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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爹地还没告诉她,要给她的新把拔在哪里,他就再没有回来过了,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问。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有记忆得很早,记得很多爹地说过的话,也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梦,隐约间,好像又听见爹地的声音,对她说:「小宝贝,送你一个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但我不告诉你在哪里,你要用自己的智慧去找,找到就是你的,你会很幸福很幸福。」

是吗?那这个礼物在哪里?

「嗯,我算算看。你大概要吃个十五次生日蛋糕,才有那个智慧,看见你的礼物吧。」

好久喔!我可不可以赖皮,早一点看到我的礼物?

「可以呀。」爹地笑了笑,依然像以前一样,很宠爱、很宠爱地摸摸她的头。

「那你就要张大眼睛看,我们的小娅娅那么聪明,一定找得到。」

她还想再问清楚一些,但她找不到爹地,拚命地一直追、哭着喊爹地,他都没有理她——

用力睁开眼,俯视她的男人,很是怜惜地替她拭泪。「又梦见你爹地了?」

她一张手,抱住他的脖子哭。

从以前,每次梦见爹地,醒来都是杨叔在身边安慰,像现在这样,轻轻搂抱、很疼爱地拍抚她的背。他一直、一直都在她身边,陪着她长大。

爹地说,要送她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然后醒来,她就看见杨叔。

对她来说,全世界最珍贵的,除了妈咪就是杨叔,但,杨叔是她的吗?这个疑问,已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妈咪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答她,那她只能自己找答案。

她跳起身,自己把泪一抹,抓着他的手往外走。

「等等,小甜馨,你要拉我去哪儿?」

左弯右拐,一面仰头看指标,最后停在血液检验科……应该是这里没错吧?她问护士小姐:「我要做亲子监定,是这里吗?」

「是的。」护士小姐带着亲切微笑问,问的当然是大人。「请问是两位要做亲子关系监定吗?」

杨仲齐完全状况外,不比护士小姐好多少。

「对。」依然是娅娅回答。

「这边请。」

填完表格、做完采样,娅娅说:「请用最速件处理。」

护士小姐看看他。

仍有些无法反应的杨仲齐,本能附和:「听她的。」

「……」到底谁是大人啊?怎么感觉好像是小孩在作主?

护士小姐走开后,他蹲身与娅娅平视。「为什么要做我们的亲子监定?你怀疑你是我的女儿?」

「我不确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杨叔难道都没有怀疑过吗?」

坦白说……还真没有。

没有人告诉过娅娅她的身世,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龚云颦生的,母亲与他过从甚密,小孩难免会有这样的联想。

既然孩子有疑虑,那就验吧,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免得这事长久搁在心上困扰着她。

隔天下午,检验报告出来,娅娅很心急地催他去取件。

医院漠视小孩人权,什么都不跟她讲,让小人儿扁嘴在一旁呕气,看得杨仲齐一脸好笑。

「你是在急什么啊?」

取完件回来,看到报告的结果,反而是他被雷打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有这么意外吗?」得到答案后,反而是娅娅有心情笑弄他了。要是没几分把握,她才不会跟杨叔瞎闹。

「你……怎么会知道?」看她的样子,像是已经有七成把握,这张检验单,只是证实而已,不会太讶异。

而他这个当爹的……居然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这么大了,还日日在他眼前晃……

如果他会有孩子,那孩子的妈绝对只有一个人选。

袭小容!

他咬牙,看着坐在病床上啃苹果,一脸好悠闲的事主。

明明是两造共犯,怎么她可以好纯真、没事人一样地在一旁看戏,而他却要被雷劈成焦屍,还连骂都骂不得?

「杨叔……不太开心吗?」娅娅嘴角笑意敛了敛,不安地看他。

杨仲齐回视她。「你呢?有很开心吗?」

「嗯。」她重重点头。不是爹地不好,而是杨叔在她心里,一直有不同的地位与分量,爹地去世的时候,都是杨叔陪着她,她记得的。

明明不方便,可是还是到哪里都带着她,她记得他一边开会、一边抱着她睡;记得他看文件,她爬到他腿上缠赖;记得他陪她玩游戏,再忙都会每天跟她谈谈心;记得他喂她吃的每一口饭、送她的每个宠爱小礼物、哄她睡觉的每一则床边故事。

在她的心里,杨叔的位置跟爸爸没两样,现在知道他们真的有很亲密的关系,她得到的疼宠是名正言顺的,感觉,很开心。

对上女儿忐忑不安、等待他反应的面容,他缓缓露出微笑,朝她张开臂膀,看着女儿毫不迟疑地飞扑而来,紧紧抱住。

她从小被杨叔抱到大,但这个拥抱,感觉却很不一样。

是父亲的拥抱。

「爸……」她要告诉爹地,她很聪明,不用十五岁就找到她的礼物了。

这个礼物……真的很棒。

杨仲齐吸了吸气平复情绪,低头亲亲女儿额心。「小甜馨,你是妈咪送给我最棒的惊喜。」

他的女儿比他还聪明,他都没发现的事,还得她来告诉他。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娅娅乔了一下方位,舒舒服服枕靠在他肩窝。「大家都以为小孩子不懂,其实我三岁的事情都还有片段记忆,妈咪从来不跟爹地一起睡,但是跟你却可以那么亲密,要说我是谁的小孩,你的话说服力比较大。」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跟你妈咪……很亲密?」他自认不曾在孩子面前,有过度逾矩的行止。

「喔,就有一次,看见妈咪买男生穿的内裤,然后我在你衣柜有看见……」

「好,停!这个议题跳过。」耳根窘热。他一点都不想跟女儿讨论内裤的事。

「还有这个。」她抽出藏在衣服底下的银链。「妈咪说它很重要,叫我要收好,不可以搞丢,那是爸爸要给我的。我后来在你的书房看见你跟祖爷爷的合照,照片里的人跟这个很像,今天要看报告,我就想戴来问你。」

他轻轻抚过银链,握住底下的坠饰。「对,这个怀表是我送你妈咪的,照片里是年轻时候的祖爷爷和祖奶奶。」

没想到龚云颦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很慎重地交给女儿了。

「所以你说,妈咪怨恨你,但我觉得,好像没有很恨。」因为妈咪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还是很有爱的感觉。

是啊,如今再去回想她那些行为,他原先以为是折磨、利用的总总行径——

她藉口要出国旅游,让他陪女儿过两岁生日。

她藉口工作忙,拿他当假日托婴中心。

她将女儿的教育大任推给他。

她动不动就撩拨他,绊着不让他走……

但,她这些行为,让女儿的童年里,有满满的他,如今回想起来,竟一点遗憾也没有。

他参与了女儿每个时期的成长,与她那么亲密,感情那么好。替女儿泡过牛奶、换过尿布,牵着她的手走第一步路,教牙牙学语的她说人生第一句话,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教育她的品德与知识……除了不晓得两人的关系,其余一切,他与一名父亲又有何差别?

她只是没有明说,其实一直在给他机会陪伴女儿,他管教女儿时,她从不干预,给他十足的权限与信任,不曾剥夺他身为父亲该有的权利。她连这些都为他设想到了,怕他心里有一丝遗憾,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恨他的?

她说……从头到尾,我只有你一个男人。

他以为,那是为了留住他的谎言,但是连娅娅都说,她跟顾政勳不曾同房,她自始至终,真的没有叛离他们的爱情。

她跟顾政勳结婚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娅娅,顾政勳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放任她带着娅娅来撩拨他。再者,娅娅若真是顾家的骨血,顾家那头怎么可能不吭声,把孩子留给后母,这并不合常理。

细细一想,便觉那段婚姻背后必然另有文章,且顾家人多半知情,所以娅娅跟顾家人不亲,反倒跟杨家人亲多了。

他起身走向病床,来到那个啃着苹果观赏父女相认年度大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面前。

龚云颦见他一迳望着她,也不说话,伸手将啃了一半的苹果递去。「要吃吗?」要吃就说,干么一直看?

他没往递来的苹果咬上一口,而是弯身抱住她。「谢谢你,小容。」

那一年,她恸失唯一的亲人,又怀着身孕,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陌生异地流浪……如果不是遇上顾政勳,会发生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光是假设,就已心脏抽紧,疼得不堪负荷,难怪她不要顾政勳说。不想让他难受,更不愿意用他的愧疚感来绑住他。

她让他,欠她好多。

龚云颦有些别扭地挣扎,她不习惯跟男生靠太近,求助的眼神望向娅娅。

「妈咪,这是你等很久的。」等爸爸一记疼惜的拥抱,她知道的。

「你记不记得,之前总是一个人,半夜睡不着,泡一杯茶,坐在阳台发呆,有时候会很轻很轻地哼歌,看起来好惆怅。」

「什么歌?」她不记得了。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你还告诉我,以后要多爱自己一点,千万不要爱一个男生比自己多,更不要去爱一个有太多包袱,多到放不下你的人,很苦的。」杨仲齐闭了下眼,掩去眸心的泪光。「对不起……」

他以为,放手是两人的重生,却不晓得,放开她,她不能独活。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用尽全部的生命在爱他,而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爸,你的包袱,我能替你扛吗?」

他松了松手,意外地望向女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整个杨家。

她在杨家混了这么久,又不是混假的。她知道她的爸爸很了不起,承担一间公司数万人的生计,还有杨家的荣辱兴衰。

大家都说,他是杨家的骄傲,她也觉得,这样的爸爸是她的骄傲。

以前她不能说什么,现在她也是杨家的子孙,那应该有资格帮他扛吧?她也想成为爸爸心中,最骄傲的女儿。

「那很累。我十岁就承担那样的使命。」一路走来,比谁都知道个中辛酸。

「你跟妈咪不是都说我很聪明吗?那爸爸十岁可以,我九岁也可以。」

「你确定?」他当年……好像也跟爷爷说过类似的话,娅娅不愧是他的女儿。她想了一下。「这样,妈咪是不是就会快乐?」不用再一个人落寞地哼歌,爸爸也不用为难,觉得亏欠妈咪太多,两个人都可以很开心,对吧?

他点头。「我会尽我全力。」

她也点头。「好,那我也会尽力。」

他张手,心疼地搂了搂女儿。

才刚成为杨家人,得到的不是无尽的娇宠,而是沈重的责任,或许,当原来的顾馨娅,会比杨馨娅轻松许多。

他现在,有些懂爷爷当年那个拥抱的心情了。

第22场心的记忆不会丧失

妈咪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至于其他部分,那是家属该去努力的,医生也爱莫能助。

出院以后,父亲把她和妈咪接到家里来照顾。

长期观察下来,实在不是她要说,她觉得妈咪好像比她还难教。

「人家不要这个名字。它好难写!」妈咪有时使性子,气到摔笔。

爸爸叹了口气,说:「这是你自己改的。」

「不要嘛!我要婆婆给我取的名字,我要叫小容!」不记得的人,什么都可以耍赖。

「好,我明天找时间陪你去改回来。」然后爸爸隔天真的抽空带她和妈咪去户政事务所,帮妈咪把身分证上的名字改回来,也顺便办认领手续,让她入杨家的户藉。

她现在,叫杨馨娅了。

喔,对了,爸爸把她们接回来的那天,有召集所有的杨家亲友,给她和妈咪正名,好像除了四堂叔,大家都在捡下巴。

「我就说!一男一女关在厕所捡什么袖扣,捡肥皂还差不多!」

这句她有点听不懂,捡袖扣和捡肥皂的差别在哪里?

「有未成年在这里,说话节制点。」五堂叔被爸爸瞪了,但她还是想知道什么叫「捡肥皂」啊,不要漠视小孩「知的权利」嘛!

「二堂哥欺骗我的感情,亏我还心疼你孤家寡人,长夜寂寞,原来都是白心疼了,还我眼泪来!」

「眨个眼而已,居然就有妻也有儿了,还硬是比我家小皮蛋大上一岁,有够赶进度的,搭高铁都没那么快……」

大家闹了一个晚上才散去,妈咪已经累到眼皮打架,早早就在一旁梦周公,最后是爸爸把她抱回房间去睡。

妈咪现在,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爸爸替她找了家教,但是很多事情,妈咪还是会跑去问他。

爸爸对妈咪很有耐心,包容完全无上限。刚开始妈咪本来还有点跟他保持距离,现在整个超黏他,晚上没有他都睡不着。

她都不知道,爸爸也有那么像老妈子的一面,叮咛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要留意,毕竟妈咪现在的状况,一切都得由爸爸来担待,他承担了父与母的双倍责任。

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十来岁的小孩,怀孕简直是一场灾难,她没有足够成熟的心智去担待身体的变化与不适,每天都在闹脾气,挺着肚子更让爸爸无时无刻提心吊胆。

她其实觉得爸爸有点可怜,更多时候妈咪比她更稚气、更像小孩,要说家庭幸福都是骗人的,实际上他跟照顾两个女儿有什么差别?

有一次半夜起来喝水,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以前和妈咪的合照,脸上的表情还有眼神,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她想,平常时候的爸爸,也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他那么无助脆弱的样子吧!

然后妈咪醒来没看到他,找到客厅来。

他仰眸看过来时,妈咪扯扯他的袖,问:「心情不好?」

「没有。」

「你骗人,眼睛湿湿的。」

于是爸爸张手,用力抱住妈咪。「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没关系。」

妈咪一脸茫然,她知道妈咪听不懂,但是她听得懂。

她咽下满腹的心酸,悄悄回房。

转身时,听见妈咪小小声地说:「好啦,我不挑食了,你不要生气……」

后来,弟弟出生,他变成要照顾三个小孩。

但是,不管多忙,她每天都会看见爸爸拨空陪妈咪说说话,把她抱在怀里听听她的心事,从来没有因为忙碌而忽略妈咪的感受。

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很努力在这么做,让自己成为妈咪掌心那张紧紧握住、最温馨的便利贴。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也是最好的丈夫。她觉得很幸福,她想,妈咪应该也是这样觉得吧。

***

杨叔魏送文件来杨家大宅,顺道讨论完一些工作上的事,杨仲齐低头要审阅公文,见对方步伐迟迟没移动,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还有事?」

「呃……一点私事。」想了想,补充:「算是我的个人疑惑。」

杨仲齐点头,目光没离开手中的卷宗,一心二用。「说吧。」

杨叔魏看了看窝在旁边背单字、喝ㄋㄟㄋㄟ,乖巧又安静的「二嫂」。

目前怀孕进入第四个月,被规定每晚要喝一杯鲜奶。每次看他们的相处,都有种……不太像丈夫,反倒更像奶爸的感觉。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下得了手』吗?」

「下什么——」抬眸,意会到堂弟指什么,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就……有点担心你的性生活而已。」面对一个男女情事懵懂无知的「女孩」,真下手好像有点「辣手摧花」,仲齐哥应该是做不来。

「与其关心我的性生活,不如多花点心思,打算一下自己的未来。」

「我要打算什么?」他很好啊,晓寒宝贝贴心又解风情,性生活超美满。

杨仲齐打开抽屉,捞起一只戒盒扔向他。

「干么?」杨叔魏打开戒盒。「哇,好闪,眼睛睁不开。」

耍什么宝。这德行到底怎么当人丈夫?

杨仲齐没好气道:「能干么?去向晓寒求婚!」

这本来就是替阿魏买的,当人哥哥的,不替他盘算盘算,还不晓得他要拖到哪年哪月。只是之后发生小容车祸的事,便一直搁在这儿没机会拿给他。

「我、可是……」

「可是什么?成天跟人家混在一起,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你的人,你不娶她她还能嫁谁?」

也不是不想娶啦,他超想的好不好!问题是……

「我怕她拒绝啊!她心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你……」

杨仲齐几乎想叹气了,乾脆一次跟他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一直要坚持她暗恋我?」怎么说都说不通!

「就、有一次、跟她『那个』……」

「等等,哪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啊!」瞪他一眼。「好死相。这种事还要我明说。」

他面无表情。「好,继续。」十六岁就摆脱处男行列的人,居然有本事摆这副黄花小处男的含羞答答样,要不要脸?

「然后,她就不小心喊了你。」

杨仲齐蹙眉。「她喊我的名字?你确定你没听错?」

「也……没有很明确啦,她只喊了姓,就吞回去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他的限度到了。

杨仲齐一怒拍桌。「全世界姓杨的只剩我一个吗?」就为了这么鸟的理由,冤他这么多年!想死就再说一次看看!

「因为你最有嫌疑啊!」杨叔魏也很委屈。「第一次的时候,我和她根本还不认识。」他又怎么会自恋地以为,那是在喊他?

晓寒跟了二堂哥很多年,又有那样的恩义在,除了二堂哥,他想不出还有谁,有那样的条件让晓寒痴心恋慕。

「你还跟人家搞一夜情?」杨仲齐摸摸额上青筋。真是家门不幸,怎么会出这

种没人格没节操——还连脑袋都没有的子孙。

三叔,我对不起你,没有调教好……

他认了,真的江郎才尽,决定丢给别人去管教。

坐回椅中,无力地道:「去,跟晓寒开口,她要是拒绝你,我就跟你姓。」

「那还不是姓杨……」唬他啊!

「既然知道你也姓杨,还来跟我罗嗦什么?!」气得把人轰出去,以免短少十年寿命。

一杯茶递到他眼前来。

「喝茶吗?」

他看着眼前的杯盏,再抬头看看不知何时静立在眼前,一脸纯真的龚悦容——不知怎地,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他突然笑出声,张开臂膀,她好乖巧地窝进来,自动自发抱住他的腰。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很习惯他的亲近,而且……很喜欢。

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很想牢牢跟着他,太久没看见就会心慌。

他搂抱着她,轻轻摇晃。

像这一刻,甜甜依偎的感觉,她也很喜欢。

「你心情很好?」他嘴角有笑。

「嗯,是啊。看见你,心情就好了。」

虽然,所有爱过他的记忆,都已荡然无存,但是心的记忆不会丧失,潜意识里,她还是知道,他是那个她最在乎的男人,所以依然比谁都在意他的情绪,总是问他「不开心吗?」、「生气吗?」、「心情很好?」……

他不可惜,真的不觉可惜,那些会让她流泪的记忆,忘了就忘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从头累积相爱的记忆,这一次,他会给她最美好的一切,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爱着,让她,一如这一刻,坦然而真诚地说——「好啊,那我一直、一直让你看。」

***

忙到快中午时,虞晓寒送资料进来,杨仲齐随意一瞥,看见指间划过的辉芒,抬眼朝她瞧去。

「那家伙终于开口了?」

虞晓寒抬起右手,晃晃指间钻戒。「这个,谢谢。」

他挑挑眉。「怎么知道是我?」

「他为了向我保证不会再乱来,全数家当都交给我保管了。」每月开销多少、花在哪里,全都一目了然,如果有这么大笔支出,她不会不知道。

随便想想,这背后支援的金主,不是他就是杨叔赵。

「这笨蛋。」杨仲齐笑斥。连身家都交出去了,还不快把人娶回家,要不是遇到太有良心的晓寒,人财两失都不晓得。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也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一个脑袋明明很精,但遇到晓寒就变笨蛋一个;另一个是八风吹不动、公司里还有人在背后喊她面瘫冰山女,只有他们家的搞笑咖,能让她表情丰富起来。

「我说你!到底暗恋我家那个笨蛋多久了?」

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手来脚来,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而且一吃再吃,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带走,以为这是谁都能有的福利吗?笨蛋杨叔魏。

她扯扯唇角。「秘密。」

他笑了笑,也不深究。总之这两人的事尘埃落定,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对了,下午晓阳是不是会来公司报到?」

「嗯,直接带他来我这里,我想让他待总经理室。」

虞晓寒微讶。「您要亲自带他?」

「有什么好讶异的?晓阳资质很好,用心栽培的话,将来会是娅娅最有力的后援。」从现在,就得开始为女儿铺路了,这一切,将来都得留给她。

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说要帮他扛,就真的是以行动向他证明决心,看她每天做完功课,很认真地看他吩咐她阅读的商业书刊,怎么抽考都活用自如,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

他这女儿,真的很聪明,反应快、学习力强,但是有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同龄的孩子正忙着玩耍、无忧无虑成长,她却是在被他特训,心里总有几分心疼。

他对女儿的亏欠,只能用在尽全力为她铺好未来的路,让她走起来平顺些,至少别像他那样,一路披荆斩棘,困难重重。

这是他身为一名父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了,因为他已经承诺另一个人,最多再等他十年,之后,他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杨仲齐。

没有责任、没有包袱,能够全心全意爱着她、陪伴她,只属于她的杨仲齐。

终场回到初相遇,这一次,只为你而活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卸下肩上的担子,再也没有任何考量或顾忌的时候,

就回到这里,跟你守着筑缘居,平凡夫妻共度晨昏。

许久以前,他许诺过她,而这个承诺,在漫长的二十余年后,终于兑现。这条路,他们都走得很辛苦,但庆幸的是,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终究没负她这一片痴心。

他们去扫了婆婆的墓,在心底承诺那个二十年前来不及给的保证,要婆婆安心,他会用一生,陪伴小容走下去。

再来,将筑缘居大举翻修,重新营业。

「堂堂丰禾总经理,来经营这小小民宿,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龚悦容笑弄他。

「没办法,这里有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迷得我不想走。」他现在,也学会跟

她打情骂悄,逗逗老婆,看她红着脸笑捶他一记,骂他「贫嘴」,也挺有乐趣的。

筑缘居请了员工,内外场都有人照应,管理百货公司的人才来管一家小小筑缘居,费不了他多少脑容量,大多时候,他们夫妻还是保有泰半的私人空间,享受悠闲的「退休」生活。

午后,他在后院,躺在懒骨头上晒晒日光浴,便接到女儿的来电,抗议他在宜兰度假,她在这里卖小命,不公平!

女儿,你二十岁,成年了。老子养你到这,也算仁至义尽,有种,你告我遗弃——

叩!

他其实也知道,女儿只是想念,打电话来跟他斗斗嘴,联络感情,不是真心要抱怨什么。

他现在算是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担个顾问虚衔,公司交给娅娅,有叔魏、叔赵帮衬着,还有一干为她培养的得力助手,他很放心,大多时间都待在筑缘居,偶尔回去走走,照看照看。

「你也不要太欺负晓阳。」人是他培养来帮她,不是给她玩的。

「我哪有?人家我对他超好,还亲自给他准备午餐。」

「你?」女儿厨艺是跟他一起比烂的好不好!忙着学习企业经营的知识兼啃报表,哪有时间学厨艺?女儿很悲剧地没有遗传到妈妈的厨艺天分,帮晓阳做午餐,那是谋杀吧……

他一面觉得有趣,状似无意地道:「我先把我的立场表明清楚,晓阳这孩子我不反对,追得到手就是你的。」

「什、什、什么啦,我听不懂——」

口齿伶俐,五岁就让他陷入无言窘境的女儿,居然结巴了。

他最后笑笑地说!「我过几天回去,叫晓阳撑着点。」

挂上电话后没多久,妻子端着热茶过来,他探手将人搂抱入怀,冬日午后,宁馨依偎。

「过两天回台北一趟,女儿在想我们了。」

龚悦容想了想,抬头望他。「这样真的好吗?」

刚刚,她都听到了。对于他将杨家事业完全放下,带着儿子陪她一起回筑缘居的决定,到现在她还是很讶异,不敢完全相信。

「你不信任自己的女儿?」怕女儿搞垮杨家基业啊?

「不是……」就觉得,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娅娅有点可怜,还有……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待在这里,对他来说真的是大材小用,委屈了。

「不会,我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

「什么事?」她看他明明就很闲。

「忙着了解我妻子的喜好、她皱眉是什么意思、她今天的心情、她希望我送她什么结婚周年礼物……好多好多,很忙的。」他现在,只想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为别人忙了前半生,后半生,只想为她一个人忙。

全部……都是跟她有关的。

她羞了羞,既是感动,也满心喜悦。他真的,事事都以她为重心,用全部的心力在疼宠她,她感受得到。

「你猜,我刚刚整理房间,找到了什么?」

「什么?」

「这个!」她将刚刚随手搁在旁边的英文会话书拿给他看。

车祸前学过的东西都忘光光了,这些年全部都得重新学起,是他很有耐心地教着她。她曾经问过,她以前的英文也是他教的吗?

他说不是。

「你还说不是!里面明明就是你的笔迹,我认得出来。」臭老公,干么不承认?是在害羞什么啊?

他看了一眼,想起那一年,回来找她,人去楼空的惆怅。

「真的不是,是一个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教的,我很感谢他。」

「谁?」

「过两天回台北,我再带你去看他。」

「喔。反正不管是谁,我记得的是你。」

是啊,命运让他有这个机会,将给她的承诺都一一兑现。

这些年,一点一滴看着她的成长与蜕变,开始有少女的娇羞、看着他会脸红、第一次在他耳边诉情……很多时候,都像看着二十岁初相遇时的龚悦容。

还有这双……凝视他时,全心全意的爱恋眼眸。

他俯首吻了吻她额心。「有时候看着你,会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她让他觉得——太少女,有时会有这样的错觉。

「干么这样讲!」她抗议地瞋他。「你就算到七十岁,还是很帅。」

才四十七,很有熟男魅力,就算要偷吃也很有本钱,每次看到有女客向他示好,都让她一肚子不爽。

「我老婆嘴真甜。」他低笑,嚐了嚐软甜的小嘴。「不考虑我,你自己呢?喜不喜欢这里?」

「嗯。」她头点得毫不犹豫。这里让她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十岁以前的记忆也都在这里,感觉上,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

他笑了笑。「所以呀——」

「什么?」

你还是当龚悦容的时候,最快乐。那才是真正的你。

而他现在,只想以她的快乐为快乐。她好,他便好。

这一次,再也不会令她流泪。

——全书完——

编注:杨家相关作品,已HappyEnding的故事如下——

*杨伯韩、董允乐,请看橘子说935《秘密》。

*杨季楚、冉盈袖,请看橘子说972《宁愿相思》秘恋小套书

*杨幼秦、余观止,请看橘子说1077《爱情时差之分岔路》。

*杨季燕、徐孟磊,请看橘子说1088《爱情,上映中》。

*杨叔赵、谭嘉珉,请看橘子说1098《爱情,预告片》。

后记楼雨晴

写完了。

这本书写好久,像写了我一生一世……

(基本上,这样的篇幅,也差不多要写完男主角的一生一世了。)

再来,让我来聊聊本书二三事。

开稿之初,原是想探「双生双旦」的写法,杨仲齐为主线,杨叔魏为副线,相?说这样故事性会比较丰满,结果……一切都是浮云!别忘了晴某人贴在工作台上的名言: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我其实没有料到,杨仲齐的「人格意识」会这么强,完全没让人有涉足他故事的空间,我发誓我真的有很努力想让杨叔魏上场,但,你们也知道,如果硬是要写,一定会被杨二爷强大的气场压过去,毫无存在戚,还不如插个花比较有喜感。(可怜的杨五爷)

啊现在咧?东插一下花,西抹一下边,好像也差不多把杨五爷的故事带完了,这样我还要写吗?(仰头看看天空,嗯,今天天气真好,出去踏踏青吧……)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一度让我想到《姗姗来迟》,两位男主角在某部分的人格特质上有其相似度,都是家庭责任咸很重的人,因而身为他们的伴侣,难免要忍受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辛酸,连杨仲齐自己也说,扣除掉外在条件的优越,他其实并不是很理想的配偶人选。

只不过,杨仲齐的优势在于,《姗姗来迟》着重女主角的心理描写,大家会对岳姗姗的苦恋比较有同理心,而《爱情,独角戏》全程几乎着重在男主角层面,大家应该会跟着他的心理活动而偏心于他,其实中肯来讲,这本书女主角没有惨输岳姗姗。

前三年是女主角的爱情独角戏,虐的是女主角。

后十年是男主角的爱情独角戏,虐的好像是男主角。

但事实上,男主角被虐,深爱着的女主角也没有豁免权啊,整个十三年根本是隐性地在虐女主角……

套一句书中男主角的内心独白——他以为,放手是两人的重生,却不晓得,放开她,她不能独活。

一语中的。光看就知道谁比较惨。

只是我私心偏爱杨家的游雅贵公子,写到十八、九场,男主角的人格特色完全定型,身上贴了十层假面具,怎么虐都虐不掉他优雅自持的表相,不然我也好期待他马景涛上身……

写到最后一段,两人之间所纠结的点时,我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觉得女主角根本是自找的,但我试着在揣摹女主角心境时,想到一件事……去年那场将我撞进加护病房、大半年不良于行的车祸过后,一直到现在,我完全不敢经过那条路。

明知道不会再让自已受伤,但我就是没理性地怕,不敢靠近那条街。

大抵就是心理恐惧这回事吧,它很微妙,难以用理性去分析它。

曾经被抛下的人、曾经撕心裂肺的痛过,要说心中没有任何阴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我写女主角心无芥蒂地接受男主角,不会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哪天又被他舍去,我觉得很难办到。

明知道男主角也很为难,但——理性跟情绪,完全是两回事。理性层面能够理

解,但戚情层面,不可能不痛不怨,这就是人性啊。

记忆有时候,是种沈重的负担。真的,我万分认同。

所以这样的结果,我想对他们才是最幸福的吧!

不过另一位的结局,就真的让我很纠结了,(相信我,我真的有惆怅很久)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挣扎小顾这个便当要不要真的给他发下去……

忘记在哪里看到(好像是部落格吧),有读者超敏锐的,问我要不要把人渣顾和脑残国配一对?反正BL都撩下去了。

我当时看到,心里有小小到一下。(啊你怎么会看到我脑袋里的O.S.?)

之前在《心不设防》时,没有点得很明,因为不确定读者到底能不能接受有BL配对,不过我心里是默默把这两只配成对的。

我知道大家会把我骂到臭头,真的,我很有自知之明。(阿国你撑着点,我再帮你问一下小顾的档期,看他有没有空回来跟你团圆……)

谈完内文的部分,再来讨论一下主角形象部分。

会不会有人疑惑,女主角同样是那张脸,为什么数年前只让人觉得清秀甜美,数年后会让人觉得眼睛为之一亮的美丽?

是这样的,我在写这部分时,心中其实有特定人选当蓝本,脑袋里一直把女主角的形象用这个人套上去。

最早接触到林依晨这个演员时,是在「我的秘密花园」这部偶像剧,那时,觉得她脸圆圆,还有点小小的婴儿肥,像邻家女孩一样清秀,我会说她可爱,但不会把美丽这个词套在她身上。(应该多数人都不会吧?……)

然后到「我可能不会爱你」时的程又青,那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有女人的风情与魅力,同样是那张脸,但不同的气韵,我却觉得她妩媚漂亮。

女主角的蜕变,我想大抵就是这种戚觉吧,这样,你们有没有比较好想像?

至于书中提到的婚姻制度问题,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脑中一直记得很多年以前〈不要怀疑,真的很小时候〕看过类似法律园地的一个公共节目,用一个小剧场带出一些法律问题,然后再由那个家的律师爸爸来解答疑惑。其中有一集,就是讲到一对男女朋友,心血来潮说要结婚,直接拿出一张纸书写婚约,签下两人大名,请朋友当证人,然后女方一直收着这张纸,也当两人是夫妻了,相信男的有一天真的会娶她。

但是很不幸的,男的在数年后移情别恋,不认帐。问这个律师爸爸,他告诉

女儿:「只要有公开的仪式、两个证人、书面约定,你朋友这便是有效婚姻。」

那时晴姑娘多震搣哪!原来要成为已婚人士这么容易,在餐厅跟朋友聚餐,突然说要结婚,拉他们来签名就行了!

不过这个仪式婚姻的制度,早早便走入历史了,我记得约莫是在我写《征服》那段时间,有接触到这个新闻。

《姗姗来迟》便是在改为登记制之后写的,公开举行婚礼、宴了客,但隔天新郎出车祸,很抱歉,没有登记,两人还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差别就是这么大!

接下来,注记一下每场的场记小语,有几句非晴姑娘原创,在此说明。

第1场——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原文来自于郑愁予的〈错误〉,在写的时候,脑海本能就浮现这句话。

第3场——今宵为向郎边去,手提金缕鞋。

李后主背着老婆跟小姨子偷情,偷到写词当证据,是有没有这么高调?(笑)

第11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这句应该大家都知道吧?司马光的〈西江月〉。

第19场——女人的爱情,是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

取自陈淑桦的一首歌〈问〉……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为她所爱的人。

再顺便分享一下书中提到的猫咪肉球棉花糖,它长这样——

我第一眼看到,就整个被萌到。

而书中提到的那个爱因斯坦的逻辑解谜,是晴姑娘二十来岁时看到的,但我

解不出来,(泣)我是凡夫俗子它的原文是这样…………

1,有五间房子排成一列。

2.所有房屋的外表颜色都不

3.所有屋主都来自不同国家

4.所有屋主都养不同的宠物

5.所有屋主都喝不同的饮料

6.所有屋主都抽不同的烟。

问题……,谁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