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莲孽如骨,便是江湖中对七秀公子的形容。
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若没有整个七秀为后盾,若没有七秀禁止情爱的保护,不是红颜祸水,便是红颜薄命。
听颜如烟一言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没有错,漪公子的确一直都在彼岸,从容绽放,如火惊鸿,而七秀在江湖的地位和律例便是那一道不可跨越的长河,他冷眼笑看此岸红尘,从没有打算跨进半步。
不止是疏离她一个,漪公子将自己藏在彼岸,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仿佛是在这众多惊艳中感觉到她的视线,又或许只是巧合,漪公子转头对上苏小昭的视线,红衣猎猎黑发飞扬,他在残阳逆光中弯起琉璃黑瞳对她微笑,那么美,那么远。
颜如烟拍上她的肩,若有若无的一声叹仿佛错觉,将一叠被单放进她手中,“你去替公子整理帐篷吧。”
苏小昭还在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中回不过神,怔了片刻才不确定道:“我?”
“不想去?”
“不是,因为公子他一向……”
“花年花岁不是都没来么,你要公子自己动手?”
“……”
面对颜师姐看傻缺的目光,苏小昭觉得自己真的缺了……只是刚刚还觉得只能远远看着公子,连碰都碰触不到,突然之间去替他整理床铺什么的,这种反差有点凌乱……
在七秀时,公子的一切起居尽由花年花岁负责,从不让其他人插手。想不到离开七秀,她反而可以距离公子这么近,七秀的重重楼阁亭台,的确太大了。
“公子。”
站在帐前的漪公子只是一笑,“怎么是你来替我整理么。”
苏小昭对这句话默了一默,虽说她从来都没做过,但这里其他师姐也是一样,由她来也没什么奇怪吧……“公子……不中意么?”她似乎也只能如此会意……是她看起来太不牢靠么?
“我怎会不中意,只是以为你该会多出去走走罢了。”
笑语依然间话未点明,苏小昭却明了,他说的是莫小铩……他们白天一直粘在一起,不是瞎子谁都看得见。可是她却不能否认,东西到手之前,她还需要莫小铩这个幌子。
她只是低着不语转身进了帐篷,漪公子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是默默看着她。
苏小昭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却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替她高兴是不会了,毕竟七秀有七秀的门规,那么是失望?还是无所谓?
“几时,你也长大了。”
苏小昭手上一顿,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十多年前,少年将她抱回七秀坊的时候。
已经过了十年了,十余年里他就像将她放养在七秀,给她吃穿和一个容身之处,却再不曾让她靠近半步。为何突然却又提起……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
一切在一瞬间便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过,她回身时看到的漪公子依然笑着,精致,华美,像一个人偶。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刚入夜时,营地里还是有点小热闹的,有点热闹,也有点别扭。
许是漪公子在的缘故吧。美人纵是令人开心的,但美得不似凡尘,又身份有别,便叫这些粗汉子不知如何相处生怕失礼了叫人笑话,连说话都有些放不开。漪公子不是没有察觉,只礼貌地待了一待,便回了自己的帐篷,此时众人才体会到廖千良让他独自一个帐篷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因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大部分人便渐渐去休息了,留下的人一部分守着马车,一部分围着火堆,但也时时将马车纳入视线之内。
至于七秀的姑娘们,自然是没有人会管束,她们自行安排,反正明天累了困了也可以坐马车。
苏小昭一直在端量,是在野外出手,或是等到进城。
“小昭?”
“嗯?”
“你又在想什么?”
苏小昭茫然转头看向莫小铩,他蹲坐在旁边,依然像一只大狗——上树的大狗。
“我带你上来你不高兴么?你怕高?”
苏小昭坐在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摇头,她不会怕高也不会不高兴,莫小铩带她到树上来对她来说更好,整个营地她都能看个清楚,且不会被人怀疑。
“可是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率直的目光直直看着苏小昭,像要一直看到她眼底去,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
“小昭你好像总是在想很多事,都不见你很开心的样子,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啊,还是你讨厌我?”
他问的如此直白,倒叫苏小昭微微怔住,下意识摇摇头。莫小铩眼中顿时放出光彩来,要知他本是极直率又极自负的,喜欢苏小昭便一门心思的喜欢,根本没有想过她会不会讨厌他。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顿时紧张起来不加思考脱口而出,知道她不讨厌他自然又欢喜起来,拉住她的手,“真的?我要你亲口说~!”
“嗯,我不讨厌你……”
怎么会讨厌呢……虽然她不可能对他有男女之情,但他……却是她的理想,简单,率直,那正是她希望的样子……
她许是有些走神,才不自觉喃道:“但也许有一日,你却会讨厌我的……”
莫小铩听得不解,“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相中的媳妇~!小昭,你长的真好看!”
这是最朴实的情话,苏小昭却不解,“为什么……秀坊里比我好看的人那么多……”
“可是,我跟你在一块儿觉得心里最踏实最舒服,那些姐姐再漂亮也不是小昭~~”
她静静看着莫小铩,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简单,干净,踏实,宁静,那就是苏小昭,但这个苏小昭却是假的。“苏小昭”,只是阿枭希望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可以是苏小昭这样的女孩子,但那却是……
——那只小猴子,好好哄着,若方便,便养着。
脑中,似有公子说过的话。
她已经如此习惯骗人了。
苏小昭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放在他膝上,向他靠近些许,“小铩,你以后还要回恶人谷去吗?”
莫小铩心里突然扑通一跳,那只手虽然只是放在膝盖上,但苏小昭一向是个被动的人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他——她一定自己都没有发觉,果然到树上来是正确的~~她千万不要发觉啊啊~~
莫小铩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心里扑通乱跳,忍不住窃喜得欢腾又不敢表现出来吓跑了小昭,这种感觉有点局促得让人难受又好像感觉还不是那么糟,只是有些丢脸。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应道:“我只是出来办事,办完大概是要回去的……不,不过,若有什么事,一时不会去也没什么……”
苏小昭直视着他,因为身体转向而放开了树干,仿佛很自然地抓住他,“那你出谷是为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翦瞳映着月光,看得人连呼吸都要局促起来,莫小铩只觉得心里跳得发慌好像有什么在挠一样,他知道苏小昭好看,但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好看。完全不似平时宁静模样,好像要把胸口里什么东西给吸出去,挠挠的叫人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没什么不能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扯进来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我只是想知道,不会去打扰你的——再说我又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她说着微微垂下眼,看起来让人忍不住爱怜,莫小铩一下子就着了魔——
不似谷里的那些女子,不似七秀那些美娇娘,也不似平日他认识的苏小昭,她就在他眼前,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呼吸,每一次睫毛的微动都像要让人着魔。
莫小铩魔怔了,他什么都没有再去想,低头在苏小昭唇边亲了一亲。
苏小昭一怔,只能默默瞪着他,莫小铩这才回神,一张脸顿时赤红,只觉气血直冲头顶火热得都要冒出烟来,“我——我——”
他喜欢苏小昭,他会娶她当老婆,他,他不算轻薄她,恶人谷也不讲究这个——可是嘴张了又张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被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瞪着头脑一懵,跳下树跑了……
“……”
苏小昭很沉默,手指抹了下唇角,既然是她挑逗了他,被亲也不该意外。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纯情……
可她面临的问题是,她现在该自己下去么?那小子会不会突然折返回来……
未容她决定,本能的警觉让她蓦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回头一眼间银衫随风栖枝而立——莲、九、笙!?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
想不到离开了长安还是躲不开他——她又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她现在,是苏小昭。
莲九笙没理由会认出她,那么他在这里,只是巧合?却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她虽不在乎逢场作戏,却不喜欢做给人看的。
但这些不满都只能挡在惊惶的目光背后,她扶了树干,微微僵硬着警戒地看向莲九笙。
隔着几棵树的距离他们对望着,久到苏小昭生出了几分茫然,几乎完全不懂莲九笙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却脚下一点飞身而来,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落在她身旁的树枝上。
苏小昭只能尽力靠向树干,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极了刀俎鱼肉,她相信莲九笙这样的人物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七秀弟子,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莲九笙唇边淡淡的弧度看不出是笑,或是不笑,周身没有敌意,只是伸手拉住了苏小昭的手臂。她想要挣扎,不出意外轻巧便被制住,然而莲九笙只是扶着她向下一跃稳稳落在地面,便已放手退开。
苏小昭怔然,一时还未置信竟然只是如此,他却转身踏空而去,她只能在他身后急道,“啊……谢谢!”
莲九笙微微侧目身影却未停,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莲九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苏小昭默默返回营地,这一夜安然度过,莲九笙也没有再出现。所以他……既然不是为了镖车,果然是为了追她特地从扬州到这里来?这个结论让苏小昭满头黑线的决定还是不要在半路上动什么手脚了。
第二天一早莫小铩几乎是用冲的一头扎进七秀姑娘们的帐篷,虽然大家都已起身但还未收拾停妥容妆,几乎是把他连踢带踹了出来。
苏小昭就知道他要来的,所以慢吞吞的整理妥当,才掀开帘子出来见那个坐立不安满地蹦跶的小兽。
“小昭!我,我——”一对上苏小昭那双冷清的眼,他积蓄好的澎湃激情顿时憋了回去,“对不起我昨晚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你……”他倒是想问你怎么下来的,也得好意思问出口。
自己轻薄了人家还把人扔树上自己跑了——其实等莫小铩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想起这回事都已经下半夜了,他往那罪恶的树上又去了一回,树上树下找了个遍没见着苏小昭,又好歹还有那么一滴滴常识知道眼前环境不能三更半夜直闯七秀帐篷,活生生在帐篷外面转了一夜。
苏小昭把他晾够了让他被惭愧噬心快要一口小血喷出来的时候才慢吞吞答道:“哦,刚好有人经过,就把我带下来了。”
“别人带你下来的?”
“不然你要我自己跳下来么?”
于是莫小铩又愧疚了。
这回苏小昭完完全全把莫小铩压得翻不了身,见好就收转身往帐篷去,“没别的事我帮师姐整理行装去了。”
莫小铩顿时给苏小昭的态度弄得又懵又心虚,昨晚的苏小昭看起来明明对他还是有点意思的,但今天早晨却有点不凉不淡,又不似生气。想不明白又自知心虚不能去问,一个人心里又抓又挠。
经过一天一夜的观察苏小昭已明白凤翔赌庄的人不会轻易让人靠近镖车,队里的人也不行。就连守卫时也时刻都有凤翔赌庄的人紧跟镖车,镖局从旁保护。她在野外很难不知不觉靠近镖车,唯一的方法只能放药,虽说目前不难,却要因为莲九笙的存在而放弃。
她不知道莲九笙藏身何处是否在盯着他们,倘若动手,便会被莲九笙识破身份。
如今她不急,或者说,不想急。既然能够名正言顺的去长安,她就还有时间,而路上……有漪公子在。她并不想冒着被漪公子发现的危险。
——※——※——※——
“再往前就是枫华谷,我们在镇上补给一下休息一天再赶路,金总管觉得如何?”
“当然,赶了几天路,七秀的姑娘们想必也累了,整装之后再赶路吧。”
“大家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快马赶路过枫华谷。”
——过了枫华谷,便离长安不远了。这种时候按常理似乎更应该加紧脚步,一气到了长安再休息,如今却停在这里休整。廖千良和金福只是尽量表现得寻常,因为不想让七秀的姑娘们太过担忧。
枫华谷,却非太平之地。
赶了这么久的路,这些长在江南温柔水乡的姑娘们早就想好好洗个澡谁上一觉,一时间客栈的澡盆都不够用。廖千良还是很长眼事的,知道一般客栈的浴场只供男客用,特意包下来,让七秀的姑娘们先洗。
这在以前吧,苏小昭真的没觉得什么。可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之后……她真的是很头大,很汗颜……
那啥颜师姐……你到底是在看什么……
虽然她很想说她有的她都有,可光溜溜的被人盯着还是如针芒在背一样的不自在。她尽量往水里沉了沉,只留了鼻孔以上在外面。
“小缺,上来。我给你搓背。”
“不,不用了……也不是很脏……”
“赶了那么久的路还在野外睡怎么会不脏?上来。”
那可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了。苏小昭只能慢吞吞从水里出来,用浴巾遮挡着坐到颜如烟面前。背上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力道刚好。
漪公子说过,寻常就好,一切不会有改变。是她太在意了……
“你跟莫小铩发生什么了吗?”
苏小昭一默,谨慎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之间的太多有点奇怪,真的没什么?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师姐你想多了。”她虽答得果断不想颜如烟继续问下去,却暗道她着实感觉很敏锐。
对她的回答颜如烟只是沉默片刻,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道:“小缺,不要跟莫小铩走太近,那小子不那么简单。”虽然,在颜如烟眼里,跟苏小缺一比谁都不简单,但她是真心为她好,苏小昭低低“嗯”了一声。颜如烟还想说什么终是说不出来,她担心的又岂止这一点,她为什么心里总不踏实?
背上的力道停了,搓布从肩上递过来,“换我。”
苏小昭立刻乖乖转身,颜如烟已经背过身去,水汽中光洁的背,婀娜的曲线,美好的身材散发着暖香……苏小昭默默的搓,搓,搓……
身材真的……比自己……好太多了……
“你……”
“嗯?”
她手上慢了慢,仔细去听颜如烟要说什么,她背对着她低低,仿佛毫无底气道:“你不要怕我就好了。”
苏小昭手上蓦地停了,颜如烟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起身入水中清干净,便披上浴巾出去,不再回头看她。
莫小铩似乎是安分多了。
尽管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安分,可是他在楼下转来转去一会儿蹲在椅子上一会儿跳下来乱转,却愣是不敢直接扑过去找苏小昭或是找人喊她,只是等。
颜如烟冷眼在二楼看着他,这不是她多心,必定还是发生过什么的。
她抓着扶栏的手指甲抠进木头里,直到身后衣袂微动,她蓦然回头才看到漪公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公子!”
漪公子微勾着唇角,“看什么这么专心,连有人来都没发现?”
“没什么。”颜如烟不是把自己的心暴露给别人看的人,漪公子也不行。她颔首告退,漪公子目送她离开,看一眼楼下莫小铩,唇边笑容隐去。
“——小昭你好慢!”
苏小昭方走出浴场,身上暖暖水香还未散去,“等我做什么?”
“出去吃东西!”他习惯了伸手便来拉,刚拉住她的手却一顿,心口一跳蓦地松开。她,她这个样子,香香的暖暖的带着微红,虽然跟那天晚上不太一样可是也好……好……诱人!
他是怎么了??
苏小昭还是苏小昭,莫小铩也还是莫小铩,他怎么突突突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苏小昭依然淡淡看他——终究是个孩子。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大孩子。不过情窦初开,尚不懂爱和喜欢。
“我上楼了。”
“可是我想找你一起吃东西——”
“你都还没沐浴吧?洗好在店里吃就好了——我也累了,想好好睡一会儿。”
莫小铩莫名的没办法反对,他总觉得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好像他和苏小昭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过来了,怎么他就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赶了几天路,洗净吃饱,一沾到枕头,人是最疲惫松懈的时候。
苏小昭回房时先洗好的师姐们已经倒下睡了,几天没睡床铺,即使因为房间有限而挤通铺也不妨碍她们的好眠。
她点了些香,在香炉里慢慢熏着,帮她们睡得更好些。
此时其他人吃饭的吃饭沐浴的沐浴,因着有七秀姑娘们的同行也不好意思太过将就,只留下寥寥的看守,也正疲惫,这个时候反而比晚上更容易松懈。一点迷香便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打起盹来。
她闪进放着货物的房间,箱子上着锁,但这难不倒她。她打开箱子一个个看过,没有玉匣子。
——难道玉匣子竟没有送往长安?
这不可能,以往每年凤翔赌庄各地分庄重要的东西都会集中运送到长安,扬州出事之后密室里的东西没有安全地方存放必然全部送走。她虽不知玉匣子里放的什么,但花楼此番却十分重视,花楼公子料定玉匣子在镖车上,没理由估错。
她正要重新锁好箱子,门外却传来一声:“姑娘可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门突然被推开,金福并他那几个贴身的护卫出现在门口,苏小昭纵然已更衣蒙面,但未易容在白天依然有被认出的危险,她头也不回从窗户跃出去,却见莫小铩正挡住去路,“来了干嘛急着走?我们上一回还没打完呢!”
苏小昭绝不恋战闪过即走,莫小铩似乎也察觉到不同,虽说上一次她也急于脱身但不曾这么避讳他。他的功夫这么好到让人害怕么?
他倒是自负,兴冲冲地抽剑挥来,苏小昭为避近战一躲再躲,终是跟他拖不起,短刃一出突向莫小铩近前数尺,莫小铩闪身抬剑去挡已迟了半步,刀锋擦臂而过,他蓦地一愣,苏小昭已一跃跳开飞驰而去。
他想追,却没迈开腿,刀锋交错的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一双熟悉的眼,似是而非。
“莫兄弟没事吧?”金总管从里面赶出来,看一眼莫小铩流血的手臂。
“没事,擦伤而已。”他低头看一眼,伤口很浅,上个药就好。
——这是……他没有去追的原因?
金福不动声色却起了几分疑惑,“还是赶紧去包扎一下,辛苦莫兄弟了。”
莫小铩随便应了一声,便突然向客栈内跑去,一把推开七秀姑娘的房门。床上的姑娘们虽睡得沉熟,突然这么大的动响还是有人被吓了醒,迷迷糊糊抬眼一看,顿时便将枕头砸了过来——“作死了你个臭小子!”
莫小铩忙挡了跳出来,“我要找小昭!”
“管你找谁,卧房你都敢闯,再不出去剁了你啊!”
其他姑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嘟喃抱怨两句翻身又去睡了,“小昭赶紧拎他走啦……”
——嗯,小昭?没在么。
七秀弟子倒也没在意,“她不在屋里你自己去找……”
莫小铩转身跑下楼,正与金总管擦肩而过,还未跑出客栈便见苏小昭迎面进来,“小铩?”
“你去哪里了?”
“你说想出去吃东西……我没睡着,下来找你见你在跟赌庄的大哥们说话,就出去买来给你……”她把油纸包递给莫小铩,看看客栈里的人,“怎么了?”
金总管还站在楼梯上,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似乎想要扑捉到什么,“莫兄弟,有什么事吗?”
莫小铩一转头,“我关心我媳妇能有什么不对?”
若要这么说自然没什么不对,金福笑了笑,“也是——苏姑娘也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可不太安全。”
苏小昭看一眼金福,他既没有将一切完全交托镖局,也没有依赖赌庄其他的护卫。他的随身护卫一直跟在他身侧,没有着了道儿,也没有去追,以不变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