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
从进了家门流青就开始对悠野大发训斥，当然巫燏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可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把刚从一次重大事件而失踪过的女朋友丢在一边。笨蛋！迟钝！脑子没上弦！！流青把电话丢给悠野，冷冷的却又很强硬，“还想跟千夕交往下去就马上给她打电话。”
悠野乖乖打了，关机。
巫子桐在屋里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把悠野叫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在前些日子千夕明明可以回来却还是失踪了吗。”
悠野看着巫子桐，轻轻摇头。
巫子桐轻叹了一口气，小孩子谈个恋爱本来不关她什么事的。“她是罕见的阴性体质，因此她可能从小就容易招来一些阴界里的东西。那些气慢慢聚集，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场。场内的阴气重，使她可以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她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是不是？”
“嗯。”他始终把千夕当作一个普通女孩，直到这件事之前。
“但是她跟你在一起，你的阳气缓和了她周围的场，才令她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一次当她进入不入之山，她与生俱来的体质就使阴界气很强的灵附在她身上，那和阳界游荡的灵是完全不同等级的，你的气无法缓和，反而会被吞噬。千夕也许并不懂，但是她有那种直觉，因而不肯回阳界，不连累你和其他人。她是一直在为你着想的，但是你却因为巫燏而卷入其他事情中，不是白费了她的苦心吗？”巫子桐停了停，看向一边的巫燏，“还有你，身为巫家的人，应该明白一旦悠野遇到了一定程度的阴灵，他的气会被完全吞噬。这一点你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吗？”
没有人再说话，流青还真的佩服他老妈，说话果然够力。
话也许说的重了，巫子桐也不是故意让悠野自责，但是小孩子的恋爱真让人看不下去。
悠野又拿起电话，打了千夕家里。接电话的是冷千音，她问，“你们怎么了？”悠野大致说了一下，千音只给他三个字，“……你白痴。”
****
不管怎样只要千音帮着他就总是有办法的。千音当然不会帮他，但是她帮着千夕的，结果是一样。千音帮他把千夕约出来了。悠野想了几十种让千夕开心的办法，但是见到千夕时，她仍旧淡淡的展露着她一贯恬静的笑容，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们今天去哪里？”
“嗯……我妈让我帮忙买点东西，去逛商场吗？”
因为不是周末，商场里人并不多。除了在暑假里悠野很少这样悠闲的跟千夕四处走走。没有了高三的考生，没有地府和巫家，悠野觉得像最初遇到千夕的时候，她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太大起伏的表情。
被封住了阴气，又有悠野在身边，千夕可以什么也看不见，感觉不到。
可是在人群中，突然间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冷吗？”商场里应该很暖和。悠野的手在千夕肩上，向自己紧了紧。然而千夕的脸色，变得更苍白。
“你是不是不舒服？”
“悠野，我们快走。”千夕突然抓住他，表情上看不出变化，但是手变得冰凉。“我们离开这儿。”
“嗯。”他们转身向出口走，然而人群中突然一片混乱，惊叫声穿过整个商场……
悠野不能够相信，在他眼前究竟出现了什么？！
人们的口中惊叫着“有鬼”四散逃窜却反而只是使场面更混乱，人人都想出去，可是谁也出不去。像无形的结界笼罩了整个商场。
那个鬼，如果“她”是鬼的话。
悠野时常陪着巫燏，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上半身是一个女人，胸部之下却是眼睛蛇般的身体。它的脸……那抬起的脸上细长狭窄的双眼，几乎扁平的鼻子和薄却红艳，吐着信子的嘴……与其说是人脸，更像是蛇，长在那一颗人的头上，让人看了想吐。它披散着草乱的长发，身上一件白色短而肥大的袍子，上半身贴在地面迅速滑动时带起阴风阵阵，鼓得袍子像扁平的翅……
“那是什么……”胃里有一种冷冰冰的呕吐感在翻涌，千夕没有回答他，拉起他就向电梯跑。
细长的蛇尾在地面迅速游走，悠野眼见着它从一个人的胸口穿过，那个人直挺挺的倒下，面色像石灰一样，胸口裂开一个洞，却没有血流出来。
跑不了的，这座大厦里的人都跑不了的！人群仍然在向楼下涌去，千夕却带着悠野逆向冲上楼。一楼的商场里，已经像在大屠杀中的修罗场。恐慌在商场里爆发……
已经有些人开始掉头向楼上逃来，千夕已经跑不动了，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她一向也没有什么体力，但是人群会把那妖怪引过来的。
“千夕，快起来！”悠野用力一拉，拉起千夕进了封闭式电梯，直接向顶层升去。他拿出手机，拨了流青的号码，在电梯里的新号微弱，声音断断续续的杂乱。他感到千夕在他的手臂中滑下去，低头看见她变得铁青的脸色，呼吸困难。
“千夕！？”
“……我没事……”千夕知道自己本来也没有体力，但是身体里封住了阴界的魂，负担似乎过重了。她很想让悠野一个人先逃，可是悠野身上纯粹的阳性的气一定会把那妖怪引来，有她在或许还能遮蔽一下。
电梯停了，悠野打开门，扶住千夕，“我们先找地方躲一下，流青会尽快找人来的。坚持一会儿！”
坚持……千夕并不乐观，只要在他们来之前不被发现……可是悠野如何能明白，他身上的生气有多吸引黄泉深处的邪恶灵魂，像最美味的食粮，连自己身上被封住了阴气的灵都隐约有着躁动。
――――― ※ ※ ※
流青挂断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家里，巫子桐只是听了他的转述，跌坐在沙发上。
“阿姨，我过去救他们！”巫燏听到悠野在大厦里，连害怕都来不及。可是还没有出门，却被巫子桐拦住。“巫燏你不能去。”
“阿姨？”
宗巽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当日为了打开地府之门，释放了黄泉深处的恶鬼……原以为只有冷千夕身上那一只的，然而砍断枷锁的时候，蛇灵竟也被放了出来……
在地府深处，分有鬼，妖，魔三种最强的恶灵。
人死成魂，魂不散集怨气而成灵。灵经千年罪恶荼毒才化为最终的形态。那只蛇灵在宗家秘史上早有记录，它的名字叫腹妖，是成妖的恶灵，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锁于地府深处。
“阿姨！”巫燏不明所以的看着巫子桐，若在平时，巫子桐早就打发了她去拼命的。
“你们都不能去。去也是送死什么用也没有。”
“妈，那不管悠野和千夕了吗？”流青的急脾气上来，却被巫子桐一盆冷水浇回去。“那你是要巫燏过去和他们死在一块就算管他们了？”她的眼神那么冷，流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阿姨，没有办法了吗？”
“去给宗巳打电话。告诉他发生的事情，宗家也许知道该怎么办。但无论收不收得了腹妖，今天那栋大厦里的人都得死。”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巫子桐的能力范围，不是她管得了了。流青知道，巫子桐是没有除魔的能力的，但是她是看得最清的人。接受了完整的巫家的教育，也是最熟悉宗家的人。她最清楚每个人的潜力和底限，之前再危险的时候她都像个恶婆婆一样让巫燏去冒险，因为她知道什么可行，和不可行。
她拨通了宗家的电话，那一端传来恍恍忽忽的梦游似的声音：“喂……”
“你还是没变啊。”
“……子桐？……流青打过电话给小巳，他已经出门了。要我帮什么忙吗？”
“你帮我查查看有没有收腹妖的方法。”
“嗯……需要我过去吗？”
“……免了。你明知道你是宗家灵力最弱的。”
子桐所知道能够处理这件事的两个人，宗巽，和宗邪，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
顶层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大厦里越来越暗，连电灯也全部破裂，四处弥漫着一种湿冷的雾气。
悠野让千夕紧紧靠着自己，慢慢向前摸索着前进。
转角处突然跟人撞了个整着，对方惊叫着跳开，彼此都吓了一跳。等双方都定下神来看清对方只是人类，却因为四周浓浓的死亡的气谁也不想开口说话。大家安静的呆在这里，等着死亡来临，等着几乎不会发生的奇迹。
陌生人有时会看他们一眼，很久以后缓缓开口，“小哥，好好保护女朋友啊……我老婆刚刚在下面已经……”他说不下去，悠野也沉重的看着他。突然间那个人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悠野和千夕的上方，腹妖那张阴森的脸，出现在天花板上……
“啊啊啊————”
男人惊叫着后退，腹妖突然蹿下来，在他面前吐出一口浊气，阴冷冰凉，仿佛重重的一击，男人向后跌去，脸变成了青紫色，死了。
腹妖转过身来，盯住悠野和千夕。悠野紧紧抱住千夕，在腹妖蹿过来的瞬间将千夕往怀里一挡，腹妖口中的浊气吐在他背上，瞬间冰凉刺骨，沉闷得无法呼吸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再也没有力气支持住……
“不要！悠野！！”千夕惊叫着看悠野倒下来，她支撑不住悠野的重量也跌坐在地上，把悠野抱在怀里，那腹妖阴森细长的眼睛，仍盯住他们……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啊——！”
悠野残存的混浊的意识并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是腹妖想要向他们扑过来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阻拦住了它……幽幽的仿佛荧光从千夕胸口发出，黑色的气息瞬间漫布在她周围……千夕知道，封印破了。
在那阴冷的黑气中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他们和腹妖之间，雪白的古时长衫，披散的黑发。千夕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十）白鬼宗巳带着巫燏赶到商场，不禁被笼罩在大厦上方的阴气惊呆，流青也陪他们来了，虽然帮不上什么忙。“怎么了，快进来啊。”宗巳和巫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着已经冲进商场的流青……这么强的瘴气结界，他们不破结界根本进不去，流青竟然出入自由？“拿着这个，让流青拉你们进去。”巫子桐突然出现在这里，递给他们两根红色的线。“阿姨！？”宗巳和巫燏惊叫，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别送死，去也没有用，说得很理智似的，自己还不是来了。让流青拉着线的一端，另一端分别缠着宗巳和巫燏的手腕，他们竟然跟着流青顺利进入了结界，而巫子桐，竟也毫无阻拦的走了进来。大厦里的气氛突然一变，明显的感到，这里的“气”不一样了。刚要循着气上楼，一片白色阴冷腥气的影子从巫燏身边飞蹿而过，巫燏几乎迎上了那张阴森恶心的蛇脸，她的惊叫声比阿鼻地狱里的还要凄惨。还没待几个人反应过来，腹妖已经飞蹿出了大厦，逃走了。“怎么回事，它竟然走了？”“快去找悠野和千夕！”巫子桐感到一种异样，在商场里残留的浓重的腥气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阴气，强大而冰凉。找到悠野和千夕时悠野已经昏迷，幸好他还活着。千夕苍白的微微对他们笑了笑，巫子桐愣了愣，她身上的气息，却比腹妖更加的阴冷尖锐……
****巫燏感觉自己很久没有来学校了，虽然实际上她的书已经不用再念下去了。不需要文凭，不需要进入社会。她的工作就是守护地府之门。放学走出校门，看到一张不怎么想看见的脸。“……原来你是一高的学生啊。”巫燏看看宗巳穿校服的样子，倒是帅很多。“从宗家到一高好像不走这边吧？”“我来接你的啊。”嗄？“去哪里？”“我家啊，你不知道今天要去拿些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哦，没关系，我知道就可以了。”你知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巫燏的想法很实在的写在脸上，那个跟着兔子跑的男生一脸比今天的天还好的笑容，看似率直又纯真的，“我知道才能来接你啊。”真不知道他是脸皮厚还是缺根弦。宗家和巫家本是世交已有200年历史的家族，到上一代为止两家的后人都还是从小相识，而到了巫燏，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阿姨似乎并没有让她与巫家走得很近，她所熟识的也只有宗巽，因而倒是第一次来宗家。“妈，我回来了。”迎出来的人让巫燏愣了一愣，好年轻……不是，好漂亮……也不是，巫燏很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不是让人心动美人，但就是那种很平和很漂亮，说她太过年轻，却又有种十分安稳的感觉。“巫燏？进来坐，你跟子桐说的不太一样……”宗阿姨笑笑，绝对善意的笑容里就是让巫燏觉得阿姨一定没在宗阿姨面前说她什么好话。不明白为什么阿姨那么凶又说话不饶人，还喜欢故意欺负人，怎么会跟这样一个又漂亮又温柔又……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人是多年的好朋友。“阿姨，你跟我阿姨认识很久了？”“……是啊，我17岁认识她。”那已经……咦？多少年？巫燏懵了，阿姨到底多大年纪了？？看起来还很年轻，却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了……万年老妖怪。宗巳碰了碰巫燏，“喂，发什么呆？”巫燏凑到他耳边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他，宗巳听完琢磨了半天，然后斜眼瞅了瞅自己的妈，“这里也有一个万年老妖怪。”小貘突然爬上了巫燏的肩，看着某个房间的门。巫燏也仿佛感觉到了，有某种气味……“你的感觉很好呢。那是巽舅舅以前住的房间。”宗巳用手指逗逗小貘，“你是闻到了前代的貘的味道吧？”小貘张开嘴，一口咬住宗巳的手指头。宗巳阳光少年的笑容瞬间变脸，人貘大战第一集开拍。巫燏丢下他们走到门前，推开房门。那间屋子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样子，简简单单，几乎不像有人住。宗巽的心，早就不在阳界，而现在连他本人都失踪在黄泉的门户那端。“喂，别那么难过啦。”宗巳结束战争，一脸爪痕。他当然也听说过巫燏对宗巽的感情，可是宗巽一直喜欢的却是她的妈妈……看着巫燏那张几乎想哭出来的脸，她最近一直都没有去想阿巽，一直不敢想。宗巳突然有个好提议，“那，不然这样，以后我娶你啦。嗯，我是巽舅舅的外甥嘛，嗯嗯，这样你就不用再难过啦。”他顾自打算着，巫燏缓缓转过头眼神古怪的盯住他，这算哪门子安慰人？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做梦！”巫燏拿着宗家的古纪事回到家，巫子桐看着那本古书头开始痛。“你怎么把这个拿回来了？”“是宗阿姨给我的，不可以拿吗？”“……不，没什么。”巫子桐很领会其中的意思，让巫燏把这本不可外传的书拿回来，是那个兔子少年的妈在跟她说：你要的东西我找不着，自己找。也只有她能干出这种事。――――― ※ ※ ※冷千夕坐在房间里，静静望着窗外。天一点点黑了，身边白色的影子走过，房间里阴冷一片。她轻轻转头，侧脸对着千夕，声音仿佛是空气里的棉絮，摇荡着不肯落下。『你要我杀的人，我杀了。你要我对抗蛇妖，我做了。有一天，我都会讨回来。』千夕抬起头望着她，“我答应你的，不会忘记。”她眼里的阴郁千夕觉得很熟悉，像宗巽一样，悲哀并且执念。没有人可以接近，没有人能够挽救。千夕突然问她，“你的名字？”她愣了一愣，低声说，『别人都叫我白鬼。』“我是问你的名字。”千夕看着她的眼睛，她与千夕对视着，很久，她轻轻转过头，缓缓说，『800年前，我叫巫楚。』****白鬼。巫子桐记得曾经听过这个鬼。那个阴冷而尖锐的气，不会错。比起千年成妖的腹妖，做鬼800年的她看来似乎容易对付。然而腹妖却从她面前逃走。巫子桐盯着宗家纪事，一盯半个小时。“妈，你在干嘛？”流青奇怪的走过来，看到宗家纪事上有关白鬼的记载只有一句话：白灵非鬼。巫子桐低声说了一句，“宗家的人脑袋都疯了吗？”巫家接管地府之门200年间，每一代新旧接替都要对一些特别注意的事情耳提面命，其中尤其对于锁于黄泉坡的恶鬼之中的，白鬼就在这其中十分注重的一个。在巫家可谓无人不知。而就是这样一个鬼，在宗家绝非儿戏的古纪事上，竟然只有一句“白灵非鬼”！？房间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巫燏推门进来，“阿姨，悠野哥醒了！他……”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悠野已经出现在门口，脸色惨白，身形摇晃着有些蹒跚。“千夕呢？”巫子桐看向巫燏，她低下头，细声的像犯了错的小蚊子，“他坚持要见千夕……”“……也好。”巫子桐起身，“说不定悠野还可以劝劝她。”她在前面带领着，穿过楼梯，在房子的楼下还有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地下室，悠野疑惑的跟着，来到一个门前，门上有铁窗，而整间屋子的内壁根本就是一个大的铁笼，贴着符咒。千夕在房间内独自坐着，看着窗外能见到的小小天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千夕关起来！？”巫子桐丝毫没有愧疚，她反对悠野说，“如果你能说服她让我们将附在她身上的白鬼收服，就可以放她出来。”悠野愣了愣，巫子桐用手指着铁窗内接着说，“这间屋子是一个结界，她在里面听不到我们说话。你可以仔细看，在屋里你可以看见她身边的阴气。你要我放她出来，带着这个气你以为她还能回普通生活吗。”是的，悠野看见了，在冷千夕的周身，笼罩着仿佛阴沉不散的黑灰雾气，冷冷的，像一个会把一切都吞噬贻尽的旋涡……“让我进去，我跟她说。”子桐稍稍犹豫，从颈上摘下一条挂着坠子的细链，交给悠野，“你带着，在屋里绝对不要离身。”她将房门打开，千夕这时才回头，悠野的脚一踏进房间就感到沉重冰冷的压抑，头晕得想吐。他来到千夕身边，蹲下来。千夕的视线一直跟着他，温柔却沉默。“千夕，把那个鬼收了吧。”千夕轻轻摇头，神情悲哀却淡漠。“我不能。我答应了她，让她留在阳界。”“千夕，她是鬼！”“……可是，她从来没有伤害我。她救了你。无论她被人称为什么。”千夕的头再次转向窗外，神情漠然，不再开口。悠野了解她这样的神情，了解这个神情后面的坚决。“那我在这里陪你，你不出去，我也不走。”千夕的身体颤了一下，她的眼中流露着担忧。悠野的身体，经不起。可是他已经转头，对门外的人说，“我也留在这里。”****白灵非鬼。不论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只要千夕在结界里一天，白鬼就没有威胁。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腹妖。腹妖还会出现，它在黄泉坡被锁了太久，绝对抵御不住美味的诱惑。悠野在宣布了死也不离开结界之后被巫子桐拎了出去，毫无抵抗能力。脸色都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还敢大言不惭。“不怕死是吧？”巫子桐冷冷的笑，悠野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了什么叫夜叉临世。“不怕死就一起来，要吊腹妖出来还差个饵。”宗巳在那天半夜来到巫家。据说他的妈在晚上接了个电话，然后丢给他一包行李，再然后把他和行李一起丢出门，宗巳被宣布在收服腹妖之前他就是巫家的临时人口。自古如此，守门人的搭档一定要和守门人集中相处一段时间，要将宗家一些秘传的法术，如数教授新任守门人。这对宗巳没有影响，他只是换了张睡觉的床。但是对巫燏，哼哼，很有影响。每天天不亮就有一个外人站在床前，拿着锅子铲子噹噹敲着，“媳妇，操练了。”巫燏在两天后改掉了16年来的赖床。巫子桐当天就改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宗巳，你手艺不错呢。”兔子少年在油盐酱醋的繁忙中转身给了个阳光灿烂的笑脸，“真的啊？我小时候有一次迷路，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他告诉我我将来要给红桃女王当上门女婿的，所以我很早就在努力的学家务……”……又迷路啊？吃完了早饭子桐跟红桃少年的妈通电话，说，“你家孩子真奇怪。”对面轻轻叹气，“是啊，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了……”“……”……不是像你吗？“阿姨，”宗巳从门口探出头来，“我和巫燏去不入之山培训了。”“要去那里吗？”“是啊，一定要在那里才有成果哦。”好吧，好吧，去哪里都行，只要别一起迷路再让巫燏遇上个黑桃女皇什么的就成。――――― ※ ※ ※
（十一）某种结局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吧。还是永远无法忘记，再一个800年呢。浪费了800年，却还是没有办法见到你。天空下起了大雨，白鬼还记得800年前的雨来得比现在更凶更大。有人按了门铃，巫子桐起身去开门。红叶打了把白色的伞站在大雨里，眼睛象一口很深的井，不起半点涟漪。“怎么在这种天来了？”巫子桐把红叶让进屋里，“宗巳带小燏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带没带伞……”伞尖上滴滴嗒嗒落着雨水，红叶进了门，没有说话。只子桐回过身，“怎么了，有事？”“嗯……子桐，放过白鬼。”“……”子桐与她对视，宗红叶从包里取出一个老旧的本子，“这是宗家的‘百鬼目’。”百鬼目其实只是一份名单，红叶翻倒800年前白鬼的那一页，在她的名字后面依稀的黑色毛笔字迹，是一个“过”字。就是没有特别情况可以放任不管。“其实可以提出条件，如果白鬼肯帮忙收了腹妖，就放过她。”“……有什么原因吗？”红叶摇摇头，“800年前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原因。”“就算你不知道，你丈夫也一定知道。”而且，如果真的不知道原因，她怎么会在这种大雨天匆匆赶来。可是红叶的眼睛依然古井无波，“别问了，子桐。宗家的人，不会有人说出这件事的原因。”800年。800年前某个家族的一支叛离了家族，放弃自己的姓氏改姓巫……800年前宗家与巫家首次结缘，并从此世代相交。800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但是一切都启于那个时候，而白鬼也从那时候载入了宗家的百鬼目，似乎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神秘了。巫家，宗家……过去的一切早已在白鬼的脑中混沌成一片，她只知道要找到他。留在阳界只为了找到他，为了再见到他……“噫——妈？你怎么也来了。”“……”红叶和子桐看着两个落汤鸡突然出现在家里……他们不用走大门的吗？还真是……水当当的美少年啊。“小燏？你脸色不好呢……别着凉啊。”巫燏随便点了点头，幽灵一样飘进屋里。……宗巳给她进行的什么特训啊？“……红叶，那件事我会试着跟千夕谈。”****下过雨之后天渐渐变晴，空气变得很干净。红叶轻声说这样的天阴气散开很适合收妖，巫子桐立刻拎着巫燏，宗巳和悠野上了山。千夕远远的跟着，为了不被腹妖发现白鬼的气。巫子桐将一颗珠子放在她掌心，“拿着，无妄珠。它会防止你身上的阴气引起地府之门的动荡。别担心，已经被黄泉的泥弄脏过，不会对白鬼有害。”她走回去叮嘱了巫燏和宗巳几句，便只留下悠野一个人，都走开了。