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叔叔对我很好。”怀里的儿子说了句,揉揉眼又往她肩膀趴去。
“恩,我知道。”她轻轻拍抚困倦欲眠的儿子。
“他......心里应该有你拉。”孙沁妍很不甘愿地承认,如果可以,她比较想骂没心没肝的臭男人,但是他每周末必定前来,有时
不经意抬头往柜台看,一瞬间闪过的惆怅与凄伤,会让人心酸的痛起来,他盼的是什么?他一年一年蹉跎,她一路看下来才发现,离他
的心最忌的竟然是姗姗、
大家都说他对姗姗淡漠无情,但是他对真正无情的人,根本连一个头发都不会让对方碰到——对啦,很少有男人这么龟毛,但是据她观察,
这男人有很严重的身体洁癖,不轻易让外人碰触。
他不是那种会跟喜欢他的女孩子做朋友的人,扯到感情的事,他绝情的极其残忍,但是许久以前却告诉姗姗,‘做朋友很欢迎,其他不可能’,
这哪是他的行事风格?
无形之中,他让珊珊走进他的生活,分享他的喜怒,容许她轻抚他忧郁的眉心,容许她示好的拥抱。他其实......给了她许多从未给过别人的纵容与默许。
他心里有她,而且从很早就开始了,只是藏得太隐晦,不容他人擦觉。
他如果不爱她,眼里不会有那么深的思念。
他如果不爱她,不会分开后,还每周末来到曾今离她最近的地方。
他如果不爱她......根本不会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
这男人隐晦的深情......她叹了口气,被他爱上的女人,命真的要活长一点,不然还真等不到懂他的那一天。
这个笨女人也是,明明要离开了,安心去当她的秦夫人,甜甜蜜蜜被人宠爱就是了,干么还管他死活,交接店务时还再三交代一堆关于他的事,
连三号桌务必要要留给他也没忘,有够仁至义尽。
这对笨蛋恋人到底要磨到什么时候?他们不累,旁边看的人都看累了......


周末午后,咖啡厅的三号桌,独处的男人,多了个男孩的陪伴。
有时,妹妹、妹婿也将小孩扔给他,会变成一大两小的画面,两个小孩熟了,会一起分享玩具饼干,但是大多时候,是前者居多。
每次一来,孙沁妍总是二话不说,直接将小孩扔给他看顾,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倒也没抗议过。
思齐很乖巧,大多时候,他看他的书,孩子也不吵不闹,安静趴在桌上画图、看故事书、玩自己的玩具,范如琛偶尔会伸手将他抱来,与他说说话。
“会不会无聊?”他是他见过最乖巧的孩子,连彦彦都坐不住,太久没人理他就会动来动去,有时扯扯他的衣袖引人注目。
思齐摇摇头。“妈妈忙,我自己玩。”独生子,没有人陪伴,一直都是自己跟自己玩。
范如琛心怜地搂搂他,读出眼底流露的寂寞,他没来由地心房刺痛一下,那双过于熟悉的眼神,让他仿佛看见他的母亲。
四年前,那双眼总是如此注视着他,等他记起她的存在,偶尔回眸的一瞥,就会露出好满足的笑容,继续安于等待,等他下一次的回首。
这样的性子太吃亏,不习惯苦恼的等待,最终只会被习以为常的忽视。
“久揪,出去玩。”小外甥嘟嘴了,活泼好动的彦彦坐不住。
思齐安安静静地抬头仰望他,眼神似在问:你们要走了吗?
被抛舍下的眼神,很落寞,却不曾伸手去拉他,默默接受自己又要一个人的事实。
于是他问:“思齐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吗?”他也可以跟吗?
“我们问沁妍阿姨看看。”
爱撒娇的彦彦已经开心的扑过来,占据怀抱,范如琛只能伸出一手牵牢思齐。
本来还有一丝迟疑,犹豫妥不妥当,谁知他话还没问完,孙沁妍很干脆地挥手赶人,连思考都没有。“去去去!晚一点记得把小齐送回来就好了。”
“你还真放心。”
“凭你和姗姗的交情,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还加强语气强调交情二字。
“......晚餐前我会送思齐回来。”完全顾左右而言他。
孙沁妍没好气的瞪他。
笨男人!我看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好了!


范如琛没想到,只因为孩子那双盼望的眼神令他心头发软,因而做下的决定,却成为他这辈子最深的痛。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天带两个孩子去逛玩具展。那时他早早便答应彦彦的。
玩具展简直像是孩子的天堂,两个小孩超兴奋,彦彦对海绵宝宝情有独钟,而他也因此知道,原来思齐喜欢汤玛士小火车。
“我长大要当货车长。”当时,思齐是这么说的。
这么小就立定志向了?他好奇问:“为什么?”
“可以开火车。”
“你喜欢开火车?”
“因为可以载很多人,到喜欢的人身边。”
将每一个人载往幸福的地方,然后看到那些人重逢时,脸上开心的笑容,他觉得这是很伟大的一件事。
范如琛懂了他的意思。
“你现在还不能开火车,但是你可以先熟悉它。”他买了简易火车模型送给他,让他自己拼凑组合。
范如琛知道他很喜欢,可是良好的家教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该不该接受。
“没关系,就说是我送的,妈妈不会生气。”
最后他收下了,小小声道谢。
也是在那时,他从这个文静的孩子脸上,终于看到一点小小的羞怯笑容。
回程的公交车上,两个小鬼头都累坏了,彦彦甚至睡的四翻八仰。他伸手将小外甥抱进怀中,看向身边的思齐。“要不要睡一下?”
明明已经频频点头钓鱼,快要被拿棒棒糖的周公诱惑过去了,小男孩还是摇摇头。用力张大眼睛。
范如琛没说破,笑笑地问:“不然要做什么?”
“聊、聊天,可不可以?”他仰望的眼眸好期待。叔叔现在有空,可以跟他说话了吧?
“你想聊什么?”
“我、我很喜欢汤玛士哦。”
“我知道。”还知道他长大要去开火车。
“我喜欢吃鱼,可是讨厌吃青椒,有怪味。”
范如琛相当认同地点头。“我也是,青椒是全世界最讨厌的食物。”大力支持偏食行为。
“真的吗?”他好高兴两人又了共同点。“可是妈妈都说不行,要吃掉。”
“别的我们都吃啊,只是不吃青椒而已,没那么罪大恶极吧!”
“对!”小男孩用力附议。“还有哦,我还喜欢......”
看他眼皮都快黏住了还在硬撑,范如琛微笑摸摸他的头。“你先睡一下,等你醒了我再听你说。”
“可是......”他还想让叔叔多了解他一点点。
“乖,听话。”
“恩,我听话。”他偷偷看一眼在臂弯里安稳睡着的彦彦,犹豫了一下,慢慢靠过去,很小心地握住范如琛手掌,这才闭上眼。
范如琛不是没看见他脸上的渴慕,心里更困惑了,很少有人这样抱着他吗?
“思齐,爸爸呢?”
"爸爸......我想要.....”低哝一声,接近呓语。
想要?也就是或.....没在一起?
他太震惊。以为这些年,她过得很好,有个宠她的男人,她当初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因为那个男人包容她、疼她,所以安心让她走.....
难道,她其实没有他以为得幸福?
梗在心里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他闭上眼,心思百转千回,陷入与她共有的回忆中,点点滴滴,都珍藏在心底,舍不得忘——
将他从纷乱思绪中拉回的,是强力碰撞声及此起彼落得尖叫,他还来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什么事,在第二次碰撞来临前,本能地张臂护住
怀里的两个小孩。
孩子们醒来,长大惊疑的眸子。
“久揪?”
“叔叔?”
“别怕,没事。”他以身体挡住,将孩子围困在他与椅背之间的安全地带,耳边听见玻璃碎裂声,痛楚由肩而下地蔓延开来,但他无心理会。
“叔叔......流血了......”思齐凝着泪,一脸恐惧,而彦彦早已吓的放声大哭。
“没事,没事,不要怕。”
当惊人的连续碰撞停止,车上乘客争先恐后地往外冲,他咬牙忍住疼痛感,以没有受伤的右手抱起彦彦,左手牵着思齐。“来,我们出去。”
但是车内空间有限,场面又太混乱,一名妇人撞上他,他踉跄地退了步,痛的迸出冷汗。受伤的左手完全使不上力,思齐小小的手掌也抓不牢他,
不过一眨眼,他们便被撞了开来。
他被人群推着走,伸长了手也无法触及思齐,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拉远,不知谁踩到了思齐的脚,痛的他掉泪,跌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淹没。
他当机立断,扬声喊:“思齐,等我。”
他明明很害怕,眼眶凝着泪,还是好勇敢地点了一下头,“我等叔叔。”
随着人群的推挤方向来到车门外,乘客出来了大半,他放下外甥,急忙要再回头,被一旁的人拉住。“喂,大家都往外头挤,你还要进去添乱?”
他拨开那只手。“孩子还在里面!”他看见思齐跌倒了,有人还踩了他、推挤中害他撞到头。
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而已,却没人拉他一把,让他一下,人性在面对死亡时,变得好丑陋,好无情。
他当时脑中真的没想那么多,也尽了全力想保护思齐,可是——来不及。
就差那么几分钟、甚至几秒,他还来不及依约回头,寻找那个还在等待他的孩子,惊心的爆炸声响、刺目的火光,一声声,撞击心坎。
他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医护人员在他眼前来来去去,伤员一个个抬进来,有些抬进来的.....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生命迹象。
回想当时惊心动魄的爆炸声响,思齐在里头有多害怕?小小的身子,如何承受那样的伤......
范如琛闭上眼,他不能去想,也害怕去想。
“先生,你手臂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血一直在流,伤口看起来也不浅。
他完全听不见,坚持站在急诊室外头,等待结果。
即使,最后只等到医生一句抱歉......


他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岳姗姗,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蹲在医院外的喷水泉边,将脸埋在圈起的双臂间,整个人缩成小小一点,动也不动。
“我很抱歉,没有保护好思齐。”
听见他的声音,她身躯微微震动了下,抬起苍白的脸容。“你知道——他是我儿子吗?”
“知道。”
“那为什么......放他一个人在里面?为什么不救他出来?!”
“对不起,我来不及,当时我手里还抱着彦彦,我抓不住他......"
“抓不住......”她喃声重复,空洞茫然的表情,一瞬间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是抱思齐?
对了,那是琤琤的孩子,所以他一定会先让琤琤的孩子平安的啊!
关乎到琤琤的,会让琤琤伤心的事,他哪一次敢冒险?
所以他没有抱思齐,即使这孩子等了他那么久,一直在等待他的拥抱,他还是放开思齐的手了.....
"四年前,我和琤琤之间,你选择保全琤琤,四年后,我和琤琤的孩子,你还是保全琤琤,宁可让我伤心.....呵!”
明明该哭的,她竟反常地笑出声来,缓缓地站起身,直视他。
“告诉你一件事。我跟秦浩民结完婚的隔天早上,他送朋友去机场,回来的路上也是发生车祸,我和他来不及去户政事务所登记,
连夫妻名分都没有,在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所以思齐是遗腹子吗?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直以为这四年当中,她过着幸福的婚姻生活,有人疼她、宠她.....
“所有人都认为,那时秦浩民的遗腹子。”她偏头思索了下。“你猜,这世上有几对新人,在忙了一天婚礼,被灌醉、被闹洞房等等
情况之下还能春宵不虚度?也许有吧,不过连阿生那种铁汉子都撑不住,你觉得呢?”
她......她的意思.....
范如琛呼吸一窒,无法置信地瞪大眼,不敢碰触她话中.....那再明显不过的意喻......
“对了,忘记告诉你,思齐不是弟弟,是哥哥。他比彦彦大了十八天。”她谈天气似的口吻淡淡补充。
一记闷雷狠狠劈进心坎,他脑袋一阵晕,几乎站不住。
琤琤结婚时,就已经怀孕,在琤琤之后结婚的她,不可能生的出比彦彦还大的孩子,除非、除非......
思齐是他的儿子!
岳姗姗盯视他惨白的脸色。“告诉我,你痛吗?”
“很痛.....”他哑着嗓,痛的难以发声。
他心知肚明,她是存心要伤害他。
四年前,无论被他如何辜负,都不曾心生怨怼过,这一回,她是真的恨他了。
“后悔吗?”她再问,似在欣赏他的痛苦。
“后悔......”真的很后悔。他完全不晓得那时他的孩子,甚至没来的及多抱抱他.....
她低低地,很讽刺地笑。“原来你也会痛、会后悔。那思齐呢?爆炸当时,他会有多痛?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舍下,他会
有多痛?到死的最后一刻还在等你,依然等不到,他会有多痛?!你这样叫痛吗?你儿子比你痛千百倍!”
他无法反驳。
那双眼....他想起那双凝着泪、明明很害怕的眼眸,依然不哭不闹,没有让他为难,好勇敢地说:“我等叔叔......”
他闭了闭眼。“思齐.....知道我是谁吗?”
“他知道。”岳姗姗冷冷地望着他。“从他有记忆以来就知道,我从来没有瞒过他。他看着你的照片长大,每天睡觉前亲亲我,
再对照片说声:‘把拔晚安’他知道爸爸没有要和妈妈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想像别的小孩一样,能让爸爸抱抱他、疼惜地摸摸他的头。
“我总觉得,这对你和他都不公平。你不要我,但不见得不要他。所以我带他回来,但是我说,就这样突然出现,爸爸会吓到,而且不见得
能一下子接受,先让他对你熟悉、比较了解你之后再来说.....”
所以......思齐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他父亲,却乖巧地听着妈妈的话,什么都没有说,等待可以被承认的时候,不造成大人的困扰,连向父亲要一个....拥抱,
都不敢。
我喜欢汤玛士......
我以后要开火车......
我吃鱼、讨厌吃青椒......
他那么急、那么努力想让爸爸快点熟悉他、了解他,可是他没有听完,他叫他睡一下,等醒来再听他说......
他没想到,这一睡,就再也无法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了。
如果早知道,他不会阻止思齐,他会听他说,也不至于到现在,儿子对他的认识却贫瘠的可怜,甚至连抱他的次数,
都少的可以数出来。
好痛......他痛得蹲下身去,几乎无法承受撕裂心肺的剧烈痛楚。
他好亏待儿子。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根本不应该让他回来找你,至少现在,他还会安稳地在我怀抱里,而不是一具冰冷的遗体......
明明知道你有多混蛋,为什么还要让儿子步我的后尘?我等了这么多年、失望了这么多回,还不够吗?还要儿子也来等你一辈子、失望一辈子,
到死都盼不到你一记认同的拥抱!他有什么错?他那么听话懂事、那么乖巧贴心,他没有一丁点不如彦彦,他只是错在不该是岳珊珊的儿子,一个你从来不
在乎的女人生的儿子,才会连你一丝丝联系都得不到!范如琛,我真的好恨你——”
从她冰冷的眼神中,他明白,这回她是真的寒了心,她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表情看过他,冷漠、怨恨......她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对不起.....”
啪!
一记巴掌,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挥出。
“这声对不起,留着对你儿子的遗体说!”

第11章
“这是他的作业本。算数都算对了,他现在不只会加法、减法,连九九乘法都背一半了,思齐好聪明对不对?老师后面的评语还说他聪颖乖巧,好好栽培的话,将来会是可造之材。”

他继续翻开图画本,好多页都有着色。“从本子上的图,看得出他很有创意和想象力,如果让琤琤教他画画的话,说不定他会很高兴。只有青椒,他连画都不想画,还打了大X------他的号恶很鲜明吧?我也觉得青椒很讨厌。”

他放下所有的物品,仰起眼眸,泪水静静滑落,好轻、好忧伤地一字字说出最后一句:“思齐,是我的儿子。”

一室悄寂。

连呼吸声,都不敢有人太用。

没有人说得出话,在这当下,也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范如琛再度捧起纸箱,安静地越过他们回房。

一整日,他都没有再踏出房门一步。

知道深夜,范如珩睡到一半起来喝水,经过弟弟透出微光的房间,推开虚掩房门,看见他坐在地上,一旁散落着玩具、图画本,还有------那个已经组装好,沿着铁轨不断行驶的电动小火车------

此刻,他正安静翻着一大本厚厚的相簿。

范如珩走上前,做到他旁边。

他头也没抬,目光停留在思齐抓周的照片上,指尖怜爱地轻抚。“你看他笑得多纯真,我儿子真的好可爱,对不对?”他仰头,寻求认同。

范如珩拍拍他,陪着他看完一整本装满思齐成长记录的相簿。

“我想帮他组装他心爱的火车模型,陪他一起玩,但是来不及。

“我想了解他的每一分喜好,也让他了解我,亲自前者他的手去上学,哄着他入睡,不用再对照片说晚安,但是------但是------来不及------”

孩子的笑容太少,他还想多宠他一点,告诉他:“宝贝,爸爸很爱你。”但是,依然来不及,他什么都没做到!

他真是一个糟糕的父亲,可不是?

出事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带他的儿子出去玩。

他还记得,那是人好多,他左手牵彦彦,右手牵思齐,挑选儿童绘本是,销售员问他说,两个小孩年纪差不多,又不像是双胞胎,应该不可能是兄弟,哪个是他的儿子?

“我猜应该是这个,气质跟你比较像。”那时,销售小姐指着思齐,答得好笃定。

他跟思齐其实没有那么像,至少没有像到一眼就被当成父子,可是,他还是第一眼就好喜欢这个孩子。

“大哥,我的心好痛------”

范如珩轻轻叹气,抽走他怀抱中的相本。“你是不是该想一想,你跟姗姗怎么办?已经错过一次,通过一次了,你还要让自己后悔,痛第二次吗?”

人的一声,能有几次重来的机会?思齐就是最好的借镜,不要以为时间会等人,想爱时,那个人还会在原地等你拥抱。

范如琛抬起泪湿的眸。

他想重来,想不顾一切再爱她一回。

这些年,他真的好累,从来没有一天真正为自己活过,唯有爱上她,是他唯一为自己做的一件事,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就算她的母亲从坟墓里跳出来,就算这样的关系再扭曲错缪,能不能让他任性放纵一次?

要他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这一回,他要拿他的全部和她赌。

赌一次,幸福的可能。

“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怨恨,忍不住伤害你,报复你。”

这是她说的。

可是,他依然来,每日、每日,不间断地来找她。

她避而不见,没有用,他按了门铃,将早餐放到门口,然后传来简讯提醒她记得用餐。

他每日站在门外等,已经引起邻居侧目,她只好让他进来。

他开始占据她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无论她的态度多冷漠,总是无法逼退他。

替她煮的餐点冷了,她不肯吃,他便一次又一次热菜,温声劝她。

她在儿子房里待得太久,他会进去陪着他,听她谈儿子,为她拭干泪水。

她常常坐着、坐着,就恍惚失神,他会找话题与她聊,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又陷入悲伤漩涡。


他甚至软硬兼施地来着她出门散心,不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人悲伤吞噬。

他每晚睡前必有一信道晚安的电话,催促她早点睡,别又胡思乱想,一个人躲起来哭。

她很气,气得朝他吼:“范如琛,你这样干涉我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利?”

他不动如山,温温地回应。“你当初闯进我的生活,干预我的悲喜,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就强势占据了他心上那个位置,一占多年,不肯离开。
“你——”他现在是在暗示她以前有多愚蠢又厚脸皮,赶都赶不走就是了!
“这些,都是你以前为我做的,我只是想还给你。”真正去做,才知道她为他费了多少心思。
她气闷地转身走开,甩上房门,一整日不肯出来。
两人之间的僵局,持续了整整3个月
这一天他来,她依然冷着脸不理他,却听他不时地掩嘴轻咳
视线不由自主飘香在客厅里的他,他正在整理过期的报章杂志,将夹杂其间的未缴账单清理出来选放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