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放了沈惊涛。"阿舟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尤其刺耳,甚至有些毛骨悚然,雅布毫不相让,"满巫会不会管得太多了一点......这是我和他的事。"言下便是这里没阿舟什么事,让他闲事少管。
"非我管得太多,而是船主的手......伸得太长。"
--好样的阿舟~说得好。羽君勾着嘴角偷笑,偷偷看雅布七窍冒烟的模样。
终于雅布狠狠地甩手走了出去。
他不会甘于处在劣势,就算那个满巫再厉害,他就不信现在已经到了疆外,就找不出一个能够制住他的懂得巫法之人!
虽然这一夜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羽君也平安没有被发觉,但是她心里却生出一种不安,惴惴不歇,仿佛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送她回帐子后,阿舟低低的声音说道:"朱羽君,恐怕我不能在这里多留了。"
羽君一惊,回身看他,心底压不住升起一丝慌乱,"你要走?为什么?"一直以来,是因为摆渡人在她身边,她才会有恃无恐,倘若他离开,只有她和惊涛,她可还有信心能够平安离去?
阿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很快就会有事发生......"
那句话,好似散在了夜风里,阿舟不再开口,让羽君不禁心疑。阿舟为何离开?是谁会发生事情......她和惊涛,还是,阿舟?
看来雅布已经越来越耐不住脾气,他们若不尽快离开,只怕越来越危险......她本想做好完全的准备,如今看来,势不容人,已经没有时间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因为阿舟的出现,虽然让雅布对阿舟起了心机,却保住羽君未曾暴露,没有让羽君和雅布直接冲突。这样一来她平日的自由活动依然没有受到约束,加紧了四处探查寻找逃跑的路线。如今凡事都须亲历亲为,只苦了一向懒散的羽君。
次日她佯装在族落的集市里转了一圈,便准备向偏僻的地方走去,忽而听到身后一阵喧嚷,转头去看,见是雅布带着几个弟兄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抓着一个孩子,正要当了奴隶叫卖。羽君对这等野蛮行径自是没什么好气,只是如今她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然管不了这些闲事。她本想离开,然而回身的瞬间却无意间扫了一眼那个孩子,迎上一道目光--小兽一般倔强而犀利--她霎时被定在那里,忙仔细去看那孩子的脸。
虽然沾了少许泥污,却看得出一张小脸儿白皙秀气,漂亮得如同一个白瓷娃娃,又如糯米团子一般让人忍不住上去啃一口--不是小玉川儿是谁!?
她愕然片刻,便迅速跑了过去。只见玉川儿被绳子捆着手,脚上锁着铁锁,在几个船员以及当地人的包围指点中,小脸上露出一种看似惶恐的神情,只在见到羽君的身影时,眼中瞬间精光明灭,泄漏了一丝本色。
倘若有人对羽君说,小玉川儿被一群乌合之众的水匪抓了当奴隶来卖,她是绝不信的。小玉川儿不仅仅是小玉川儿,更是湘无双手中的一把锋利的刀子--花散里的杀手玉貂。
他会出现在这里,在羽君面前现出此时的一幕,只有一个原因。
--想不到这孩子这么快便找来了。
她拨开前面的人走到雅布身边,看似凑热闹的闲问:"好漂亮的孩子,这是要卖的?"
"对,不过这种货色怎么也得多卖点,这里多半没人出得起价钱,不如带回纤罗再卖掉。"
"可以暂时给我么?反正养在这里也是闲着,如今我身边也没个下人打理杂事......"羽君一副大小姐架子,说得好象理所当然。
雅布冷笑一声,反正等他找到人除掉那个‘满巫',这个美人也张狂不了几天,先由着她也无所谓。"好。不过人交给你,若是跑了......"
"晓得了。"废话少说,羽君从雅布手里拿过牵着小玉川儿的绳子,看雅布对小玉川儿警告一番,才扯了扯绳子,牵着他回自己的帐篷。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了帐篷,羽君立刻给玉川儿松了手上的绳子,却拿他脚上的锁没办法。
玉川依然未变,恢复了冷冷的一张小脸,"姑娘恕罪,因为姑娘走了水路,费了些时日才找到姑娘行踪。他们人数多,贸然潜进来恐怕打草惊蛇,用这个方法接近姑娘比较妥帖。"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第33章 莫思量15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了帐篷,羽君立刻给玉川儿松了手上的绳子,却拿他脚上的锁没办法。
玉川依然未变,恢复了冷冷的一张小脸,"姑娘恕罪,因为姑娘走了水路,费了些时日才找到姑娘行踪。他们人数多,贸然潜进来恐怕打草惊蛇,用这个方法接近姑娘比较妥帖。"
羽君用袖子替他擦擦脸上的泥污,虽然知道这种事情对玉川来说司空平常,却还是有些心疼,"就你一个人来的?"
"嗯。搜寻的范围太广,我们分头寻找的。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办法给暗哨留了消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援。姑娘是想等到其他人来,还是现在就找机会逃出去?"
如果可以,羽君当然是想现在就离开这里的,可是......她指指玉川脚上的铁锁:"这样怎么逃?"
"无妨的。"玉川说着就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个奇形怪状的粗铁丝,几下便把铁锁打开。
羽君虽然听说过这些江湖手法,却是头一次见,不免有些好奇。玉川面对她的目光,眼中清明。沉默片刻,竟然教起她来。羽君本就是个心巧手巧的,玉川又教得浅显明白,不多会儿便能开了简单的锁。她一阵欣喜,这下子就能解决掉惊涛身上的锁了,正高兴,却听着玉川低声道:"这些......都是姑娘您当初教我的。"
羽君无奈的笑了笑,一时无话。
无论怎样,玉川来了,对她来说总是阿弥陀佛的。在这里的日子里她常会想起陆唯羽,那种行动派的女孩子,冲动起来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往前冲,若是她在这里,恐怕早闹个天翻地覆雅布不来惹她,她都要去烦人家的,而就是这种活力,让人常常移不开视线。朱羽君却不同,她满腹的心思都是藏在背后的,更适合运筹于帷幄之中,指点别人她拿手,让她自己亲历亲为,就太为难她了。只拿雅布来说,她心里不愿面对他,脚底下就自然绕着路走,就是有再多的主意,也无处施展。
轻轻的叹息,若是她能够变成陆唯羽多好,大家都轻松......转瞬却又笑了,笑着自己,她可不是会变成陆唯羽么?将来这个身子百年之后,过了奈何桥,投了胎,她便就是陆唯羽了。
想着真觉得不可思议,来生......她的良人,竟然是曾经将她一掌毙命的病书生。原来即便是同一个灵魂,身世和成长的差异,便可以塑造出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不知惊涛的来生又会是与谁作伴......
她想起那个未曾蒙面的林菱儿,还有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湘无双......如此的错综纠结,竟然又将她送还回来,借尸还魂来还她欠了惊涛的债。
羽君四处张望了一下,玉川问:"姑娘,您在找谁?"
"今日一直未见阿舟......"看到玉川疑惑神色,才想起玉川并未见过阿舟。那套‘暗哨'的说辞唬得了王爷和惊涛,却唬不了玉川。索性不多解释,"你若是看到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他是帮我们这边的,可以靠得住。"
玉川不多问,点点头。
玉貂就是这一点好,就算不是因为陆唯羽记忆中对他的熟悉,单单只凭这一点,羽君也更喜欢把他留在身边远胜雪狐。只是过去的湘无双似乎更常常把雪狐留在身边,香珠儿说过,无双以前说他:是个真性情的孩子。
想来,湘无双和玉貂是同一类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永远让人摸不到心思所在,无法靠近。
她想到被玉川的出现打断的行动,"我们得先去探探路......"
"不用,我来之前已经把可行路线探好了,只等有机会,我们想办法脱身就是。"
川川果然是又中看又中用,羽君自然而然的伸手在川川白嫩的脸上掐了一把,玉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住羽君,透出狐疑。羽君只当看不见。
为防被人撞见引起怀疑,玉川将脚上的铁索重新戴上,"姑娘,我们今夜就走?"
"等等,还有一个人--惊涛他也在这里。"
玉川抬起那双小兽般的眼睛,闪了闪,又垂下去......最近,似乎常常会出现让他想起那劳什子女人的事物......他明明已经忘了,那个欢快悦耳的声音,曾经甜到发腻的唤着他[川川~]......回过神,让自己不再去想。
"既然这样姑娘就和我一起出去一趟,我带姑娘看看路,等天黑以后姑娘就在哪儿等着,我去带沈公子出来。"
"好~"羽君又摸摸他的脸蛋儿,好似无声的说:川川最可靠~~
她想,她应该不用担心阿舟的。那个人行踪诡秘,而且总能够找到她,待他们逃了出去,阿舟应该更容易跟上他们吧。阿舟不是人,所以她不担心......
她不会知道,此刻的雅布肯暂时放过他们,却是因为他已经找到来自满地,一个真正的‘满巫'。
那人生得身形矮小,同样一身漆黑的斗篷倒真与阿舟有些相似,难怪他们会误会。那个满巫无声息的跟在带领他的人身后,如同见不得阳光一般,隐藏在别人身后的阴影中。
入夜,玉川带着羽君静悄悄的离开帐篷,待安顿好羽君,便转向惊涛的所在。
从昨夜见了羽君,惊涛便稍稍振作起来,总算是肯认真吃饭。今日一天吐纳调息,稍稍调动起体内涣散的真气。只是他虽然有所动作,却依然在犹豫......他们当真能够逃得出去?虽然知道非逃不可,就是不为着自己也要为着湘无双,可是一旦动起手来......他只要想到那浓浓的血腥,便本能的想要逃避。
帐篷外有一个轻巧的脚步声,猫儿一般,似乎有意让他发现。转眼一个人从帐篷门口闪身进来,冷冷淡淡的声音唤道:"沈公子。"
惊涛借着微弱的光线定睛一瞧,往事便如江水一幕幕涌上心头--
"你追我干吗?"
当日,就是这张板着的粉雕玉琢的小脸,被他误认为羽君,满是不屑的扮无辜。
是他......花散里时常常和羽君在一起的小伶官......
羽君,羽君......那一切,他一天也不曾忘记,一次也不敢回想,一颗心,揪紧的疼痛。
玉川略一欠身,道:"沈公子,别来无恙。"
惊涛回过神来,他的出现虽然意外,但是想想也便明白。他是花散里的人,自然是来寻湘无双的。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第34章 莫思量16
"是你......许久不见......"
"也不算太久,不过是半年前的事。"
半年......原来在花散里找到羽君,才过了半年,而距离他们那场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婚礼,也不过三个多月......他以为,已经过了许久。久到他的悲哀和伤痛都已经沉淀凝固,和他的心长在了一起,成为硬结。
"沈公子,请随我来吧,姑娘还在等着。"
沈惊涛不知道玉川是如何找到他们,又如何混进来,他没必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与‘湘无双'也算共患难,远离了中土,他几乎要忘记了湘无双的身份。她的部下要找到她,恐非难事。他真的忘记了。
玉川没费多大劲便把他身上的锁链打开,递了一把剑给他,沈惊涛犹豫片刻,仍是接了跟在玉川身后潜出帐篷。
霎时,火光无数,一圈圈火把包围在帐篷四周,满巫那张粗糙的脸在火光与暗影的交错下越发碜人,他怪笑几声,对两人道:"想要离开?还是快叫你们那个满巫同伴出来救你们吧~~"
什么满巫同伴?玉川不解,只是紧紧抿着唇打量着冲出去的可能性。
*
从见到火光的那一刻开始羽君便知道情况有异,虽然自己这点功夫帮不上太多忙,但是他们两个被困住,她也不可能走。于是毅然返回,好过只有那两个死心眼儿的,有她在也能唬一唬人。
刚走了两步,突然呼啦一片阴影盖下来,摆渡人横空降在她面前,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好似一双羽翼,比鬼还骇人。羽君拂了拂胸口,急忙拉住他,"阿舟,快跟我去救人!"
"不能去。"阿舟立在原处不动分毫,反而阻止了羽君。
"阿舟,你这是为何?他们两个都还在那儿......"
"水匪找了帮手来,绝非你能够唬得过去......"阿舟竟似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羽君反而沉静下来,目光淡然却倔强,毋庸置疑道:"那也要回。今日丢下他们,有你护着,或许我就能逃了。那明日,我还要丢下什么?朱羽君从来都不是冷静睿智的人,做不了那么理智的考量。"她绕过阿舟便走,听到身后一声叹息,"我跟你一起。"
"阿舟,你别来。"她停下脚步,转头对他说,"今日逃得了逃不了都是我们的劫数,你本与此无关,却已经帮了我太多。......其实我也明白一些,你这几天不出现,定然是有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而我是个早该离去的死人,我不怕的,你别担心。"她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谁说朱羽君不是冷静睿智......别人的事情,她分明能够条理清晰,做最理智的考量,只是到了自己......
朱羽君和陆唯羽,终究是有着相似之处。
*
奇怪的鼓声一阵阵从满巫手下响起,玉川原是打算带着沈惊涛杀出去,以他和沈惊涛的身手虽不能全身而退却也有一线生机。然而那奇怪的鼓声一响,满巫一边挥洒着不知名的粉末,一下下拍击着奇怪的节奏。
玉川突然便感到头痛欲裂,似有无数虫子在头脑中游走,他暗惊,虽然知道这些巫蛊手段,但自信没有给任何人近身下蛊的机会,这满地的巫人当真如此不可捉摸?
玉川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不断,却仍倔强着不肯吭一声。沈惊涛虽早已知晓这个少年非寻常伶人,也不禁动容。只是他和玉川站在一起,环境并无差别,为何他就无事?
"还是不必硬抗了,快叫你们的同伴来救你们吧,他来了,这娃儿便能够少吃点苦。"满巫似乎笃定他们一定早有联系暗号,不急不躁的折磨着玉川。他暂时不打算动惊涛,这是‘雇主'指定要留的人,只要他不碍事,他轻易不会动他。
然而沈惊涛似乎不打算领这个情,他提起剑,瞬间估测一下如果当真见了血,自己可能支持多久,下一刻便已经剑势如虹,飞身击去。
那满巫既然敢来,自然是有防备的,鼓声再响,却与先前有所不同,四周的火把移动,两个并作一个,交出火把空下来的人便循着鼓声好似排阵一般将他围在中间,你进我退,反击如波浪一般袭来,一时金戈碰撞响成一片。
雅布一直是在一边看着的,此刻眼中闪出惊异神色。他突然一抬手,"巫师请慢。"
满巫询问的看他一眼,停下手,阵中人也随之停下来。惊涛也一收剑,趁此刻暗中调息,看着雅布走过来。
"真料不到原来你也有两下子,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来过两招。"自上船以来一直以为沈惊涛不过是个软柿子,如今他的表现,重又挑起他的征服欲望。对于惊涛来说,既然躲不过,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算一算前帐。
他看着雅布从手下处拿过刀,便收敛心神,缓缓提气。
雅布往日所见的惊涛固然是俊美如玉,却也如美玉蒙尘,显出些落拓和消极,然而此刻他那双深沉如渊的双眼却透出凛然,目光灼灼,让人全身的血液都不禁沸腾起来。
他方提刀欲进,惊涛的剑已然横空而来,惊涛自知体力不济,唯有胜在多年习得的剑法与敏捷身法,几乎是剑剑与其针锋相对,以攻为守,不肯退得半分。雅布的一身力气,却胜不过他的一个‘巧'一个‘快',眼见的银光划过,雅布手中的刀被打飞,剑锋稳稳的落在他的咽喉。
沈惊涛目光深沉,盯住他的双眼缓缓道:"中原男子,远不是你所想的软弱无能,任人欺辱。"剑未收,继续道:"放我们走。"
事到如今,如此一个人物雅布岂能放他走?只是这剑在颈上,他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只略一挥手,包围他们的火把出现了缺口。
惊涛眼睛不敢离开雅布半分,用另一只手扶了一下玉川,"没事吧?"
玉川摇了摇头,头痛虽缓,只是却痛得感到恶心,不想开口。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第35章 莫思量17
惊涛扶着玉川正欲离开,未防备满巫手掌忽地一翻,一团火焰竟然向他们飞来,一惊之下手中的剑离了雅布咽喉。火焰已至跟前却毫无温度,幻影般消失,他方知中了障眼法,然而为时已晚,这片刻之间已足够雅布远离他的攻击范围。他抬手一挥,下令:"抓住他们。"
自己打不过,竟然便以多欺寡,用上了人海战术,惊涛自然没有指望过这些水贼能讲什么信用,冷道:"鼠胆匪类!"
雅布却一笑应道:"能赢便是王。"
一时间刀光再起鼓声震天,玉川苍白的脸因为气愤微微泛红,不顾自己头痛欲裂,同沈惊涛一起应战起来。
忽而一道银光快如闪电,鼓声乍停,细看去,竟是一柄细薄飞刀,割裂了鼓面。满巫愤怒的转身去寻,只见羽君依然是一身素白潜纹的纤罗服,仿佛从黑暗里走出来,明净无垢。几乎让满巫看直了眼。
她走近了,悠然一笑,"这是在做什么,大家这么好的兴致,深夜里不睡觉,来篝火宴会不成?"
雅布冷笑了一下,"还以为湘姑娘没有兴趣。"
"怎会的,我虽然不喜欢凑热闹,也不至于太扫兴连应应景也不肯。"
她向惊涛玉川两人看了看,确定他们无恙。只是这两人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尤其玉川一双眼睛盯着她回来,全是责怪。她在这种时候回来,固然是多个帮手,却能起多大作用?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入网之鱼。
他们两人的心思她是懂的。羽君故意躲开玉川的目光,但是迎上惊涛的视线,他眼中的情绪同样矛盾而复杂。她对他笑笑表示宽心--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若要问她还怕什么,大概就只是怕惊涛也死了,独留下她不知该如何还债吧。她本为还债而来,若如此,她独活着,也便没有了意义。
雅布对满巫打了个暗号,满巫还沉浸在羽君的美貌中,回神间一时脱口而出--"就是她?那个满巫的主人......"满巫眼神一转,阴冷替代了沉迷,细细打量羽君。
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有本事让一个满巫为其折服。满巫自来受人敬畏,而且‘畏'多过‘敬',大多骄傲无比,肯认主的尚且不多,何况认一个女人为主?并且这个女人身上,并无巫法的保护与加持!反倒是两股不同的阴气若有若无的环绕在她四周,一股浓厚,一股浅薄......
他突然森森的笑起来,"船主--你被他们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人!保护她的也非满巫!"
羽君心里一跳,未料竟然会被看穿。
满巫的笑声渐渐尖锐,既然知道此女身份,对付还魂之人,自然有相应之法。"这样一具美丽的皮囊,待我收拾了你这个雀占鸠巢的亡魂,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他的话听得玉川和惊涛俱是一愣,不甚明了其中意思,且中原人对于满巫不若边境那样信服,只当他故弄玄虚信口开河。
只有羽君知道并非如此,她看着满巫忽地摆起阵来口中念念有词,脑中反复思索,却对这种玄灵之法并无应对之策。只见满巫突然双臂一张,手中法器射出数道光芒击向羽君,她飞身躲闪不慎误中一道,顿时如遭雷击,三魂七魄仿佛随时要散了一般,眼前也涣散起来无力再去躲闪。惊涛提剑冲至跟前将她护于身前,然而那光芒竟然安然穿过他的身体依然击中羽君。
惊涛无措,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为何会是如此?
羽君身中数道奇光,全身疼痛到几近麻痹,惊涛看着她,心里莫名一阵心疼和恐慌,"怎么会这样的!?"
满巫口中叼念,"尘归尘,土归土,留下这身皮囊,回地狱去吧--"
手中发器金光乍现,羽君本能的感应到威胁和恐惧,不禁惊叫一声,金光已至眼前,却有一团黑色忽地将她笼罩其中,竟是摆渡人巨大的黑色斗篷在夜空中张开,将她包裹,然而那道金光直直的击中摆渡人,他的身形一阵恍惚,竟如被打散的黑雾,散开,虽又聚拢,却显得单薄。
羽君惊道:"阿舟!?你为什么要来!"她已经得了他很多的帮助了,怎么能够拖累他?
满巫一阵狂笑,"船主,这就是你一直忌惮的‘满巫'?不过是一个黄泉阴魂罢了!我随时都能够打散了他--"
雅布听罢一恼,在外人面前如此失了面子,更是叫手下弟兄冲上去把他们抓回来,慢慢来泄恨。
小玉川一剑横扫,拦下想要靠近羽君和惊涛的贼人,喊道:"姑娘,你们先走!"
羽君想要反驳,话未出口,摆渡人狠狠一推,他们两人被一阵阴风送出两丈,摆渡人亦不容拒绝的低声道:"走!"
羽君有过片刻的犹豫,然而她的手,却被惊涛拉住。
--惊涛。她咬了咬牙,现在不是可以让她任性的时候,她固然可以回去陪玉川阿舟同生共死,难道也要拉着惊涛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