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宁宫里寂静一片,虽然花园、各个房间,都看得出一直有人打扫,在等着这里的主人归来,然而只有她的寝宫——入眼荒凉,空气中飘着些许酒气。
她放开风将的扶持,忍着痛,一步步走向床边。几个已空的酒罐堆在床边,残留的酒渍流淌在地上。半垂的帐幔内,楚世借着酒力睡去,微微憔悴的面容,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满满的悲伤。他的手中,还捏着一把扇子……白色的玉兰蜿蜒伸展,那么孤单冷清……
泪眼中,她全然不曾看清扇子上所提的字,那些玉兰,还有细小的墨迹,在她的眼中模糊成一团。雪崖半跪在床前,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为什么分开两月,他瘦了这么多……她的手,因为碰触,轻撞着骨骼而疼痛,可是依然舍不得从他脸上拿下来。
她的手很冰,完全不似一个活着的“人”该有的温度。楚世脸上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似乎他一直都是如此,温暖却不灼热的陪伴在她身边。
自从雪崖离开,朝中盛传皇上急病,暂时无法上朝。然而身边的亲信却知,楚世夜夜失眠,只有借着酒力才能睡去。即使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却完全不能控制。他不想看到梦中的悲伤,不想正视心里的不安——似乎只有醉了,才能摆脱这一切。
他整日留在桐宁宫中,清醒的时候处理一下奏章,但更多的时候都在酒醉中寻找着桐宁宫内环绕的雪崖的气息,即使告诉自己不信她真的不会再回来……可是心里却明白,墨枫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当儿戏。雪崖又怎么会不告而别?
心里好像空了一块,空落落地让人发慌。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睫毛微闪,似乎就要醒过来,雪崖慌忙收回手——不能和他见面,到最后也只是分离,不能让他再痛一次。
风将突然走进来,“雪崖大人,仙官往这边来了!”
雪崖茫然的回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苍白的脸色更加的灰白——很快,楚世就会忘记她,忘记共同度过的一切。
“——雪崖大人,不走不行了。”风将明白她的苦,却也无奈,只能伸手尽量轻的拉起她,带她离开。他们刚走到门口,却见一道黑影从阴暗处走出,风将正要出手忽然认出此人是曾经帮雪崖逃跑的人,蓦然收手。
“墨枫……”她怎么忘了,即使楚世不让其他人靠近,墨枫也会在附近保护。
墨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明显的苍白虚弱,无言地询问。
“墨枫,你先跟我离开这儿一下,我会给你解释。”
墨枫不曾有所疑问,跟随她离开,藏身在桐宁宫门外。他看着雪崖连走路都无法自己一个人走的样子,心里微微窒闷。他很想问,但是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很快他便看到一道光进入桐宁宫的寝宫内,光芒中似乎有一个人影。
“寒妃娘娘,那是……”
“天界的仙官,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楚世……他只是去抹掉楚世对天人的记忆。等楚世醒来,一切都会没事了……”
墨枫脸色微变,看着雪崖茫然不知泣的模样,他明白这对雪崖意味什么——她的心,她的感情,她所付出的一切,从此,要何处着落?
“不行!我去……”
“墨枫!”雪崖直直的看着他,“只有顺从天界的安排才能确保楚世不会被天界伤害——而且,这对楚世是最好的一条路,不是么。”
“可是,你……”
“你和我一样关心楚世,所以,不要再做什么……往后……好好保护他就好……”她漠漠的看着寝宫的方向,脸上漠然的悲伤让人担心。
“——雪崖大人,该上路了。”
天已经快黑了……雪崖抬头看看即将到来日暮的天空,该上路了。
“寒妃娘娘!”墨枫一把拉住她,注意到她脸上突然的痛苦,急忙送了手。雪崖回头,忍住痛,漠然地笑笑,不见悲喜。
“我该走了。墨枫,后会无期。”
一阵风卷过,她在两个风将的扶持下,消失在风里。
墨枫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消失,这样无力的悔恨,将会一直陪伴他,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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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一入地狱,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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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不久,宫中传来宠妃寒妃失踪的消息,新皇重病两月不曾上朝。两月后,梁太妃宣布寒妃暴毙,令朝廷唾骂的祸国妖孽终于消失,朝廷平静,人心安稳。新皇痊愈,竟然完全不记得任何有关寒妃的事情,梁太妃大叹天意,从此封锁了桐宁宫,不许朝中有任何人提起有关寒妃的任何事情。
曾经身为新皇唯一后妃,荣宠一时的寒妃,就此被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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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寂在黑暗中,无边的黑暗吞噬着灵魂和精神,一日日,日复一日,只有折磨和痛苦……
如果,当有一天,连疼痛也无法盖过地府最深的黑暗所施与的折磨,她……还算是活着么?每一刻都是煎熬,[瞬间]也变得漫长,一颗心越沉越深,那颗心中得执念却越升越高——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她一字一字,将一个名字,淋漓地刻在心里,骨头里,灵魂上……
有时候,她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黑玉,想起楚城的眼睛……黑玉里散发出来的阴暗之气,一点点将她浸透。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经疯了——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只有黑暗依然在继续。
风月无痕之倾城乱(下)
第三十一回 衣染雪1
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短暂的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以为自己仍旧困在那深暗的地府深处。她不会忘记地府里那无边无际的浓腻黑暗,在五感渐渐消失之后,剩下能够沦丧的只有内心。抽筋剥骨之痛——那种蔓延在每一根神经的痛却依然清晰,日日折磨。
她睁开眼睛,需要用力握紧拳去确认,这个身体,已经不痛了……是啊,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留在那地府最黑暗的地方渐渐腐朽,只有她残缺的魂魄逃离出来……
这里,是皇宫。是楚世新赏给她的桐霖宫。
她的名字,叫谷染雪。
“修仪娘娘,您醒了?”莺歌打起了帘子,阳光照射到床上,染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有一瞬间,想要躲避开阳光,害怕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娘娘,皇上说今儿再请太医来给您看看,您看我是不是请谷太医来?”
谷太医是真谷染雪的爹爹,她并不想和谷家人有太多接触,便道:“还是请别的太医吧。”
“娘娘……?”
染雪看了莺歌一眼,“既然入了宫,与娘家过从甚密总是不好。”
“是,莺歌浅薄了。”莺歌对染雪可算惟命是从,没有半点置疑,利落地服侍她起身穿衣洗漱。
染雪看着镜子里的人微微恍惚,过去的“雪崖”是什么样子?记忆却已经模糊,想不起自己的样子……
“谷昭仪娘娘,”门外有内侍通传,“太妃请几位娘娘一起去赏花。”
莺歌替染雪梳头的手微微一顿,等待她的示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可是您的身子……”
染雪微微一笑,没有让莺歌继续说下去。“快些帮我梳好吧,我这么晚才起,恐怕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怎么敢让太妃久等呢。”
莺歌微微的不甘心,“娘娘身体有恙,睡得迟些也是自然——”
“孩子话。无论什么原因,让太妃等,最后都是我的不是。”
“是……奴婢多嘴……娘娘要做如何打扮?”
“素净些就好,不必太惹眼了。”如今,她已经懂得了退步和示弱。在这里,已经一个屏障,让她可以有所仗持,而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寒妃”,没有人能够伤到……现在的她,只能自保。
清淡的妆容遮掩不住染雪的清丽出尘,回宫之前所受的伤让她看起来微微苍白,我见犹怜。她要[示弱],却不会任人欺负,[弱]有的时候也可以保护自己。在自己还是[雪崖}的时候,她并不懂得,也不需要懂得。
收拾妥当便往桐安宫去,抬头看着渐上中天的日头,已料到事情恐怕不妥。果然待她走到,坐于伞下的太妃和各位娘娘们虽有侍女打扇,脸上却明显地露出了不耐。
“见过太妃,染雪来迟,还请太妃恕罪。”她规规矩矩地行礼,梁太妃几分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摆了一下手道:“罢了,谷昭仪这么大的面子,哀家可真是受不起。”
“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等得太阳都出来了,晒黑了可怎么办!”君渚口快,毫不客气地便抱怨,坐在一旁的君浓踢了踢她的凳子——这傻丫头,在自己屋里怎么蹦跶抱怨也就罢了,如今茉蓉昭媛和晴薇昭媛还没有开口,她可伸头个什么劲?
如今太妃在,碍着太妃的面子,茉蓉和晴薇自然是不会说什么。
茉蓉只略带责怪地看了染雪一眼,示意她不该来迟,并无恶意。到底是自己留下的人,染雪若有什么不是,她面上也不太好看。晴薇昭媛却从头到尾没有看染雪一眼,低垂着烟眸似在休息,她依然是粉紫罗裙薄纱轻盈,裹着一副纤细得稍显娇弱的曼妙身姿,软软地靠再榻椅上,仿佛真如外人所说[性子温宁]。
只是,这份温宁未免太冷淡,宛若一层薄薄的外壳,脆弱不堪。
似乎心底有某种黑暗的情绪蠢蠢欲动,染雪突然很想看看,一旦这层外壳破碎,里面无所掩饰的内里,是如何一种模样。
并非晴薇的态度真的有惹到她,只是……眼前有这样一种可能,就很想去破坏看看。她突然间有些明白了曾经那个人的心思……只有一个人在那黑暗的泥泞里孤独,不如多个人来陪?为什么,毁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梁太妃似乎并没有赐座的意思,天空日头高挂,与其他嫔妃照常谈笑,被染雪的到来短暂的打断似乎不曾存在,就让染雪留在日头底下,继续“赏花”。
不多时,染雪原本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晴薇昭媛轻抿着茶,抬头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眸,漠然地专注于茶上。君浓微微蹙眉,不太忍心继续看,侧目,却瞥见君渚不是瞄向染雪,在椅子上越来越坐不住。果然那个丫头对这种事情看不下去。
“皇上驾到——”
众妃一怔,赶忙起身,对走来的人拜下去,然而楚世没有看任何人,直直走向染雪——从到了桐霖宫听到染雪被梁太妃召来,他的心里莫名焦急,即使知道梁太妃虽然对染雪看不顺眼,却不会太过分对她怎样,然而心里的惊慌却令自己也不解——总觉得相似的情景曾经发生过……他匆匆而来,远远看到日头底下的染雪,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染雪!”他蹙眉看着她的脸色,转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太妃缓缓起身,“皇上,这是做什么呢?哀家不过是召诸位嫔妃一起来赏花,谷昭仪来迟,哀家不过还没来得及赐座——难道,这样反倒是久候的哀家有错?”
楚世明白梁太妃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早有借口,后宫关系纠结复杂,如今为染雪着想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了压心里的冲动,浅笑道:“是朕太着急了,太妃,染雪前些日子才受了伤,如今身体还虚弱,朕恐怕她不便外出太久,先送她回桐霖宫了。”
“皇上,是不是有些对谷昭仪保护过度了?偶尔出来走走,对康复也是有好处的。皇上刚来就走,其他嫔妃们可还没有机会跟皇上说上几句话呢。”
楚世依然只是温朗一笑,“谷昭仪体弱,想来爱妃们不会如此计较,自然会体谅的。”
晴薇昭媛蓦然抬起头,紧紧盯着皇上——他来之后,甚至没有往她这里看过一眼!过去不会这样的——谷昭仪体弱,这对她是多大的讽刺!谁都知道晴薇昭媛近年体弱,却不见皇上如此眷顾!皇上对她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今天看到皇上对待谷染雪的态度,才知道皇上过去对自己的“好”,是怎样一种敷衍——不过是一个皇上对后妃的责任而已。
她情何以堪!
她紧紧盯着皇上,也盯着谷染雪——然而染雪竟然毫不回避地回视她,似笑非笑。
——后宫的女人,嫉妒不稀奇。可是晴薇的眼睛,分明已经不是嫉妒那么简单。她爱上楚世了?爱上一个帝王——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因为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她那里。——染雪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痛,似乎看着别人的痛,才会让她稍稍忘记心里涌动的情绪,莫名畅快……如同麻药。
楚世的手轻轻扶着她,示意内侍替染雪打了伞,扶她离去。
如果,得到楚世的爱只有如此,她情愿成为众人嫉妒的焦点,而不是在一旁愤愤不甘的远远地看!
回到桐霖宫,楚世立刻吩咐内侍去冰窖里取冰来,放在房间内降温。染雪微笑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目光……曾经,他也是这般,只看着她一个,没有皇位,没有三宫六院……他明明那么早给了她所有的爱,可惜他们却相爱得太晚,自己明白得太晚。
“染雪,你在后宫里,朕不可能顾你周全,有些事情也的确无法回避。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立刻让内侍去通报朕,倘若无法见到,就去找墨枫,知道么?”
——“朕”。
染雪嘴角扯了个笑容,点点头——她的确感动于楚世的心意,身为皇上,他能这般维护她已经是不易。只是,那个“朕”字却刺进她心里。
过去的楚世,从不会对[雪崖]称“朕”。他们三人之前外出时,他也不曾在她面前称“朕”——回了皇宫,她成为昭仪,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眼前的人,终究不再是过去的楚世,而是一个帝王。
先皇驾崩后,曾经世上只剩两人知道楚世的身世——她……或者说[雪崖],还有墨枫。可是如今,他只会对墨枫敞开心胸,而她,就算他对她渐渐有了感情,也终究成为外人。
她不要只停留在现在这个位置——属于她的位置在更高的地方,在楚世身边,在他心里!
待楚世离开,她唤来莺歌——
“娘娘,有什么吩咐?”
“莺歌,有件事情我要你亲自去办——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有什么勉强,可以现在说出来。”
“娘娘,您说的什么话?奴婢的命是您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娘娘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办到!”
“好,你想办法监视桐秀宫——我要知道晴薇昭媛的动向,机灵点,不要被人发现,明白么?”
莺歌微微一怔,俯身道:“是。”
第三十二回 衣染雪2
“赏花”一事之后,染雪料晴薇昭媛不过两种反应——
一是自己去吸引皇上注意,二,则是称病,赌气看皇上究竟会不会去。
从莺歌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倒似乎是后者。
可惜后宫里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后妃,也许皇上还会心存怜惜多有照顾,而有了两位……可就没什么稀罕。染雪很清楚,人不可能公平,所谓的一视同仁只能说明他谁也不爱。她不担心——看来不用她出手,也能逼得晴薇无法忍受。
她的身体开始如楚世所期盼,日渐康复,而她也不再总是呆在桐霖宫中,开始到别处走动。并不令人意外,她去拜访的人,是桐秀宫的茉蓉昭媛。作为开口将她留在宫里的人,染雪此举于情于理并无不妥。
她带了些并不贵重但贴心或者有趣,看起来并不很上得了台面的小东西去送给茉蓉昭媛,她一个入宫比茉蓉昭媛晚,且品阶比她低的妃子,倘若拿出的东西太过贵重,反而惹眼。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且无害,本就有意拉拢她的茉蓉昭媛自然满意,相谈甚欢。
谈笑中,染雪从窗户撇向对面晴薇昭媛的院子,手不自觉地抹上自己的脖子……在那里只摸到一串普通的珠宝项链,才微微恍然,想起曾经的那颗黑玉早已经留在自己过去的身体上,一起在地府腐朽。
即使黑玉已经不在,在地府深处的那几百个日夜里,是不是楚城灵魂中的黑暗早已经合自己融在一起……原来,这皇宫之中的阴暗,一旦踏入,自己也可以如此玩弄于鼓掌毫不费力。楚城,究竟是因为你将我改变成这个样子,还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相似的人?
“昭媛娘娘,时候也不早,染雪不好久扰,该回去了。”
“别急,染雪……过门不入,总是有些不大好。”茉蓉昭媛向对面看了一眼,“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还是说不过去的。姐姐也有段日子没过去了,今日一起去看看吧。”
染雪含笑点点头,她的眼睛那么深,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晴薇对染雪的暗中较劲,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茉蓉昭媛对此也有些矛盾,曾经后宫里只有她和晴薇,两人明争暗斗了许久,不分上下。如今看着染雪让她吃憋,茉蓉心里不免有些爽快——染雪正受宠,但在宫里毫无背景,倘若染雪站在她这一边,两人自然都有好处。现在宫中情势已经不同,新的嫔妃入宫,最大的威胁便是梁太妃那一对侄女,此时若继续与晴薇彼此敌视,只能双方都不讨好。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不知道借着染雪来访一起过去,是想要跟晴薇和好,还是潜意识当中想要看她失意的样子。
染雪同她一起出门,本分地稍稍落后她一步,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那层浅浅的笑意一直没有收起——也许,她才是最看得清茉蓉昭媛内心的人。
一切都会按照她的安排走,没有一个人逃得了。
晴薇昭媛的寝宫门窗紧闭着,似乎要拒绝一切光线的进入,踏入这种环境,染雪仿佛可以直直的看进晴薇的心里,仿佛黑暗可以从她身上扩散,一点点侵入后宫。
茉蓉昭媛遣侍女去通报,不久却见侍女为难地走出来,“茉蓉昭媛娘娘……晴薇娘娘她……她有些不舒服……”
“总闷在这么阴暗的屋子里,怎么会康复?晴薇妹妹也真是……”茉蓉昭媛直接向内室走去,晴薇软软的半倚在床头,见到茉蓉进来,晴薇面上虽然略显不悦,仍旧起身,迎道:“茉蓉昭媛……”然而见到随后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入的染雪,她一怔,眼中如针刺般锋芒点点。
染雪若无其事地点头微笑——女人都是这般么?可以为了爱一个人如此犯傻,同样的,也就可以阴毒无比。
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扩散,带了一丝挑衅,只给晴薇一个人看到。
“妹妹,我带谷昭仪一起来看你……”
“谁需要她来假慈悲!”
茉蓉昭媛一愕,虽然并不是针对她,但这样被打断,实在是失了面子。“晴薇妹妹!你别这样,谷昭仪也是好心来……”
“出去!别让我看见这个女人!”
一只花瓶猛地向染雪砸来,她轻轻避闪,花瓶砸在花间的屏风上,正碎裂在饶进屏风的人脸旁。
梁君渚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看屏风上磕出的痕迹,她身后的君浓急忙拉过她,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抬头看向无内情形——晴薇没料到梁家姐妹会突然到来,但是情绪激昂,此时根本谁也看不进眼里。
君浓急忙道:“听说晴薇姐姐身体有恙,我们姐妹特地备了小礼前来探望……”
“出去!都出去!!”
茉蓉昭媛终究不耐,道:“晴薇妹妹,别闹得太过分!谷昭仪,我们走吧。”
“君浓也先告退,姐姐好好修养,改日再来探望。”君浓也拉着君渚一起出去,君渚嚷着:“这到底是发生什么……”
“事不关己,不要多事。”
“怎么不关我事?那花瓶差点砸我脑袋上哎……”
“闭上嘴巴。你这张嘴,早晚害死你。”
“君浓~~你最聪明了,你一定看出来的对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君浓轻叹,“傻丫头……女人之间的嫉妒,对你来说要完全明白还太早了。”
“嫉妒?哦——我知道了,皇上的确对那个谷染雪太好了,我也很看不顺眼的……”
君浓淡淡笑着摇头,“你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唇边的笑渐渐敛去,的确看得出来是晴薇昭媛对谷昭仪心生妒恨,不仅是争宠,而是动了真感情。但是为何……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妥。谷染雪这个人……似乎眼睛所见,绝非她的全部。到底她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很清楚自己和君渚在宫里的立场,也许对其他嫔妃,她不敢说游刃有余,至少有把握不会落人把柄给人机会来对付她。可是谷染雪却让她担心……倘若有一日,君渚跟谷染雪对上,绝非她所乐见。可是,君渚那丫头,她如何会不了解呢?今日的她,或许还不懂女人间的嫉妒,但是待在那样的皇上身边……那个傻丫头,可能懂得在后宫里一旦动了真情,就等于一张催命符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