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舞乐坊地方宽敞,但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房间也颇为紧张。缺月在这里扮作段锦,一身男子打扮,便被同阿笛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刚安顿好,便有一片彩虹般的云彩飘进屋里,嬉闹着带他们去参观。
缺月和阿笛眼花缭乱的被拉了出去,已经有其他人拉着秦楼的人等在屋外,一起去坊里各处赏玩。其中尤其扎眼的,便有方才去他们屋里的“彩虹云彩”—— 一行七人,分着不同颜色的衣裙,分别是:粉、红、橙、黄、绿、蓝、紫,俱是女子。她们可算是舞乐班里弟子中地位最高的几个,平日里除了容老儿,其他的事情都是她们在打点。她们的七彩罗裙映着院子中的花红柳绿,让人只觉眼前色采纷呈,与秦楼大多粉绿与白相配的衣状相比,十分抢眼。
缺月并不是觉得舞乐馆这种风格各异的打扮有什么不好,美虽美矣,只是她个人更喜欢秦楼色彩缓和的统一青装。
因粉色罗衫的女子从船上就在他们旁边招呼,已是比较熟悉,自然而然的便走在缺月和阿笛身边。缺月虽知水越重歌舞,却未想到舞乐坊的占地如此之广,除了前院的台子、坐席,后院的住宿厢房、练舞场所,更有大片的花园、林子,林中正是桃花、樱花开时,满林乱花满树,争相夺目。
粉色罗衫女子名唤小桃,见缺月望着这里的景色怔然出神,笑着提议道:“今天天色已晚,毕竟不能够完全体现这里的景致,想来明日也不会开台,不如我们明日在林子里摆了宴席,大家接着船上未完之宴,美酒佳肴,玩个尽兴如何?”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应合,你一言我一语的提议,便定了个大概。于是相约明日一早聚头,纷纷去休息了。
小桃送了他们回房,临走时微微迟疑,轻声唤道:“笛公子,段公子……”
“嗯?小桃可还有什么事?”阿笛微笑着应了,和煦的笑容温柔亲切,小桃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个晃神,却突然有些不自然,笑了笑,只道:“没什么,两位公子早些休息,明日怕是还有得闹呢。”
“多谢小桃姑娘关照。”
小桃笑笑,退了出去。
看着房门关闭,阿笛和缺月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小桃方才似乎有话想说?可是,为什么又不说了?
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早早歇息吧,你睡床,我睡榻上,明天怕是要起个大早。”
缺月似乎有些不自在,对她来说这样随兴放纵的生活虽然美好,但总像是不真实一般……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也可以属于自己。“阿笛,我们这样,真的好么……就这样一直玩乐?”
阿笛忽而笑了,戏谑道:“织锦,难不成你也是个劳碌命?安心吧,反正没有什么事情等着我们去做,银子我们有,时间我们也有,就走到哪里玩到哪里,不用想太多。”
她倒也真想象阿笛这般洒脱随意,无奈的笑了笑,的确……这样的生活虽然美好得过分让她如同一场大梦,但梦一天便过一天,便像阿笛这般,不用想得太多。

第17-18回

次日一早,小桃早早的来叫了他们,微弯的眉眼儿始终是笑嘻嘻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两位公子已经起了?快跟我来吧,宴席和台子一早就摆好了,等着大家入座呢。”
“台子?为何还需要特地搭台?” 阿笛随口多问了一句,小桃只是甜甜的笑,“去了就知道了。”
阿笛和缺月抵达林中方知,原来不知谁透了消息出去,秦楼和舞乐班要同宴交流歌舞技艺,于是几个比较大的乐馆便跃跃欲试也想来掺一脚,结果最后连官贵们都惊动,一同前来。水越之地既然崇尚歌舞乐曲,各种活动表演向来是不少,由县令官贵们出面主持或作为座上客也成了常事。因而并没有人因为官贵的到来有什么拘束,反而场面越来越热闹,最后人数太多不得不改成每个乐馆、舞班只派出几个代表与席。
一个简简单单的私下宴会便被搞得如此隆重。缺月感到他们如此抛投露面似乎并不妥当,阿笛却只是笑笑,“没什么事吧,大概……”真有什么,再想办法就是了。
缺月拿他没奈何,便坦然入座。
因着有贵客在,所表演的舞曲显然比昨日隆重得多,第一个上台的便是小桃和紫色罗裙的藤兰,有人抬了一面巨大的鼓上台横倒,两个较小纤细的女孩子,跳的竟是鼓舞。
只见她们两人赤着玉足,小腿上丝带缠绕而上,隐入群摆。
那样大一面鼓,恐怕就算是一个壮汉全力击下去,也是一声闷响,这样两个女孩子跳上去,每一脚踏在鼓面上竟然响声颇震。不知该说是有技巧,还是多年练习的结果。
两道身影在鼓上跳跃纠缠,丝带翻飞,她们娇小柔美的身影和震撼的鼓声融合在一起,竟有着一种强烈反差带来的美感。曲乐方停鼓声便罢,一时掌声轰然,上座官贵们个个赞不绝口,几个舞班的班主都稍作评价指点。
缺月倒不知道水越此地风气如此开放。
因昨日在船上,场地受限,表演的舞蹈种类不多,今日一席却令人叹为观止。缺月亦是习舞多年,自然看得专注,几场下来受教良多。正专心观赏,突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若说是曲艺高手,阿笛和段锦两位小兄弟亦是当然不让,尤其昨日听得段小公子一曲仙乐,尤绕耳旁啊……”
“哦?既是如此,何不请段公子和笛公子也弹奏一曲?”
其他人纷纷附和,缺月不好推托,转头却见阿笛难得一脸幸灾乐祸,也催促着她上去一现。
她淡淡起身,清雅笑道:“在场既有人昨日已经听过琵琶,今日段某献丑,献上一曲歌舞,还请阿笛奏曲。”
容老儿赞叹一声:“好!想不到段小公子如此多才多艺,请——”
阿笛微微惊讶的看了缺月一眼,对于她把他也拖下水倒是没什么奇怪,似乎是在问:你的伤没问题么?
她轻微的一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经过不间断的治疗,她的伤比起上一次代替娆冉献舞已经好了很多,虽然筋骨偶尔还是会隐隐作痛,但不妨行动。何况她首要为歌,次要才为舞,这一曲,她自会斟酌,不动到筋骨。
“还请借扇子一把。”
容老儿立刻吩咐人送上扇子,翩翩白衣公子立于桃花林间,阿笛坐在琴旁,低声问:“奏什么曲?”
“小王爷宴上我所跳那一曲,你可还记得?”
阿笛顿了顿,这个……他自然是记得的,既精通音律,听过一遍的曲子就不会忘记,何况如此印象深刻的一曲。只是,那一曲极其柔媚,如今缺月一身男装打扮,要如何表现?
但见随着乐声响起,缺月如同唱戏小生一般,轻施一礼,折扇轻展——
放春周游忘三千里
昆明送湖见面雨错当苏堤
轻影瘦湖边投张绿 新撕小翠绸缎衣
明明是一样的曲调,男装的“段锦”唱来,却丝毫没有柔媚女气,反而是一种小生若有若无的诱惑。这不应该被称为“舞”,而更像是在唱一出戏剧,折扇轻扬缓缓诉说,好一个风华诱人的绝世小生。
将错就错乘春美意
岸离昆明十七句 诗兴拥挤 云茶素眉等水来请
两毫春意透湖心
别了低不语 平仄心牢记
连阿笛也微微愕然,同一个人,同一首曲,却唱出了截然不同的风姿。
这一日桃花林中,乱花纷落,白衣少年,恐怕终此一生,没有人会忘记这个情景。
“好,好……好啊!”
一曲终了,容老儿半天也只说得出这一个字,隐隐露出一丝惜才之色。“今日闻段公子一曲,方知如何才是真正的听曲儿,以往真是坐井观天啊!”
旁人这是后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叫好,只有衣馆主淡淡看了缺月一眼,浅笑着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能够让闻名沧州的秦楼馆主赞赏,缺月是不敢轻慢的,远远的浅笑点头谢过。
阿笛起身,走到缺月身旁和她一起归席,边走边侧头看了看她,仿佛自语道:“早说该把你藏起来的……果然是少出门得好……”
“什么?”
“没什么。”
只是为何她作女子时要藏,当了男子,怎么还要藏的?
第十八回
宴未毕,阿笛认为缺月依然需要多些时间用来休息,便向容班主告退,带着缺月回房。尽管阿笛和缺月已经不是昨日第一次来这桃林,小桃却依然坚持送他们回去。看着“段锦”的时候,连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闪闪发亮。
“段锦”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险些就要挂不住,抬头求救般地看向阿笛。然而阿笛懒懒的对“他”一笑,摆足了看好戏的架势,十足幸灾乐祸。毕竟要见到缺月脸上有所动容,实在要比“天下第一商人世家——周记”店铺里酬宾算半价还要难的。尽管他知道如此此刻在这里的是缺月没有伪装过的真面目,她根本不会有任何表示,然而哪怕是假扮也好,总算聊胜于无。
“段公子,不知您的曲艺师承何处?如此专精高朝,必定是个高人吧?”
“不……小桃姑娘过誉了……”
“才没有!您不知道的,我们舞乐班向来最佩服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连老头儿都对您赞不绝口,恐怕这会儿想来跟段公子说话的姐妹已经动上手争先后了呢。”
这个消息……会不会太恐怖了一点?
缺月脸上的表情让阿笛忍不住轻笑了出来——仿佛又看到小村里那个听到孩子们跑过来时的缺月,原来她不善于应对的不仅仅是小孩子,还有传说中相当于“一群鸭子”的女人……
对于阿笛莫名其妙地笑得忍也忍不住,小桃只是奇怪的看着,疑惑的望向“段锦”寻找答案。
“段锦”颇不满的瞪了阿笛一眼——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谁不知道玉箫公子的箫声称得上沧州第一,他却始终不曾透漏半点,就连方才她拉他伴乐,也是弹琴而非吹箫。他故意藏着自己的实力,却在一旁看她的热闹。
“段公子,不知您打算在这里逗留多长时间……?”
小桃问这句话的时候,缺月习惯性的注意到她有着微微差异的口气……尽管她脸上依然是巧笑嫣然,看似漫不经心,却似乎有些紧张。
尽管已经不必再过那种处处谨慎的生活,但那么多年的习惯已经融进了骨子里,即使她不特意去注意,也本能的发现小桃的异常。想起昨夜她离开时,似乎也曾经有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这个,还没有决定,怎么?”
“不,没什么,只是想找时间向段公子讨教……啊,不过段公子这般高雅人物,想必不会在我们这种地方久留……”
阿笛此时也注意到小桃的态度,似乎想让他们留下,又想他们尽快离开一般,矛盾不已。他们两人淡淡对视一眼,彼此间在一探究竟和什么也不要管,莫要扯上任何事情之间交换了一个意见,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房间就在前面了,多谢小桃姑娘。”
“嗄……”似乎对于这么快便走到房间,小桃有些失望,却很快掩饰了,笑道:“那不打扰两位公子休息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厮好了。”
缺月看着小桃离开,转身关上房门。
“阿笛,你怎么看?”
阿笛耸耸肩,“现在这里一切安详平和,能看得出什么?”
说得倒也没错,水越的一切都轻松和谐,惬意悠然,美好得宛若世外桃源……那或许真的只是小女儿心思,是她多虑。
有时候并不需要想太多,倘若对任何事情都要细细追究,那么她和阿笛这两个各有背景,来历不明的人也无法如此安然的同路。明知彼此身世绝非寻常,但不过问,不探究,他们两人不就是这样走下来的么。遇到阿笛之后让她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么,段老弟,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位小桃姑娘?她可是个好姑娘,别伤了人家的心——”阿笛笑得宛若一个宽厚温和的长辈在教育她一般,缺月瞄了一眼,没搭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道:“段公子,衣馆主请您去。”
衣莫染?怎么他也提前退席了么?叫她去做什么?
“好,请稍等,帮我带路。”缺月略一迟疑,开门对门外小厮说完,又转回房间。她知道阿笛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阿笛压低声音,确保门外的人不会听到,缓缓道:“织锦……自己谨慎些。”虽然知道说得不过是废话,缺月自己懂得应付,但到底还是想嘱咐一句。
“你觉得我不该去?”
“不,那倒不会。衣馆主这个人,还是可以一见的……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其实我以前见过他。”缺月看了他一眼,“他认识你?”
“说不上认识。但是‘玉箫公子’和衣馆主远远见过一面。虽然不曾有人引荐,但他想必是知道的。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提起,即使听到我自称阿笛也没有任何反应,却不知他是如何想法。”
缺月点点头。她之前便隐隐感觉到了,这一次听到阿笛如此说法,便确定“玉箫公子”不过是阿笛在外的一个假身份,就如同她的“段锦”一般。
“没事,我去看看。”
想起那个带着如许沧桑却又平淡如云的人,缺月并不觉得他是个简单人物但也不觉得他会是什么危险的人物。
她随着小厮出门,由小厮引领着,走向衣莫染的房间。
“段公子,请坐。”
缺月见衣莫染备了茶并一两样小甜点,浅笑着招呼她,请她坐了,缺月素来不喜绕弯子,虽然通常在伪装的时候为了应付也不吝于客套,但是莫名的就是觉得在这个人眼前绕那些圈子着实无意义,便直接问道:“不知楼主要段某前来所为何事?”
衣莫染笑容淡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冒昧相问,不知段公子那两首曲子,可否将乐谱让与衣某。”
缺月默默看了看他,不知是何心思。
那两首歌的乐谱给他倒是没什么,但是,他需要么?这并非复杂的乐曲,这等浅显明了的调子,就连阿笛都可以听过一遍便弹得出来,这秦楼乐馆的馆主,要这谱子做什么?

第19-20回

缺月缓缓勾起一道完美却不带丝毫感情的笑容,应道:“好,我改日便将乐谱送来……”
“不,”衣莫染淡淡打断她,“今日宴席结束,衣某便打算告辞回秦楼去了……”
缺月略略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将谱子送到秦楼……?还在猜测,便听衣馆主继续道:“不知段公子可否与笛公子随衣某一同上路?”
缺月一怔,这……算什么?她几时成了香菜饽饽?但若说是邀请,也未免太仓促了些,完全不容人有考虑的时间……
“馆主是想邀请段某?”
衣馆主亲自缓缓替她斟了茶,一股清醇甜香飘散,他看着杯中一叶嫩绿缓缓道:“算是……但段公子若是不想来秦楼,我们便在途中分道扬镳,只是……衣某希望段公子和笛公子今日离开。这算是一点小小的忠告。”
既是这般含糊的忠告,缺月便明白其中有些事情不便或者无法细说,她不问内情,正想说“多谢馆主,段某自会斟酌。”,却听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喊着:“出人命了!!”
缺月微微一滞,一瞬间的念头是:怎么她走到哪里都逃不了血腥的事?视线一转,正落在衣馆主脸上,却见那张温淡的脸上,竟然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苍凉。
今日席上,来的不少都是当地权贵,平日里的宴会上都没少见面颇为熟悉,因而一场宴席气氛轻松,行动随意。看着歌舞,饮过美酒,间或几人去林中走走赏赏美景再归来,宴席上少几个人根本没人在意。
可是就在小厮准备去窖里新取些酒来的时候,却又惊慌地跑了回来——
“死、死人了!!”
他看到了死人,最严重的是,死的还是宴会上的贵客——本地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贾公。
官府的人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便赶到此地,立刻封锁了舞乐坊,将班里的人、宴会上的人和曾经中途离席的人全部分开监守,展开盘查。
沧州此地离皇都甚远,且地跨两国,自古便是纷乱之地,官府在此地多半只是摆设,却极少干涉江湖人的事情,只有牵扯上权贵之事才偶尔出面,这几乎已经是官府和江湖默认的规矩。
此番死的人是当地举足轻重的大财主,官府自然不得不查,只是这般雷厉风行,却令人乍舌。缺月还真不知道,沧州的官,几时这么能干了。
缺月只是在意,和衣馆主一起走出房间时,他唇边那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对她半是可惜地道:“看来还是晚了一步,你也……只能淌下这趟浑水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园子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容老儿上前回话:“回捕头,本园的人,除了一两个被打发出去办事的弟子,都在这里了。今日的宾客还有一两人未到,想来是中途离席去别处散步未归,这秦楼的——”他向衣馆主看了一眼,衣馆主接道:“都已经到了。”
“好,一个一个的给我审!容班主,请你把今天发生的是详详细细说跟我一遍。”
缺月原本是和衣馆主一起出来的,此时听着容老儿向捕头回话,不过也就是流水账一般交待了今天宴会的情形,转头远远看到阿笛,便退了两步,趁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来到阿笛身边。
阿笛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官府来之前我远远的看过一眼,下手干脆利落,恐怕不是外行做的,我们尽量不要招惹上麻烦。”
缺月想着衣馆主那些话,却无法认为只要他们避开,麻烦就不会找上来。
“这参加宴会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龙捕头问道,容老儿立刻答道:“都是这水越城里的同行和大老爷们,彼此都是熟识,没有什么……哦,只有两位外地来的,是我老头儿的客人。”
“哦?在哪里?”
他在容老儿的指点下看向阿笛和缺月,两人微微颔首,龙捕头走过去问道:“两位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阿笛,这是段锦,我二人是沧州清越人,外出只为游赏,素闻水越歌舞之剩特来一观。”阿笛如今一身蓝衣文士打扮,容貌清俊气度温和观之可亲,着实不像那可疑之人。只是龙捕头的眼神在缺月身上打量颇久,要说眼前这公子也是个翩翩少年,容貌清秀斯文有礼,无论怎么看也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哪里不对劲……越看越觉得……就是不对劲!
缺月在他的视线里隐隐觉得不妥,仿佛要看破伪装,看穿她的真面目一般。只是她面上依然淡淡,毫无变动。无凭无据,龙捕头自然不能因为他们是外来人就怀疑别人。
“容班主,麻烦你提供一分宾客名单,我们要一一清点。”
容老儿立刻照办了,不多时一个衙役回报道:“龙捕头,按班主所说名单已经清点过宾客,除了方老板,其他人都已经在此。”
方老板?这方老板又是什么人?
当地的人,既知道贾公,自然也知道方老板。贾公有地,方老板有钱,一个是财主,一个是生意人,本来互不相干,但他们二人却是亲家,也是仇人。
谁都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好,谁也都知道他们正是为了缓解互相的关系才让儿女结了亲成了亲家,然而非但没有缓和了关系,反而因为儿女之间脾气不合摩擦频繁而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不过他们的面子还是要的,所以尽管旁人都新知肚明,他们在外时却不会表现得互相仇视,只是漠视而已。
如今贾公被杀了,方老板却不见了人影,这让谁看来,都不得不怀疑。
但是,方老板那么精明的人,会办这么明显,这么白痴的事么?
那龙捕头蹙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先带我去看看尸体!”
缺月顿了一下——现在才看尸体?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来了就先看尸体的么?难道这龙捕头看似雷厉风行,其实是个糊涂虫?
遇上这种人命案子当然是件倒霉的事,而更倒霉的,莫过于碰到一个糊涂虫捕快。
一番审查下来,那龙捕头看着贾公被杀的尸体,大大地觉得不妥。这不妥的不是他死的方式,而是他死的地方,为何,是在内院之中?
“凶手必定是他熟识之人!”龙捕头说得万分肯定,四周一片微惊,熟识?这岂不是说凶手就在他们身边?
第二十回
“这……不是龙捕头如何判断?”容老儿问了一句。
龙捕头不吝回答道:“第一,这贾公死在内院——照你所说,宴席上的宾客中途离席,或散步醒酒或稍作歇息,都是往附近林中或是离桃林较近的侧院而去,这贾公为何要到内院来?如果没什么事他自然不会随处乱走,但若有人找了他来,例如谈什么事情,不能不说没有这个可能。第二,看贾公死状,他死前并没有激烈反抗,可以假设为凶手就是他熟悉之人,所以才丝毫没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