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的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苦和悲哀,不仅仅来自一个模糊不清的梦。
此时此刻,他竟想到染雪。多少次梦中惊醒,却不复记忆,剩下的只是惶惶的一颗心不知该如何着落。可是此刻,他只想立刻见到染雪,似乎只有见到她,一颗心才可以落下来。
时已深夜,他本该等到天明,那时自然便可以见到染雪。然而一丝恐惧萦绕不去,仿佛来自记忆深处的经历,倘若此刻见不到,明日一早他便再也见不到染雪出现在他面前——
他突然起身,只披了一件外衣,走出房间。
睡梦里,染雪并不安稳。
自从回到阳间,占据着这个身体,她不是浅眠,便是陷入一滩死寂,难以醒来。只是无论哪一种,她的灵觉依然异于常人。
几乎在房间内的空气产生变动的瞬间她便惊觉房内有人,然而却无法醒过来——粘腻而深沉的黑暗包裹着她,无法挣脱。
有人来到了床边,静静的站在那里,视线密密的将她笼罩,不曾离去。
她要醒过来!必须醒过来!
染雪猛地挣脱,睁开了眼,黑暗中一道身影站在床前,几乎在第一时间她便认出那是楚世。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她都能够认出楚世。他站在黑暗里,目光平静温和,却又悲伤着,默默看着她,及时见到她睁开眼也未有反应,却也不曾上前一步。
她与她对视片刻,便撑起身子,伸出一只手去想要触摸他的脸,有些担心的问道:“楚世?是不是出什么事……”
他靠近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梦……”
“梦?”
“嗯……我梦见你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找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找不到你……”
他隐隐的,能够想起一点,模模糊糊……染雪不见了,只有他……只剩下他在黑暗里,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找了很久,很久……
那个人,是染雪吗,是她吗……
染雪心里微动,急忙反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一直都会在的,不会消失,不会离开。”
他还记得么?即使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她,也还记得她消失时的那份焦急和绝望……
“楚世,我会在这里,不会再离开……”
他收紧手臂,感到怀中的人那微微冰凉的体温,微凉,却能够让人感到她真实的存在。
他不想放开,便顺势坐在床边,半倚着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染雪缎子一般的长发,鼻端萦绕都是淡淡梨花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
有她在身边,似乎无比心安,甚至不知自己几时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清晨时恍恍惚惚之间听到外面一片嘈杂,隐约听到断断续续几声什么不见了快找……稍稍清醒,下了床来,就听有人脚步声匆匆而近,顾不得敲门,推开外间的房门,停留在帘外急道:“染雪,皇上不见了——”
话音还未落,就见帘子一掀,泓楚世披着外衣站在帘内,淡淡道:“我在这。”
墨枫一愕,整个人僵在那里,双目微微睁大,错讹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楚世,似乎完全石化。
泓楚世看了看墨枫,他仍旧没有从错愕中恢复回来,暗暗道:“这墨枫是不是和染雪走得也太近了,连门都未敲,看来倒是很熟的样子么……”不过……难得看到墨枫这个冰山俊男露出如此惊讶的神情,倒也算赚了一回。
楚世盯着他看够了,懒懒道:“你打算一直站在这儿?”
墨枫一惊回神,略低了头去道:“臣告退。”转身匆匆出了房间。外面的躁动很快便平息,这倒是他一时疏忽,令王府丢了皇上,自然是要命的大事。
他转身返回房内,染雪还没有醒来,他莞尔一笑,却不知原来染雪睡起来这么沉,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有让她醒过来。兴致盎然的走到床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正想要把她闹起来,忽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染雪?”
染雪依然毫无反应,沉沉的,连呼吸也微弱不堪,宛若……死人。
楚世的心一沉,捉住她的肩加大了力道摇着,“染雪!染雪!!”
她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黑漆漆的一双眸子,黯然无神宛若深沉的泥泞。
“染雪……?”楚世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其中几分茫然,又有几分了然。她浅浅一笑,笑容里几分苍白,若无其事道:“我睡得很沉么?”
“嗯……没想到你这么贪睡。”楚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顺着她的话装作若无其事——她那仅仅是睡得沉么?她方才的样子,想起来便令人心有余悸,可是他既然决定不问,便只能挂着笑容,当作自己全然没有注意到。
染雪略略调适了不受控置的身体,懒懒地起身,一头缎子般的黑发散落在洁白亵衣上,未曾着妆的面容慵懒恬静,带着几分无力。楚世看得一愣,方转了视线,这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夜仿佛是被噩梦魇了心思,才什么都没有想便来到她的房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竟也未曾觉得不妥……他很快便释然,待他们回宫,染雪自然不会仅仅是一个女官的。很快,她便会成为他的嫔妃。
这样想着,心里竟有着隐隐的欣喜。


第二十九章 凭谁记19
不多时侍女送来了衣服,服侍他穿戴妥当。楚世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泓令时似笑非笑地候在那里,也不体他突然玩“失踪”让府里一团乱的事情,只动作恭敬却面带戏谑地给他礼下去,“恭喜皇兄喜得佳人。”
“……”楚世睨了他一眼,“老五,看来你最近很闲?是不是该找些事情给你做做打发打发时间?”
“皇兄,你还是饶了我吧,你派给我的活计还嫌不够多么?”泓令时直起身,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丝毫不惧。
“一个一个都欺到朕头上来了,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太失败?”
“不,是皇上仁善。”
泓楚世哼了他一声,这时染雪也已经收拾妥当走出门来,见到泓令时便娜娜地福下去,“见过王爷。”
泓令时连忙勉力,这搞不好就是他未来的皇嫂,岂敢受她的礼呢?他借着这个机会细细看了染雪——从楚世将她带来,一直都还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一看,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好个静若深雪的女子,虽比不上雪崖的惊若天人,却也足够美得不食烟火。这个时候不多看两眼,一回宫,她不作妃也作嫔,哪里还有他看的机会。
“看够了么?”楚世不冷不淡的打断,显然已经不太满意。泓令时懂得适时收敛,忙陪了个笑,“够了够了,皇兄好福气。早膳已经摆好了,皇兄请。”
泓楚世款款浅笑轻谈着与染雪一起用过早饭,又送她回房,面上一直和煦温雅,暂时搁下心里放着的事情。待送了染雪回房,他才独自出来,脸上敛去了笑容,慢慢走开,去见一个人。
墨枫。
他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在客栈之中,说过的话。
—— 一个是御前侍卫禁军统领,一个是御书房女官,倒也般配。
倒也般配。
这话,竟隐隐有着将他们送作一对的意思。
只是今时心境已不同往日,染雪,他是定要留在身边无法放手的。然而那时,墨枫分明回答过,他却是在意染雪。
他知道无论这个“在意”是什么程度,墨枫定然不会同他争一分一毫,乃至任何东西。但是墨枫对他不仅仅是一个臣子,更甚手足兄弟,他不得不在意。
墨枫不在他身边当值的时候一般只会在两个地方,房间里,或是去附近练功。
过去,他们也曾一起练武切磋,那个时候,墨枫的武功便稍强于他之上——只是稍稍。究竟是何时,墨枫的武功一日千里,自己却渐渐荒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不再是过去那个闲散的二皇子,练武之于他,是一件太过耗费时间的事。
似乎自从两年多之前,他突然没日没夜地练功,几乎要坏掉自己的身体。他也曾去劝过,墨枫已经够强了,何故还要如此苛求自己。
那个时候墨枫却只是移开视线,低声道,无论再强,也终究保护不了需要保护的人。
那个人,楚世不知道是谁。
他只是脑中浮现着那一日的情形,墨枫冷冷的面容下,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无力的悔恨。
他一日日变得更强,忘记了自己的界限,只是更强。
泓楚世远远看着在院子里练剑的墨枫,他的身影宛若一条黑蛟,如此人才,他本该更有作为,却甘心只在泓楚世身边作一个禁军统领,一身武功少有发挥之处。
他没有打断墨枫,耐心地等他练完收剑。
墨枫知道他来,他也知道墨枫已经知道。
收剑,墨枫走过来,“皇上。”
“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比过剑了……现在,恐怕我在你剑下连三十招也走不过吧。”他轻轻叹道,看了看墨枫,突然说:“回宫以后我准备将染雪纳入后宫。”
“恭喜皇上。”墨枫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动。
“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么。”
“臣有什么要说的呢,这是好事。”墨枫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柔和,这应该也是他的期望,乐于见成。染雪吃了那么多苦才回来,终于可以留在楚世身边了,他应该替她高兴才是。无论过去的雪崖还是现在的染雪,都属于皇上。而他,会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次,他一定会守住他们,不会让其中任何一个发生任何变故。为此,他还需要更强。
楚世很在意他的想法,可是看来看去,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他将原本想说的话重新放回心里,也许,就这样不要提起更好些。
“墨枫,陪我练一会儿吧。不过你要让我。”
楚世恢复了平时闲散悠然的笑容,他是皇帝,他最大,说要让你就得让!
.
几日后,他们便上路回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楚世想要抛下一切好好轻松几天,也终究是要回去的。待染雪的身体无碍,能够经得起奔波,他们便准备上路。临走,还没有忘记狠狠敲上令王一笔,搜刮了不少值钱的小玩意儿,还有精致美食,一并塞上马车,扬鞭而去。
回程的路上,已不若来时马车内的冷场,他们依然没有多余的话,但是手指交握在一起,染雪看着车窗外,略略走神。
应该说,幸好,鬼十一没有追来。
在离开客栈时他没有追来,那么便是放过她。虽然不敢说十分了解,但是她毕竟是知道的,鬼差里,鬼十一算是很心软的一个。这一劫,算是过了。
回宫之初,在五天的时间里染雪几乎没有机会见到楚世,他得为他这些天的“偷懒”负责。
五天之后,梧栖宫尚仪谷染雪,晋封修仪,赐住桐霖宫。
……
朱南后宫妃嫔等级(参照隋唐,略作修改)
——贵妃,妃 /嫔
——昭仪,昭媛 /修仪,修媛
——婕妤 /美人,才人 /尚宫,尚仪


第三十章 凭谁记20
富丽宫室,熏香与茶香融在空气中,五月的天已经很暖了,连窗户吹进的风都带了温度,一室温香。
太妃不喜茶,只抿了口甜露,对坐在一旁的楚世道:“皇上,听闻您已经封了谷染雪作修仪?那孩子倒是有模有样,皇上喜欢也不稀奇,但是她终究不是选秀选上来的,只做了个女官,又不曾侍寝,直接越过四阶封了修仪,恐怕不合规矩吧?”
泓楚世含笑听着,一派温文恭顺,倒真似一个孝顺儿子。
他就知道,太妃找他来喝茶,必定是为染雪的事让她不舒服——梁家姐妹进宫之后也都不曾侍寝,他带染雪一起出宫看在别人眼里染雪已经是招摇非常,如今一回来染雪便封了修仪,和梁君浓同位份,比君渚还高了一阶,太妃定然是不乐意的。
他明白。这事本该慢慢来,可是心里就是没办法委屈了染雪,封她做修仪,却已经觉得太低了些。若按他的心思,倒想直接封她做嫔了。
不过想归想,他若真那么做了,无疑把染雪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太妃继续道:“既然已经封了,倒也罢了。只是皇上赐她住在桐霖宫——她只是一个修仪,还不足以承住一个宫的主位。桐霖宫虽小,到底也是一宫,皇上不可坏了规矩。让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倒不如迁她住进其他有主位的宫……桐秀宫地方大,只住了茉蓉和晴薇两个人,桐澜宫也……”
“太妃,”楚世温然含笑,轻轻打断,“桐澜宫里的主位君浓,不也是修仪么。”
太妃一时语塞,梁家姐妹都是住在桐澜宫里,这一次选上来的后宫女子中君浓的修仪便是最高的,当时由她来住一宫主位,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何况太妃的心思,君浓迟早是要晋封的,早一点入主位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这话却不能说,谁知道皇上竟然早已经盘算好了,借着这个先例,把染雪也安排到一宫主位。若说晋封……看皇上这么喜欢染雪,恐怕迟早也是要晋封的。
看着如今的谷染雪,就让太妃想到当年的寒妃,一样的被皇上如此另眼相待。不同的,只是如今的皇上做事思虑的更多些。
后宫自来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消失了一个寒妃,总还会有另一个寒妃出现。这样的妖孽,怎么能容?不过太妃终究是老了,四十多岁却已经是这些年轻孩子的长辈,后宫的事,还用不到她去插手,自有人会坐不住的。
桐霖宫地方清静,虽然小,却显得精致。宫内有菡萏池,朱南气候偏暖,这里便显得尤为清凉。
泓楚世选择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大片的梨花,如今,正是梨花纷落的季节。
令王府中,沾了染雪满身的梨花的香气仿佛已经刻入他心中,染雪的美,也如这梨花一般,精雕细琢,安静洁白。
宫中后妃不可穿白衣,她一身浅若水光的青绿色冰丝雪绸宫装,衣袖裙摆上有白色梨花纹饰蔓延而上,是楚世特地选的料子和颜色。
梨花,这是最适合谷染雪这具身体不过的。
这桐霖宫看起来悠然清静,她却知道,后宫里根本没有清静之地。
“主子。”莺歌走过来,对着长廊石椅上眺望着风景出神的染雪深深拜下去。染雪收回视线,才发觉这一会儿工夫,已经一身落花。她轻轻伸手去弹,莺歌见状立刻上前替她扫去肩上的花瓣。
“我已经跟徐总管说过,以后你留在我这儿。”
“主子……您没有忘记莺歌……”莺歌的声音透出一丝激动,她知道染雪早晚要成为主子的,可是她记得……她还记得曾经对她说过,[有朝一日]。
“莺歌,留在我这里,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有一日你会后悔……”
“不会,奴婢诚心侍奉主子,决不后悔!”
染雪微微勾了嘴角,莺歌的忠心,她并不十分明了。只是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主子”……天界时那些无忧的过去,是心底唯一温软的记忆。
若她不曾下界,一切就还会继续下去……然而从她见到楚世的那一天,生活便完全改变。


风月无痕之雪无崖
第一章 静如雪1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一段词,二十一字,片片截断。
雪崖斜倚在四水环绕的石玉亭中,看姬柔嫩葱似的纤手将写着词的白纸一片片撕碎,松手,随着一阵风旋儿飘没了影。
她出尘的面容上挂着静如深雪的浅笑,随意的问:“做什么?好好的一句词,撕了多可惜?”
一身清翠轻纱的姬柔蓦地站起来,柳眉微挑嚷道:“哪里好?一首首写得跟死了相公没了夫人似的,人间要真这么多悲剧还叫人活么?”说着便伸手去撕下一张,却被雪崖伸手轻轻抽了去,淡淡扫了一眼,写的是:一缕相思谁隔断?三生石上,阴阳桥畔,难诉此生情衷。
“这都是谁找来的?”轻轻松手,轻薄的纸片飘落水中,慢慢洇湿。
也是不知道姬柔搭错了哪根弦,被人说了几句性子浮躁便非嚷着要学凡人练字修身养性,急急哄着大伙搜集来看得上眼的凡间字迹,结果这会儿字还没练,就先不满了词句。雪崖接着看了几张,也确是悲凉了些,人间,当真有这般多的不幸?
“姬柔,你可信人间有情?”
“信啊。”姬柔漫不经心的答了,在那堆字词中翻找着还看得上眼的。
“你信人间有长相守?”
片刻的迟疑,答道:“信……吧。不是有那么多有情人都活得好好的?也没见那么多人要死要活的,不然,光看这些词句,还以为月老祠的神仙都是吃闲饭的呢。”
雪崖笑笑不置可否,随手翻翻,偶然发现一行字,“梦里不知身是客”字如行云,悠然随意。伸手将那副字拿了,细看来,写的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字算不得精心,却收放自如,潇洒随心。词也算不得豪迈,却能够感染到一份闲情逸致。正待去看落款,却被姬柔拿了去。
“有发现不错的吗?嗯……这个还好,总算没闹得悲悲戚戚的,就练这个了。”姬柔拿着词句,飞身而起,轻飘飘的便飞出亭外,越过了水面,若清风一般。雪崖浅笑目送,看她离开时带起的那一阵风旋儿,卷得石桌上纸张片片漫天。
她漆黑的发,衬着如雪白衣,在风里零乱
人间芳菲,天上却从无季节更替,漫长的生命仿佛是没有尽头,有足够的时间做尽想做的事,也有足够的时间悠闲。
千年百年的天界生活会让人习惯从容,那份从容早已经融进了骨子里。也因如此当雪崖面对突来的传令仙官,对方郑重通报自己的主上竟然“又”在人间失踪时,她只略略叹气,便安然接了寻人的指令。
人间,踏足数次,她始终是不懂那个地方。
繁花正乱,正是暖日骄阳的时候。
雪崖独自在林中湖边看着云卷云舒,人是要找的,只是并不急在一时。她的主子,自己是清楚的,不知是跑到人间哪里去玩,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忽而风里微微的血腥气息,空气里隐约弥漫着杀气。她向来不喜人间的混浊之气,宛若毒素一般蔓延在林间。她没有兴趣惹上人间的麻烦,正要转身远远离开,抬手刚刚拨开眼前挡了去路的树丛,忽而一个白色物体横飞而来,险些撞到她的身上。侧身一让,那物体摔落身侧,不巧正跌在她脚下。
雪崖这时候才看清,那白色的物体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
雪崖轻叹,这个人要跌是可以,但能不能跌远点?正此时,数个蒙面之人持剑追来,看到雪崖显然一怔——他们定然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会有人出现,而偏偏,是一个也许一生也不会见到比之更美的女子。只是杀戮之气早已掩盖了一切,蒙面之人片刻之后便回神,谨慎的打量过这个女子是否那白衣人的帮手,便决定:“杀!不能留活口!”
雪崖微微一怔,看着不由分说已经提剑刺来的数人,无奈一笑。
她着实是不想插手,奈何情况却不由人。
然而此时那个摔落地上的白衣男子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剑已断,却依然不放弃反击,隐隐有着把雪崖挡在身后之势。
一团混战中,雪崖没看到他的脸,不过虽然狼狈些,却是个颇有担当的人,
她悠然地站在一边看他们交手,丝毫没有打算卷入凡人之间的纷争——她本就不是世间人,便不该插手世间事——如果白衣男子没有体力不支阻挡不了所有人,如果那些不长眼的蒙面人没有分心来对付她,她的确是打算安守本分当一个旁观者的。
可惜,那白衣男子的确已无法一力阻挡所有人,而那些蒙面人也的确没打算放过她。
刀剑袭来的时候,她只是挥袖一扫,一道劲气便将袭来的蒙面人冲飞出去。这一举,无疑让所有的蒙面人都认为她是赶来援助那白衣男子的,对她越发下了狠,竟连自己的死活也不顾,一味地求一个两败俱伤。
雪崖微微愕然,一愣之后,连忙还手。
她不在乎这点攻击,但是她不想杀人。或者说,不能杀人。天界之人干涉凡人命运乃是大忌,她一次次试图让他们知难而退,终是不得。她不解,这些凡人,为何要为了取别人性命而轻贱了自己的性命。她从来都弄不懂。
她只明白了一点,若要让这些人放弃,仅仅赶开是不行的。
她突然加重了力道,每一掌出去,准确无误地打断腿骨或是肋骨,让蒙面之人再没有丝毫反击之力。几乎是一瞬间,眼前便在没有一个站立跟前的蒙面人,都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那白衣人愕然地望了雪崖一眼,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纤尘不染的女子竟然身怀如此“绝技”。雪崖倒是很想说明一下,诸如“很抱歉打断了你们,我真的不是这个人的援兵,也没打算伤人,实在是你们太不长眼。”云云。只是她来没来得及开口,那些蒙面人突然一阵抽搐,竟然服毒自尽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