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并不重,反而有些轻柔似缎带,不知为何方婳却听得惴惴的重。
他的话锋一转,突然道:“婳儿,朕要听实话。”
方婳的指尖一颤,她本能地跪下道:“臣妾…臣妾的确查到了一些事。”
“说。”
话落定音,他分明已猜到她心中所想。
方婳深吸一口气,撑在地上的手指悄然收紧,她一字一句道:“臣妾,查到了皇上。”
目光悄然往上,帐内之人仍是直直坐着,仿佛是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方婳此刻忽然什么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她难道还怕死吗?
垂下眼睑,她启唇道:“钟典正查到妩昭仪在曦妃的偏殿喝了掺有迷香的茶,臣妾已排除迷香来自宫外,宫中只有太医院和司药房有这种药,司药房的药物进出有明晰可查,那么便是太医手中流出去的。能让太医做这种事,而不被人知晓的,宫里也并非只有皇上可能。但在宫里敢在皇上的偏殿行凶,便只有皇上您自己。”
燕淇静静听着,轻笑道:“继续。”
“皇上打算让曦妃背了这个黑锅,您反正可以借宠溺曦妃为由庇护她,外人即便诧异也只会觉得皇上…沉迷女色,却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凶手竟是您,包括太后娘娘。”
帐内之人微微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方婳用力咬下唇,思索片刻,才又道:“怕是婉昭容小产一事也是皇上所为,您知道婉昭容与…与九王爷之事,是以开始便厌恶婉昭容,又待婉昭容有孕,您便想除掉她腹中的孩子,顺道嫁祸给妩昭仪,却不想妩昭仪又嫁祸了臣妾。”她顿一顿,低头道,“臣妾感激皇上没有在臣妾落难时落井下石。”那次若不是燕淇,她当真百口莫辩了!
燕淇猝然一笑,言辞间带有几分凌冽:“婉昭容的事可不是朕做的。”
不是吗?方婳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隐约可瞧见帷幔后的人影,她愣愣看一眼,才猛地回过神来,脱口道:“是容芷若!”
怪不得她去延宁宫时,容芷若极力否认这次的事与自己有关,却又惧怕方婳将事情告之太后,原来楚姜婉的事是她做的!她怕太后将两件事一查,最终查到她的头上。容芷若虽是太后的亲侄女,可倘若被太后知晓她害嫔妃小产,怕是太后再疼她也是要严惩的。况且她又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楚姜婉的衣裳是太后送的,在延宁宫动手脚最方便不过了,再加上采苓的事…这样一来,好像一切也都清楚了。
不过——
“那又是谁把麝香放在妩昭仪房内?”
若是容芷若做的,她把麝香放在方娬房内,又让采苓说出方婳与楚姜婉争执的事,岂不是画蛇添足吗?要说嫁祸,嫁祸一人足够,可没有像容芷若这样的。
却不想燕淇闲适开口:“妩昭仪房内的麝香是朕放的,婉昭容出事时朕便有所察觉有人是要冲着你来,要知道,那件衣裳可是出自司衣房的。朕让钱成海去了你的房间,果真发现有人把麝香放在你房内,朕便顺手丢去了宜萱阁,却不知最后竟又回到了你的房里。”
竟是这样?
方婳震惊之余,不免自嘲笑起来,燕淇怎么也想不到,方娬见到那麝香便断定是她嫁祸的,自然要再“送”回来了,怪不得那次的事她怎么也想不通!原来凶手是一人,却还有另一人从中推波助澜。
“臣妾谢皇上。”不管怎么样,她都感激燕淇为她做的一切。她的目光凝视着帷幔后的人,又道,“皇上不得以封臣妾为妃,又怕臣妾会追着那件事不放,正好趁机让臣妾去洛阳,您便可以轻松地收拾残局,叫司衣房的宫女背了黑锅,为的,是替容芷若掩饰?”
既要嫁祸方娬,又要替她解围,还要帮容芷若掩饰,这若让太后知晓,殊不知她会是何种感想。
面前之人不再笑了,冷漠话语自帷幔后传出:“都中,那你可知朕为何要这样做?”
方婳心口一阵吃紧,她最怕也最想要逃避的问题终是被燕淇问出了口。方婳悄然低伏下身去,咬着唇道:“臣妾死罪!”
气氛瞬间冷下去,方婳一呼一吸都已显了沉重,良久良久,才听得里头之人道:“你果真知道了。”他忽而又笑了,“朕真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单凭这一次小产的事情?”
方婳摇头,这件事自然不能让她猜到燕淇这样做的原因。她分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沉重,即便要死,也不在乎多说这一两句话了。这样一想,方婳便也坦然了,开口道:“记得那日臣妾来紫宸殿,皇上跟臣妾说您中毒之事,您说让司正房的人彻查过,吃的用的,但都没有结果。”
“嗯?朕这话哪里不对?”
方婳定神道:“臣妾先前也一直没想起来,可今日看见曦妃,臣妾又想起皇上当日中毒一事,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按照曦妃的说法,皇上中毒后情况凶险,若要追查,下命令的也该是太后娘娘,皇上却说是您让司正房的人查,也许您并没有出面,但幕后却是您在操纵。臣妾便想到了,皇上没有中毒,换而言之,中毒之人不是您。臣妾再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包括皇上不想要婉昭容和妩昭仪生下孩子的原因。”
清浅笑声自鎏金帷幔后传出来,方婳低着螓首一动不动跪着。
那道声音适时响起:“朕就说这后宫里,你最聪明。婳儿,过来。”
她的身子一颤,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直垂的锦绣帷幔。
里头之人又道:“过来。”
她迟疑片刻,才撑着身子起来,跪得久了,她的膝盖已有些麻木。她咬着牙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帷幔前,她试着伸出手,手指颤抖不已,方婳咬牙一把拽住了直垂的帷幔。
那声音又道:“朕说过,你信了朕,朕也会信你。”
简短的话,说得方婳心口一阵刺痛,她咬牙将手骤然一扬。
帷幔后之人,着一袭绛色锦绣宫裙,绯色裙带松松系于腰际,蜿蜒在华贵被衾上。满头青丝挽髻,凤钗斜***鬓,珠坠摇曳微晃。初见时帝冠半遮龙颜的情形已然散去,如今只瞧见那点睛画瞳,嫣然容色,尊秀之于帝王,娇美胜过牡丹。
虽已是早早猜到,方婳仍是被眼前之人的美貌惊呆了。她终是知晓为何初见时会有帝君妖冶胜于妇人的荒唐想法了。
方婳的目光一动不动盯住面前的燕淇,不…应该说是莹玉公主! 投推荐票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加入书签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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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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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婳猝然低下头去,动了樱唇,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皇上吗?还是公主羯?
内室瞬间静寂无声,漂浮在空气中的酒气和香气好似也渐渐地淡了,床上之人到底是笑了,半似颓唐地开口:“既已猜到了,如今还摆出这副样子作何?”流云广袖一落,她纤长手指往龙榻边一指,落字干脆简短,“坐。”
方婳的心底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害怕,又像是释然。恍惚中,像是突然又忆起她先前说的话——你信了朕,朕也会信你。
所以,她只要一查到事情真相,她就根本没打算隐瞒她吗?是因为她是将死之人,所以会让她死得明白吗?
掌心仍有冷汗持续冒出,方婳暗自深吸了口气,到底是上前坐了。她的眉睫低垂,目光落在自己紧拽着锦帕的手上,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口:“所以,太后娘娘极力要掩饰的是…是皇上其实是公主的事?”
燕欢寡淡一笑,嘴角笑容蜿蜒而上,点头道:“不错。”
目光整整移看向地上滚落的酒樽酒盏,方婳自嘲一笑,她还以为在白素碧口中得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原来根本什么都不是!让映岩丧命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件事!
当年死的不是莹玉公主燕欢,恰恰是真正的皇太孙燕淇!太后为求自保,极力隐瞒了此事,然后坐看柳氏灭门,让燕修被贬出长安…
原来如此…累…
紧闭殿门似固若金汤的一道阀,将静谧内室与外头的尔虞我诈劈开两半,这里没有血腥杀伐,没有谎言骗局。
燕欢蓦地一笑,思绪仿佛已回到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她此生都无法释怀的地方。
————
开平三十九年七月,皇陵。
正值先太子仙逝五年的忌日,太子妃容氏携皇太孙与公主前往皇陵祭拜。
太子妃牵着莹玉公主的手行至先太子墓前,她回头朝禁卫军首领道:“你们都暂且退下吧。”
禁卫军首领应声,随即道:“娘娘还是同往年一样吗?”
太子妃颔首点头。
禁卫军转身示意身后的侍卫都退下,五年了,太子妃每每来皇陵祭拜都不喜外人在场打扰他们一家四口短暂的团聚。
太子妃亲自焚香,递给燕淇与燕欢,随即恭敬跪在先太子坟前笑道:“殿下,臣妾带淇儿与欢儿来看您,他们都已长大,您不必记挂,臣妾会好好照顾他们,会让淇儿秉承殿下遗愿。”
燕淇与燕欢一左一右跪下,二人朝墓碑叩拜完毕,燕欢上前扶了太子妃起来,望见她已满脸泪痕,燕欢的心中一痛,哽咽道:“即便父亲不在了,您还有欢儿和哥哥,将来哥哥执掌天下,您也势必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欢儿和哥哥都不会让您再受到任何委屈的。”
“欢儿。”太子妃动情地拥住她,抽泣道,“是娘没用,殿下走后,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娘唯有对你们更加严厉,将来才能成大器。你们懂吗?”
燕欢的眼角也忍不住滑出眼泪,却是狠狠地点头。
燕淇上前扶住太子妃颤抖的肩膀,低声道:“儿臣与妹妹时刻谨记母亲的教诲,一刻都不敢忘,所以母亲放心吧。”
太子妃紧紧握着他们的手,苍白脸上有了笑意。
大风卷起一地落叶,眼前尘土肆虐。
燕淇解下风氅给太子妃披上,嘱咐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太子妃却握住他的手,蹙眉道:“我听钱成海说你前日受了风寒未好,谁让你把披风解下的?还不快披上!”
燕淇笑道:“儿臣是男人,怎会在乎这个?”
燕欢嬉笑着缠住他,解开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身上,不过他的挣扎,紧紧都箍住他的身子,盈盈笑道:“你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得紧!像芷若啊,如曦啊!”
“臭丫头!”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子,她“咯咯”得笑个不止,却也不逃开,就那样肆意妄为地抱住他。
太子妃宠溺地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笑着道:“好了,都多大了,还同小时候一样!叫你们皇爷爷见了,又得说你们没有体统!”
燕欢撅着嘴道:“您不说,谁会知晓?再说我最烦宫里那套繁文缛节了,父亲在时便会允我们在东宫‘放肆’,眼下父亲正看着呢,您可不许说我们!”她说着,伸手挽住燕淇的手臂,“哥,你说对不对?”
燕淇冲她温和一笑,浅声道:“在母亲面前还不装得乖巧一些?”
燕欢如画双瞳中溢出微怒,哼一声道:“你不站在我这一边,等我们回金陵去,我就让如曦天天缠着你!”
燕淇的俊眉微拧,略沉了声道:“欢儿,你若再…”他的话未说完,只闻得“咻”的一声,一道影子自眼前闪过,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在耳畔裂开,燕欢猝然回头,那支冷箭已直直刺中燕淇的心口。
他的步子猛地止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地倒下去。
燕欢吓得抱住他瘫软身躯,殷红的血自他胸口汩汩而出,她本能地伸手用力压住他的伤口,眼泪倏地滚出来:“哥!哥!不要,啊——”
————
“我永远记得母后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叫喊的那一刻,我看见她眼底的惊慌还有那失去一切的恐惧。从那一刻,我便发誓,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人的欺压,并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那些凶手血债血偿!”燕欢自床榻上起身,抬手将贴在喉间的假喉结取下,恢复了她属于女子的声音。
她的话,瞬间将方婳从过去的回忆里硬生生拉往现实,或许是因为燕欢对于过去的悲哀太过真切,方婳直至此刻仿佛仍然能感受到他们兄妹在一起时的温馨场面,还有那一场生离死别。她有多爱燕淇,便有多恨燕修。
血债血偿,柳贵妃与柳家都死了,她还一直不放过燕修!
方婳跟着她站了起来,燕欢本就身量高挑,但却仍没有男子的身高,方婳这才发现她的平日穿的御靴被刻意垫高了许多,看来太后考虑得很是周到。缓缓将目光收回,方婳咬牙思忖片刻,终是问:“您为何那么肯定是九王爷?”他们当时在皇陵,可她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燕修的行迹,单凭一支冷箭吗?
燕欢的眼底涌出了恨意,她一脚将地上的酒樽踢至老远,青铜酒樽横擦过地面,发出令人难耐的摩擦声。她冷冷道:“当日九皇叔与他舅舅镇国将军本该在上阳行宫的猎场上,可他们中途却无故离场,柳家专门用的箭还出现在了皇陵!皇爷爷派人彻查时,他根本就无法证明他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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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执掌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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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她和燕修在白马寺的西厢,暖暖的日光,清雅的小院…她不记得何时躺在了绵软床榻上,目光望向被风吹开的木窗,外头怎就暗了天色,没有月光星辰,茫茫一片漆黑月色。
里头已掌了碧色宫灯,头上是鎏金帐顶,华贵垂纱朦胧轻挽在床勾上。眼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微微摇晃,方婳本能地眯起了双眸,视野望出去朦朦胧胧,片刻,她才减缓看清楚眼前之人。
燕淇!不,是燕欢羯!
方婳蓦地想起来了,她根本就没去过什么西厢小院,她一直在这里,大梁后宫的紫宸殿!而眼前的燕欢早已褪下娇媚女装,此刻又是一身素云翔龙的家常龙袍,乌发用金冠束起,明艳流苏缀着玛瑙朝珠微晃在脸颊两侧,又是初见她时的倾城绝色。
燕欢也已见她醒来,浅笑着在床边落座。
方婳吃惊地欲撑起身子,奈何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启唇问:“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分明喝下了燕欢给她准备的毒药,可要说死了,燕欢又怎会在这里?陪伴她的,不该是她朝思暮想的燕修吗累?
燕欢斜坐在床榻边睨视着她,开口又是那个方婳熟悉的声音:“活着,你还睡在朕的御塌上。”
虽已懵懵懂懂地猜到,可方婳仍是惊讶非常,不解地问她:“为何?您不是说…”
“朕是说过,这紫宸殿知晓那个秘密的人只有钱成海和玉策,可婳儿却不是朕这紫宸殿的人。”那双如画瞳眸里似有笑意,她俯身将方婳扶起来,让她靠坐在软枕上。
方婳尚未从错愕中回神,眼前之人继续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朕都上了一个早朝,并且从御书房回来了,你若再不醒,朕该找刘清是问了。”
方婳一怔,没想到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她的脑子有些混沌,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口中的刘清便是刘太医,看来这件事刘太医也是知晓的,至于太医院其他太医,方婳觉得没有问的必要,燕欢早已安排妥当。
“太后娘娘…”
“她不需要知道这里的事。”燕欢淡淡地打断方婳的话,由皇嗣引出她们母女间的分歧后,大约还有另一些分歧是方婳不知道的。但不管怎么样,燕欢都会谨守当初的诺言,用她眼下的身份坐稳大梁江山,还要保住太后与容家的地位。见方婳盯住自己看,她又笑了笑,道,“后宫所有的人都知晓你昨夜留宿在朕的紫宸殿了,还知晓你今夜仍在这里。”
方婳的心口蓦然一紧,外头的人都会怎样想,她自然也知道了。她只有一事不明,眼下却无论如何也是要问:“您为何不杀我?”
床前之人蓦然起了身,她行至镂空雕花的香炉面前,指腹缓缓拂过浮雕炉盖,话语氤在袅袅摇曳的熏香烟云中:“朕问过你多次,问你心中之人是否是逸礼,你却总是否认。如今朕是知道了,当初你是碍于你和逸礼的身份,在朕面前不敢说实话。昨夜你也已知晓朕的真正身份,也无需再隐瞒和逸礼的事,逸礼心中有你,朕自然不会杀你,就当朕欠了他们袁家的。”
方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杀她?她深信袁逸礼,所以以为“爱”着袁逸礼的她也是可以信任的?
她的心“扑扑”地跳个不止,脱口道:“不是…我和袁大人…”
“还要掩饰吗?”燕欢轻笑着回身,她一落锦绣广袖,笑着道,“你临死还要朕将你的尸身交给他,朕若再不明白,岂不是蠢笨至极?不过朕若真的将你的尸身交给逸礼,怕是他要怨恨朕一辈子了。”她无奈地揉了揉眉角,言语间却并没有怒意。
方婳到底是愣住了,她悄然收紧了手指,她要袁逸礼亲手安葬她又岂是这个意思?不过眼下她更不能说出来了,燕欢视袁逸礼为心腹,倘若被她知晓她的心腹竟隐瞒着她那么多事,恐怕到时候谁也保不住袁逸礼了。
伴君如伴虎,即便眼前之人是女儿身,方婳依然必须提醒自己深谙这个道理。况且,现下看来,若没有她与袁逸礼的这一层微妙关系,她早就死了。
燕欢的指尖摆弄着耳侧垂下的流苏,浅声笑道:“朕其实早知道你们的关系,否则你以为朕那时候在龙山行宫为何会准你去他房里看逸礼?钱成海说他身子不适,朕特意让钱成海来通知你去。”
方婳心中一惊,那日她果真就心急火燎地去了,然后更加让燕欢误解了吧?她颓然一笑,微低下头不说话。
燕欢将桌上的吃的端进来,小心搁在床边,开口道:“朕打算等逸礼回长安就给他一个惊喜,明日,朕会让太医对外声称婳妃突染急病,往后,你脸上的伤疤便可揭了。即便有人发现礼部尚书的新夫人生得像极朕的婳妃也没有人能解释你脸上无疤之事,便让他们以为逸礼不过找了个与婳妃模样相似之人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朕相信逸礼不会计较这个。『』”
她说得从容,分明已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方婳震惊之余不得不说她为她的去处考虑得那样妥当,她待袁逸礼也是极好的,不管这当中是否有袁逸轩的关系。方婳也终于明白为何袁逸礼会对她这般忠心,那绝非是一蹴而就的。在过去漫长的五年内,袁逸礼当她是燕淇,是他大哥最好的朋友,亦是他此生值得追随的圣明君王,而他亦是做足了一个忠臣该做的。
指甲狠狠地掐入指尖,尖锐的痛令方婳瞬间清醒过来,她猛地摇头:“我不愿!”
“为何?”燕欢的眼底涌出了讶异。
方婳死死咬着唇,这为何自是不能告诉她的。倘若她应下离宫这件事,燕欢无疑会寻了由头赐婚,袁逸礼或许会顾及她的心思与她做对假夫妻,可她的内心不允许!当初入宫选秀是她误会了燕修所致,如今她也清清白白,她不想他日去了地下叫燕修知晓她嫁给了袁逸礼!不论如何,这都是她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