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雨看着妈妈:“妈,别担心了,会有人照顾他的。好歹也是个大队长,肯定有公务员。”
“那帮小当兵的,会照顾人吗?”林秋叶深深的叹口气,“不说这个了,我忘了给你作早饭了,你去看书,我这就去给你作。”
林秋叶起身去厨房了,何小雨抱着毛狗熊坐在床上,想着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
脸蛋红扑扑的何小雨,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她在想什么呢?
何小雨穿好鞋背着书包下楼打开自行车,眼角余光没看见平时慢悠悠骑着山地车过来的刘晓飞。她很纳闷,起身左右看看,还是没有。怪了,这个家伙今天怎么了?平时早就跟楼下等着了?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看见刘晓飞跟飞一样骑着车过来:“小雨!我迟到了!对不起,我妈非让我……”
何小雨脸一沉没说话打开自行车的锁就上车骑走,刘晓飞加快速度在旁边跟着并排出了军区大院的院子。刘晓飞路上不停道歉着:“对不起啊,我妈非得让我和我爸一起吃早饭!我这一放下筷子就赶紧过来了,我下次不会迟到了……”
“迟到什么啊?”何小雨不看他自己骑着,“我又没让你每天来等我。”
“是我自己要来,自己要来的!”刘晓飞笑着说,“你看我三年了也没迟到过一次,你就原谅我吧。”
“有什么原谅的,你等我也没什么事儿。”何小雨骑着自行车头也不歪,“你家那么远,不用等我一起上学,以后下晚自习也别送了!”
“我错了还不成?”刘晓飞满头是汗。
“你没错。”何小雨径直拐弯,“快到学校了,你跟我分开吧。”
刘晓飞慢下自行车,让何小雨自己骑着拐弯到学校门口的小路上。等了好一会,他才自己骑着车飞也似的进了校门。刚刚进车棚铃声就响了,他跟兔子一样急忙往教室跑。
何小雨已经在座位做好拿出东西上早自习,刘晓飞兔子一样跑进来对学习委员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他跑到何小雨后面的座位坐下喘着气,何小雨脸一红,打开书本自己看着。
“昨天借你的化学笔记。”刘晓飞把娟秀封面的笔记本拿出来递给何小雨。何小雨头也不回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刘晓飞看见了伸着脖子:“里面有错误,我给你改了。”
何小雨纳闷,自己怎么会出错呢?她打开笔记本,果然里面夹着书签。她拿出书签看了一眼就赶紧合上,脸彻底红了。低着头自己慢慢打开,书签上写着一首小诗:
“我希望 飞翔在你的小雨中
我的翅膀上面
最沉重的 就是你的一滴眼泪”
没错,是刘晓飞这个家伙的笔迹。何小雨脸红着,合上笔记本。刘晓飞在后面看着何小雨的背影非常紧张,低头打开书装着看。何小雨想了半天,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回头,递给刘晓飞笔记本:“最后一页是你要的答案。”
刘晓飞紧张地接过,急忙打开。何小雨回头不说话继续看书,头低着。刘晓飞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何小雨的秀气小字:
“我们是好朋友,无需说明什么,只要我们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不是吗?”
刘晓飞笑了,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接着从后面踢了何小雨的凳子一下。这是他们三年的特殊信号,何小雨头也不回伸出右手,刘晓飞把笔记本放在她手上:“答案我补充了一下。”
何小雨接过打开,上面写着:
“我准备当兵了,做一个何叔叔那样的战斗英雄是我从小的梦想——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
何小雨写上什么,递回去笔记本。刘晓飞打开,上面写着:
“就你?你做狗熊还差不多,新一代的英雄是我——军医大学。”
刘晓飞看着何小雨的马尾巴,笑了。
车队在盘山公路上走着,一圈一圈的转悠。雾色逐渐升腾在车队的旁边,渐渐的,车队进入了那团解不开的雾色。两辆三菱吉普车,几辆解放卡车,再加上几辆辅助后勤车辆,就是何志军的全部家当。
“这些官兵大部分都是A集团军侦察大队的骨干,我亲自挑选的。”耿辉苦笑着说,“老部队都不愿意放,没办法我只能靠个人关系求了。他们还是给老政委面子的,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勇我给你要来了!”
“是吗?!”何志军哈哈笑,“这小子现在该是连长了吧?”
“志愿兵。”耿辉苦笑。
“怎么回事?”何志军没明白,“他怎么能是志愿兵呢?夜老虎团怎么能让他当志愿兵呢?”
“还能怎么回事?”耿辉叹口气,“他当时被部队推荐上陆院,因为你选他上前线就没去。跟你打完了仗年龄大了,没机会上学了。”
“那可以提干啊?”
“提干?老何,你真的是活在真空啊?”耿辉看着外面缓缓地说,“我让他跟我走,他不走,舍不得夜老虎团。后来的几次战士提干指标,他都被人给顶了!我又不是夜老虎团的政委,我也没办法。”
“这都怎么搞得啊?!”何志军急了,“这是战斗英雄,是个天生的战士!他不提干还有谁能提干?”
“事情要都那么简单就好咯……”耿辉苦笑。
何志军心情很沉重:“是我害了他的前途啊。”
“先别说这个了,个人感情以后再说。”耿辉说,“我早上走的时候和军区机关挂了电话,咱们的第一笔经费不能全下来只能到一半。”
“为什么?”何志军纳闷。
“用银子的地方多,这笔经费被挪了一半到别的地方了。”耿辉闷闷地说,“先干起来吧,要是一等剩下的一半闹不好也敢挪没了。”
何志军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半天低沉地说:“经费的事情,还得靠你多跑。”
耿辉点点头:“你就抓你的军事,其余的我来吧。你也不擅长这个,我去跟那些衙门磨牙吧。”
车队到达了深山里面的一个废弃的营盘。有一个排长带几个小兵在把守这个原先的炮兵教导团驻地,大门都已经是铁锈了。很久没有来过车,他们炊事员买菜也是骑个三轮车从侧门走就行了,从来不走大门,所以大门就是现在这个操性了。那个小排长看见俩上校激动的不得了,赶紧出来敬礼。
看门的小兵开锁,怎么也打不开大锁。何志军心情不是很好一挥手,陈勇背着步枪拿着一把老虎钳子就下车了,直接把门上的铁链子卡断。然后上来几个兵,这才使劲把大门打开。
接着就看见一院子的荒草,几只大老鼠蹭蹭蹭的跑过去,一点都不怕这些陌生的来客。废弃许久的兵楼满目疮痍,一块完整的玻璃都没有。院子里面担任看守任务的小兵们正在打牌,穿着短裤背心,也有赤膊的。
车队进去了,那些阵地管理部队的小兵们才注意到来了一支野战部队。
何志军和耿辉在荒草密布的路上走,居然踢出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办一下交接,你们就可以走了。”何志军对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少尉说,他也不想说什么,一直孤零零地在大山里面守着一个废弃的营盘,还想指望这些小兵们怎么样呢?
小少尉激动地敬礼,转身去跟后面的干部办交接去了。
车队在原来的观礼台前整齐的一辆接一辆一字停好,素质优秀的司机将车停得绝对整齐,在何志军和耿辉的面前荒草丛生的操场上摆成一道绿色的风景线。这个时候何志军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然后车上的干部和志愿兵们纷纷下车了,在车前迅速的列队。
戴着80钢盔,穿着87制式迷彩服和胶鞋,背着81-1自动步枪、85微声冲锋枪、85狙击步枪和81轻机枪等武器的精悍士兵们在齐膝盖的荒草中整齐的站成一个小小的方阵。
一百三十一个,加上自己和耿辉,一百三十三个。
这就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的全部家当。
何志军站在这一百多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官兵面前,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是悲凉的,这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有多少人在以后会知道,当年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是怎么出来的呢?经费,全军都在闹经费紧张。海湾战争以后,上级把经费把的更紧了——转轨时期的军队,还没有确定下一步的重点投资是什么地方,当然要把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A军区组建正式的特种部队,也是海湾战争促成的直接后果之一。但是该怎么搞,上级心里是没有底的。特种部队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对于习惯了大兵团作战,一直是准备大战的中国军队来说,局部战争的研究也是刚刚开始。还能要求什么呢?
1991年,一个平凡的年份。
前一年,中国刚刚举办亚运会;这一年,在遥远的阿拉伯半岛,打了一场高技术的局部战争。
还有什么呢?
当这一百三十三个战士向破旧的旗杆上无声升起的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敬礼的时候,伴随着旗杆上多年积累的铁锈渣子哗啦啦被撕下来的沙沙声,何志军知道,这一年还有什么。
对于世界,微不足道。
对于他和他的这一百三十二个兵,却是新的开始。
他们在创造自己的历史。
甚至,对于整个中国军队都可以说,他们正在创造中国军队的新的历史。
而这个新的历史,就是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废弃的营盘里面创造的。
何志军和他的部下向着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敬礼。
1991年的夏天,在这个大山的深处。
新的历史开始了。
1991年的夏天来的早,好像和当时流行的太阳黑子爆炸有点关系。空调在当时还是很多家庭的奢侈品,更何况林秋叶家里了。何小雨复习的时候,林秋叶就在边上给她扇扇子,不敢使劲扇,轻柔的缓慢的,不知道疲倦的给她扇扇子。那种轻柔的风是轻易感觉不到的,但是却会给女儿送去丝丝凉意。
林秋叶看着女儿额头的刘海被风轻轻的扇起,心里涌起的,是歉疚。
还能有什么呢?当妈的当到这个分上,除了歉疚还有什么呢?
自己吃苦就算了,干吗还要孩子吃苦呢?林秋叶每次想到这句话就想掉泪,但是总是不敢。老何不在,家里大人就剩下自己,再那么喜欢掉泪,女儿可怎么办?——买了个电扇,还是前苏联造的,真不知道这个老何是怎么想的,放着那么多的日本的进口的不买,非要买个苏联造的。
“苏联的东西,跟坦克似的,皮实!坏不了!”老何就是这么说的。
是皮实,是坏不了——可是那声音呢?那是电扇的声音吗?那整个就是个直升机啊!跟家里用都跟打仗似的,老何这个死人倒是睡的踏实,是,他能不踏实吗?他就喜欢听这口啊!也难为他了,一个带兵的给窝到机关这么多年,每天泡办公室看文件写报告,他想听听直升飞机的声音也不过分——当然林秋叶知道老何也不知道苏联造的电扇用的时间长了会是这个音像效果,这是个苦涩的笑话。她总是这么数落老何,老何也就只能哈哈一乐过去了。
但是女儿怎么办呢?高考在夏天,女儿能没有电扇吗?
想来想去,还是不敢买。不是不相信女儿,是怕万一——万一女儿高考发挥不好怎么办?要读自费怎么办?总得让女儿上学啊!省下来防备万一吧,自己苦点就苦点吧,还能怎么办呢?
1991年的林秋叶,就在操心这些问题。
心乱如麻是肯定的,在医院忙活了一天,回来还得忙女儿。好在女儿是争气的,不是吗?不用家长叮嘱,就好好学习,懂事的不得了。问女儿准备报什么大学,女儿总是笑,说:“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就不问了。在女儿跟前,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像不象个妈了。还是因为太心疼女儿了,从小就心疼的不得了。女儿心高,这是她看的出来的,她总是劝女儿不要心太高,万一第一志愿没有录取怎么办?打到第二批还得了?
女儿就笑,不说话了,接着看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就不敢多问了,更不敢瞎出主意。
看着女儿聚精会神的学习。
女儿把长发扎成马尾巴,天热,出汗多。
于是长长的脖子就露出来了。
真好看。
秋叶就笑,偷偷笑。
为什么还用问吗?小雨长得象谁呢?还能象那个老何?那还得了啊?以后怎么嫁人呢?——当然是象自己了,当然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从侧面看象,从正面看象,从后面看,也象。
难怪当时那么多男生老围着自己转,非要自己参加他们各自的红卫兵组织。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性,什么组织都不愿意参加,就愿意跟老何到处跑到处玩。当然那时候老何也不象现在这么黑这么糙,那时候还真的蛮白净的,也没有那么多脏话。没事还喜欢胡诌几句诗什么的,都是禁书上背下来的。其实是什么禁书啊,就是几本老诗集而已啊!郭小川的《一个和八个》,就是老何最爱看的,也最爱背给她听的。
老三届,最后的老三届,就是这么单纯。
没有高考的机会,就是下去修理地球,当时的年轻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参军。老何参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是烈士的后代,他的父亲是功勋卓著的军人,解放后因为心脏病牺牲在青藏高原的雪线上——然后妈妈就因为伤心过度早逝了。老何就是国家和军队养大的,他要当兵,没有人会不愿意。
于是老何就当兵了。
自己呢?想起来就想笑,居然也是因为老何。
那时候不讲什么关系,但是还真的起了作用了。
老何到了部队,大名鼎鼎的A军,老军长是老何父亲的生死战友——就是现在的军区副司令——当然会看望烈士的遗孤,再问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老何这个看上去憨厚的不得了的傻小子居然冒出来一句——“我想让我对象参军。”——天!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对象了?!——那个老军长就哈哈笑:“你小子人小鬼大!照片我看看!”就看照片,老军长就让把姓名什么的写在照片背面,交给参谋了。老何那个傻小子居然还想要回来,老军长就拍拍他的脑门——“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今天我要你一张照片,明天我给你变回一个活人!但是这是看你老子的面子!我跟你老子打了半辈子仗,这个忙我是要帮的!——但是你要不好好干,给我丢脸,我就把这个人再给你变飞了!”老何就懵懂听着。
那时候自己在干吗?准备下乡?去哪儿都记不清了,反正东西都准备好了。俩军官就来了,直截了当就找林秋叶,把秋叶的父母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招惹专政机关了。结果俩军官彬彬有礼说明来意,原来是想让小秋叶参军——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父母都蒙了,秋叶也蒙了。
于是林秋叶也参军了。
稀里糊涂的一下火车来到那个山沟,就看见一片新兵蛋子在训练。那么多的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看见了老何——他的鼻子都冻红了,拿着杆木头步枪高喊——“杀!”新来的女兵们就哈哈笑,新兵蛋子们就都紧张了。
干部就喊何志军过来!
何志军就跑步过来。
这个刚刚十七岁的嘎小子没戴帽子,拿着杆木头枪,头上都冒着白气,鼻子还是红的。
林秋叶脸就红了。
干部就说:“林秋叶出列!”
林秋叶还蒙着呢,就被姐妹们推出去了。
何志军就傻眼了。
林秋叶就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在冰地上泡个坑埋了算了。
干部一脸严肃,把照片塞给老何:“照片还你,人也当兵了。”
男兵女兵就都哄笑。
老何也脸红了,那时候他脸白,还能看出红来。
“回去吧!”
“是!”老何用力喊,嘿嘿冲秋叶一乐调头就跑了。然后他又是杀啊杀啊!更起劲了。
自己呢?记不清了,反正蒙了。——怎么就这么成了这个嘎小子的对象了……
秋叶想着想着,笑了。
“妈,你笑什么啊?”
秋叶反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掩饰:“没什么啊?我笑了吗?”
小雨就鬼笑:“你想爸爸了吧?”
“那个死鬼,我才不想他呢!”秋叶说。
小雨这个丫头鬼机灵,光笑,不说话。
“怎么了?”秋叶有点紧张。
“其实啊,”小雨笑着说,“爱情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秋叶就脸红了,随即就拿扇子佯装抽打小雨——其实她哪儿舍得啊?母女俩从小闹习惯了,跟姐妹似的。
“胡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小雨就格格乐:“还不承认还不承认!那你脸红什么?”
“我精神焕发!”秋叶嘴硬说完,自己也噗哧乐了。
“说真的,爸都走了一个礼拜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爸啊?”小雨就说。
“我哪儿走得了啊?你这儿都要高考了。”
“我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小雨说,“也不远,你要不放心,一天不就回来了吗?”
秋叶想想,又叹气:“再说吧,人家在干事业,我去了还不给他添乱?”
小雨就说:“他敢!我收拾他!”
秋叶就笑:“你这个丫头啊,连你爸都能收拾,看以后你怎么嫁人?”
小雨就脸红了,喊:“我才不嫁人呢!我自己过!我是新女性!”
秋叶笑的直不起腰来:“好好!你是新女性!妈是老观念!”
小雨嘴硬,也噗哧乐了。她想跟妈说什么,想想,又算了。——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不然,天不得塌下来啊?
另一个高三学生刘晓飞在此时此刻就没何小雨那么幸运了,他正戳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已经转业三年的华明集团副总刘凯抱着肩膀在屋檐下站着,冷冷看着他。
今天小刘被老刘罚站。
小刘在中午的毒太阳下面光着膀子,一站就是俩小时。他一声不吭,肩膀和脖子上晒脱了皮。
当妈的急得左跑右窜,劝了这个劝那个,还赶紧拉儿子回来,儿子就是不回来,在院子里面站着。当妈的没辙了,就只能抹着眼泪给儿子抹防晒霜什么的:“冤家啊,你们怎么就是一对冤家呢?”
老刘不吭气,就那么站在屋檐底下,看着在小花园里面罚站的儿子。半天,老刘问一句:“主意改了没有?”
“没改。”小刘就闷闷的说。
“接着站吧。”
半天,老刘又问一句:“准备报哪儿?”
“陆院。”还是闷闷的。
老刘就不说话,于是小刘又接着在毒太阳底下罚站。
俩小时左右的时候,儿子中暑了。
当妈的赶紧招呼老刘,老刘鼻子里面哼了一句:“就这个熊样子,还报陆院?”
老刘当兵出来的,站军姿中暑算什么事情啊?太正常了,还没有要求他军姿的基本要点呢!但是儿子还是儿子,赶紧给背回去。小刘缓过来以后,老刘又问:“准备报哪儿?”
“陆院,侦察指挥。”闷闷的,就是虚弱也不肯服软。
老刘叹口气:“为什么你就死盯着军校呢?你爸当了半辈子兵,难道会害你吗?”
“就是,”当妈的赶紧插嘴,“有什么话咱们都好好说,不行吗?何必一个顶一个呢?多大的仇啊,不是父子吗?”
“我喜欢。”小刘就闷闷的。
“你喜欢?”老刘的眼睛里面闪过年轻时代的自己,新兵连里面的意气风发,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了,“军队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小刘不吭气。
老刘叹口气,又叹口气,随即挥挥手:“随便你吧——记住,后悔的时候不要怪我。”
哗啦啦——84年大阅兵陆军方阵的大海报就名正言顺的贴在了小刘房间的墙上。陆军将士整齐的军装,锐利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小刘的眼睛。
哗啦啦——一箱子私藏的“军火”被倒在床上,子弹壳做的飞机坦克大炮模型一一被摆在屋子各个角落。
老刘苦笑着站在儿子房间门口无奈地看着。
小刘拿出一个很大的相框,摆在写字台最显眼的位置。老刘就一愣——几十个穿着迷彩服的侦察兵战士抱着自己的步枪围着“老山主峰”这块碑,他们的右臂都佩戴着刺绣出来的狼头臂章。中间不是别人,就是何志军。
“从哪儿来的?”老刘很意外。
“何叔叔送我的。”小刘擦去相框上的灰尘。
“你想成为他?”老刘问。
小刘笑笑,露出一嘴白牙。
照片上的何志军眼神当中透出一股鸟气。
眼神当中透出一股鸟气的何志军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他站在充当临时大队部的原阵地管理连排长的房间里面,看着外面正在野战炊事车前准备开饭的战士们面色凝重。干了好几天清理营房工作的战士们在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嗓子都扯破了吼着,这是一种独特的军队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