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苦笑,连丈夫都不再是她的了,不过才住过一年的地方,又怎可能还留得住呢?这一切,从来就不属于她。

收拾落寞的心,她举步离去。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一辆墨黑色的车辆驶近,耿凡羿正好弯身捡拾掉落脚边的铁门遥控器,分秒之差,错失由车窗边走过的窈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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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二十二分——

杜若嫦看了下表,忍不住又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抚平窄裙上的浅浅绉褶。

裴宇耕抬眸瞥她一记,合上刚批阅好的卷宗。“你可以坐下来,我们约了十点半,耿凡羿会守时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分离了七年,突然要再见面,心中难免起伏不定。望向光亮的玻璃窗面倒影,一手抚向颊容,它——有变很多吗?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是喜?或者,他认得出她吗?他会乐意见到她吗?毕竟,他现在已有未婚妻了——

裴宇耕又抽出另一份卷宗。“既然是我的‘贤内助’,请不要因为见另一个男人,而表现得如此坐立不安。”

“我——不是,我只是不安,毕竟,那么久没见面了……”她闷闷低哝。

“既然那么勉强,那就别见了吧!”他随口说。

“那怎么可以!”她想也没想地低嚷出声,迎视他挑眉嘲弄的神情,她羞愧而牵强地补上一句:“我是你们这个合作案里面,最主要的灵魂设计师,所以——”

“你也知道你只是服装设计师而已?要进军台湾,在台湾设厂,和台湾成衣界的龙头合作是会事半功倍没错,但你只要负责交你的设计图就好了,反正你设计的东西,代理权都在我手上,谈生意也是我的事,有必要劳动你亲自去和他们谈你的设计风格与理念吗?那些根本都是事成之后可以再规划研讨的。”换句话说,她这趟台湾行并非绝对必要,她心里在想什么,明人眼里就不必说暗话了。

她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反驳不上来。

是啊,她只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罢了,事实上,她回台湾,不为公事,不为思乡,更不为探亲,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她想见他!

当年,与他离婚之后,顿失生命方向的她,茫然得不知何去何从,他以为她会回去投靠父母,但是她并没有,当年离家时,她就说过,如果得不到幸福,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去,她没脸见父母!

虽然,她后来听从了裴季耘的安排,前往法国学服装设计,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她与耿凡羿一般,并不靠任何人帮助,一面打工,一面求学,日子很苦,但她没有服输,就某方面而言,她的傲骨与他是极相似的。

今天,她首席设计师的美名,凭的是自身毅力,而非任何人的怜悯,她所得到的掌声,一如他所累积的财富。

后来,裴家企业触角有意涉足服饰界,凭著她和裴季耘的交情,她二话不说的将代理权给了他们,不谈条件,任何人再出天价,她也不为所动。

外界好奇她与裴家的交情,裴氏父母毕竟是在商场打滚过的,脑筋动得快,索性顺水推舟,放出风声说她与那时正接手裴氏企业的长子裴宇耕“交情匪浅”,近日会有好消息传出,以达到造势作用。

她为还裴季耘当年的恩情,也就勉为其难的配合,最后弄到不得不在时势所趋的情况下与裴宇耕假订婚,这样的“才子佳人”组合,竟也传为一时佳话,并且也为裴氏入主服饰界打出成功的第一棒。

除此之外,虽然与耿凡羿已然离异,但是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关于他的消息,她一直有在用心留意,看著一步步以血汗,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她真心的为他感到开心,因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她依然没勇气踏入家门一步,因为幸福在哪里?她不知道。

财富,她也有,但是拥有的名利与掌声再多,都不代表幸福,在她来说,她与七年前被遗弃的女人无异,仍是一无所有,仍是卑微寒伧。

说穿了,她只是个无家可归、没有人收容的女人。

异国的这些年,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想他过得好不好?想他倔傲的性子,会吃多少苦头?想他工作累了、倦了,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

在听闻他情有所归,即将步入礼堂的那一刻,多年相思再也隐抑不住,她想见他!起码在他结婚之前,再见他一面,了却多年前的夫妻情,以及这些时日的牵挂,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十点半了——

她坐立难安,想再度起身时,敲门声传来,她吓得惊跳了起来——

另一头,走入裴氏大楼,在等待电梯的同时,手机响了起来,耿凡羿顺手接听。“喂,舜妤,有事?……可是我现在正准备过去谈和裴氏的合作案,你不能处理吗?陈董也在?看来我得回去一赵,好,你等我,我二十分钟后回公司。”

切断手机,他回头交代经理。“公司有点状况,我得回去一趟,帮我向裴总裁致歉,大致状况你先和他们洽谈,剩下的细节部分,我改天再和他约时间。”

说完,他脚下未停的赶回公司。

行销经理只好独挑大梁,诚惶诚恐的乘电梯上楼,在秘书的带领下,硬著头皮走向总裁办公室——

敲下门板,眼前出现了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教他一时只能傻眼地屏息以视,忘了反应。

若嫦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强大的失落感,几乎令她站不住脚。

裴宇耕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代为问出口。“贵公司总裁不克前来?”

“呃,是、是的!我是创宇的行销经理,我们总裁临时有急事,失礼之处真的万分抱歉——”

裴宇耕看了下若嫦神情中难掩的落寞,于是回道:“行销经理?!贵公司是否太没合作诚意了?我不否认,台湾是你们的地盘,不把这次的合作案看在眼里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我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

“啊?不是、不是的!”行销经理几乎吓破胆,赶紧澄清。“我们总裁很重视这个合作案,还特地要我作东,请裴总裁吃个饭表达歉意……”

若嫦轻声叹息。“算了,宇耕。”他也不过是捧人饭碗的,何必为难人家?

算了?!“你无所谓吗?”她明明很失望!

“要不然呢?”她一手拎起皮包。“你们谈吧,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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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透气,不知不觉,又来到旧时地。

素手轻抚过脱漆的校门,多少旧时情怀又涌上心头。

当年,她就是站在这个地方,遇上了他。

这些年,她总会不只一次地猜想,如果她没在那年遇上他,借了他二十块,那么现在的她,又会是何等模样呢?

也许一生顺遂,也许雍容尊贵,一生衣食无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也会一生不识情爱滋味,无知懵懂的过完这辈子。

因为遇上他,她懂得笑,懂得泪,懂得世间最刻骨缠绵的情爱滋味,也懂了世间最深刻纠结的痛楚情伤……

如果能够选择,或许,她还是会要走这一遭吧!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他啊——

处理完公司紧急合约状况,本想再赶回裴氏,但行销经理苦著脸回来,说是有诚意的话,请另约时间!

今日行程突然多出一段空档,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不知哪来的冲动,莫名地,就来到当年就读的校园。

这个地方,他已经好久没来了,怕一见到熟悉的景物,心承载不住那样的失落痛楚——

信步走来,片片段段的往事飞掠过脑海,一股好强烈的心灵触动下,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想再坐一次那班公车,幻想公车能够开入时光隧道,将他载回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让他再看一眼那张日夜渴念的娇颜……

就算不行,起码,让他的心情,再一次回到那年夏天!

找遍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再翻开皮夹,全是千元大钞,他泄气地垮下肩,不死心地左右张望了下,视线定在前方,那名身姿窈窕的佳人。

他走上前,清了清喉咙。“小姐,可以向你借十五块钱铜板吗?我想坐——”声音凝住,顿在转向他的娇颜上。

真的——跌入时空隧道了吗?他意识一阵错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凡、凡羿?!”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她一时错楞得呆住。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这道清柔嗓音,七年来不知在他梦里回绕过多少次,他想念得都快疯了,不会认错的!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尖碰触到温热肌肤,确定她真实存在,反而慌得抽回手,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阵子,他们只是相顾无言地对望著,直到三三两两的学子出了校门,不经意撞著了他,他们才慌然闪避人潮。

“学生怎么中午就下课了?”她奇怪地问。

“你是脱离学生生涯太久,还是在国外待到都忘了中秋节刚过,学生正好放完暑假,今天开学典礼。”他也是后来,才辗转得知她出国的消息,从此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无音讯。

眼看往校门口挤来的人潮愈来愈多,他直觉动作地拉起她的手。“有没有零钱?走,坐公车去。”

杜若嫦任他拉著走,等不到五分钟,公车驶来,她投了三十块硬币,与他挑了个角落坐下。

“你又欠我十五块了。”他们,似乎总在夏天相遇,而这回,又是抢在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

耿凡羿目光由窗外收回,移向她脸上。“既然你那么介意,等一下请你吃锉冰抵债。”

“好啊!”她轻轻一笑。

近二十分钟的车程过后,他指著前方一块不起眼的招牌。“那里!看到没有?那家店的仙草冰很好吃,以前我们常去,你还说老板亲切,卖的东西又料多实在,没想到它还开著,走,我们去吃!”

紧急按了下车铃,拉著她匆匆忙忙下车,绕过低矮的招牌走进店内。

“老板,两碗仙草冰。”他扬声喊。老旧的店面中,仍是只有三五张小桌,他习惯性的挑了角落的老位置。

“马上来!”老板回身招呼,见了他们,笑说。“咦,你们好久没来了。”

若嫦不无讶异。“你还记得我们?”

“哪里不记得?你们是夫妻嘛,每次都点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但是每次都觉得对方的比较好吃,拚命抢对方的吃,吃到最后干脆两碗倒成一碗一起吃,对不对?就是看你们那么恩爱甜蜜,想不记得都不行呢!”

两人哑然,互看了一眼,各自困窘地别开眼,答不上腔。

“这回还是一样,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吗?”

“不,两碗仙草冰!”

“两碗粉圆冰!”两人同时说出口,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笑笑地走开。

最后,还是端上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

“你想吃哪一碗?”他让她先挑,若嫦没勇气看他,就近捧来粉圆冰。

气氛,短暂的一片沈窒。有几回,抬眼对上了,又慌然移开。

“你——”

“你——”又是同时开口。

她想问,现在的他,是否仍介怀著失去孩子的痛,无法原谅她当年的错误?

他想问,这些年,她过得如何,是否还怨恨他当年无情的遗弃?

“你先说——”

“你先说——”

耿凡羿尴尬地停顿了下。“你回来,为什么不找我?我不相信你找不到。”

“事实上,一个小时之前,我才刚被你放了鸽子。”

“我?”今天,他只和裴氏有约啊,难道它——

“没错,裴氏所代理的服饰,是出自于我的设计。”

“你——”他愕然。“我完全不知道!”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他早就——早就如何呢?飞去法国找她吗?呵,如今的他,哪来的资格?

“恭喜,我没想到,你会有这般亮眼的成就。”心底,有股酸酸楚楚的感觉,他们都不一样了,在心底,他们也都各自清楚,这道人人称羡的光环,是以婚姻为代价去换来的……

她追悔过吗?这一点,他没资格问。

他又悔恨过吗?这点,却是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呢?你刚刚想说什么?”

若嫦握著汤匙,轻戳著碎冰。分离的这七年当中,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想著,某天若遇上他,要对他说什么,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可是现在,当他真正坐在她面前了,反而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听说,你有论及婚嫁的女友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碎舌头!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果然,耿凡羿神色一僵,凝窒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开口。“在我一无所有的那些年,是她陪在我身边,也跟著我吃了不少苦,这辈子,我对她有份抛不去的责任。”

“是吗?”当年,他骄傲得不肯让她陪他吃苦,却让另一个女人这么做,也许,这女人对他的意义,比她更重要吧……

他无法接续这个话题,匆匆转移。“你呢?还是一个人吗?有没有——”

“不,不是!”怕他多心,她冲动地脱口而出。“我有未婚夫了。”

舀冰的手僵住,好一会儿才牵强接续。“他——对你好吗?”

“很好,真的很好,虽然脾气有点坏,但是很疼我,你不必担心。”既然他心中已有安定的归属,她不想再让他挂念什么,因为她知道,他是责任感很重的男人,对于前妻,总有分恩义在,也许,这么说他会好过些吧!

“是——裴氏新任的年轻总裁吗?”之前偶有耳闻,只是没料到,那人会是她。

“嗯。”她低应,随意说道。“可能过些时候,台湾这里忙到一个段落,我们也会结婚了。”

“是……吗?那恭喜你。”是糖水不够吧?入了口的仙草冰,苦得难以入喉。

“你也是。要找一个愿意陪著你吃苦的女人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别再轻易错过。”

耿凡羿抬眸盯视她。“我知道。”只是,领悟得太晚,他已经错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吃完冰,付帐时,老板看著他递出的千元钞票,一脸为难。

若嫦好笑地道:“还是我来吧!”哪有人吃两碗冰还拿千元大钞出来的,人家是小本生意耶!

“这大概是你这辈子第一次让女人付帐吧?”她浅笑调侃。

耿凡羿困窘地清清喉咙。“离开台湾这么久,有没有特别想去哪里?我陪你。”

“你没事要忙吗?大总裁。”

“我——”还来不及开口,手机响了起来,他顺手接起。“喂?舜妤——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了,我不回去……”迎视若嫦了然的眼神,他态度强硬。“不过就一个下午,难道公司就会倒了?反正我下午不回公司了,就这样!”

收了线,对上她谅解的神情。“回去吧,你不是那种任性的人。”

耿凡羿胸口闷闷地。“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她摇摇头,叹息道:“这不就是人生吗?有时必须有所取舍与牺牲,不管你愿不愿意。”

“是啊,这就是人生……”他喃喃自语。

但是她知道吗?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多么希望用他的一切,去换回最初,身与心的自由……

第九章

自那一日之后,他们没再见面,与裴氏合作案初步接洽已取得共识,却在签约之后,细节部分一直问题频传,让他不得不怀疑裴宇耕是有心刁难。

可,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裴氏握有代理权,对于他将来进军海外的计划,有了裴氏助力会容易许多,而在台湾成衣界是他的天下,裴氏光是有代理权也没用,除非与他合作,所以他一直想下透,裴宇耕有什么理由找麻烦?

也许是潜意识里,对若嫦的补偿或移情作用,对于这份合约,他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也因为这样,老是让裴宇耕一句“基于设计师之创意表达及专业素养之尊重,创宇有配合整体风格与行销计划之义务”给扫得死死的,这条违不违约的界线实在太模糊了。

直到某一日,自认修养到家的耿凡羿,耐性也被激到临界点,索性把话摊开来讲,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不满,何妨直说?

裴宇耕只是冷冷地说:“我只是尊重设计师的感受罢了。”

“这——是若嫦的意思?”耿凡羿被他透露出的讯息震慑住了。她,在报复他吗?

裴宇耕并未给予正面答覆,冷讽道:“请耿总裁不要对我未婚妻的芳名喊得如此亲密。以裴氏财力来说,赚不赚这口饭都不会饿死,但是若能替我的未婚妻出这一口气,我觉得相当值得,如果你打听过我裴宇耕的为人,就会明白,我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不管来明的、来阴的,我都有办法整到你无力招架,还是请耿总裁准备好这大笔的违约金吧!”

与其说是裴宇耕的表态,倒还不如说是若嫦的怨恨打击了他。

他没资格说什么,是他对不起她,如果这真的是她要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苦笑,不再试图挣扎什么。

而后,辗转听到风声的若嫦,气急败坏地来找裴宇耕问清楚。

“注意气质,首席设计师。”裴宇耕凉凉抛去一句。

若嫦根本不理会,劈头便问:“听说你处处为难凡羿?”

“在未婚夫面前兴师问罪,维护别的男人维护得那么明显,不好吧?”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你出口气,不好吗?难道你忘了他当年的无情抛弃?枉费你为他舍弃所有,受尽沧桑,他现在却安安稳稳拥抱他的美娇娘,你甘心吗?不想报复一下?”

“他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也没有任何事需要报复!”

“是吗?”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想痛快玩个够呢,吃定了他会处于挨打局面,而且绝不会反击。”

“为什么?”

“托你的福啊,他对你有愧疚,什么都逆来顺受了。”

“你——”若嫦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裴宇耕,你居然利用我的名义去整他,你有没有人格啊!”

“人格?”他讽笑。“那一斤值多少钱?”

她会被他气死!“裴宇耕,你最好现在就收手,我不会原谅任何恶意伤害耿凡羿的人。我现在要去向他解释,你也最好停止你的无聊游戏。”

目送她匆忙远去的身影,裴宇耕闲闲打了个呵欠。

一对白痴男女,不踹他们两脚不会动,活该皮痒!他可没裴季耘那温吞弟弟的好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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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周旋下来,耿凡羿已筋疲力尽,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那日重逢,她的态度平和,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恨意,那样的恨意,像一把锯刀,狠狠切割著他的心,远甚于任何报复行为的打击。

其实,她知道吗?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报复他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只要她开个口,整个创宇他都愿双手奉上。

他沉叹,翻出皮夹内层,那贴身收藏多年的合照。

若嫦……

他无声低回,心痛地闭上眼。她真的,如此怨恨他吗?

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谅解?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些?只要你说,我不计一切都会为你办到的……

“听说你刚从裴氏回来——”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耿凡羿下意识将照片藏回皮夹里层,放回西装内袋。

倪舜妤留意到他的动作,并未说破。

一直以来,她心里就有底。在他灵魂深处,藏著一段过去,以及一个女人,那是她到不了的地方,也取代不了的人。她是聪明的女人,无意与他的过去争宠,那只会将他推得更远,毕竟她拥有当下。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她缓步上前,体贴地递上煮好的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是他最喜欢的口感。

耿凡羿接过轻啜了口,没多说什么。

“你是不是和裴宇耕有什么恩怨?人家看起来好像存心整你。”

他手一顿,放回杯盏。“没这回事。”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死咬著不放——”

“随他去。”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由他去,大不了就一笔违约金而已。”

什么叫“大不了就一笔违约金而已”?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有钱也不是这样玩的!

“那不只是违约金的问题,我们未来海外发展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你原本不是说——”

“那就放弃,不急于一时。”

“凡羿,这不像你,你不是会那么轻易认输的人,不然公司也不会有今天的规模,以前创业的时候,我们遇到更棘手、更艰难的困境,你都没皱一下眉头,现在不过是小状况,你却轻易罢手,凡羿,你到底是怎么了?”她有种特别的感觉,不是他被吃定,而是刻意忍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