目疮痍!
思忖片刻,我仍不能接受:“不会的,太子哥哥不会的!”
薛玉宁的眉心紧拧,他长长叹息一声道:“他会,他想保住储君的位子,想将来登上高位。”
“可我父皇还在世,他怎能那么大逆不道!”我咬牙脱口而出,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连痛也感觉不到了,我多希望这是我的一个梦!
然后,薛玉宁下一句话,彻底令我心如死灰:“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皇上早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话落如锤定,直击在我的胸口心尖。
他说我父皇病入膏肓…朝中的秘密…便是这个秘密?
从六姐的婚事定下,到后来我独自逃离皇宫,一路上,对父皇我心里都是有恨的。直到后来得知玉宁哥哥的死,我虽认定西楚的人才是凶手,可父皇也有责任,所以我对他一直都是恨的…
那道声音仍是不缓不慢地传来:“历朝历代,皇权更迭,无一不是血流成河,皇上不愿看到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却也终究阻止不了这样的事实。可他却担心王爷们各怀鬼胎,又怕届时保不住你和槿儿,所以才急急要将槿儿嫁与殷圣钧。皇上早就暗中调查过殷圣钧,知道他聪明睿智,颇有手段,即便将来无法问鼎皇位,起码也能给槿儿一个安身之地。还想着两国联姻后西楚能帮忙平定内乱…”
双腿仿佛也不是我自己的,分明是想动一动,却如灌铅一般的沉重,齿间尝出了血腥味,我颤声道:“所以我出宫去衡州找你,父皇一早知道,他是故意放我走的?”
薛玉宁抿着唇点头。怪不得父皇要郭淮安来看住我!
“那南宫翌…”
“也是皇上的意思。”他淡淡说着,又像是松一口气,“我原本还以为肃王未能保护好你,没想到倒是我误会了他。”
舌尖俱是苦涩的味道,我哽咽道:“你既是知道,怎么能…怎么能甘愿服毒!”
他笑一笑,清浅眼底带着一抹温嗔:“我就是因为看得透彻,才更明白凭我一己之力无力回天,才觉得皇上做的是对的。你已有南秦庇护,而槿儿…所以我宁可去死,宁可不给槿儿最后一丝希望,也要她嫁给殷圣钧!呵…”他猝然一笑,话语冷下去,“皇上看得没错,殷圣钧的确是个人物,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西楚会浑水摸鱼,灭我东陵!我不恨皇上当时的决定,我只恨殷圣钧未能保护好槿儿,还让她命丧黄泉!”
他的话语字字含恨,眼底的愤怒是我从未见过的深…
任由眼泪横流,我艰难地上前,伸手勾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低低道:“我跟南宫翌走后,他虽有心娶我,可他父皇却想要悔婚,我不屑接受一个求来的王妃,所以我来了西楚,妄想策反手握兵权的沈将军,没想到事与愿违。好在…好在你来了。”我扬起脸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玉宁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反握住我的手,回眸冲我一笑道:“你放心,想殷圣钧死的,远远不止你我二人。”
我听得一阵吃惊,心中猛地想起什么,脱口道:“你在镐京有内应!”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不然他一个外族人何以能在天子脚下落脚!还有宝春堂上下又是怎么敢将他藏匿于此!
他淡淡一笑,并未否认。
“是谁?沈将军?”我忍不住问他。
薛玉宁却摇头道:“你亲自去将军府都未能策反他,我又何德何能?”
“那是谁?”我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没想到他却拉我坐下,缓声道:“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安全。我已和那人说好,事成之后,还我们东陵疆域。”
我听得越发震惊了,急着道:“那人凭什么答应你?你给了什么筹码?”
他仍是温然笑着:“没有筹码,我救过那人的命。若连命都丢了,一切皆浮云。”
我再想问那个人是谁,外头传来敲门声,接着,东子端着一样东西入内,不悦地开口道:“公主该回去了,你的丫鬟在外面问得不耐烦,几次都想闯进来。”
我差点把卷丹忘了,对了,外头还有两个御前侍卫!
万一被他们知道玉宁哥哥在这里就糟了!
我忙站了起来,东子又道:“这是陈掌柜帮公主准备的药膳,拿回去直接热一热便好。”
药膳…是了,我正是为此事来的。
有些茫然地接过东子手中的药膳,暖意淌过指尖,我忽而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玉宁哥哥。他正淡淡望着我,瞧一眼我手中的药膳,低声道:“放心吧,药膳没有问题,现在还不能那么快取殷圣钧的命。”
我不觉蹙眉,心底突然五味杂陈,东子已帮我开门道:“公主请吧!”
将药膳抱在怀中,我又看向玉宁哥哥:“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好好保重!”
他笑一笑,轻弱扶风:“好。”
我亦是给他一枚笑容,这才跟随东子出来。我知道因为父皇的事,东子看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亲热了。脚踩着冬草软土,空气里尽是药的味道,我的脚步缓慢下来,敛声问:“玉宁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了?”
东子怒看着我,冷冷道:“那是鹤顶红,你觉得呢?”
鹤顶红…看来我父皇是真的不打算给六姐退路。
东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少爷这边我自有分寸,还请公主不要自作多情去请什么太医,免得弄巧成拙!”
我咬着唇点头,如今什么局面,我自然也清楚。
呆呆地行至前厅,也不知东子是何时离开的,直到卷丹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卷丹好奇地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我忙换上得意笑容,压低声音道:“我请陈掌柜教的药膳,都做好了,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卷丹的脸上笑开了花,拉住我的衣袖道:“小姐你对皇上真的太好了!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
我僵持地笑着,端着药膳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我才不会对他好,也不指望他喜欢我!

回行宫先去看了希儿,哄了他睡下,我才去了重华殿。
殷圣钧还未回,我独自在桌边坐了,降香取了披风给我披上,我睨她一眼没说话。她却蘸了水在桌上写道:药膳冷了,奴婢去热热。
说着,她伸手便要来端,我给直接拦下了:“不必了。”
降香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别过脸不去看她,脑中满满的想的全是今日玉宁哥哥对我说的话。
他说现在还不能杀殷圣钧,那他一定有缜密周详的计划,想到此,我悄悄松了口气,从今往后,我再不是一人孤军奋战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嘴角一歪,竟是笑起来。
恍惚中,仿佛感觉到玉宁哥哥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在我耳畔宠溺地道:“怎么睡在这里?”
我往他的手臂上蹭了蹭,贪恋他身上的温暖,睁开眼睛,却对上殷圣钧温柔恣意的双瞳,我冷不丁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皇上!”
他何时回来的?
他笑着拉我过去重新坐下,蹙眉道:“朕听他们说你在里头等朕,怎的就睡着了?若是太累,就早些回去。”
我按捺住疯狂乱跳的心,勉强笑着道:“哦,我给皇上做了药膳,等皇上回来吃呢。”
“真的?”他满脸疲惫瞬间被笑容掩盖,目光落在桌上,伸手过去道,“是这个吗?”
一侧的降香突然跑上前来,拦住殷圣钧,在桌上写道:奴婢去热一热。
我蹙眉横了降香一眼,见她的眼底藏着焦虑,我忽然就明白了,她这哪里是要去热药膳,她是怕我在里面下毒,想要去验毒的吧?
在我面前她不好直说,只能用这样的托词,果真对殷圣钧忠心耿耿!谁知殷圣钧却径直端起了药膳,打开闻了闻,浅笑道:“不必热,还有些暖,你们都下去吧。”
降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殷圣钧的脸色也只好退下了。
里头只剩下我与他二人,他坐下来拿起勺子便要吃。
我不禁拉住他的手,咬着牙道:“皇上就不怕我在里头下毒吗?”
他却淡淡反问我:“你为什么要下毒?”
我一怔,不知该如何说话,他又笑着道:“你亲手给朕准备的,即便有毒,朕也敢吃。”说着,他已低头尝了一口,“嗯,好吃。”
泛黄灯辉掩映在他的俊颜上,他吃得越发津津有味,脸上眼底全是满足的笑容。我心底一阵恍惚,难以想象竟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设计害死我的六姐,灭了我家国…
“想什么,那么出神?”男子轻柔话语缓缓传来,我这才看向他,思忖着才要开口,忽而瞧见他印在袖口的血渍,已不是艳红之色,看来有些时候了。本能地拉住他的衣袖,惊问他:“哪里来的血?难道是你的伤…”
“朕没事。”他轻声打算我的话,顺势握住了我的手。
不是他?
他是同殷东漓一道出去的,即便有事谁都会冲在皇上前面,难道是殷东漓受伤了?
我才想问他,却被他抢先道:“放心吧,也不是东漓。朕同他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大约是在哪里不慎沾上的。”
我更是觉得奇怪了,他望着我温和一笑,又继续吃着药膳。而我一颗心却沉了,若他真的是去了刑部大牢,那是什么样的囚犯能让他堂堂九五之尊去接近?
第086章 喜欢
“皇上怎么好端端去了天牢?”望着殷圣钧吃得有味的脸色,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淡淡地“唔”了声,含糊道:“有点事。”
我心下越发奇怪,但也知道话已至此我是不好再深入问了,免得他起了疑心。见他吃完,我伸手递了帕子给他,他不接,明澈眼眸浅浅凝望着我,笑着道:“你替朕擦。”
我握着锦帕有些尴尬,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你的御侍宫女,那我叫卷丹进来。”说罢我转身要走,男子有力的手指飞快地捉住我的皓腕,我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力量牵引过去,他已握住我的手拭去嘴角的药汁,笑弯了眼道:“可你却是朕的夫人,夫人替为夫做这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还…还不是!”本是想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话,却不知怎的,卷至舌尖居然就没了气势,只余下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势要抗议他方才的话旒。
他“嗤”的笑出声来,霸道地拉我坐在他腿上,开心笑道:“朕若记得没错,当初可是你自己开口要这后位的,怎么,现在难道想反悔了?”他笑了笑,未待我开口便道,“不过眼下,你想反悔也晚了。朕又是求丞相收你做义女,又是千方百计令希儿亲近你,就连你嫁衣的图样朕都已让尚服局改了三回了,你说不嫁就不嫁,以后叫朕的颜面还往哪里搁?不行不行,别的什么朕都可依你,这事你可不许抵赖!”
他的话里三分戏谑七分认真,明亮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干净。
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我才是那个阴险十足的小人,正在残忍地伤害辜负一个善良的人女。
掩住心头惊慌,我挣扎地从他的怀里起身,紧张中闻得他闷哼一声,我吃惊地回头,见他一手本能地按住伤处,蹙眉望着我道:“这里又没别的人,有什么好别扭的?”
我有些心不在焉:“我弄疼你了?”
他又眉开眼笑了:“不碍事,朕…”
“那我把东西收拾下,皇上身上有伤就早点歇息吧!”我打断他的话,假装勤快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不悦道:“朕话还没说完,你那么急着做什么?还是,你不想同朕待在一起?”
我咬牙暗暗在心里道:当然不想!
不过面前仍是挂着笑,虚伪道:“是太医说要皇上好好休息,我怕打扰你养伤。”
听我这样说,他的眸子又亮了,笑着道:“朕也的确该回宫去了。”他顿一顿,见我不解的神色,缓缓起了身才道,“肃王回秦了,朕明日还要早朝,今晚就不宿在行宫了。”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那明日呢,你来吗?”
“明日啊…”他似乎极为认真地想了想,终是遗憾道,“前朝事情多,朕还要准备我们大婚的事,怕是有几日都不能来。”
有几日都不能来?
不行,这怎么可以!他不来,我就没有借口去宝春堂学药膳,那我怎么见玉宁哥哥!
我心中焦急得不行,他略带粗糙的指腹抚着我的眉心,蹙眉道:“怎么了?就是几日见不到朕而已,朕也会想你的,等朕把你迎回宫,自当日日相见的。”
我心中不免悄悄地“呸”了一声,自作多情,我想见的才不是你!
只是那个原因是万万不能让他知晓的。
无奈,我只得厚颜无耻道:“可我想给皇上做药膳,想皇上的伤快些好起来。你若不来行宫,那我的药膳怎么办?”
他蓦地怔住了,墨眸似一汪清泉,盈盈地凝视着我,我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才低了头,他已经靠近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软语道:“真好,朕的傻丫头知道心疼朕了。”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他柔软薄唇印在我的额角,高兴道,“朕身边有人伺候着,你就放心吧。”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外头不太平,朕也不希望你到处走,这行宫也不小,横竖就这几日,想来也不会太无聊。”殷圣钧放开我,轻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了。”
他又深情看我一眼,随即转身出去。我提着裙裾小跑着追至门口,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全公公和两个宫女迎过去,两盏碧纱宫灯在风中摇曳着,不多时,一行人已远了。
“小姐,皇上都走远了,你还舍不得回吗?”卷丹掩着笑在我面前悄悄地道。
我猝然回神,见降香也在一旁看着我,先前眼底的焦急已不再,淡淡地带着一抹释然。我径直转了身道:“去看殿下。”
“是。”身后的宫女忙都跟了上来。
今夜无月,到处黑森森的,微薄的灯管透过碧纱将人影拉至很长,清冷风里,我咬牙握紧了双拳,眼下在宫外我都不能去见玉宁哥哥,日后回了宫可怎么办?

“姑姑。”希儿小小的手勾住了我的手指,一脸的不高兴,“你说要给我讲故事的,为什么讲了一半就不讲了?”
“啊?”目光窘迫地落在孩子满是期待又略带不悦的小脸上,我赔笑着问,“我们讲到哪里了?”
孩子嘟着嘴,气呼呼地道:“不告诉你!”
呵,这小孩,还真的来脾气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悄悄看了眼卷丹,卷丹小声道:“那个人捡了只兔子。”
“哦!”我恍然大悟,忙道,“那个人在树下捡了只兔子后就天天去等着,妄想有一天能再捡一直撞死的兔子,可是日复一日,一直没有捡到。”
“啊!”希儿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问我,“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饿死了。”
谁知我的话音才落,便见希儿“腾”的跳起来,站在床上一本正经地道:“才不会的!”
我好笑地看着他道:“怎么不会?你想啊,他成天只想着碰运气,不劳作,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
希儿仍是认真地道:“那我父皇也会开仓放粮的,不会让百姓饿死的!”
卷丹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道:“殿下,这是个故事呀,皇上可没在里面!”我却皱了眉,轻声问他:“这话谁告诉你的?”开仓放粮这样的话可不是一个四岁孩子能说得出来的。
希儿回眸笑看着我,稚气道:“是沈姑姑说的!她说父皇是大英雄,开仓放粮救活了很多没有饭吃的百姓!”
我不免一愣,他口中的沈姑姑除了沈宸还能有谁?殷东漓说沈宸心仪殷圣钧,这一点从沈将军的口气里已得到了证实。我还记得殷圣钧是不许后宫嫔妃私自接近皇子的,看来这沈宸在殷圣钧心中的地位还真的是不一般。
殷东漓要我不必在意,还说这件事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我怎么就突然觉得像是我凭空出现抢走了沈姑娘的机会呢?要是没有我,殷圣钧会不会真的迎娶沈宸为后?
“小姐?小姐?”卷丹轻轻推着我的手臂,急着问,“你怎么了?我见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太累了?”
“也许吧。”我假意揉了揉眉心,抱希儿躺下道,“希儿乖,该睡觉了。”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水灵灵的眼睛盯住我道:“父皇会救那个人的,是吗?”
我无奈叹息一声,点头道:“会的。”
“那我父皇是个大英雄,对吗?”
大英雄…
我的眉心拧的深了,希儿不依不挠地晃着我的手:“姑姑,你快说呀!”
卷丹见我不说话,忙哄着他道:“皇上当然是西楚的大英雄啊!”
希儿却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看着我:“我要听姑姑说。”
英雄什么英雄,骂他狗熊还是便宜了他!我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在对上孩子清澈无邪的双瞳,我只好违心道:“对,你父皇是英雄。”
“那姑姑喜欢英雄吗?”孩子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模样那么可爱又那么无辜。
哎…
果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没想到的是女子遇上孩子,当真就没辙了。
“喜欢。”
声轻如风,说得连我自己都像是没有听清楚,希儿却高兴地道:“希儿也喜欢姑姑!”他说着乖乖地闭上眼睛,转身就睡了。
我苦笑不已,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将床边两站琉璃灯熄灭,这才转身出去。
沿途回寝殿,卷丹一路都在笑,我凉凉看她一眼,道:“傻笑什么?”
卷丹倒是识趣得很,忙答道:“奴婢是看殿下这几日好多了,也会笑会闹了,替小姐高兴呢!”
她说得也跟着一笑,这段时间希儿脸上渐渐的又有了笑,不再像刚遇刺客那时的呆滞神情了,这也让我松了口气。

连着两日,正如殷圣钧说的,他都没有时间来行宫,我没有借口又不好出行宫去,成日也没什么好心情。
“砰——”
记不清这已是我第几次在降香面前打破茶盏了,自上回她想在我的药膳里验毒开始,我与她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岌岌可危。甚至在我的潜意识里,把殷圣钧不来行宫也责怪到她的头上。
降香紧张地跑上前来查探我有没有受伤,我冷冷地将手从她掌心抽出,抬步跨出房门。
一个太监匆匆穿过了院落过来,见了我,忙笑着道:“姑娘,奴才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来接姑娘入宫。太后娘娘说好几日不见姑娘,想让姑娘入宫去说说话!”
“太后娘娘?”卷丹刚好过来,闻言觉得很是奇怪。
我微微蹙眉,目光淌过面前太监的眉目,他看我的眼神里稍稍有些躲闪,见我看着他,他才忙又恭顺道:“姑娘快随奴才走去,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太后从不喜多事,眼下是殷圣钧特意安排我在行宫的,她想找我说话还愁日后没个时间吗?怎么也不必急于一时。我看是太皇太后打着太后的名号想骗我入宫吧?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一个去见玉宁哥哥的理由!
“知道了,我马上去。”
见我应下,卷丹皱眉想说话,却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降香却不顾一切跑上来,在我掌心写道:皇上让姑娘在行宫。
我淡扫她一眼,拉着卷丹往外走,开口道:“降香就留在这里吧。”
大约降香还想追上来,我听那太监道:“降香姑娘就别去了吧。”
那太监想来是怕降香真的将我劝止了吧?
外头早有马车候着,两个御前侍卫一左一右跟着,卷丹和我一道上了马车,车帘一落,她便道:“小姐怎么那么讨厌降香?其实我觉得她挺好的,做事也细心。”
我低头抚平裙上的褶皱,浅笑道:“嗯,她就是太细心了。”
卷丹“啊”了一声,我抬手掀起了窗帘朝外头道:“先去宝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