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宜莹,“你说我负了他…确是我负了他,因为我早就谁也不敢真正相信,我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势…”
宜莹几乎头一次看见她这般失态,愣了半晌,才讪讪道,“难道太子弟弟还会害你吗?”
徐思妍想了想,苦笑道,“他自是不会害我…我不敢信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情,一个帝王的情。一旦入宫,我便失了一切,只剩下他,以他为天,以他为命…可是这份情,到底能维持多久?情之一字,是全天下最难说清楚的事情,来的也莫名其妙,也许去的时候,也是那般莫名其妙。若有一天,这份情没了,他当然仍不会亏待我,可是我又如何自处?没有孩子,没有自由,剩下的,只是高墙围起的狭窄天空…宜莹,我不可以…那绝对不可以是我的人生。所以我宁愿他现在怨我恨我,好过我将来怨他恨他。因为真到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也许骨子里,我一直是个疯狂的女人…别人不明白,可是我自己是明白的。”
许是此次之后两人再难相见,许是徐思妍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不知不觉间,竟将心中最隐秘的心思吐了出来,有些竟是连她自己平时都不敢去想的念头…
说完了之后,看见宜莹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突然间又有些后悔,大喘了几口气,突然失去力气的软坐在椅子上,望着地面发起了呆。
沉默半晌,宜莹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徐思妍的苦,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即使是天生贵胄,女子想要获得力量,必也要付出比男子多几倍的努力和代价。她只是没想到,强如徐思妍,这代价中,也包括了心灵的扭曲。
心疼的伸臂抱住她,柔声道,“既然如此,便按照自己的意思去生活吧。也许对男人来讲,得不到的,始终才是最好的…这也是他欠你的…”
徐思妍会变成这样,凌筠又何尝不是推手之一?所以现在谁才是因,谁才是果,也没有人分得清楚了?宜莹只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谁都不是无辜的。

困局

宜莹走的那天,凌筠和徐思妍都微服去送了。宜莹虽已成了庶人,可毕竟和这个帝国掌权的人物关系亲密,所以吃穿用度还是公主的排场,出行的队伍,精简之后,依然颇具规模。为此,凌筠还特许原来的公主卫队也跟着南下。
徐思妍和凌筠皆是坐宜莹的马车出的城,到十里亭才最后分别。本就满是离愁别绪,再加上其中二人,不久之前才闹得不太愉快,所以一路上三人都颇为沉默,徐思妍不是不想和凌筠说几句话,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不是他想听的…所以,就不如不说。凌筠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偶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到最后也只是互道珍重,送行的人下了宜莹的马车,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城。
“殿下,蓝大人求见。”凌筠刚回宫,连杯水还未及喝,便听见六福那略尖的声音。
他有些疲惫的闭了下眼,想了想道,“若是为了纳妃的事,就叫他不必进来了。他想说的,孤已经知道了。”所有人反对他娶她,他都强压下了,可是偏偏她一点都不领情,视他的心意如敝屐。
他自嘲的一笑,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敢对他这样。
六福转身出去,一会儿又回来道,“蓝大人还是求见。”
凌筠皱起修秀的眉,“那就让他进来吧。”蓝湛宣最好不是说废话…今天他的心情可是非常的不好。
蓝湛宣一进来便看见凌筠有些慵懒倚在椅子里,面无表情的专心把玩手里扇子的扇坠,待他行礼之后,太子示意他起身,就再不言语,仍只看那蓝玉坠子,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蓝湛宣尴尬的站了半晌,清咳一声道,“臣此来确是为立妃一事进言。”他顿了一下,看见凌筠眼中已尽是阴霾,忙解释道,“不过臣认为,既然正妃之位争议颇多,不如暂虚正位,纳几位侧妃,以安人心。”
凌筠面色怪异的抬眼看向他,僵硬道,“孤无意纳侧妃,此事休要再提。你若无他事,就退下吧。”
蓝湛宣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突然单膝跪地道,“殿下,就算殿下不爱听,臣今日也要说。其实殿下心中是明白的,京中世族刚经过一轮清洗,人心惶惶,庶族官员们又因殿下执意册立世族出身的太子妃,开始惊异不定。此时此刻,安定臣心是殿下的责任与义务,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纳几位出身迥异的侧妃。”君臣离心,会使一个统治者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史书已经讲得够多,所以蓝湛宣没有讲,也不必讲。
凌筠冷冷的看着他,“孤自有办法安抚他们。”
蓝湛宣从容道,“可是殿下也必须承认,这是最简单,最稳妥的办法。”话没说完,他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低头看时,凌筠手中的扇坠已在他脚边碎成了无数块晶体…
“你退下吧。”凌筠似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再也不看他。
蓝湛宣明白凌筠已是怒极,自是不敢再多言,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凌筠在他离开后,睁开眼,转头望向窗外盛开的桃花,目光深沉的再也看不见底。
宜莹走后,徐思妍便开始称病闭门,一时间意懒心灰,亲友属下,全都不想见。每次和凌筠闹不愉快,她都会觉得格外的寂寞…因为她总会无法克制的记起,她在这世间,始终是孤独的一个人。
烦闷到了极点,她便坐了马车,出府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间,竟出了城,转到了麓山书院。看着书院的牌匾愣了半晌,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径自下车徒步走向了后山。
此时桃花已盛极始衰,落花将山间小径都掩了起来,她只得一路踩着花瓣,上了固山亭。她多年不来,固山亭无人打理,早已残破不堪,朱漆黯淡,入目尽是尘埃,连棋桌上纵横的黑线也几乎看不清。
没有伸手拂拭,只低头静静的呆望,恍惚间,似乎看到棋桌两旁又坐着雅逸如仙的少年和一脸认真学棋的女孩子…
春日繁花,夏日锦绣,秋日梧桐…皆被厚厚的尘埃掩在了岁月的深处…可是,既然已忘了,为何偏要有一日想起呢?难道只是为了再次痛苦的遗忘?
“你可是花妖?”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其中竟似有着愉悦?
她下意识的问了当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你可是神仙?”
暮然回首,如月如莲的他不再是少年,却终于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破局

桃林深处,静立着湛然清朗的墨衫男子,她仿佛看见了他,又仿佛没看见他,径自出起了神。
“你记起了。”他淡淡说出的肯定句,打断了她的沉思,回神时,他已近在眼前。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她迷惘道,“我倒宁愿记不起。”
他无声苦笑,她垂下眼问道,“你是…来看花的?”
他抬手拂去了沾在她头上的花瓣,她本欲躲开,可那动作亲昵又自然,她突然间就不想动了。
“我是来找你的。”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所以百里之内,他随时都能感觉到她。
“国公爷消气了?”一月前襄国公病重,奏请皇帝准远在越州的楚曦回京尽孝。而楚曦一回京,就被襄国公罚去跪宗族祠堂,想来是对楚曦之前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跪够了吧?
楚曦微蹙起眉,沉重道,“父亲的身体不大好了。”
她其实很想问是不是被他气的,不过这话题实在不适合调侃,所以开口就变成,“那你不在床前好好尽孝,来找我做什么?”
楚曦深深的看她, “我想让他看看我要娶的女人。”
她一愣的抬头,望进他浅棕色的的眼,只见其中尽是温柔之色,心中一软,紧跟着又是一痛,蹙眉冷硬道,“你我的婚约,早在十年前我们选择以对方的血为引,吞下‘相忘’的一刻,就不存在了。”
他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复又坚定道,“可我那时也说过,当我强大的足够保护你时,即使不记得了,我也会找到你…”
“然后再不分开。”她冷冷的将下面的话抢先说出口,然后转过身背对他道,“可是你又失言了。”在南疆,他不声不响的就要再次抛下她,离开人世。“楚曦,我已经不再信你了。”
她的心中已经装了太多,再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他闻言一愣,难得急切的伸臂从后面抱住了她,抱得那样温柔,却又那样的紧,在她耳边信誓旦旦道,“以后绝对不会了。这次我保证。”
她对他失礼的举动和承诺的言语恍若未闻的续道,“还记得你师父当时给我们讲的那个‘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的故事吗?有一处小泉干涸,鱼儿都给困在旱池中,只能互相吹着湿气,互相以唾沫滋润,其中虽见真情,但怎及得上各自在大江大湖中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楚曦,十年前和十年后,你我的状况都还是如此呢。”
“不同了,小妖…这次,我可以给你一片广阔的海洋。”
她一愣,沉默半晌,挣脱他的怀抱,转身面对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苦笑,“可惜我再也做不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他们都知道,她指着的位置,有一株妖艳的红莲,那不是纹身,不是胎记,是以命养成的契约,是她和另一个男人一生一世斩不断的纠缠。
“你可以的,小妖…”他抬手轻抚她的发,不为所动道,“而你真正想要的,只有我能给。”
春日的阳光暖煦,阵阵细风吹来淡淡的花香,他缓缓倾身,柔软的唇几乎要触上她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微醺的迷失在这样的温柔中,然而一切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在楚曦似感到什么的站直,又猛然转身背对她的那刻,镜子四分五裂的破碎,凌筠愤怒到了极点,反而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眨眼的光景,她没看清两个男人如何动的,只听到‘嘭’的一声后,楚曦退了两步,将将在她身前停住,而凌筠在亭前挺然而立,却先是面红如血,接着变得煞白,衬得一双黑眸越发的深不可测。
两个刚刚拼了一掌的男人,似乎都在默默评估对方的实力,不动声色的对视片刻后,楚曦率先开口道,“殿下进步很快。”
凌筠嘲讽的一笑,“那你是退步了,还是不敢出全力?”
楚曦不以为意的淡然道,“这似乎并不重要…又或者殿下希望以此种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凌筠不再看他,而是直直看向了在一旁已经完全愣住的徐思妍道,“你在我面前演了一场‘郎情妾意’的大戏,不就是等的这一刻?” 楚曦没有答话,不知是默认,还是懒得解释。
徐思妍被凌筠冰冷的目光盯的全身一颤,搞不清楚状况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眯起眼看向了前方仍背对她而立的楚曦。
以他的功力,不可能凌筠这般接近时才发觉,所以他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了。而他明知凌筠来了,还讲了这许多话,甚至还差点吻了她…这根本就是对凌筠赤裸裸的挑衅,如果她和凌筠就此决裂,也许更是正中他下怀。
两个风姿绝世的男子之间暗潮汹涌,而她处于风暴的中心,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只觉得荒谬至极。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她的任性与放纵,到底种出了什么样的果实?
自做孽,不可活。她顽劣的性子,终于导致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蹙起眉,厌烦的情绪突然疯涨起来,厌烦这样的自己,也厌烦这样左右为难的闷局。一咬下唇,不声不响的抬步穿过楚曦,绕过凌筠,向山下走去。
楚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走远,凌筠冷冷的盯着楚曦,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一转身,追着徐思妍下了山。
一路也只是沉默,徐思妍快上马车的时候,凌筠一把抓住她,僵硬道,“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嫁我,就是为了他?”
徐思妍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他,“与他无关。我不会嫁你,是十岁时就决定的事情。”
“而你十年前就想嫁他?”凌筠终于忍不住的低吼,满眼尽是伤痛,抓着她的手握得那样紧,她觉得自己的手就快断了。
垂下眼,强作镇定道,“儿时戏言而已,过后就不记得了,你还认真了?”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凌筠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目中竟涌起淡淡的水意,“你到底置我于何地?”
她心中迷茫了一瞬,然后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在我的血肉中。”
凌筠闻言猛然推开她,惨笑道,“而他却在你的心里。”
她张口想否认,却有了刹那的迟疑,而那刹那的迟疑,终致凌筠眼中最后的期望变为绝望。再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留下徐思妍脑中一片空白的站在马车旁,看着他的挺拔又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只觉得心好痛,痛得好像呼吸都变成了一种痛苦。
他要抛弃她了吗?他怎么可以抛下她?难道他们不是彼此的半身?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抛下她,就像她也抛不开他…他只是生气而已…时间…过一阵子,他气消了,就好了。
她不太确定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然而隐隐的她知道,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人生为何总有这般多的难题?
她最近总觉得很累,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醒,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而造成这一切的,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
她的幸福,是否已经被她自己彻彻底底的毁了?
又或者,她这样满手鲜血的人,早就已经丧失了幸福的资格?一切都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一阵风吹过,带了几片残瓣,她若有所觉的回头,墨衫的清淡男子就站在她身后尺许处。
“你满意了?”她喜怒难辨的平平问道。
“你最近是否经常觉得疲累?”他答非所问,眼中竟难得的现出了一丝凝重。

亲征

“你最近是否经常觉得疲累?”他答非所问,眼中竟难得的现出了一丝凝重。
徐思妍一挑左眉,意兴阑珊道,“怎么?我快死了?”
见她没有否认,楚曦不自觉的蹙起了眉,闭目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我感到你体内的精华之气正在流失。”
她闻言一愣,马上明白这必是使用“回天”的后遗症。
终有一天会长睡不醒吗?一时间她什么也想不到,由于和凌筠不愉快的分别而来的心痛,却似乎突然淡去了许多。
她透过楚曦望了眼桃花漫山的美丽景色,感到暖风带着花香吹拂到面上,心中竟没有许多遗憾,只有一丝不负责任的释然…
见楚曦仍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她不再多言的转身上了马车,车帘垂下的一刻,有些轻松的一笑,仿佛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被隔在了帘外。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终局呢。她暗暗的想着。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苏轼
去东宫的一路上,蓝湛宣都禁不住揣测太子殿下突然召他入宫觐见为的是什么事情。
这几日外面盛传太子和宜伦公主在麓山大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京中各方势力都在猜测两人吵架的原因,但两个人极有默契的一起闭门谢客,结果所有人都只能小心翼翼的观望两个权势顶端的人物的动向。
想到这,蓝湛宣皱了下眉,按理说,那两个人吵架这种隐秘的事情是绝不可能这样传得满天飞的…除非,是他们自己默许的…
蓝湛宣抬手揉了揉眉心…而不管是他们两人之中谁的主意,不得不说这招颇为有效的安抚了担心两人的结合会导致权力大洗牌的世族和寒门官员。
而今日太子主动召见他,想来是心中有所决断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秀美无伦的脸,优雅翘起的嘴角永远满含讥诮,妖异的黑眸从没把任何男人看在眼里…她好像有个小名,叫轻眉。到现在他才明白她那个名字的真正含义——看轻天下须眉。
江山美人…强势霸气如殿下,也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这个难题的时候了。
蓝湛宣走进太子的书房时,凌筠正在临帖,他行过礼之后,便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也不言语。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凌筠写完了整幅字,吐出一口气,撂笔坐好,才看向蓝湛宣轻声道,“湛宣过来看看孤这幅字临得如何?”
蓝湛宣不解的抬头看了凌筠一眼,只见他虽无笑意,面色却颇为平静,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玉雕一般温润俊美,那双泛着幽蓝的黑眸深邃无底,让人完全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依言上前一看,是前朝书法大家虞子高的《贺兰词》,若有所悟的想了想道,“殿下这幅字十分形似,却只得五分神似。”
凌筠听了并不恼,反饶有兴味的问道,“为何只得五分神似?”
蓝湛宣从容道,“虞子高少时习文,青年时投笔从戎,半生戎马,写这篇贺兰词时,正是大破胡虏,声名鼎盛之时,整幅字意气风发,霸意纵横,大有定国安邦,舍我其谁的气势。”
他顿了顿,见凌筠点头表示赞同,接道,“殿下的临帖,虽尽显王者风范,却终究少了几分纵横沙场的血性。”
蓝湛宣一口气说完,并不怕凌筠不悦,因为深知太子并非听不得逆耳之言的人,更何况,他私心推测,凌筠此时想听的,便是这话。
果然,凌筠听后,微微一笑,欣然道,“湛宣果然不愧为当朝第一才子,于书法一道,亦深得其中三味。”低头又端详了一会儿这幅字,突然将它攥成一团,扔到了一旁,冷笑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满是脂粉阉人的皇宫,如何造得出血性男儿?孤决定奏请皇上允孤此次亲征突厥,湛宣以为如何?”
蓝湛宣看到那副字帖时,便已隐隐猜到凌筠有此意向,此时听他说出,倒并不十分吃惊。
凌氏本就是前朝手握重兵的将门世族,即使得了天下,历代皇帝也不乏骁勇善战者。当今圣上,未登上皇位前,就领兵在外多年,堪称当世名将。所以凌筠有出征的意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想必皇帝亦不会阻止他去战场历练一番。
只是,此时此刻,他立妃一事,搞得满城风雨,他难道就打算这样和朝野上下僵持着?
蓝湛宣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殿下不畏艰险出去历练自然是好的,然而…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修身齐家,更在治国平天下之前。殿下是否先将纳妃一事定下,才考虑出征一事?”
凌筠早料到蓝湛宣会有此一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当此军机繁忙之时,纳妃便待北伐之后吧。孤还年轻不是吗?先皇和皇上在孤这个年龄,也都未娶呐。”
虽说太子冠礼之后立妃是惯例,但历代皇帝,迟迟不立妃的确实大有人在,这自然跟皇族男性修习的武功有关。
引用前例,暂缓纳妃,也不无可能。蓝湛宣在心中暗叹一声,实在不明白凌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深奥,而蓝湛宣只是忘记了,凌筠虽然是才貌绝世的人物,却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并不多情男人。
那日他与徐思妍不欢而散之后,心中实在恨极那个三心二意的任性女人,当晚便赌气的召了宫女侍寝,谁知看到那宫女未着寸缕的在他床上的娇羞样子,他心中就只有厌烦,生不出一丝欢好的念头。
他被她伤了心,竟就此厌了所有的女子,也因此更是恨她,只觉得一日与她同在京城之中,便一日难以扑灭心中的怒火。这样的他,还哪有什么纳妃的心思?他此刻就只想杀人。
好在北伐之事,皇帝与他都已谋筹许久,所以他领兵亲征,也算是水到渠成。否则他在京中,迟早有一日不知道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沉默半晌,蓝湛宣不死心的出声道,“经过二皇子之事,朝中乱象初定,殿下此时离朝,是否太冒险了些?”
凌筠轻哼一声,“有她在,你担心什么?”连楚家的那位神仙中人都给她勾下凡尘,这天下还有什么难得到她。
蓝湛宣身为太子近臣,又如何听不出他口中的‘她’是谁,自然也听得出凌筠不知因何气恨难平。看来吵架之事是不假了…他垂首想了想,请命道,“如此,臣望能随侍殿下鞍前马后。”心浮气躁乃是兵家大忌,蓝湛宣此时倒真的有些担心凌筠了。
凌筠垂目不语半晌,似也想到了什么,叹口气道,“也好,你就跟着吧。”
“他要亲征?”徐思妍听到宫中传出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他倒真是放心把京中的烂摊子扔给她。她知道他仍恼她,正常情况下,这样分开一年冷静下也是好的,坏就坏在如今她自己都不知这身体能支撑到何时了。
是不是应该进宫跟他说说?可是该说什么?又怎么说?她在棋室中盯着棋盘呆坐许久,一直到夜色降临,心中还是没有主意,直到一只完美修长的手在空白的棋盘上落子天元。
徐思妍未抬头的没好气道,“这里似乎不是国公府,而我应该没有邀请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