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楼雨晴作品集

自小,她便深深依恋着他,像宿命般无法改变。那纯净的爱情,就像初次尝到的青熟杨桃滋味。然而她与他的分离、相聚,都是三年一隔。十五岁,他北上求学,自此断了音讯;十八岁,她冲动地去见他,换得心伤。二十一岁,他终于回来,为的是奔母丧;二十四岁,他结婚,带著新婚妻子远赴重洋……他曾是她的守护神,那样温柔、细心地呵护包容,与她勾着手,许诺要永远在一起。她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没有最懂她的他。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七夕雨是思念的泪;那么,二十七岁的她,能不能拥有一个天晴的七夕,好让她再见他一面…


第一部年少一之一天晴

爱情,就像初次尝到,那半熟的杨桃滋味,

酸酸的、涩涩的,却又忍不住想一再深尝,

流转在青涩杨桃、你憨甜笑靥间,

我初次的、纯净的爱情,

悄悄萌芽。

我叫沉天晴。

若要说起我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得紧,怕各位看得头重脚轻眼皮撑不开,就挑些重点来说好了。

所谓的「一生」,其实也不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四个年头又三百二十七天八小时零五秒而已。

首先,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慈祥和蔼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帅、很优秀,女生看到都会忍不住尖叫的哥哥。

至于我,从小到大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个性冲动、顽劣难驯,宜多管教等等形容词,善良一点的老师,会说我活泼外向、打抱不平。

不过那有什么差别?换个好听些的说法而已,还是在损我。

什么?不信让我来批注一下--

活泼外向--等于我很皮,相当皮,皮到欠揍。

打抱不平--另一个说法叫惹是生非,调皮捣蛋。

最狠的是,国小五年级时的导师还在家庭联络簿上写着:冥顽不灵,目无尊长,行径嚣张,不知悔改,请家长严加管教,

以免危害社会善良风气。

俨然把我写成了混世恶魔,连社会风气败坏、经济景气低迷都和我有关,再说下去,孔明先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中国五千年来的成败兴衰都变成是我的罪过了,只差没要我切腹自杀以谢天下。

我只不过在背后给那个老处女导师取了个「灭绝师太」的绰号,外加和同学赌她内裤的颜色而已,大家来评评理,这样有很罪该万死吗?

妈妈居然罚我跪,这也就罢了;要我明天向灭绝……呃,吴老师道歉,我也可以接受;写悔过书,小case,保证文情并茂直追与妻诀别书;

可是--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妈妈居然不准我吃晚饭,晚餐还故意煮我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人道的酷刑了!

不过还好,哥哥总是会维护我,不管任何时候。

小时候一再挨罚,常会哀怨询问:「妈妈,我其实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答对了!你是臭水沟挖出来的。」真过分!居然答得这么干脆,还一副「你这辈子就现在最聪明」的表情。

相较之下,品学兼优的哥哥,相当适合被拿来当天神崇拜。

而,我确实也这么做了。

那个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家中务农,爸妈每天都好忙好累,没办法兼顾到我,我等于是哥哥一手带大的。对我而言,

哥哥不只是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会像所有的人,去批判我的行为,而是用另一个角度看待我,包容我的所作所为。

每当我又闯了祸,在一堆皱着眉头看我的人里面,总会有那么一张面容,带着微笑,眼神充满了解与宽容,默默支持我。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守护神,也是我的避难所,每次只要有事,第一个赶来我身边的人是他;

闯了祸,第一个想要找的人,也是他。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领悟到,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没有哥哥。

有一年穷极无聊,蹲在一旁看到邻居玩「新郎、新娘」的家家酒游戏,回来之后满口嚷着要嫁给哥哥,在那懵懂无知的年岁里,

还不太能理解「嫁」是什么意思,但是隔壁长我两岁的大毛,一副大人样地告诉我,「嫁」就是和最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永远不分开。

最喜欢的人?那不就是哥哥吗?

所以我问哥哥,要不要「嫁」给我。

哥哥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生,不能『嫁』给你。」

「那,我嫁就可以了吗?」

「还是不行。」

「为什么?」第一次觉得哥哥很龟毛,用力瞪他。

哥哥轻轻笑了,摸摸我的头。「因为我们是兄妹。」

兄妹?我歪着头思考,因为是兄妹,所以不能嫁给我最喜欢的哥哥吗?

那年,我三岁半,第一次讨厌「兄妹」这个字眼。

在那之后的一个夜里,我半夜醒来,见不到哥哥,心慌地下床寻找,循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呆站在父母房门前,表情呆楞的他。

「哥--」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

我听话地点头走向他,没发出一丁点声响,隐约捕捉到房内父母的谈话声。

那年冬天很冷,哥哥低头看见我没穿鞋,把我抱起来,回到房间。

我好奇地问他:「哥哥偷听……」

「我没有偷听,是起来喝茶,不小心听到的。」他把我放在床上,蹲身拍掉我脚下的脏污,我两只小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晴,别乱动!」他翻开被子,找到又被我踢掉的袜子,替我穿上。

「嘻……哥哥、哥哥……」我撒娇地扑抱上去,在他脸上印了一串粘答答的口水吻。

他从来不嫌脏,笑笑地把我塞进被子里,在我身边躺下。

「晴,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哥哥偷听的事?」

「我没偷听,是不小心听到!」

「没偷听……不小心?」

「对,所以晴别说。」

我绽开领悟的笑容,用力点头。「不能说,哥哥偷听……」

「我、没、偷、听!」

「不小心?」

「对,不小心。」

「不小心偷听?」

「……」哥哥叹了一口气。「小小晴,你一定要死咬着偷听不放吗?」

我没告诉哥哥,其实,我也听到了。

和哥哥一样--不小心,偷听。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关键词眼,而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关键词眼。

它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困扰着我。

于是,我问哥哥:「什么是孤儿?」

正在帮我洗澡的哥哥停下动作,奇怪地问我:「你哪里听来的?」

「那天晚上,哥哥偷听……」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吗?」

「那什么是孤儿?」

「孤儿就是……」他停了一下,帮我穿好衣服,斟酌着挑选字眼。「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亲人的那种……那种小孩……」

「妈妈说我是孤儿,我没有亲人吗?」

所以,爸爸不是我的,妈妈也不是我的,就连哥哥都不是我的,我,是孤儿?!

哥哥突然不说话了,将我抱得好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得那个拥抱叫心疼。

慢慢懂事,对孤儿有了更实质的领悟,也明白了那记拥抱的怜悯,反而没有太大感觉了,因为还来不及感伤,已经先有太多的感觉塞进我心里,

满得没有空间感受其它。

到底是不是臭水沟里挖出来的,我不想去求证,因为就算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会拥有另一个人最真的疼惜,我从来就不孤单。

哥哥,真的不只是哥哥了……

那又是什么?我还没有个答案,但是在那之前,我下意识地藏起了历年来仰慕者要我转交给哥哥--不计其数的情书。

国小四年级,死党说我哥很帅,老是借故要来我家玩,于是学期结束前,我和她切八断,绝交了,同时明白千古不变的道理--

女人的友情是相当薄弱的!

国中一年级,我们班的班花倒追哥哥,我规定他不许再去学校接我下课,我自己会回家,哥还以为我不想再依赖他,

迫不及待想展现小大人的样子。

开玩笑,我为什么要让我的俊俏哥哥每天被一群花痴女用眼神强暴?

哥哥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对他有相当强的占有欲,这点,我从不否认。

渐渐的,我开始明白,这强烈的占有欲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在这少女情怀的十四岁……

第一部年少一之二瀚宇

我叫沉瀚宇。

我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戏剧化的高潮迭起,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全都围绕在一个女孩身上,她叫沉天晴。

所谓的「一生」,其实也没多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七个年头又两百四十天九小时三十五分零九秒而已。

从小到大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品行优良、表现优异、好学进取之类的。其实,那也只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想领奖学金而已。

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相敬如宾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妹妹,但是她不爱人家说她可爱,那代表幼稚、长不大,

也不爱人家说她活泼,因为她疑心病很重,认为那是在骂她很皮、很白目的意思。

生平第一个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壮烈成仁的。

晴问他喜欢她什么?

男孩好死不死,就是回那句:「你很可爱、很活泼。」

不难想象,这人会死得多惨了吧?

晴觉得那个男生很恶劣,用这种方式讽刺她。

而我则是觉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妹妹第一次被人告白,却是以对方被扁成猪头收场,请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笑到下巴快脱臼,没空发表心得。

我们家的晴,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她是一株奇葩,从小活……呃,活跃!(这不犯她的忌讳吧?)精力充沛的好动宝宝一个,

没一刻静得下来,才刚学会爬就满屋子钻,学会走之后更是别想要她安静坐下来,一闪神又要满屋子找人了。

她很爱玩捉迷藏游戏,东钻西钻要人找,但是很奇怪,我找得到她,不论她躲在哪里,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总是我。

最离谱的是,有一年田里收成,爸妈不放心两个小孩在家,把我们也带去,那时,晴已经会爬,正在学步中,成天爬来爬去,骄傲地展现成果,

不知怎地,居然顺着满堆稻草往上爬,最后下不来,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大人也不晓得该怎么救。据说,那高度要摔死一个

未满一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绰绰有余了。

她的童年,处处是惊险与刺激。

天晴等于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以说,我是她最亲密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在她牙牙学语时,第一个会喊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而是哥哥。

她记住的第一个名字,是沉瀚宇。

她饿了、累了、伤了、跌了,受到委屈了,只会找哥哥。

还记得有一年,她差点成为失踪儿童,全家人急得快发疯,拚了命寻找,后来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匆匆赶去,吃饱喝足、

累极的她一见到我,歪倒进我怀里,憨憨笑着,安睡去也。

警员告诉爸妈:「这娃娃口齿不清的,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人,只答得出『哥哥』,问她爸妈什么名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什么名字更不清楚,奇怪的是,哥哥的名字倒记得清清楚楚,也好在她记得,不然我们还真不晓得怎么办。她倒好,

吃饱喝足就哭闹着要找哥哥,忙坏我们一群人。」

一场虚惊之后,她在我怀中睡得很香、很甜,完全不理会为她而人仰马翻的大人们,像是只要有我在,天崩地裂也惊扰不了她。

她是我的宝贝,我也一直以为,我会这样护着她、疼着她,直到许多年后,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延续护她、疼她的任务。

直到七岁那一年,无意中听见父母的谈话,我和她之间起了变化,妹妹,不再只是妹妹……

她年幼,不明白处境堪怜,但是我替她难过,心疼一无所有的她。

我告诉自己,要对她加倍的好,把上天亏欠她,那些不足的全给补上。

晴很快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快乐,乐观开朗的性格,让她时时洋溢着灿烂无忧的笑颜,没见她真正为了什么而伤心得无法释怀过。

就算闯祸被罚,就算所有人都不懂她,只要我懂就够。

只要我懂,她便笑。

晴国小五年级时,让导师在家庭联络簿上告了一状,妈看起来很生气,但是我知道,晴没有他们以为的叛逆,她不是会无故惹事的小孩,

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带着悄悄帮她预留的晚餐给她,问她为什么要用镜子去探导师裙下春光?

晴说:「我讨厌她!」

「好,晴讨厌,我就讨厌。但是,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呢?」

「她诬赖我!」晴扁起嘴,眼睛浮起水光。

诬赖?我皱起眉。「她诬赖你什么?」

「全班同学都讨厌她,有人在她茶杯里放蟑螂,她找不到人,就说是我。因为我常闯祸,所以什么坏事都一定是我做的吗?怎么可以这样!」

声音透着委屈,稚嫩的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以偏概全的待遇。

「晴,你起来。」不该受的罚,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委屈。「吃完饭就去洗澡睡觉,明天我陪你去学校。」

「可是妈妈……」

「我会帮你跟她说。但是晴,这种方式不对,知道吗?不管你多么讨厌老师,都不可以再这样做了,好不好?」

她点头。「哥,你会觉得我是坏小孩吗?」

「当然不是!」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会不明白,她从来就不坏,只是比别人多了冒险犯难的精神,个性直来直往,喜欢的、讨厌的,

清清楚楚假不来。

我从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希望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纯真。

「哥哥最好了,别人都不懂没有关系,哥哥知道就好了。」她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我领悟到,她把我看得比爸妈、比所有人,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她能够平静地接受自己是孤儿的事实,因为有我。

在她心中,可以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不当沉家的小女儿,却不能没有我。

这已经超越了兄妹可以到达的范畴,不再只是单纯的手足之情,还有更多的牵绊、更多的依恋。

在看清这一点时,她已经是我这一生卸不掉的责任与牵挂,因为那一天,我与她勾了手,许诺要永远在一起--

第一部年少一之三许诺

「晴!」一路由学校回来,小妹爱理不搭的态度惹得沉瀚宇一肚子疑惑。

跟进房间,见她拿出课本,他关心地上前询问:「写功课吗?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我自己会写,你走开!」

沉瀚宇一愕。这是第一次,她驱赶他。她向来只会缠腻着他,从来不会赶他。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晴--」

「我没空!」她拿高课本,挡住小脸。

「可是--」

「不要吵我!」

「我要说的是--」

「很烦耶,没看到我在念书啊!」她拿下课本,用力吼道。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提醒你,课本拿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瞪住他,鼓着颊说不出话来。

这表情逗笑了他。

晴只要一生气,腮帮子就会鼓红,像颗红苹果,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模范生了不起啊!」一气之下,课本往他身上砸,眼眶一红,竟委屈地泛出泪光。

这下沉瀚宇笑不出来了,惊吓地问:「怎么啦?说哭就哭。」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走开啦!」推掉他安抚的手,天晴径自生着闷气。

沉瀚宇盯着被推开的手,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看来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他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点点头,迁就她。「好吧,那你看书,我出去,不吵你。」

课本被捡起,放回她手中,她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拉不下脸来喊他,只能懊恼地猛捶书包。

「笨蛋!沉瀚宇是大笨蛋--」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餐时刻,连沈家父母都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

平日话最多的天晴,突然像舌头被猫偷了,静得没有声音,说不怪谁信?

「小晴,你身体不舒服吗?」父亲关心地问。

「没有。」她埋头,猛扒饭。

有一道视线关切地停驻在她身上,她感受得到,却固执地不予响应。

「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沉瀚宇习惯性地为她挟菜。

「我自己会挟,不要你鸡婆!」她看也不看,把碗移开。

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呆住。

「小晴,怎么可以这样跟你哥说话!」母亲板起脸训斥。

「妈,没关系--」沉瀚宇牵强地扯开笑,想缓和气氛。

「什么没关系,小晴,跟你哥道歉。」

「我不要!」她赌气回嘴。

「我说道歉,沉天晴!」

「妈,真的不用--」

「沉瀚宇,用不着你假好心。」

「沉瀚宇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他是你哥!不要仗着年纪小就耍任性,你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懂事一百倍!」

「小晴,你就道个歉,这次是你不对。」连一向寡言的父亲都说话了。

她满腹委屈,重重放下碗筷。「我知道哥什么都对、什么都好,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让老师告状,丢你们的脸,用不着你们一直提醒我

这点,反正我在这个家是多余的,你们有哥这个骄傲就好了!」

说完,她推开椅子,转身往外跑。

其余三人全楞在餐桌旁。

说什么鬼话?母亲皱起眉。「这丫头又哪根筋不对了?」

沉瀚宇抿嘴不说话,望住她消失的方向,敛眉凝思。

是他的锋芒太露,伤到她的自尊心了吗?

她表现得那么开朗洒脱,他一直没想过他过于抢眼是否会造成她的压力,是什么人拿他们作比较,刺伤她了?

「你们吵架了?」父亲关切问道,再迟钝也看得出异样。

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了,兄妹俩平日不是感情好到让人嫉妒吗?他们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

「没。爸别担心,我会处理。」

「你呀,别再这么纵容她,这丫头都无法无天了。」母亲摇头叹气,念了两句。

视线转向身旁空了的位子,被搁置在桌上的饭碗,吃不到几口。他低低轻喃:「晴不会。」他知道她不会,因为他懂她更甚于自己。

「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陪我去喝杯茶?」他靠在树干边,头往上抬,果然枝叶扶疏间,娇小身子蜷坐其间。

明明气质稳重,却硬是学不良少年搭讪的轻浮口吻,要在以前,她一定会被逗笑,但是现在,她没心情看他耍宝!

「你来做什么!」她瞪他。`

「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能不来吗?」

下次要换个地方躲了!她暗暗告诉自己。

「谁要你多事?我一点都不稀罕。」

「不是多事,是关心。」他温温回道,一点都不受她坏脾气影响。「你不下来吗?那我要上去喽!」

「不要!」她直觉紧张地大喊。

他挑眉,轻浅笑了。不管她心里多呕,也还是在乎他的。

打小,大人们就说她像只野猴子,片刻都静不下来,不像她沉静懂事的哥哥。那年她六岁,找到了新乐趣--爬树,结果上得去、下不来,

在树上哇哇大哭地向哥哥求救

那时,在树下看书的他,根本没想太多,生平第一次爬树,为了救她。

手足情深的下场是摔下树来,造成了他左手臂脱臼,右大腿骨折,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那两个月,她天天在他床边哭,拿眼泪淹他,并且指天誓地地说,她再也不爬树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完完全全就是那种没有新伤就会忘记旧痛的人,在他可以下床走动之后到现在,小女子彻底忘了当时立誓的豪气干云。

于是识相的哥哥只好帮她找借口。「呃,哥哥想吃杨桃,晴帮我摘好不好?」

能帮他做点什么,晴笑得好开心,年纪小小的她,分不出水果的成熟度,胡摘一通,他还记得那颗杨桃直让他酸到骨子里去,

还得强颜欢笑。

那一刻,他首度领略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看见他嘴角浅浅的笑意,沉天晴觉得自己像只被猫逗弄的老鼠,恼火地缩回正要下去的脚。「为什么我要听你的?我就偏不下去!」

他点头表示了解,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喂、喂!」她急了。「你不要上来啦!」

「那你下来。」反正不是她下来就是他上去,没得商量。

沈天晴气呼呼的,一时被自己可笑的自尊绑死,进退不得。

「你最好快点作出决定,如果我没看错,你左手边两点钟方向,有只小虫子正以时速零点一公里的速度朝你的所在位置--」

详实报导尚未完成,她惊吓地踩了个空,当场表演了一场自由落体实验,再度为地心引力做了见证。

沉瀚宇反应迅速,很讲道义地自动救美。

只是,他必须附加说明一点,电视连续剧会骗人,在这种浪漫到不行的场景背后,由上头跌下来的女主角,在重力加速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