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姿心情不坏,对他一笑,“对啊,以后都这样也不错,清爽多了。”
周琅又是一顿,提高了声音道:“都这样?为什么?你上妆的样子多好看!小卓你不是真的打算不上妆了吧!?”
姿姿翻了个白眼——跟这种眼光“独特”的人,沟通不能!
“啊?小卓!小卓?”
转身,走人。任凭周琅长吁短叹,高呼低叫。

 

 

第三章 徜徉水越2

自从离开京城,姿姿就一直在船上度过,不能看到沿途风物着实是一个遗憾。周琅说过到了沧州他们就算暂时安全,因为这里远离京城,地处交界。虽然作为鄢王的时候阎裳的势力就能够扩展到这里,但要当皇帝的他却像被拴在了京城,对于这里便鞭长莫及。
这里,就是所谓的“江湖”。
姿姿自然很想一睹“笙乐水乡”的风采,周琅也二话不说,带了她出门游玩。
在京城时她也逛过街市,但着实不能与这里相比。姿姿心知周琅其实对自己是很好的,什么事都由着她也让着她,完全不提他会卖掉铺子离开京城,跟她一起被追捕是因为她的到来。
他是个好人,除了品位太让人不敢恭维。
“小卓你想吃点什么?这里多得是有名的馆子,只要你想得到的,就没有吃不到的。”
姿姿默,“我们不是吃过早饭没一会儿吗?”
“秦楼的东西光模样精致怎么吃得饱人?走吧,我带你去吃一些连皇宫里都吃不着的!”
水越果然是个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地方。时间还这么早,酒楼茶馆都已经开了门,早早的迎客。周琅拉着姿姿正要进门,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却叫住了姿姿,“姑娘,好人好报,帮帮我们吧姑娘……”
姿姿看到这个人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只觉得他们也不像是叫花,但被人叫住的她却只能看向周琅——她身上是半毛钱也没有的,自己都还是吃周琅的呢。
周琅也没含糊,拿出锭银子就给了那人,面对别人的千恩万谢他倒是若无其事,拉着姿姿进了酒楼。
他们选了二楼临街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姿姿这才注意到,看似繁华的街市,在各个角落竟都布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浪人。
周琅见她一直在看,便问:“你在意?若是在意我可以派个粥厂。”
“粥厂?”
“就是免费发粥的地方,赈灾的时候官服和乡绅都会派。”
周琅说的轻松,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这是在京城她也就不在意了,但出门在外她却不得不考虑,“那得不少银子吧?”
“嗯?”周琅扒拉了一下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不少。”
这人怎么不明白她问什么呢?“——我是问你不会等你派完粥,就得咱们求别人来接济了吧?”
周琅顿了顿,在小二的上菜声里,回道:“好像会。”
姿姿昏厥,她的未来真的陷入一团混乱之中。

周琅一吃完饭就把姿姿送回秦楼,自己跑去联络派粥的事情。姿姿心里存着疑惑,绕过歌舞声声的前楼才走进秦楼后院,就见到馆主衣莫染披着一件单衣,正在院子里喂鸟。起起落落的小鸟竟丝毫也不惧怕他,就在他的脚边觅食。
她的到来让鸟群有些许惊动,飞的远了些,但仍在周围徘徊不去。
“卓姑娘。”发觉她的到来衣莫染回头浅浅一笑,那笑容比天高,比云淡,让姿姿有些许不真实的感觉。“馆主你早,打扰到你了吗?”
“怎么会。”他走到一边石桌旁,自坐下来,拿起空茶杯斟了一杯茶。“卓姑娘一起来喝杯茶吧。”语气虽轻,却不是询问,有些不容拒绝的味道。
姿姿本也无事可做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看着清茶甜点,胃里颇有些胀胀。这一早晨她已经吃了两顿,还要继续吗?
坐下来,捧起茶闻着茶香感觉不错,喝完一杯衣莫染又替她斟上,漫不经心的闲聊着,“卓姑娘在水越玩的可好?”
姿姿点点头,“东西很好吃。”又觉得这样说不太给面子,就补充了一句:“歌舞也很好看。”虽然她根本没看过。“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流民?”这个问题从早晨就让她感到疑惑,水越这个地方很好,富庶繁华,正是如此那些流民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衣莫染淡淡看她一眼,“那些都是关内来的。天下初定,自然会有流民。”
姿姿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但大脑的思考却比直觉慢一步,不解的抬起头。
衣莫染笑容如常,如谈论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一般解释道:“鄢王的天下不是别人让来的,他虽速战速决一举而成,终究还是靠武力打来的天下。既有战乱,必有因战乱失去家的流民。”
姿姿捧着茶不吭声,衣莫染的表情口气都那样淡淡,她却觉得有点心虚——虚个毛啊?阎裳干什么关她什么事了?
心里有些不自在,她放下茶杯,站起身道:“谢谢你的茶,我想回房了。”
她刚转身,身后逼近的冰冷气息让她下意识回身,一只手瞬间扼住她的喉咙,姿姿顿时无法呼吸,眼里只看到衣莫染寒冷如冰的面容,一双目光如剑,透着森森寒意。一瞬间鸟雀也被冰冷的杀气惊飞,惊散在衣莫染背后的天空。
姿姿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有着窒息的惊恐,衣莫染全然不复以前的温淡,像是随时都会捏断姿姿的脖子,“那么,鄢王的暗部罗刹,你又来水越做什么?鄢王连沧州也不肯放过吗?”
姿姿想要摇头却做不到,大脑因缺氧而无法思考,喉咙里发出低闷的响声。
会死——
可是她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她的手不知几时抓在衣莫染的手腕上,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衣莫染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可以在指甲刺穿更深的地方前捏断她的脖子,但他还是松了手。
“为什么没反击?”或许他该直接杀了她,而不是在这里废话。
姿姿失去支撑跌倒,大口呼吸,压下喉咙被积压的恶心感,她该气愤,却无力气愤。
“我不是罗刹!”
衣莫染没有应答,只是淡淡看着她,那眼神里却毫无犹豫之色,他依然确定她就是罗刹。
“随你怎么想!总之阎裳的事情都跟我无关,我来这里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天下只有不认识罗刹的人,却没有认识罗刹,而不知她是鄢王的忠犬的人。
衣莫染低头看着姿姿,嗓音漠漠,“你来这里是个错误,水越不是鄢王可以来控制的地方,水越不是,沧州也不是。”
沧州自古便属于“江湖”,排斥着王权。
而水越,水越……衣莫染知道自己会守着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改变水越的风貌。
衣莫染仿佛自语,“或许,杀了你才是给鄢王最好的回复。”
他的话让姿姿心里一跳,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她!她来到这里也曾看过死亡,但自己的“死亡”却是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眼前这个温淡静漠的男子,竟这样淡然的决定着她的生死。
姿姿的心里涌起不甘,在这里她只能任人宰割,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控制。
看着衣莫染向她走近,然而一步之遥,外面却响起了周琅的声音——
“小卓!小卓你在哪儿?”
衣莫染向她伸来的手收了回去,一步之遥的距离被静止,像在窒息的空气中突然潜来一股气流,姿姿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小卓?你怎么了?”周琅见到她急忙走过来,没等他走近,衣莫染俯下身,伸手将姿姿拉了起来,握着姿姿的那只手捏的她生疼。
“卓姑娘方才跌倒,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周琅打量着姿姿确实安然无恙,笑道:“怎么无缘无故就跌倒了?是不是吃太撑了?”
——你丫才吃撑!!
姿姿怒瞪着他,自己被欺负已经很可怜了,他还说这话让她丢脸!可怜周琅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错了,只能赔着笑脸。
“小卓,派粥的事我安排好了,城里的人卖我面子,才花了我们七成的银两,怎么样,不用为日后的盘缠为难了吧?”
“……我要回房了。”
“小卓?”
“你别跟来——不,你还是跟来!门口守着!不许进来!”

姿姿受了委屈,只觉一肚子的气。她本不是会为小事纠结的人,但是她也许知道自己的委屈和气从何而来。阎裳,又是阎裳,即使自己已经逃出来这个人依然阴魂不散。
她已经不记得皇宫那些夜里的恶梦,但是还记得醒来时心里满满的苦涩。那不是爱情的感觉,只有苦,没有幸福。
若曾经有过好奇,那些好奇也早已消失不见,她一点也不想想起失去的那十四年。一点也不想。
周琅在门外颇有些担忧,他的确不该放着她一个人独自留下,本以为自己可以更快一些回来……
只是这个人其实真的已经很神速了,派粥厂这样的大事他也能跟姿姿前后脚回到秦楼,他还想怎么着?
轻叹,他转身去向先前见到衣莫染的地方,他还在原地,鸟雀已经重新聚集,他周身散发着淡淡宁静的气息,甚至有鸟雀在他手上啄食谷子。
很静,很淡的人,全然没有了方才冰冷的杀气,好似那不过是姿姿和鸟雀们恍惚间一个共同的错觉。他或许早已知道周琅的到来,只作未觉。
周琅用他抹了浓妆的脸拉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唤道:“衣馆主。”
衣莫染转身,点头浅笑,“周公子。找衣某有事?”
周琅不易察觉的轻叹,“的确是有些事情——衣馆主,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在下的同伴,是否有得罪衣馆主?”
衣莫染是秦楼楼主世人都知道。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他却是水越这个不侍官服,不问江湖的地方暗中维持着秩序让一切正常运营的力量之一。
他邀请周琅坐下来,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手指轻扣着石桌面,“周公子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跟鄢王的暗部一起到水越来,并不合适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与身份无关。”
“周公子或许是如此想,但是其他人又怎么会这样认为?不知道你身份的人则已,倘若知道,难道真的可以忽略你的背景,毫无芥蒂完全只将你当作一个个人来对待?周小少爷的背后,毕竟是整个周家。”
周琅无法反驳,他不拿自己当周家人,别人却只拿他当周家人。就连派粥一事倘若他不是周琅,谁会鸟他?
“那么衣馆主希望我怎么做?——我还是换个说法,要怎么样,衣馆主才不会为难小卓?”即使顶着一脸浓妆和满身脂粉味儿,周琅的眼睛却是清亮,从俗艳的妩媚中跳脱出来。
衣莫染稍稍沉默,周琅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他无可改变的立场,自己再劝也是徒劳。
“既然周公子心意已决,衣某也不再说什么。但衣某有衣某的立场,就请周公子和罗刹一起离开水越,不要在这里引起任何风波。”
周琅浅浅一笑,“好。”
天下之大,难道会没有他们二人的容身。即使舍弃了最理想的去处,也总可以去其他的地方。他舍弃的,只会是去处,而绝非同行之人。

 

 

第三章 徜徉水越3

城里的粥厂在当天傍晚便开放,当流民们聚集在一处,那场面并未因派粥而变得安慰,反而让姿姿心惊。
她从未经历过,就连灾害,灾区,都只是在报道上的一张张方方的照片。眼前这样真实的场面好像与自己无关,却连闭上眼睛都无法驱逐出脑海。
阎裳造的孽,为什么她要在意?
他们已站在马车旁,准备离开水越。周琅看着她,似乎能够读懂她的心思,“大势所趋,迟早要改朝换代的。不是鄢王,也还会是别人。不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派粥,派到你心里舒服一点为止。”
姿姿转头看他,担心这人情是不是越欠越大了,害他铺子关门,离开京城,害他在水越呆不下去,害他四散钱财,搞不好哪天身无分文露宿街头?
“喂,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看看你素脸长什么样啊?”
周琅一听便谨慎的捂住脸,“干嘛?”
“哪天我真的还不了你的债要以身相许,好歹也让我知道我嫁的人长什么模样吧?”
周琅牢牢的捂着自己的脸,“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
难道他长的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本是沿江南下,一路水路来到沧州,现在为了能够为流民做点事,他们又重返关内,沿路北上,置备些粮食衣物分发给流民。为了避免周琅把剩下的三成银子一下子败个精光,姿姿揽走了财政大权,却似乎根本没什么作用。
她盯着眼前精美诱人的食物,感觉到的不是食欲,而是结郁。
“老板。”
“嗯?怎么不吃?这家的醋鱼很有名,从江里刚打的很新鲜,快尝尝看。”
“……我说过我们不能去大酒楼吃饭。”
“是说过,所以我才让他们做好了送来。都还热着呢。”
“我也说过我们不能住太贵的客栈……”
“是啊,所以我才包了这个院子。”周琅一脸“我很听话吧”的表情,让姿姿直想掀桌子——
“——可是你花的比去馆子住客栈还多!!”
周琅立刻后退三尺,警戒着以防姿姿扑过来撕了他,“我也是不想你受委屈嘛……”
桌子上有饭菜,不能浪费,姿姿掀了凳子狮吼:“吃小馆子住小客栈就叫受委屈!?你丫知不知道什么叫艰苦朴素勤俭节约!!”
周琅尤不甘心却又输给姿姿的气势,只低声道:“我都没顾车夫和厨子老妈子跟着马车随行了……”
姿姿扶了扶额头,深呼吸——马车,对,还有这个问题。
“你,不能把那辆招牌一样的大型豪华马车换掉吗?你是嫌阎裳找不到我们?”
周琅一脸为难,“这马车我坐惯了,换了多不舒服……”
郁,结。
她真的连吼都懒得跟他吼了。
姿姿直接拿出钱袋子,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 一个元宝也没有哎。
周琅眨眨眼,尤不甘心的扒拉了几下,真的没有元宝。
周琅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出门向来只拿元宝,碎银子根本不看在眼里,若非如此大概连这些碎银子也不会剩下。
“那今天的饭钱怎么办?我还赊着呢,院子的钱也还没结——”一抬头就迎上姿姿鄙视的目光,周琅干笑着挠挠脸颊,当即拍桌——“当首饰!”
姿姿从皇宫里出来时沿途买的那些黄金翡翠他全都打包带出来了,周琅拣了几条粗的拿去当了,总算又坚持了几日。
就这样当首饰,当衣物,当马车,当到一无所有。
周琅坐在大道边儿上戳戳姿姿,她终于不再鄙视他了,她已经直接无视。

“——小卓?”
无视。
“小卓……”
继续无视。
“小卓~~”
永远无视!
——没吃的,没住处,没盘缠,乃解决了再来叫我!
“恩人姑娘,公子……”怯怯的声音让他们一起转头看去,几个流民站在他们面前,小心客气的躬着身,“恩人要是没地方去,我们那里总还能遮风避雨,托恩人的福也能吃上饭,只要恩人不嫌弃——”
“多谢几位……”
“不过,她不去了。”
一个声音打断姿姿,她整个人一滞,转身,看到一身黑衣的夜叉站在几步之外。
[没有表情的表情],他依然不曾改变。姿姿与他对视着,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连那一双眼睛也如那不见五指的夜里,一片漆黑。
“又是你来?”姿姿的话里带了些许讽刺,只是说不清讽的是夜叉,还是自己。
夜叉垂目片刻,只道:“王爷在等你。”
结果,她依然逃不掉。
周琅要上前,姿姿却拉住他,严肃的对他摇头。她不知道周琅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但是这不是他出面的时候。她没有忘记替她招魂的道士怎么死的,只要一瞬间,周琅就可能身首分离。
她紧紧抓着周琅的衣袖,眼中的戒备一目了然。
周琅挑挑眉,低头问,“你不想去不是吗?”
姿姿瞪他一眼,“至少你要听我一回!”
夜叉默默等着,不曾催。姿姿眼里的戒备如他像是刀子在身体里慢慢的割,她已经不再信任他。过去虽然他在姿姿眼前杀了道长,但姿姿一直是相信他的,因为信任,不曾害怕。但是失去了她的信任,姿姿眼中的戒备让他清晰的意识到,在完全重生,依然干净未曾被血染脏的姿姿眼里再次添上血色的,正是他自己。
“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放了周琅。”
夜叉有片刻迟疑,他的职责所在不该放了周琅,但是他却明白,如果将周琅一起带回去,姿姿真的将不会原谅他。
他暗暗自嘲,难道他还在期望水落石出,得到姿姿的原谅吗?
“好,我可以让他走。”
周琅还不知死活的开口,“既然要去见鄢王,周某倒想一起拜见一下——”姿姿的脚很淡然的挪到他的脚上,用力的碾下去——
周琅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面上却丝毫不肯露了痛相,笑的依然翩翩。姿姿瞪他一眼,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就死维持形象,只有跟自己那般没脸没皮吗?
可是,这个人再怎么“义气”,也不必上赶着自己找死。
“你不许去!”
——听不见。
姿姿还要拦,夜叉和周琅却好像约好了无视她的意见一样,夜叉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迈步离去。姿姿咬牙——你们去吧去吧!你们俩去,姐干脆逃跑得了!
她刚这么想着,夜叉就好像接收到她的想法一般,稍稍侧目看了她一眼。姿姿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颇为不爽的跟了上去。

仅仅相隔几日,姿姿再次见到阎裳,只觉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她不是第一次逃跑,在上一次被带回去的时候,她所见到的阎裳虽然有着怒气却还是隐忍着,对她摆出和善的态度。可是这一次,阎裳站在早已清场的临江酒楼上,仅仅是背对连看也没看她一眼的阎裳周身冷冷的怒气已然让人有一瞬心慌。
姿姿承认,她那平淡的人生着实不曾面对过这样的压力,只是倔强,只是不服,她让自己昂着头,不曾退缩半步。
阎裳稍稍侧目,目光在扫过周琅时,有冷冷的杀气弥漫。他转过身,长袍上的金蟒在墨绿的锦缎上闪烁,仿佛游走。柳叶似的双眼,瞳如薄冰。他的模样她像是看过千百遍,熟悉他的线条,熟悉他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动。
可是,依然挪不开视线。
心底里很深的地方像是有一道裂缝,有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从那里渗出来,那金蟒像是要从墨绿的锦缎上游向她,也或许她一直都被缠绕着,奔逃无门。
阎裳却只看着周琅,没有向姿姿那里看一眼。似乎在他眼前,只有周琅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周公子的勇气真是令人赞叹,想必你已经知道罗刹的身份了。”
周琅笑的妩媚,料想不到他这个油头粉面的人面对如此却丝毫没有胆怯,“小卓就是小卓,不管她以前是谁,她不想再当罗刹,她就不是罗刹。”
简简单单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人生看法,姿姿信周琅说的只是他的真实想法,而他自己一直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自由自在的败家子。心里好像真想骂骂他,却有一些感动于他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人生,与阎裳全无关联。
“无论叫什么名字,她一生都是我的人。周公子虽然家大业大,想必不会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我的女人你也敢动,现在我就可以杀了你。”
周琅状似无奈的耸肩,“我以为鄢王是做大事,收天下的人,应该会讲道理。原来只是如此而已,连一个没有发反抗能力的女子也不肯放过。”他的试图说服完全落空,半是嘲讽的激他,而阎裳却根本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活着离开。周琅不死,姿姿的心便不收。
他只稍稍侧目,夜叉已接收到命令,他的身影刚动,从方才就一直注意着她的姿姿已经瞬间明白,相同的事情将再一次发生。
“阎裳!”她转向阎裳惊怒的阻止,然而阎裳不会为其所动,“杀了他。”
夜叉抽剑,周琅露出一脸烦恼的神情,这间酒楼内外都有鄢王暗部把守,想从他们所在的二楼逃走,着实有些天方夜谭。可是即使如此夜叉却没有从这个人脸上看到惊恐,或对死亡应有的惧怕。
姿姿要上前挡在周琅身前,一旁两个暗部却架起她拖开,夜叉的剑指在周琅颈间。
“夜叉!”姿姿的声音里已带了恳求,夜叉的手微顿,姿姿对他的恳求,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夜叉,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