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家主的奇珍药材补得多了,一般坊间迷烟,他多少还能抵抗些许药性,挣扎着赶来她身边,便体力告罄,跌在她身上。

她一惊,正要说些什么——

「噓,别作声。」

他压在她身上,挡在外侧将她牢牢护住。

哪能让家主为她以身挡险?!偏生她四肢虚软,无法抗争,黑暗中,看着那些歹人搜括财物。

「要财无妨,人平安就好。」那时的他浑身紧绷,多担心歹人不只要财,见她貌美而心起歹念。他不懂武,她又受药力影响,怕极了她会受到伤害。

所幸那些人只是求财,得了手也怕惹事,没多逗留便尽速离去。

「家主?」

「再等会儿。」确认那些人没再去而复返,他这才缓缓松懈紧绷的肢体。

「家主?」

「我动不了。」他埋在她颈间,低低吐息。

而后,她感觉那放松下来的身躯又逐渐绷起,可又有些不一样,至少——那抵着她的硬处不一样。

「家主,您误中媚药吗?」

「……闭嘴!」他恼怒哼道。

「要不,我去问问这附近哪儿有——」

「你要再多说一句,就拿你消火。」

那是,以为他是教人撞破私密窘事,心头着恼,如今想来——

她低低轻笑。「不怪你恼,换了我也要恼这人怎如此不解风情。」

也是在那一回与他贴身挨靠着,发现他鼓动不休的心位于右侧,后来他受伤被送回,长老们要她认,这也是她被瞒骗而过的原因之一。

这般真真假假亦真地夹缠着,哪能怪她认不出来,被他们搞糊涂了。

她以为,那些笑容是属于家主,他是不会笑的,阴暗性情哪能有如此开怀真诚的笑容?

但其,有的,与她在一块儿时,他一直都笑得真诚。

那些她以为属于家主的特质,原来,都是他的。

他会笑、会恼、会使些心眼偷得一些小亲密,也会跟她闹别扭,更会不着痕迹地,以主子身分掩饰底下怜爱的小举动……

想起他傻气地向树公求白首的举动、想起他假装四肢虚软赖在她身上偷香,反弄得自己一身躁热又不敢真对她胡来……她心头泛甜,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鼻头忽酸,笑出了两眼朦胧。

嘴角泛笑,泪水从容而落,她哽咽着,说天说地说了大半夜,终于勇敢地、轻轻吐出藏在心底深处,最想说的那句话——

「慕容,我好想你……」

余生,只余相思万千,漫漫无涯。

楼雨晴《掠妻.下》(渭城曲之二)

出版日期:2012-06-19

【内容简介】

「还有你在,雁回,只要有你,我就不疼。」
那个男人,曾经在情深缱绻时如此说,她也答应了;
他交代过的,她绝不违逆,总顺着他,听他的话,
只因他是她的主子、她的天,是拯救她於水火的恩人,
更是她年幼时唯一碰触过的良善之光,即便知他无意,
她依然渴望亲近,藉此取暖,也因此,
更想远离另一个与自己本性极为相近的男人──
每次见到他,她总能立刻辨出双生兄弟的不同,
一个极好,一个极恶,而恶的那个也以欺她闹她为乐;
对主子有多少的尊敬、爱慕,对他便有多少的冷淡,
她不愿接近他,但命运似乎偏要拉近他俩,
教她挣脱不了那宿命般的纠缠牵绊,才知道,
对她说出那句话的男人,其实并非她心中的那个??

 

第十一章

夜凉如水。

莫雁回持灯缓步而行,迈入回廊,遇上迎面而来的慕容义。

「家主。」

她弯身一礼,来人双臂一搀,半途便拦下了她。

「说了不用多礼。」

「礼不可废。」

慕容义看她手持灯烛,便知她要去何处,「他们兄弟俩都走那么久了,你真要这般等下去?」

「矢志不移。」再问多少回,她还是这个答案——

慕容义顿了顿,欲言又止,「你可有想过——」

「没。」淡漠无波的嗓,低低吐出。

「你这又是何苦?若你愿意——」

「慕容始终都在,无关生死。」

她只唤慕容,无人知晓,她心底那人,究竟是慕容韬,抑或慕容略。

「若家主没其他吩咐,雁回先行一步。」

知她心念坚决,看来是要为那兄弟俩守到死了,慕容义识相地没再说下去。

「去吧。」

她迈步而去,步履坚定不移。

推开空无一人的寝房,照了一室通明,她将灯烛挂妥,回身关妥了门,这才在桌前落坐,低声叹息。

「方才慕容义所言,你听见了吗?近来,他暗示得越发频繁了,虽没明说,但——」

你还年轻,无论是与慕容韬或慕容略,皆无名分,没必要赔上一生来守。

腹中孩儿,怎么也是我慕容家骨血,我会善待。

若你愿意……

愿意什么?她没让人把话说全,话下之意,已不言自明。

「有时想想,我这人生真是有趣,当初看着家主,拒你于千里之外,如今失去了,才来守着你,不理会慕容义的暗示,这人真糟糕,永远在糟蹋他人心意,会不会,他是下一个你?下一个——让我悔恨莫及、想追也追不回的你?」

想想,又甩头一笑。

这世上如他一般的傻子,哪还会有第二个?这一生她是不会再为谁动心了。

自他走后,已数月有余,刻骨相思,不曾或减。

「孩儿即将临盆,你不想回来看看他吗?」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允了慕容义,让你、让你——」她一顿,狠话没说全,便又弱了气势,「我气你的,别当真,可前头那句是认真的,你就算再恼我、不想见我,也回来瞧瞧孩儿,好吗?让我梦你一回,我真的……很想你。」

她抚着大大的肚腹,续喃:「你瞧,我这肚子好像有些过大了,大夫上回来,还担心不知是否能顺利产下……慕容,你会帮我的,对吧?你会护佑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出世……」

再过半月,便是他的冥诞,她左思右想,是否该去再试一次,也许这及这一回会愿意告知他所葬何处。

另一方面,也烦了慕容义愈见激进的暗示,再这么下去,早晚会惹事。

「看来,这儿也不能再待了……」她只想守着平平静静的日子,不欲沾惹是非,这几日她都在忖度着,是不是辞了现任家主,先去一趟铜城,不论有无所获,都不再回来了。

终究是人去楼空了,这大半年来,要缅怀什么也已足够,她想回家乡去,好好将他们的孩子养大,那儿没有利益纠葛,没有战战兢兢的防备与算计,会比慕容庄更适合孩子成长。

 

仲夏天,过午后仍烈阳灿灿。

男人挑了一篓子菜入内,店头伙计也已见怪不怪,笑着朝他打声招呼,便往里头喊,「当家的,你家人来了。」

里头的人正忙着,应了声,没马上露脸,倒是软绵绵的小不点儿率先飞扑而来。

两岁大的娃儿已能走稳,偏生好动,跑得摇摇晃晃,担心她又跌了,男人赶忙三两步迎去,接牢落进臂膀的小东西。

「叔——」甜嫩嫩的嗓,喊得人心头也要酥了。

他一个使劲将娃儿抱高。娃儿顺势要偎上,被他拉出一臂之遥,「一身汗臭呢,青青嫌弃不?」

娃儿不依了,凌空踢蹬着脚,伸长小手臂咿咿哑哑抗议,「青青香,叔抱——」

他笑了,将娃儿抛高,再一把接牢,惹得小家伙又叫又笑,好生开怀。

赖进男人怀里,娃儿亲亲爱爱地蹭过来再滚过去,很固执地要把他也蹭得香喷喷。

「阿阳,来了。」穆邑尘掀帘而出,瞧见那与女儿玩闹成一团的男人,摇头轻笑,「青青,别闹你阿叔。」

男人回过头,淡淡喊上一声:「大哥。」

对于那两张相仿的面孔,旁人早已见怪不怪,只差一个留了残疤,另一个俊美无俦,否则几乎要是一式一样了。

他看了看堆在一旁的竹篓,男人上前来,道:「村子里叔婶要我顺道送过来的青菜水果。」

穆邑尘点点头,他又习惯地掏出袖里一袋物品递来,他没说什么,默默收下,嘱咐道:「今天睡家里,别回村里去了。」

「好。」男人话还是不多,但只要他大哥开口,他通常只会说好,不曾反驳过。

「我带青青去市集走走。」小家伙成天待在店里,快闷坏了,见心爱的阿叔来,便知有得玩了,开始不安分。

「待会儿就直接回家去,菜我会差人送回。」

男人点了下头,临跨出门外,后头的人想起什么,又叮咛上一句,「别逛太晚,你大嫂熬了汤给你补身,晚些还要一起吃寿面。」

这是当年由舅父家中接回他时,便许下的承诺,只要自己还在世上一日,每年生辰,必为他备上一碗寿面共食,决计不再让他一人孤零零,吃着没人分享的冷寿面。

从回慕容庄至今,除了自己失踪在外的那段时日外,没有一回生辰他们不是一同共度,也约好了无论人事如何变迁,每年今日,必得同聚,他想必是记得,今儿个才特地回家一趟。

他应了一声,人走远了,穆邑尘才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小布包,忍不住又是一叹。

伙计一眼望来,看见布包里的碎银子,回道:「你这弟弟挺有心的。」

「是有心过头了。」

「那还不好吗?」多少人求这样一个知恩感恩的弟弟都求不来,对兄长敬之爱之,一心惦着恩德,勤奋踏实地攒钱回报。

「我宁愿他自私些、多为自己着想一点。」他能攒多少银两,旁人不知,他当大哥的还会不知吗?除了基本所需,几乎是将手头所有的银子都交上了,就连吃穿用度,也是能省则省……

最初不肯收,他却回:「长兄如父,往后一切还有赖大哥打点。」

于是,他只能收着,一点一滴攒放在房里头的瓦罐内。

那些全是弟弟的心意。

回想数月前,几乎一脚要往鬼门关踏去,虽是与他相同的毒,可慕容略是铁了心不活,服下的剂量不知要比他高出多少,发作得又猛又烈,那撕裂体肤、毒性在体内相冲时宛如分筋错骨的折磨,他是经历过的,眼看亲弟受此煎熬,一度要不忍而放弃。

可是只要想到,这一放手就什么都没了,只要一息尚存,他说什么也不能放,拼了命也要拉回唯一的亲人,雨儿拿他没办法,汤药灌了又吐,还是顺着他,一贴熬过一贴,硬是撑了月余。

醒来后,慕容略脑海一片空白,将过往一切全忘个清光。

他心想,这样也好,都忘了,一切重新来过。

他让他也跟着姓穆,雨儿嘴快,「阳关」这名抢先说了出口,他要阻止已来不及。

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丫头存心的!还编派一套说词,说他自小体弱,连累他大哥为了这破败身子,不晓得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银两,一度要把自己给卖了为弟医病,死活不放弃唯一的亲人,看他这辈子如何回报才好!

岂料,忘尽一切的弟弟,性子傻气纯真得可爱,竟将雨儿的话照单全收,认真得紧,身子愈后至今,努力地攒着银两要回报大哥恩德。

一开始是想着,人活下来就好,其他无所谓。

后来,他身子初愈便说要搬出去,他哪会不知,是不想再负累自己更多。

拗不过他,便让他住进村子里,穆家老宅才修葺过,村子里大伙儿都和善,若这样他会比较自在快活,也由得他。

至少,如今兄弟俩照看得到彼此,生活平实安稳,过往那些个重重伤伤,爱恨交缠,已尽成过往,再也影响不了他们。

傍晚,穆邑尘提前收了店头生意,早早返家。

才到门口,便听婢仆说,厅里有远客来访,夫人正在接待。

远客?他们一家子都只有邻里近亲,哪还有什么远客会来访?

带着满腹狐疑,甫踏入厅口便僵住了。

莫雁回起身,不忘敬重地曲膝见礼:「家主。」

他很愣,相信雨儿初见时的表情也与他相去不远,目光死死盯着对方隆起的肚腹,怎么也移不开。

「你……这……怎么……」见过大风大浪,从容沉定的前慕容家主结巴了,脑袋一片空白,硬是转不出一句话来。

「是慕容的孩子,我没有过别人。」莫雁回也知他在想什么,淡淡回应。

想也知道,肚子都那么大了,不是略的,还能是谁的?

「……要临盆了吧?」

「大夫说,约莫下个月上旬。」

「都要生了,怎不好好在家中待产?」大老远跑到铜城来,途中要出了什么意外,可怎生是好。

「今日……是他冥诞。」

「你还记得?」他不无意外。

以为她无心,若真如此,孩子明明可以不留,何苦留下来,尽误自己一生?甚至分娩在即,依然挺着肚子独自前来,就为了一个以为已往生的人。

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蓦地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请家主告知,慕容葬于何处?」

他吓了一跳,忙道:「你别这样,你有孕在身,先起来再说。」

她摇头,「我想见他,家主,雁回一生从未求你,今日就求你这桩事……至少看在孩子分上,让他见见父亲。」

她要真如此有心,人还在时,怎不好好把握?

如今、如今这样……

他目光望向后头的雨儿,妻子也知他为难,轻道:「你们谈,我去外头走走。」

其实是去门口替他把风,怕慕容略随时会回来撞见,夫妻俩心照不宣。

他撑起肘臂将她扶起,叹道:「何必呢?已是一杯黄土,见了何用?」

「有的……」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总得让她祭他一回,将来孩子大了,也该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清明好给父亲上坟。

她多怕,说了那么多,多怕他一个字也没听见,真当她无心无情,带着对她的恨转世,真图个永世不相见。

她不想与他永世不见,她要告诉他,他若真想为奴为畜,她陪着他。

「你现在懂了吗?」懂了略的心,愿意珍惜了?

「早就懂了,也悔了……」

他犹豫两难,不知该不该吐实。

若是不说,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儿终究是略的骨血,他该担起这责任的,但若真要说了——

数月前那悲狂欲绝的模样,至今回想起他都还会心头发寒,那一身不欲苟活的绝望气息,他真的很怕,怕再思及那段过往,略是否承受得起……

毕竟,那不是多好的过去,遗憾、悔恨、伤害与罪咎……重重叠叠,不堪回首,忘了也不足惜。

重生的略,虽仍是沉静寡言,至少已没了那阴暗晦涩的气息,他懂得笑、也懂得敞开心胸与人相处,这失而复得的弟弟是侥幸捡回来的,他不想再冒一次失去的风险。

这是他为人兄长的私心,虽知愧对雁回,也要为亲弟筑起一道防护,阻绝任何伤害的可能。

这是略的选择,他想彻底抛舍、遗忘过去,他只能尊重。

于是他道:「你若有其他的打算,孩子生下后,可将他送来,我会代替略将他抚育成人,毕竟你还年轻,总不能为此而误上一生——」

「他在哪儿?」那不是她要听的,她只想知道,慕容略究竟在哪儿?

「别问了,他不要你上坟头拈香,我便不会说。」

「你不说,无妨,我自个儿找,翻了铜城每一寸土地,我都要找到。」

「……」当初,她若早早有今日此般在意,多好?那便不至于落得如今这等难以收拾。

莫雁回走后,穆朝雨立于门边,目送那道远去的身影,凝思道:「她这回——看起来没那么好打发。」

他叹口气,算是附议她的话,「找个说词,让阿阳最近少回来,免得哪天真让他们给碰上了。」

「又我当坏人?」她快变成坊间那种刻薄狭量的恶嫂嫂了啦!

「……」

 

晚膳过后,穆邑尘端了寿面、小菜,再温上一壶酒,月下把酒谈心。

步入园中时,小的那只已经玩累了,正窝在大的那个怀间酣眠。

「我来抱吧。」他伸手要接娃,怀里那只不依地咕哝两声,小手缠抱不放,脸儿埋入胸膛。

「无妨。」穆阳关笑了笑,单手抱娃,谨慎地兜妥了外袍,虽是初夏,入夜后晚风仍有几许凉意,莫教酣眠中的娃儿受了寒。

这一幕看在他眼里,想起那大腹便便的身影。

他可知——他也即将为人父了?

单看他与青青的相处,便知他极为喜爱孩子,也真心将青青疼入心坎,要不青青不会每回见了他来都要跟前跟后,甜甜腻腻地缠人。

很早、很早以前,在那些遗憾伤害尚未发生时,有一回他曾不经意说溜嘴——若雁回肯允他,他希望能生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如今,他这梦想眼看就能成真,究竟,该不该说?

话几回到了嘴边,总犹豫着,难以启齿。

「大哥,有心事?」整晚都是如此,老盯着他若有所思的,又闷着什么也不说。

想起嫂嫂稍早突然要他近日没事少回来……八成真与他有关了。

「大哥不必烦心,我明日一早便回。」若真与他有关,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自身的事造成大哥与大嫂之间的困扰。

「你想哪儿去了!」穆邑尘瞪他一眼,「你嫂子只是嘴上闹闹你,她平日也爱这么闹我,没真当你是外人。」

「我知道。」要真厌烦他,不会吩咐他每五日必得前来,勤熬汤药至今不曾断过,正因如此,更觉亏欠他们甚多,不欲再打扰夫妻俩的生活。

「我只是在想,你都快三十了,我已经娶了你嫂子,有青青、腹中还怀着一个,你呢?几时要定下来?」

是不是全天下当父兄的都这样?没见他成家,这心怎么也安不下来。

「还早,不急。」

「城南的杜小姐托人来向我说了几回,你的意思呢?」家世好,人也生得娇美秀致,最重要的是一心倾慕,都不惜拉下女子矜持与身段主动来说媒了。

穆阳关想也没想,「她会与大哥计较,不适合。」

虽是好意,婉言要他多为自己打算,可若连他拿多少银子给大哥都会计较的人,将来娶进门,纷争只会更多。

「是你要娶妻,她如何看待我不重要。」

「重要,不敬大哥的女子,不能娶。」

「我谁也看不顺眼,你难道就不娶了吗?」

「大哥没允,我不娶。」

「……」

他心里,其实一直将那句「长兄如父」牢牢刻印心田吧?一如当初承诺过的,若能重来一回,必当全心敬之爱之,当个乖巧听话、从不拂逆的好弟弟。

他虽忘了一切,可心里似乎仍知晓自己亏欠甚多,倾其所有弥补……

他这么弟,不是乖张得教他烦恼,就是乖顺得让人心疼,就不能走走中庸路线吗?

共同分食完一碗寿面,两人肩并着肩,月下有一杯没一杯地对饮,聊着生活琐事。

「敬大哥,年年有今日。」

穆邑尘举杯回应,「敬小弟,年年有今日。」

「陆想容,你觉得如何?」他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什么如何?」不是村长么女的闺名?

「大哥不是觉得我该成家了?若是想容,你觉得可以吗?」

穆邑尘一个不慎,被入喉的酒意呛了呛,「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子了。」本来还在斟酌,不过大哥若觉得他成家比较好,他便认真考虑这件事。

「你自己呢?喜欢她吗?不要因为她性子好,也不要因为大哥觉得可以,你就娶,那是一辈子的事,你得真心喜爱她才成。」

穆阳关静默了一阵,「大哥,爹娘是什么样的人?疼爱我们吗?为何你从未提起?」

「爹娘……早早便辞世了。」他梗了梗,在弟弟信任而真诚的目光下,只觉万分心虚,「你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能在大哥身上感受到手足温情,完全不费功夫,但是对于爹娘,我怎么样都无法想像,也体会不出孺慕之情的滋味,家,应该要是怎么样,如你、如大嫂那样吗?想容性子似大嫂,真诚、好相处,也懂得温情体贴,我与她在一起,很舒心。」

这样,就算喜欢了吗?

从雁回到想容,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他其实难以想像,性凉少言的弟弟与纯真爱笑的想容兜在一起的样子。

「并不是找个性子似雨儿的人,就能打造另一个和乐完满的家。」

「这我当然知道,大哥,若无好感我不会开这个口,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相信她会是个好伴侣,如大嫂那般贤丰慧持家,让我无后顾之忧,虽然过去的事,我记得不多,可我知道,这是我一直想要的……」守着小小的、温馨的家,灯烛下,有个人静静为他缝衣补鞋,偶尔仰起头,给他暖暖一笑。

他贪看想容的笑,那种包容依眷的眼神、被一个人无庸置疑地在意着、放在心头珍视,他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贪渴这一切,没来由地,就是知道。

那是他藏在心底、不曾对谁诉说的梦,想容给了,心房暖暖的,他只想守着这暖着他、宁馨的美好。

「你嫂子哪会持家啊……」分明就是败家妻一名,他忧着的才多着呢!

可略说了,他在意、也有好感……这样,还能再说什么?

雁回,你来得晚了,略……不见得会一直停在原处,尤其是一段曾让他伤得痛彻心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