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在。”欣怡嗓音苦涩,“其实我跟存希一开始就签好了协议,等宝宝一生下来我们就离婚。”
戴伦无语,良久,才哑声问:“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凄然摇头,“我想,我可能会去南部,找一份工作……”
“要不要去上海?”他忽地打断她。
她讶然。
“我打算在上海开一间艺廊,过几天就要飞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去上海?”她不可思议。上海,听起来像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中山大师也在那里,我上回寄给他你作品的照片,他很欣赏,也许你可以拜他为师,学陶艺。”
她?拜中山龙为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会收你为徒?”
“可是……”她迟疑。
“这是你展开新生活的机会,你不想蜕变吗?”戴伦极力游说她,“欣怡,不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
她可以吗?欣怡动摇。总是不起眼的她,真能有蜕变的一天?
“存希!”
呼唤声从遥远的世界另一端传来,纪存希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存希!”那人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神,收回盯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合上手机盖,慢慢转身,“安娜,你来啦。”
安娜蹙眉,盈盈走到他面前,见他手上紧紧握着手机,眼神一黯,“这阵子你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她放柔嗓音,“陈欣怡走了,对你影响有这么大吗?”
纪存希一凛,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我没什么,安娜,你别多心。”
安娜并不相信,只是她聪明地不再追问,目光流转在角落的一张咖啡桌上,发现了一条围巾。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来瞧,围巾钩织的技巧并不高明,她摇摇头,“存希,这是你买的?”
“这条围巾你不知道?”他愕然。
“我不知道啊。”她也惊讶。
纪存希一把抢过围巾,深思地望着她,“这不是你送的吗?”
“我送的?”安娜迷惑,“我没有啊!”
纪存希蹙眉。如果这条围巾不是安娜送的,那为什么佣人拿给他时,会说是安娜请快递送来的?难道……他一震,迅速打开书桌抽屉,翻出那张生日小卡,跟欣怡在协议书上签名的字迹对照,这才惊觉是同一个人写的。
为什么欣怡要假冒安娜的名字送礼物?是怕他因为安娜忘了自己的生日会难过吗?为了安慰他,她宁可践踏自己的心意?
这傻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纪存希惊惶,眼角又瞥见协议书上某处有涂改液的痕迹,他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欣怡把金额的部分涂掉了。
这份协议书,是两人结婚当天他要她签下的,协议上写明两人在宝宝生下之后就离婚。他会给她一笔钱,每个月还固定汇入赡养费,但显然她什么都不要。
她不要钱,不求他的爱,她怎么……那么傻!
“这阵子事情太多,我一直忘记要送你生日礼物。”安娜忽然搭住他肩膀,娇柔地问,“亲爱的,你想要什么?”
他惘然望向安娜甜美的笑颜,看到的,却是欣怡得知自己流产时绝望的神情。“我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欣怡,想找她回来……
见他表情呆愣,安娜心里有数,抬眸定定地凝视他,“存希,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怔住,“你说什么?”
“你后悔那天晚上选择了我,而不是她吗?”
“我……”纪存希哑然无语,他应该否认的,不是吗?为何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令安娜更受伤,“是不是你跟我几年来的感情,比不上与她的短短几个月?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你忘了吗?”
纪存希胸口揪紧,“我没忘。”
“那就别再想她了,好吗?”她捧起他的脸颊,神情甜美,又带着几分俏皮,“从今以后,你只能想着我。存希,我才是你真正爱的女人!”
她才是他真正爱的女人,是这样吗?
纪存希无助地望着安娜,她目光一闪,忽地抢过他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
“你做什么?”他抢回手机,一检查,脸色大变,“你把照片删掉了?!”
“别生气嘛!”她摇晃着他的臂膀,撒娇,“既然你决定跟我在一起,就应该忘了陈欣怡,对吧?你不需要再留着她的相片。”
纪存希不语,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安娜知道他真的生气了,深吸一口气,“存希,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她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你不要丢下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什么意思?”他表情凝重,“难道你不回纽约跳舞了吗?”
“我不能回去了。”她黯然低语,“我已经没法再跳舞,我的脚踝受伤了,其实我是回来做康复治疗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好……”
“你怎么不早说?”他焦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有我的骄傲啊!”她喊,眼眸含泪,“存希,我不想你以为我在争取你的同情,我……我希望……”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他怎会不知道呢?失去舞台的安娜会有多彷徨、多惊慌。他温柔地凝视着她,“放心,你一定能再跳舞的,我会陪着你。”
“存希!”安娜激动地投入他的怀抱。
他拥住她,怜惜地拍她的背脊,神色却黯淡。
他不能背弃安娜,只好辜负欣怡,既然生日那晚他已经作了选择,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没有了……
在戴伦的协助下,欣怡在上海租了一间小公寓住下来。起先有段时间,她仍陷在悲痛里,整日心神恍惚。戴伦也不逼她,有空时便常过来陪她,带她四处走走,探访上海的大街小巷。
渐渐地,欣怡的精神振作起来,觉得很不好意思,主动要求到戴伦新开张的艺廊帮忙。戴伦除了交给她一些行政杂务,也趁机介绍她给中山龙认识。
中山大师故意考她,“你看这个作品,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这不是我做的,你如果教我做我才告诉你。”欣怡无意间的妙答令他大悦,加上戴伦强力推荐,竟决定收她为徒。
欣怡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机会拜在名师门下,她战战兢兢,认真学习,但大师要求严格,几次挫败之后,她兴起逃走的念头。
她悄悄收拾行李,正想逃回台湾,戴伦及时现身阻止。
“你想去哪儿?”他质问。
欣怡愧疚地低头,不想说话。
“你想逃回台湾吗?你不是说,成为陶艺家是你的梦想吗?只不过几次失败,就想放弃了?”
“我觉得……我做不到。”她怯怯地低语。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件事真正做得好的,她总是令周遭的人失望。
“你根本没努力过,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戴伦严厉地责备,“不错,你现在是很不起眼,就像这陶土一样,什么都不是,但经过一番巧手塑造后,可以变成任何美丽的作品。当然,这过程会很艰辛,就像烧陶一样,得经过烈火试炼,会很痛很痛,可是每一件闪亮的作品、每一个成功的人,都经历过这种痛。你以为安娜是怎么成为一个成功的芭蕾舞者的?”
安娜!提起这个纪存希最爱的女人,欣怡的身子强烈一震。
“她能够在舞台上舞得那么漂亮,私底下不知摔过几百次,熬过多少痛苦。你以为自己可以不必受这种折磨,就从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吗?”
“我……”
“你想输给安娜吗?你不仅爱情输给她,连斗志也要输给她吗?”
欣怡怔忡,想起纪存希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人生就像赌局,不可能把把都赢,但只要筹码在手上,就永远有希望。
他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她以后不要再看不起自己。
“我不想输!”欣怡忽然激动地喊,凝望着戴伦的眼睛难得地闪耀着坚决的光芒,“我想试试看,我会努力,我要证明自己……不只是这样。”
她不想输给纪存希爱的女人,她要证明给他看,她不是“便利贴女孩”,她也可以很闪耀,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下定决心后,欣怡马上进工作室里捏陶、烧陶,彻夜不眠,总算突破瓶颈。
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个难关,未来还有更多个难关等着她,她一定得鼓起最大的勇气,一个个冲破。
后来某天,当她在住处专心地画新作品的设计图时,戴伦提着一盒比萨来看她。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他笑问,“我带了比萨,一起吃吧。”
“谢谢。”欣怡停下笔,为客人与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两人一面吃饭,一面聊天。
戴伦告诉她,他打算将未来事业的重心放在上海,以后不会像从前那样在全世界飞来飞去了。
“你要安定下来了?”欣怡惊讶,“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流浪的感觉,不喜欢停在同一个地方太久吗?”
戴伦从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成为知名的艺术品经纪人,为各地收藏家收购、鉴定各项宝物,兴之所至,还会到亚马逊丛林探险,是个活得很率性的男人。
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竟动念要在上海定居。
“现在想想,停下来也不错。”戴伦若有所思地瞧了欣怡一眼,“而且我觉得上海挺有趣的。”
“是吗?”欣怡没看出他眼神中深刻的意味,随口戏谑道,“该不会是想结婚了吧?”
“如果有人肯嫁给我,结婚也不错啊!”
“只要你肯求婚,哪个女人不点头?”
“那你愿意吗?”
“我?”欣怡愣住了,“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我不是呢?”戴伦似笑非笑。
欣怡摇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径自下结论,“而且我不适合你,现在也完全不想结婚。”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戴伦有意无意地问。
欣怡怅惘,不说话。
戴伦注视她片刻,“我上次回台湾的时候,听说安娜开了一间舞蹈教室。”
“是吗?安娜留在台湾了吗?”她顿了顿,淡淡地笑了,“那他们一定就快结婚了,真好,存希一定很开心。”
戴伦蹙眉,“欣怡……”
“没关系的。”欣怡明白戴伦在为自己担忧,比了个要他安心的手势,“我早想开了,而且我也希望他幸福。他有他的幸福,我也应该寻找自己的幸福。”
“没错!”戴伦很高兴她能这么想,“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掌握,不要依赖任何人来给。”
以前她就是一直期待有个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才老被男人耍得团团转。欣怡苦笑着摇头,她不会再那么傻了,从今以后,陈欣怡不会再是以前那个不受人尊重的“便利贴女孩”。
“Dylan,我刚设计了一个新图样,你来给我一点儿意见好吗?”
Part8 蜕变后的彩蝶
两年后,上海。
为了考察“魔法灵”在中国的业务发展情况,存希亲自飞来上海,他的特助Anson自然也随同。
跟分公司以及工厂主管开过会后,存希又顺道见了几个投资银行的人,商议公司在香港发行可转债的可能性。
在上海短短几天,开了五、六场会议,晚上还得跟客户应酬,存希不累,跟着他到处跑的Anson可累垮了,嗷嗷叫。
“老板,你工作不用这么拼命吧?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啊。”
“你累了,你先回饭店。”存希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翻阅业务报告。
老板还在工作,他这个特别助理哪敢擅自休息啊?Anson暗叹。以前老板虽然认真,却也不至于没日没夜地像个工作狂,这两年却像疯了似的,马不停蹄,连跟女友安娜结婚的时间都没有。
“老板……”
“对了,我差点忘了。”存希忽然抬头。“帮奶奶收购艺品的经纪人在上海开了一家艺廊,听说展销了许多中山龙大师的作品。Anson,你去打探一下艺廊住址,我想过去选分礼物送给奶奶。”
“是,我马上去。”
Anson退下后,存希出神片刻。
自从两年前欣怡流产,留书出走后,奶奶一直闷闷不乐,想念欣怡,也心疼她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宝贝曾孙。
他没法找回欣怡,也暂时不能给奶奶一个曾孙,买件陶艺珍品讨她欢心也好,希望她能因此开朗一些……
“老板,我打听到地址了。”Anson回来报告。
存希点头,结束公事后,马上跟Anson一起来到艺廊,艺廊装潢格调高雅,一间个室里,专门展出中山龙的作品。
存希在里头流连,仔细挑选,忽地,一道熟悉的嗓音掠过。
“小李,我的作品已经都摆出来了吗?”
是欣怡吗?存希凛然,急忙追出个室,左右张望,一个女人匆匆经过走廊转角,他惊鸿一瞥,却已认出那就是欣怡没错。
他僵在原地,心脏猛烈地震动,好半晌,他才悄悄跟过去。
他看见欣怡正跟艺廊一个工作人员讨论几件新摆出的艺品,而那竟是出自她本人的创作!
“不知道第一个买下我作品的,会是谁呢?”欣怡喃喃念着,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该不会没人想买吧?”
“怎么会?”工作人员安慰她。“连中山龙大师都以你这个徒弟为荣,你放心,一定有人懂得欣赏你的作品的。”
“那就希望如此啰!”欣怡微笑,跟工作人员道别后,背起俏丽的单肩背包,离开艺廊。
存希偷偷尾随,Anson见老板举动怪异,也跟过来。“怎么了?老板……咦?那不是……”他发现欣怡,整个人愣住。
欣怡跳上计程车,存希也立刻招来一辆。“Anson,你自己先回去!”随口丢下一句话,他命令司机跟踪前辆车。
穿过大街小巷,欣怡在一栋外观颇时髦的住宅公寓前下车,存希刚想跟着下车,忽见到另外一个男人走向她。
是……Dylon?他蹙眉,看着欣怡跟戴伦有说有笑,并肩走进公寓,一颗心逐渐沉落。
原来他们俩同居了。他怅然寻思。两年前欣怡离开,没回姜母岛,她父母也不肯告知她的下落,原来她是跟戴伦来到上海,戴伦开艺廊,而她拜在中山大师门下学习陶艺。
他该祝福她吗?她终于实现成为一个陶艺家的愿望,也找到一个好男人……
存希咬牙,胸口冒着酸味的泡泡,一波波酸涩不停涌上来,他在公寓前盘桓许久,才让计程车司机载他回到艺廊,一口气买下所有欣怡的作品。
他不能拥有她,就让他拥有她的作品吧!
当天晚上,他便搭机离开上海,只淡淡地嘱咐Anson,见到欣怡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你说有人买下我全部的作品?”欣怡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不敢相信。“那人是谁?”
“不知道,他很神秘,不肯留下姓名,他只说未来要把你作品的型录定期寄给他。”
“寄到哪里?他有留下住址吗?”
“是台湾的地址,不过不是他本人的,是他助理的地址。”
“这样啊,谢谢你了。”欣怡惘然挂断电话。
“怎么了?”一旁的戴伦好奇地问。
欣怡将谈话内容告诉他,戴伦朗笑。“这不是很好吗?你有了第一个客户,看他样子好像很欣赏你的作品,应该会成为你的忠实粉丝喔!”
“我的粉丝?”欣怡兴奋得红了脸。初出茅庐的她,也有粉丝?
“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创作,不要辜负人家的期待。”
“我一定会的!”她眼神闪闪发亮。不论那人是谁,她都深深地感谢他,也绝对不负他的赏识。
毕竟他,是她拥有的第一个粉丝呢!
做不成她的男人,他只好做她的粉丝,只希望她的创作之路从此走得顺遂,事业一飞冲天。
他知道,一向缺乏自信的她,很需要实质鼓励,能够这样默默守护她,他就该满足了,不该奢想太多……
“存希,你在想什么?”安娜的声音拉回他思绪。“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想公司的事。”存希喝了一口咖啡。“对了,你今天找我出来吃饭,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安娜噘唇。“我们是男女朋友耶,约会还需要找理由吗?”
存希没说什么,淡淡扯唇。
安娜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很不安,最近她觉得他离自己愈来愈远了,虽然他待她仍然温柔,却少了几分体贴,两人之间,似乎隔着微妙的距离。
为了挽回他的心,她复健成功后,选择留在台湾开舞蹈教室,她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也放弃身材的考量,愿意替他生小孩,但反而是他一点也不急。
他说这两年魔法灵集团业务拓展快速,身为社长的他必须全力以赴。但真的是因为事业吗?还是他有别的疑虑……
安娜不敢多想。“存希,我生日快到了,你能不能送我一份生日礼物?”
“你说。”
“我想,你可以陪我出去旅行几天吗?只要三、四天就好。”
“三、四天?”存希蹙眉。
“我们去上海好不好?最近上海大剧院刚好有‘天鹅湖’的演出,是基洛夫芭蕾舞团哦!”安娜甜笑,使出女人必杀绝技,撒娇。“好嘛,陪人家去看嘛。”
存希怔忡地望她。“你说去……上海?”
“嗯。”
上海,外滩。
薄暮时分,灯打亮了,映得路旁一栋栋殖民地时代留下的西洋建筑更加璀璨生辉,隔着黄浦江的粼粼波光,对岸则是由东方明珠电视塔领军的现代摩天楼。
江河两岸,一新一旧,诉说着上海传奇的历史。
存希与安娜沿着观景台漫步,偶尔会在围栏边驻足,欣赏江面风光,小贩向安娜推销糖葫芦,安娜摇手不要。
“存希,你说美不美?”她紧紧挽着他臂膀。
“嗯,还不错。”
“你帮我照张相?”
“好。”存希拿起数位相机,将站在路灯下的安娜纳进镜头里。
他没注意到,当他拍照的时候,欣怡与戴伦正巧从他身后走过。
“怎么样?出来散散步,有没有觉得精神放松点?”戴伦柔声问欣怡。
最近她答应提供自己的作品给一场慈善拍卖会,为了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耗费极多心力,他不忍她太辛苦,才邀她出来走走。
“放心吧,我好多了。”欣怡笑。“说真的,我要谢谢你,Dylon,这两年来你一直很支持我、关心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办法走到今天。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戴伦若有深意地问。
她一愣。
“算了,没什么。”见她表情无辜,戴伦主动转开话题。“过几天就是拍卖会了,你打算拿哪一件作品出来?”
“我还没决定,总觉得都不太满意。”
“还不满意啊?中山大师都说你的作品进步很多,很有自我风格,已经不输给任何名家了。”
“好还要更好嘛——”
原本安娜来上海,最主要的就是想看基洛芭蕾舞团的“天鹅湖”,没想到大概在外滩走太久,隔天早上起床,身体很不舒服,头重重的,似有些轻微发烧。
存希买药给她吃,陪她在饭店客房休息,到了晚上,她催促存希去看表演。
“票都买了,不看可惜,而且反正我想睡觉,你一个人也无聊。”
经她一再游说,存希点头答应,一个人来到上海大剧院,他进场的时候,灯已经暗下了,另一边也有个女人悄悄摸进来,两人隔着安娜的空位坐下。
布幕拉起,戏开锣了,白天鹅温柔忧伤地舞着。
存希看着台上的表演,不禁想起他与安娜的邂逅,当时他正是去看她的第一场表演,爱上了她热情奔放的舞姿,以及跌倒时立刻爬起来的坚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女,她却一次次地从他面前远走高飞。
他知道自己不该束缚她,她天生是属于舞台的,注定了发光发亮,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寂寞……然后,欣怡出现了。
她是个不起眼的女孩,真的很不起眼,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她,但她却总是牵动他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
她很单纯,被前男友耍得团团转,很傻气,愿意相信任何人都有好的一面,很笨拙,什么事都做不好,却又很温柔,总是适时抚慰受伤的他。
如果安娜像太阳耀眼,偶尔会刺痛人,她就像月亮,恬恬静静,不提醒自己的存在,愿意用心的人,才会发现她。
他发现了她,却也伤害了她,然后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